渡过了一个漫长且冰冷的寒冬, 次年开春,霍珩伐司凉二州。
司州, 自当年洛阳惊变以后, 一直被诸多中小势力割据。
而早
凉州,也是自郭禾死于洛阳大乱以后,虽表面为一体,但一直由几个大将角力夺权, 个中夹杂些小势力浑水摸鱼。
大敌当前, 几名大将虽暂时携手共抗外敌,但实际还是互相防备的, 利用这一点,陆礼巧施妙计,一举攻破凉州。
以摧枯拉朽之势,堪堪一个月,霍珩拿下了司州凉州。
至此, 淮水以北的所有地方, 都
这个时候, 劝他称帝的声音出来了。基本出于新旧投来的那些中小势力, 这些人急于讨好新主。
霍珩不允。
三月中旬,他携妻儿南下,亲自坐镇平舆,一边监督并检验新建成的水师,一边虎视淮水以南,寻找战机。
战机出现得比想象中要更早。
还记得潜伏
晏庆已战死
这名大将叫张遗,与晏庆
到了张遗麾下后,很快,他
张遗出身寒微,是陈佩之父陈鸣一手提拔上来的,后来陈佩设计害其父上位,他虽很识时务地第一时间投靠了新主,免于清洗,但说到底,心还是贴不上去。
陈佩也没有将张遗等视为心腹,但继续用这几人,并将其提一级作为投靠的奖赏,是他稳定军心并快接手权柄的一个重要手段。
当然,陈佩大权
霍珩气势如虹,此消彼长,被迫缩回扬州的陈佩前景堪忧,于是,葛宁无需废太多功夫,就成功煽动了这位新主公。
霍珩埋
有了张遗,霍珩的消息灵通了许多。
今年夏末秋初,
他
不能再等了,等霍珩水师日益纯熟以后,扬州将更处于劣势。
然而陈佩再怎么小心谨慎,大批战船调遣,身为高级将领的张遗,还是能察觉到痕迹的。
霍珩一方的准备,远比陈佩想象中的要早。
将计就计。
这是伐扬的一次上好战机。
当淮水以南传来九江郡将士“哗变”的军报时,霍珩毫不犹豫下令,即日,攻伐扬州。
晏蓉替夫君披上战甲,一个接一个扣上前襟锁扣,系上那件殷红的绒面帅氅,一一抚平其上皱褶。
阿宁和虎头挥着小木剑
霍珩捉住她的一只手,放
他黑眸中闪烁着一种名曰复仇的嗜血光芒,个中还夹杂了志
“等我回来,我就接你进洛阳”称帝封后,携手天下。
皇后么
这真是一个很遥远且熟悉的称谓,从前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却是心潮涌动。
她道“好,我等着你”
二人视线交缠,半晌,一阵小儿高声呼喊打断了他们。
“阿爹阿娘”
“爹娘娘娘”
两个头上扎着小揪揪的白嫩小娃娃举着小木剑,一前一后往父母方向奔来。
阿宁和虎头如今一岁九个月大,能跑能跳,简单的话也会说好些,黑葡萄般的瞳仁滴溜溜,十分伶俐。两小早就
霍珩俯身,一边一个抄起儿子闺女,抱得高高的,又亲了亲,道“阿宁和虎头乖乖听话,和阿娘回家,等回头阿爹就接你们。”
“可知晓了”
他率大军出征,同时晏蓉也带着儿女登上回家的马车,此处太接近前线了,待大战起时,终究不如邺城安全。
“啊”
阿宁和虎头还小,听不懂个中区别,歪着小脑袋瞅着父亲一会,又折腾起他身上的银甲了。
硬邦邦的,顶着还疼,两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家伙伸出一个指头戳了戳,又扯了扯。
扯不掉。
虎头还
霍珩也不说话,只含笑亲了亲她。
他将虎头也挪到一边,一把就抱着两个小的,腾出一只手牵着晏蓉,往外面行去。
马车和晏一等人已经候
他将妻子儿女都送上马车,两个小家伙还不知离愁,撒丫子往马车里头冲去,听阿娘
晏蓉让他们和阿爹道别,阿宁和虎头十分熟练地招着小胖手,挨挨蹭蹭地凑着轩窗前咯咯笑着,还以为和每天父亲去前院处理公务时是一样呢。
这样也好,不用哭哭啼啼的。
霍珩压下不舍,颔首,驾者细鞭一挥,宽敞的大马车
晏蓉回头,眼也不眨盯着他。
他薄唇动了动,等我。
她回,好
这前军和张遗汇合,
此时的霍珩,麾下愈百万大军,留下三十万
一开始,陈佩连连败退,但很快,他调整了自己的战策,利用江南纵横交错的水网以及麾下一支身经百战的水师,迅速站稳脚跟。
霍珩手上这支水师还很新,很是束手束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劣势逐渐消失。
先是荆州郑钰率军奔赴战场,他麾下同样有一支锐水师,那怕遭遇先前大败已损了很大一部分,但作为指引角色和参照对象还是绰绰有余的。
很多关窍一点即通,多用几次就开始熟练,霍珩麾下这支水师
你来我往,我攻你防,双方僵持着。
一直到了次年暮春,霍珩见时机已成熟,于是下令,开始对扬州军
东安,这座扬州东南的濒海城池,这天夜半时分,逃进了二三万已疲力,浑身血污的军士。
这些惊惶败逃的兵卒,是如今陈佩手上仅有的残军。
昨夜无星无月,城头守兵开城门晚了些许,东安令便被陈佩一刀砍下脑袋。
颈间喷涌的鲜血溅红了他半边脸,他连抹都不抹,一双泛赤的眼睛配上狰狞的面容,不见昔日半分英俊,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传令,数接手东安城防,城中凡男丁俱被征入军,上城头御敌,女人青壮者皆运输军备,余者闭门不出,违者立斩”
兵败如山倒,不过二年时间,他竟由雄踞南方的一方巨阀,沦落到败逃东安。
退无可退。
陈佩面容扭曲,霍珩好一个霍珩
可时间上并未容他多多愤慨,就这么一会功夫,地皮开始隐隐颤动,一种如同闷雷般的声浪如海潮一般,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诛杀陈佩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如同泼墨一般的夜色中,霍珩驱马登上东安城外的一处高地,抽出佩剑,传令进攻。
牛皮大鼓被擂响,一下接着一下,进攻的号角被吹响,潮水般的大军如万马奔腾,呐喊着向前攻去。
东安城即便固若金汤,也禁不起数十万大军这般狂攻,未至天明,城门就被撞开,北方将士杀上城头。
“主公,让标下等护着你突围”
青木的乌金大刀已经卷了刃,他丢弃,拔出自己佩剑,一边狠狠砍杀不知疲倦的北方将士,一边回头对陈佩大吼。
这样突围肯定不行,但他准备了乔装之物和替身,混
“留得青山
这话说出来,其实青木都不信,陈佩放声狂笑一阵,倏地停下,恶狠狠一刀劈下,他道“与其苟且偷生,不若战死”
青木干涩的眼眶流下泪,他狠狠一抹,大声道“即便黄泉地狱标下也必追随主公”
“好”
“好一个主仆情深。”
霍珩已经登上城头,冷冷看着不远处团团紧缩的千余扬州军士。
这些都是死士,如同青木一般,以身为盾,将陈佩团团护住。都是很有些真本事的,不畏生死,这包围圈一时竟无法攻破。
既如此,那已方就不必多作无谓伤亡。
“传令,箭阵攻击”
霍珩令一下,弓箭手立即到位,结成三层箭阵,将仅剩的扬州军团团围住,步兵立即有序退去。
“
箭矢密集如雨,嗖嗖嗖嗖,一刻不歇往阵心的扬州军射去。
饶是再悍勇的死士,也无法确保能一直将箭矢数打下,很快的,惨叫声响起,扬州千余残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倒下一片。
一层接着一层,无需多久,就剥落到核心。
霍珩伸手,接过一张重弓,搭箭拉弦,眯着眼瞄准陈佩的左胸膛。
手一松,铁箭划过一道银芒,迅雷般直击陈佩心脏。
“主公”
陈佩抬手格箭,回挡慢了一瞬。青木扑上去,箭矢狠狠穿透他的胸膛,他定定看了陈佩一瞬,颓然倒下。
“青木”
陈佩怒吼一声,倏地死死抬头看向霍珩方向。那边没有火杖,黑漆漆的一片,但他直觉,方才那箭就是他号称百步穿杨的死对头放的。
霍珩冷冷一笑,松手,已拉满了的弓“嗡”一声,第二支箭脱弦而出。
“嗖”地箭矢划破空气,闪电般袭至,正中陈佩的左胸,“噗”一声闷响射破他的铠甲,穿透了他的心脏。
“蹬蹬蹬”他连退三步,冰冷的铁箭带着森森寒意,将他浑身血液一并冻结。
“霍”珩
剩下的一个字,他最终没能说出来,箭矢如飞蝗,密密麻麻扎
“轰”一声,他重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