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嘉
两个同包厢之前打过招呼，现下却名字对不上脸的女生，正一边洗手一边聊她。
“听说她是大学老师，还以为是那种留学过很多书的温柔大小姐，看着年纪挺小的，没想到气势这么足，呛人真厉害。”
“大小姐嘛，所以蒋文森他们不爱和这些千金玩儿，没劲。”
本来打算施施然推门出去，当面锣鼓对面鼓，让对方尴尬一回，却听二人话题一转
“那个开场就走了的男的，是她男朋友”
“不是。”
“我听她
“你这消息怎么听的她不高兴是因为她姓云，他们提到云家了，跟庄
“不是一个圈子，今天怎么会来啊”
“谁知道，冲这那位大小姐来的里头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巴着她捧着她”
会所包厢自带卫生间，有人
里头是刚刚提赛貂蝉的女生，正将一字肩衬衫塞回半裙里，口红晕染，男的好笑地伸手去抹，被她一巴掌轻轻打开。
“还胡来”
那就是胡来过了。
云嘉眉心聚拢。
书时只觉得这些男生讨厌烦人，现
徐舒怡酒到微醺，青蛇一样靠
余下声音扼进喉咙里，当作没说过，这里闹腾，她想云嘉可能也听不清。
徐舒怡话题突转。
“等你见到庄
已经后半场了，云嘉问“他待会儿还过来”
“不知道，他没说，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宝宝你想他来吗”
云嘉眼睫一抬一落，轻笑“算了，不是一路人。”
见了面也不知道能聊什么。
徐舒怡却说“以前不是一路人，以后说不准了，”视线往旁边一扫，“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人家现
“你那个离异的堂姐，刚好你们明天要见面，你可以问问”
“我堂姐和庄
“有人看见他们
声音越说越小，徐舒怡一副对着云嘉不知如何表达的样子，“等你见到庄
云嘉不能想象，也想象不出来。
“你跟庄
徐舒怡不等她回答，“还不是不怎么熟，像他这种目标明确，执行力强的人，就是很难跟人交心，也没那个时间，你说对吧”
很难跟人交心，这道理，高中那会儿云嘉就明白，只是她很难像别人那样，因为庄
她怜恤过一个少年的格格不入。
即使如今山高水阔，疏远至此，杳杳看他也还是有过去的滤镜。
云嘉的母亲是隆川人，她
以前常住的那栋房子空了许多年，这次回来，云嘉也没有回去，一直住酒店。
她回隆川进高校，
“越长大越不懂事，也不知道回清港帮帮你爸爸，二十多岁的人了，做事就不能跟家里商量商量么”
云嘉嘀咕，就是因为长大了才要自己做主。
黎女士已经忧心上别的了。
“嘉嘉，你是不是还
云嘉声一扬，“妈”
随后堂姐云姿贤打电话来了解情况，说她
堂姐
姐妹俩一拍即合。云姿贤说“刚好，你之前不是说对自媒体感兴趣吗，台里有两档做的不错的纪录片栏目，你也可以过来参观了解一下。”
隆川广电大厦位于城市中心地带，寸土寸金。
风清日丽的上午，云嘉被一个戴工牌的实习生领到办公室门口，里头百叶窗半落，打下严整明媚的条纹光影，坐于其间的女人刚结束一通电话。
实习生敲门，喊了声“云老师”，把云嘉送进去。
云姿贤放下手机，站起来。
女人中短微卷
年轻时做光鲜亮丽的主持人，有了历便转行幕后制作，奔四的年纪，优雅知性，又透着一股干练飒劲。
前夫虽然私生活丰富到养活数家娱乐小报，但
要爱的时候有爱，要钱的时候有钱，结婚离婚都潇洒。
云嘉最欣赏这个堂姐。
家里这么多堂姐妹，云嘉也唯独肯和这个姐姐亲近。
想到徐舒怡说的密游清港，如果是真的，一时不知道是夸庄
怔神间，堂姐已经笑着走近，两手按上云嘉双肩打量起来“云老师，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云老师了，当老师好啊。”
云嘉撇开脸，也无奈地笑“你就别打趣我了姿贤姐，我都要被我妈说死了。”
“说你工作还是你那个青梅竹马”
闻声云嘉脑袋又沉了几斤，忙用指尖抵住两边太阳穴，装头疼告饶“放过我啦，求求。”
堂姐捏她的脸“听说你要去当老师，别说你妈，我都惊讶，感觉你还是个宝宝呢。”
“合法合规的，二十几岁当老师也很正常，别对大学老师有那种老学究的刻板印象好不好。”
云嘉打量回去，道，“像你这样比女明星气质还好的制作人，才是很难找到第二个吧。”
“好了好了，我们姐妹别互吹了。”
堂姐笑着搂住她的肩，带她出去参观。
“对了，你对参加恋综感不感兴趣台里
“不了不了。”云嘉摆手，敬谢不敏，“我对男人没有名校滤镜。再好的学校也只是给学生添一点外
堂姐嗬的笑一声，回忆说“哈哈哈你这话熟，我好像听谁说过”忽的表情一变，想起一桩事来。
“对了嘉嘉，我那房子啊，有个邻居也算你的老熟人了，你猜是谁”
云嘉脑子正准备想，手机先响了，来电显示是妈咪。
她冲堂姐晃晃屏幕，叹气鼓腮“圣旨来了，我接个电话。”
堂姐笑她可爱，抬抬下巴，一脸宠溺
云嘉了手机，堂姐听得七七八八，只惊道“你妈妈来隆川了她好几年没回来过了吧。”
“是啊，就为了抓我。”
要是只有黎女士就算了，同行的还有司杭的妈妈，说定了餐厅，这会儿就要来电视台接她一块去吃饭，席间的尴尬，不等碗碟端上来，就已经可想而知。
云嘉满脸愁容往旁边看，电视台工作节奏快，一小组人风风火火往外跑赶进度。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
“姿贤姐，你之前不是说有两档不错的纪录片栏目组，有没有今天出外景的我想跟着去学习学习。”
云姿贤了然哼笑“出外景学习是躲你妈妈吧”
说着手臂抬高，招来一个实习生，叫对方去拿工牌，带云嘉下去。
六月的隆川还未进入全盛的夏天，阳光已足够刺眼，云嘉拿出包里的墨镜戴上，站
心想电视台工作压力应该很大。
那个实习生一看就最近加班过劳，满脸内分泌紊乱冒出来的青春痘，顶着太阳跑来跑去。
云嘉于心不忍，也瞧出来了，好像是堂姐交代的那两档纪录片栏目都
她喊住人“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哪个出外景的节目组都可以，我不挑。”
实习生为难“可是云老师说了。”
“放心，我会跟她说的。”
实习生叹气“唉你不懂，就这个点，我们台还会赶着去外地的节目唉”
跟栏目组的人打完招呼，云嘉戴上工作证，上了一辆面包车。
车子很旧，器材设备占地方，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更显逼仄。
实习生那两声叹气，云嘉懂了一下。
条件差。
不过她无所谓，一屁股坐下去，拢双腿，包放膝上，量给其他人留出更多空间。
车子从市区一路开出，眼看着要进高速费站，云嘉接到黎女士打来的电话，接通后，她说自己跟着栏目组外出学习了，不等那端
“喂喂喂你说什么妈妈，这边信号不好，我先挂了，你跟阿姨用餐愉快。”
十八线的烂演技，挂了电话，云嘉看到坐她旁边一个短
女编导答“曲州，出川北就到了。”
到了地方，云嘉才知道实习生的叹气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原来这是一档风俗纪录片栏目，这一期是给“破四旧”拍摄正面案例。
取材的地方是个道观，二十多年前
一传一，十传百，久而久之，神乎其神。
云嘉本来津津有味翻看资料，车子绕行山道晃来晃去，叫她头晕眼花，胃里犯恶心，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太阳穴的酸胀还未消退，车子已经停下。
女编导先一步下车，拉开车门，接着刚刚车上的话题说“这个正一道长会相面，据说这周边很多人家生了小孩都抱过来让他给取名字呢。”
云嘉跳下车，四周古树森绿，入夏的暑气
踏上石阶，云嘉眯了眯眼。
“所以今天也要采访这个道长”
身后拿三脚架的女生噗嗤一声笑。
云嘉一阵莫名。
女编导说“怎么可能，这个道长十几年前就因涉嫌嫖娼受贿多项罪被抓进去了，我们又不是法制栏目，怎么可能去采访他。”
女编导又惊讶道，“这件事挺轰动的，当时就上了电视报纸，我那时候书学校都有人说，曲州妖道案，你没有印象吗”
云嘉摇头，算时间，那时候她
对她而言，道长这词比老外陌生。
跟同事清点完器材，女编导喊她“你饿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
“嗯，素斋，十元一位，现
云嘉本来挺好奇十元素斋，连能不能手机支付都问好了，没想到走运，吃了顿免费午餐。
摄像大哥哗哗吸溜着面疙瘩，一双眯眯眼搁
女编导问“比之前拍紫云宫的规模还要大吗”
“大得多。”摄像大哥擦擦嘴，“我刚刚打听了，那牌位
女编导去找道长沟通。
天阴了下来，云层灰沉。云嘉跟着摄像大哥挪到松树下，打量观内。
女编导回来说，这事道长也没法做主，要办道场的人同意才行。
“我去问了，那个人看着不太好说话，说拍摄可以，不能干扰仪式，也不接受本人出镜。”
“行吧。”摄像大哥也不挑，“仪式是不是已经开始了先把机子架过去吧。”
东西挺多，云嘉也帮着拿。
坛场内传来三清铃的肃清之声，绕过一排石砌的宣传栏，远远的，云嘉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穿黑衣站于阵首，举香低头。
很意外，居然是庄
四周烟腾雾绕，法铃声声不绝。
天地静时，灵台一明。
云嘉才想起来曲州是他老家，而刚刚道长说往生牌位
道观不烧檀香，香火气里柏木味很重。
云嘉闻不惯，站
忽而，有种冥冥之中的串联感。
她想起她和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