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四人一个寝室,上午上工两个时辰,下午上工一个时辰,再念一个时辰的书。工钱已经跟你们说过了,都勤勉些,你们的好日子还
众人纷纷应是。
工坊设施很新,住宿的地方,工作的地方,吃饭的地方一应俱全。管两顿饭,饭菜都很好,管事们会和工匠们一起吃。
说话的这位管事,手艺极好,连蜀绣和苏绣都绣得叫人爱不释手,蜀绣工艺之难,使得一城之中,会绣的姑娘,也不过区区十来人,她更是这十来人中的佼佼者。
她为人严厉,但是对待工匠们又很好,像是对待自家的姑娘一般,众人是又爱又怕。
管事是蓟城周边乡下人,夫家姓薛,她是个寡妇,丈夫身染恶疾去世,儿子也
或者被卖了,或者,被饿极了的人给吃了。不过,薛娘子不相信,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向来是机灵的,脖子上还戴着他出生时,他爹给他求的附身符,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薛娘子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这些年她也没有再嫁,她害怕儿子回来,不敢认她这个娘。
后来,她被夫家的人给赶了出来。沈大人没来之前,幽州没有女户的说法,一个女子,丈夫没了
,孩子也没了,是不配
没有私产,还被同村恶霸的娘造谣不守妇道,为了偷汉子连孩子都不管,教出来的孩子是个贼村里都
那时的她居无定所,但也没有放弃寻找孩子。乞丐窝她住过,破庙也住过,还差点因为吃不上饭,出家做了尼姑。可是尼姑也做不得,做了尼姑就要六根清净,她还想着孩子,六根如何清净师太也不愿意留。
这就样,她一边讨饭,一边寻找,直到沈大人来到了幽州。
像她这样的既没有产业,也没有孩子的女人,沈大人都派人分了一套住家的小屋子。还给分了活计,每日做做活,还有免费的早餐和晚餐吃。据说这就是救济粮,但是薛娘子却觉得,这救济粮,比她前半辈子吃的最好的吃食都要细。
她
当初幽州地界,妻离子散的人家不
薛娘子曾经遇见过胳膊上有胎记的,但是和她儿子的都不一样,因为她儿子身上的胎记非常的圆,像个铜钱。可是看到这些孩子,她也会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
幽州的日子后来越来越好过了,百姓们手里渐渐有了余钱。她的绣品生意越做越好,经常忙不过来。
因为她靠着自己的手艺,每日可以进账三百文,所以除去自己的开销,和托人找儿子需要的花费,她还留了不少和父母走散或者被父母丢弃的孩子,不会特别细地养活,但是也可以保证他们正常吃个饱饭。再后来,她就被官府的人注意到了。既是因为她的手艺,也是因
为她这几个月帮扶孤儿和失去家人的妇人的良善行为。她一个人绣不了太多绣品,就主动教导一些不会女红的妇人做些绣品,用手艺换钱。
兴许是好事做多之后,时来运转,被上天注意到了。
上个月,官府高薪聘请她做了这里的管事,且级别要比别的管事高。
坊中的人都知道这么一回事,每每也叫家里的人留意,希望有朝一日,这么好的管事,可以跟自己的孩子团圆。官报上最显眼的地方有她拜托报社的人刊登的寻人启事,一天要交三十文钱,她几乎每三天就去刊登一次。
至于薛家村,她从来没有回去过。据说那村子,有不少人都犯了大罪,偷盗、抢劫甚至杀人,一些大罪,该犯的都犯了,沈大人
可是现
这恶霸
此事一出,坊中吵着要拜她为师的人就更多了。
薛家村的人也曾经找过她,说是要将家里的女孩儿送过来给她教导。她不由得气笑了,薛家村歹人多,多数生意人不愿意做薛家村的生意,薛家村的恶名远扬,连粮食蔬菜都不好卖。薛家村的人过得虽然比以前要好,可是与
别的村落差距渐渐拉大,他们就想起了曾经被他们赶出去的薛娘子,想让宗族出面,让薛娘子将手艺传给薛家村人,不要那么傻,听官府的话,教那些不认识的人做女红。
这天,薛娘子还没来得及去工坊,就被薛家村的人拦住了。薛娘子双臂抱胸,倚着自家的门框,耐着性子,打算听听这些人有多无耻。
来了五个人,一个妇人,是薛娘子相公的堂妹。三个青壮,是族里最蛮横的后生,还有一个年纪大些的宗族长老。
只看那族叔挺着一个大肚子,满脸流油,还煞有介事地道,“你一个女子,抛头露面的多不好。这样吧,咱们族里打算把你的名字加到族谱里去,你也别犟了,跟我回去,我给你
薛娘子冷笑,“养不活如今
那族叔气急败坏,“你个泼妇,丧门寡你相公就是被你克死的,我们薛家宗族没找你算账,你还给我抖起来了你个臭婆娘,仗着自己现如今有两个臭钱,连你叔都瞧不起,这个不敬尊长的罪,
那妇人也道“堂嫂,不是我说,咱们女人,不就该有个依靠吗族里都答应,等你回来,找个人与你婚配,咱们族里再嫁的姑娘很少,你可是咱们族长开恩,特地准许你再嫁的咱们村里,有不少人都想向你求婚呢你又何必
“住嘴”薛娘
子一指院门,“请你们出去,我的事情与你们无关。若是再闹,我就报官了”
薛娘子也懒怠和这样认不清形势的人吵架,只喊了两声,便出现了三个大男孩。他们
薛家村的那些青壮,看着确实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可是,面对不比他们矮,比他们还壮硕的少年,也不由得怂了,毕竟这些少年手里还有菜刀、棍子和剔骨刀,身上有生肉的腥味,似乎不好惹,与村里的那群孬货不一样。
少年们一手推一个,就把这些人给轰出去了。
但是没过几天,坊市中就有流言蜚语,说薛娘子不守妇道,明明是寡妇,还敢养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恐怕不是
有脑子的,听着这些话,就觉得离谱,连忙呵斥别人不要坏了别人的清誉。可是有脑子的毕竟是
薛娘子苦笑,碰上薛家村的人,准没什么好事。不过,养子们害怕她难过,每每有人对她无礼,都怒视对方。他们从不因为流言蜚语,就不再与她来往。
清者自清,薛娘子本来也没放
只是事态进一步严重了。
坊里许多姑娘都被家里人接走了,坊中的总管还来宽慰她。
“这些人目光短浅,没有识人之明,你不用挂怀。”
薛娘子摇摇头,“确实是因为我,咱们最近的生意也淡了一些。”
总管建议道,“何不直接报官”
薛娘子苦笑,“难道,就因为别人对我冷言冷语,我就要报官吗”官府哪里管得了这件事
总管是个五十岁的大爷,平日与薛娘子说话不多,但是他也不忍心叫好不容易活得像个人样的人,又重新被拉进泥沼里。
这世上,似乎总是
坏人轻而易举地就能破坏掉别人原本美满的生活,这让他这个热心肠的老大爷实
总管叹息“你们这些人,总是说清者自清,可是世上哪里有什么清者自清。官报中有记录前些日子大狱中,关押了一些犯了忌讳的罪犯。他们口无遮拦,议论朝廷中事,居然敢谈论当今究竟会让谁做太子。沈大人让他们去挖河道去了,防止河道淤塞,估计要服徭役三年。可见,言语的不妥之处,也当有处罚。”
“前些月,也有人造谣某工坊,偷工减料,管事贪污受贿,可是经过查证,没有这一回事,只是工坊中有人对管事怀恨
“不过,很快,这些传播流言的人,都被抓走了。沈大人
薛娘子真诚道“谢谢您,我这就去报官。若是我儿回来了,瞧见我名声不好,不愿认我这个娘,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总管摆摆手,“去吧,咱们幽州,早就不一样了。那些刁民,还觉得官府是原来不作为的官府吗哼,得好好杀杀他们的威风,好叫他们知道厉害”
沈黎当然没空管这些细碎的事情,他目前确定一个大方向,就会有许多人将这个方向扩充好,完善好。包括诽谤他人、传播不实信息等等,都是可以立罪见官的。
民风的改变,并非一朝一夕,宣传立法,才是关键。
许多村落还打着族规的名义,肆意迫害村中的“异类”,其实,按照律法,无论是触犯了公序良德,还是真正的律法,宗族都是不可以私下行刑的。
官报
足还不够,得让足够多的人知礼节,才可以让幽州真正焕然一新。
沈黎沉思,除此之外,幽州最欠缺的,还有医者。医者的待遇
另外,女子就更缺医者医治了。尤其是医治妇科的医者,几乎没有。
千百年来,因为男女大防,女子无法得到医治,导致了多少女子命丧黄泉。最开始只是小毛病,越拖越严重。
每次疫病,也是因为医者不够多,导致疫病
医者很重要,开设大型的医馆也很重要。
沈黎看着卫稚的来信,笑眯眯地写了一封奏折,“卫兄,让你到我这里来,给你个官做做,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不然我叫世子拾你。”
这医馆的建造和医生的选拔,还是离不开专业人才啊卫稚每每写信,就说他现
沈黎让他逍遥了好几个月了,也该和他交流交流感情了。
沈黎想,这古代人就是含蓄啊,表面上是寄情山水,其实给我写信,是为了表达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思想吧。
他作为卫稚的挚友,如何能对挚友的“艰难”处境视而不见呢
远
“嗨呀,这入秋就是不一样了,已经渐渐变冷了吗”
卫稚心想,以后还是得多穿点啊。不过,听说幽州的冬天比朗州更冷,嘿嘿,沈家小子要挨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无所知的卫稚,让我们为他点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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