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正始十一年 > 118、分流水(7)
知道大将军进了宫, 带着人马, 连征西将军一并跟着走的, 傅嘏几人
青头鸡,青头鸡,天子兢惧不敢
外头激荡的人马声, 俨然迫
桓行简面色依然有几分苍白之意,如此一衬,那双眸子更显得漆黑如墨, 他一来, 众人自动迎了上去。
虽已是早春,然而洛阳的春向来神出鬼没,刚一露头, 便可能被一阵寒流又给打回去。值房里,照例烧着火盆,桓行简微蹙眉头, 氅衣一脱,撩袍坐下后
“陛下
话一出口,举座哗然,大家你一言我一嘴地议论起来。这个说陛下既行此举,想必禁军脱不了干系。那个捶胸顿足,连呼若是大将军身受不测,不知何人能兴邦安国云云。一屋子,是人声,吵吵闹闹的,桓行简只捏着眉心不语,也不阻止,由着大家七嘴八舌。
他来时,已吩咐石苞先将叔父尚书令桓旻和司徒高柔请来,两人皆是高平陵一战中的要紧人物,年老位尊。这两人得了消息,立刻换好衣裳赶来,下了马车,衣冠略略一整,一前一后走进了正没个确切说法的值房。
他俩一来,屋子里乍然一静,众人随即纷纷施礼,一时间,寒暄声不绝于耳。桓行简亦当即起身,走上前来,一手执叔父,一手执高柔,将两个已是耄耋之年的老臣搀到了上位,待对方坐定,他郑重见礼,高柔忙伸手一扶,白透了的一把胡子跟着乱颤
“大将军要折煞我了,我听说宫里
高平陵后,高柔这个三公便甚少过问政事,逐渐隐退,八十高龄的老人了,并不恋权,然而大将军既需要他高柔心里跟明镜似的,把胡子一捋,像个老神仙一般眯了眯眼,先听桓行简怎么说。
“不错,晚辈正不知如何是好,唯有请司徒太尉来,也好给拿个主意。”桓行简缓缓
四下寂静了那么一会儿。
高柔沉吟不止,反问道“大将军怎么看今日之事呢”
“事
众人不出声,一双双眼,就
“既然如此,”高柔身子一倾,拉出个跟桓旻商量的架势,语气遗憾,“陛下少年人不思进取,行事荒谬,如此种种恐将危侵社稷。”他有意一顿,徐徐吐出后面的话,“太尉,你看是不是宜将陛下归藩,以避皇位”
桓旻一时间不应,紧拧眉头,一脸的伤怀。桓行简默默看着叔父,便也不急于
可废帝一事,到底点破,高柔长长喟叹一声,“太尉,满朝文武,你位最高,这个头你不来牵,于私,让大将军难做,于公,无益于社稷呐”
眼见老司徒都如是说了,这边,一众幕僚纷纷劝进,卫会年最少,知道这种场合不是该他卖弄机巧的时候,安静旁观,将每个人的表情举动眼底,心底嗤了一声太尉是桓家人,却最爱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大魏纯臣。这老人家,历经汉末大乱,追随魏武崛起,眼见儒学式微,玄思大兴,刀锋战火,苍生流离,连魏武的基业都要完了,这世道
“那就请大将军写奏表,我等签字,联名请奏太后
头既开好,剩下的事自然一气呵成,桓行简命傅嘏执笔,一番商讨,粗粗定下了四十六人名单。
这四十六人中,论资排辈,太尉桓旻居首,桓行简紧随其后,第三便是司徒高柔了。便是傅嘏,大将军的核心谋士,也不过排到四十开外。卫会虞松年纪轻,资历尚不够,表中无名。
名单虽定下,但这上表需要桓行简亲自动笔,不可假手他人。要事商妥,值房里的人散去,桓行简亲自出来送高柔,虽被婉拒,却还是坚持送到了大将军府门外,他手臂一伸,扶高柔上车,高柔见他执意如此手也就搭
“太傅虽不
“你虽年轻,不必日后,当下功业已
桓行简笑道“司徒的教诲,我记下了。听说,司徒家中的贤郎,自幼明练刑理,善于用法,这样的人才理当受到朝廷的推重。”
一长一少,寥寥几句也是十分融洽,桓行简目送司徒离去,方折身回来,值房里,只剩叔父一人。叔父只比太傅小一岁,虽须
“叔父”桓行简轻喊了他一声,桓旻睁开眼,自嘲笑了笑,用老年人特有的声调说道,“是子元啊,你看我,才多大的功夫就睡着啦。”说着丧气地一捶腿,像是自语了,“到底是老喽。”
案头,那份名单上的墨迹已干,桓行简拿过来,轻掸了下,低声道“
新烹的茶端进来,清香四溢,桓旻一时怔松,神色变得略微迟疑起来,眼睛一抬,像是秋林夕照,这是桓行简所熟悉的,父亲那辈的老臣大都是这样的目光。
“子元,你让我从何说起呢天下崩坏,我这个岁数的人见证了太多的事。你知道我的理想吗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终始若一。你年轻,我跟你们小子辈不一样,汉末清议之风盛行,士人们哪个不
士人的神,到底是遗落了。
桓行简垂眸一笑“叔父,我虽未经您的那个时代,但年少事,倒是经历过一些的。”
“你是说太初,”桓旻那双眼,终于又露出了桓氏所特有的明,一点就透,“这不算什么,我跟兄长都曾为魏武效命,同刘融的父亲也曾金杯共饮,共事一君,到头来不也是白刃未相饶吗”如此一说,连那入口的香茶似乎也跟着变味了。
桓行简替他慢慢续茶,水声清脆“圣人说,道不行沉浮浮于海,原来叔父内心深处是想求全,若是这个意思,我能理解。”
“我跟你一样,姓桓,子元。”桓旻的眼睛
叔父那张苍老的脸上,莫名的,流露出几分让桓行简感觉陌生的东西,他不要名,但他亦不会猖狂无脑地直接去杀了皇帝,因为他懂得有些事要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程序,并非为名,只为省去不必要的旁逸斜出的那些阻力。
也许,这跟叔父本质上没什么不同,桓行简沉默有时,安慰道“叔父家的堂兄弟们各具才干,您为子孙辈着想,也不是错,说到底,是我父子二人教叔父为难了。”
“子元”桓旻张了张嘴,似要辩解,桓行简笑道,“我说句玩笑,叔父别当真,”说着,窸窸窣窣将名单叠好置于案头,一压,“我已命人去联络,就不留叔父了,等上表写好,再请您过目。”
送走桓旻,以室内,仿佛还回荡着老人难言的叹息,桓行懋见两人结束密谈,这才进来,犹疑问道
“兄长跟叔父谈了什么”
“没什么。”
窗纸那透进来昏黄的日光,照

桓行懋不以为然,摇摇头“兄长,大魏怎么败的你不知道吗就是文皇帝猜忌宗室,所以最后无人可用,否则,也不会让”剩下的话太露骨,他又咽了回去。
“是这样不错,但物极必反,若是为了防范外臣而一味倚重宗室,恐怕会别有隐患。”桓行简步子一停,短促笑了声,“当然,说这些为时太早,我不过想的长远,罢了,你也且歇一歇,军情要紧,明日你就带兵过去。”
上表不难写,要寻出皇帝的毛病,对于桓行简来说,易如反掌。他不避讳嘉柔,用过晚膳,直接来了后宅,见嘉柔和宝婴一盘棋正胶着不下,他到眼前,静静观看片刻,拈过嘉柔手里举棋不定的黑子,一落,顿时破局。
宝婴哪敢置喙,见他来,忙不溜从榻上下来,见过礼走人。嘉柔十分不悦,知道他今日动静很大也不知忙些什么,只听宝婴说,大将军府又出动卫兵不知作甚,此刻,便没好气地说道
“大将军连人下棋也要插一脚,当真是跋扈将军。”
“不错,我就是跋扈,天性如此,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桓行简哼笑了声,冲她比了个手势,“过来研墨。”
“我不是你的奴婢。”嘉柔冷脸丢一句,就穿鞋往里走,桓行简将她胳膊轻轻拽住,“那我叫崔娘过来。”
“你”嘉柔气恼,崔娘眼睛越来越差,晚上愈
一手好字,力透纸背。
嘉柔无意瞥到,心里一惊,再定睛想细看,桓行简头也不抬道“看什么”
“你,”她有些惊慌地把目光挪到他脸上,“你这是要废了陛下”
上表不长,措辞简洁锋利,天子的败坏失德几句话就说的清,桓行简眉头一挑,看嘉柔懵然的表情,如此纯真,他手上沾满无数鲜血,可眼前的女孩子那双清眸,还是明澈如初,让人生出想要摧毁的来。
“我是要废了他,有朝一日,我要当皇帝,柔儿,你害怕吗”他挑衅似的望着她,“跟着我,一着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你
这个问题,像一壶烈酒突然强硬灌进来,火辣辣的,又呛又苦,嘉柔无意识地摇摇头,又点点头,看她反应木木的,桓行简似是不满,笔一搁,方才激荡的心绪尚未真正平静,他把人蛮横地一揽,捏了她下巴,命令道
“看着我,知道我想听什么吗”
强硬的气息不容人抗拒,嘉柔许久不曾见他这样,腰身一挺,双手抵
“我不知道,你放开我”
一双明眸,盛满了愤怒,嘉柔瞪着他,桓行简凝视她片刻,忽俯下身,朝她红润的樱唇上就是重重一咬,嘉柔吃痛,惊呼着就要扬手,被他一捉,他那双眼睛亮的可怕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得跟着我,哪怕你心里不肯,柔儿,你也是这公府里的一人,只能听从我,不准忤逆。”,,大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