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落水失踪的消息传到宫中时, 皇帝尚
惊闻此事,顾兰亭手中的松花石砚没有拿稳, 啪嗒一声落下金黄的裙摆上,漆黑的墨汁撒了一地, “温凝有没有事”
上来禀告的侍卫是梁寒的人,岸边那一幕许多人瞧见了,他不敢不据实已报,但更不敢胡言乱语, 只道“公主救上岸后吐了水,却一直昏迷不醒,督主心急, 带着公主去找大夫医治, 属下们没跟上。”
皇帝凝眉思量片刻,厉声道“封锁公主溺水的消息, 莫要对外声张, 传令下去, 加大暗中搜查力度,务必将公主安全带回来。”
公主只是寻医, 并非失踪,此事若闹得满城风雨,于公主的名声没有任何好处。
底下人立即拱手应下,转身迈出养心殿。
赵熠派人来将砚台拾了, 倾身将顾兰亭扶起来“别担心,吐了水多半没事了, 朕相信梁寒, 他一定会将会将温凝平安带回。”
顾兰亭眼皮子直跳, 缓缓点了点头,心慌得说不出话。
消息传到月安宫,婉太妃还未睡下,本就等着瑶华殿的宫人待公主游玩回来报个平安,没想到却等来了这个消息,急得险些晕厥过去。
厂卫及禁军人马一家家医馆搜过去,只对外称寻人,可搜查一直延续到后半夜,仍旧一无所获。
顾府得到消息,一家人急得团团转,都异口同声瞒着老夫人。
顾淮即刻进了宫,顾延之也正打算回宫等待消息,却忽然想起什么,赶忙翻身上马,往玉佛寺下回春堂的方向赶过去。
回春堂偏僻,城中的官兵还未搜到此处,只有顾延之知道那个地方。
桑榆医术高明,上一世,梁寒为了扳倒太后和魏国公,用她的医术和药方做了不少事情,因而这一世先帝坠马受伤之后,顾延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桑榆。
自那以后,梁寒遇到过几次人证生命垂危的时候,也都会找上桑榆。
倘若全城的官兵都寻不见人,梁寒十有是带着公主来到了这里。
公主还未苏醒,外面响起杂乱的人声,梁寒拧紧眉头,眼底的戾气翻涌而出。
起身走到屋门口,顾延之已经从医馆外闯了进来。
桑榆跟
顾延之望向床上的公主,再看梁寒,“你果然把她带来了这里,公主可有大碍”
桑榆进去喂公主喝药,梁寒用手带上门,将喧闹隔绝
而后眸光扫过顾延之,面若寒霜,沉声道“咱家有必要向你解释”
顾延之虽畏惧他,可这一世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梁寒不是权势滔天的司礼监掌印,而他好歹进了内阁,又是公主的舅舅、陛下的伴,他无需仰人鼻息,任何事都看他的脸色。
思及此,他目光不闪不避,直视梁寒“皇宫就
梁寒唇角一勾,似是讥笑,周身的寒意冻得人手脚
顾延之猛然一震,愕然望着他,“你说什么”
梁寒抬眼看他,幽深的眸光里渗出森冷笑意“别来无恙啊,顾侍郎。”
顾延之脑中轰然炸开,瞠目结舌道“你你也你都想起来了”
有一个念头从脑海稍纵即逝,或许梁寒也重生了理智告诉他不会,倘若真是重生回来,公主又那般喜欢他,以梁寒的心性,绝不可能让她接触除他之外的任何外男。
梁寒凤眸低垂,冷笑道“也咱家可没有顾侍郎这般幸运,从一出生便带着前世的记忆,一路过关斩将,年纪轻轻便入了内阁。”
顾延之更是诧异“你是如何得知的”
梁寒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语带讥诮道“顾侍郎这是神童、状元做久了,忘记自己当年只是三甲第二十五名同进士出身顾侍郎最令先帝和一众阁老交口称赞的文章,用的还是隆景十二年的状元宋辉的观点,再将几个阁老后来的议题稍加融合,到底也作了一手锦绣文章,能耐还是顾侍郎能耐,咱家佩服。”
顾延之一时间面红耳赤,这祖宗句句戳心窝子,偏偏还都说对了,果然还同上一世那般手眼通天,动动手指就能将人扒得内裤都不剩。如今他又有了前世的记忆,可想而知往后更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你到底想如何你想带公主离开可你不要忘了,她是温凝,不是见喜”
梁寒偏头,“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顾延之厉声道,“从前她自幼无父无母,后来才认祖归宗,那时已经同你做了对食,谁也改变不了,可这一世她有身份,有亲人,公主如何再能嫁阉人”
梁寒淡淡抬眸“你怎知我便是阉人”
顾延之瞪大眼睛,嘴唇颤颤“你、你说什么”
还未消化完这句,屋内倏忽传来急促的人声“公主,公主你醒了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梁寒眸光一凛,当即开门入内,顾延之一人愣
公主醒来似是适应不了屋内的烛光,眼眸通红。
梁寒走上前,屈身蹲
公主小脸苍白至极,巴掌大点,艰难地转过头来,看到哥哥眼中斑驳的红血丝,想要伸手去摸,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她没有死,可她又让哥哥担心了。
公主的眼泪珍珠断线似的往下落,流不似的,“温凝不是故意的,哥哥别怪我我只是”
她只是想哥哥了。
想到方才那个美丽的梦,真实得仿佛昨日
“温凝做了个梦,哥哥想听吗”
公主软塌塌地开口,呼吸虚弱得像一片羽毛。
梁寒抚摸着她湿润的鬓角,眸中泛出一点泪光,“往后温凝说什么,哥哥都会听。”
公主牵起苍白的唇角,凄恻一笑“我梦到哥哥娶我了,
梁寒望着她,忽然想到当日那老道的解语,倘若不能解开心结,姑娘恐会落得郁郁而终的下场。
原来这两年来,她一直都未曾释怀。
公主眼泪抑制不住,哽咽道“方才做梦的时候,我还听哥哥说,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做夫妻我太贪心了,怎么能怎么能做那么美的梦”
梁寒紧紧握着她的手,抿唇笑了笑,“不是梦,等温凝好起来,哥哥就娶温凝。”
公主一瞬间悲痛到无法自抑,摇了摇头,泪花跟着滚下来,隐没
梁寒一颗心被狠狠撕扯,俯下头去吻了吻她的唇角“是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温凝”
公主傻愣愣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眼前早已模糊一片,缓缓摸到他冰凉坚毅的下颌角,那样的真实而又陌生。
她搂住他脖颈,
顾延之
半晌,开门而入。
“你打算怎么娶她拿什么身份娶”
梁寒没有说话,只是一遍遍地摩挲她的眼尾。
顾延之冷哼一声“难不成告诉天下人,你不是太监堂堂东厂提督竟是个欺君罔上,包
公主张了张口,眼前微微一亮,抓着梁寒的手轻轻颤抖着“哥哥,舅舅他
公主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梁寒低低应了一声,给她抹去眼角的泪花。
苦甘来的同时,还有一种伤心错付的感觉,她
贝齿看着尖尖的,咬下去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揉揉她脸颊“往后都让你欺负回来。”
公主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头,又慢慢道“哥哥你不要误会,温凝不是因为哥哥不是太监才喜欢哥哥的,无论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温凝都只喜欢你这个人。”
梁寒缓缓弯唇一笑,帮她将鬓角的碎
顾延之实
梁寒眸光黯了黯,该如何他甚至想过放下所有的一切,还如上一世那般,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地方,白马秋风塞北,杏花烟雨江南,但凭她欢喜。
可是他不能,这一世她有阿娘和外公,有那么多牵挂着她的家人,即便她愿意跟他走,他也不会让她遗憾一辈子。
沉吟半晌,一只软软的小手摸到他的下巴。
公主苍白的脸蛋露出淡淡、恳求的笑意,“哥哥,我们回宫好不好,我去求阿娘,求四哥,他们会答应的,一定会的。”
梁寒抚摸着她面颊“好,哥哥知道了,温凝先睡一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