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和徐庶正验算着地图的比例,借过曹昂的银枪敲打石砖,因尚未知晓是怎样的机关,行动举止都很是谨慎。
其余众人在边上盯着,时刻警惕周围,生怕有箭矢之类飞来。
“沙——”敲打到了一块错误的石砖,竟有几分下沉,随后便听见机关触发的声音。
“翁——”墙壁两侧竟是冒出两排锋利的刺钉,如果此时墓道之中有人已经被扎成了马蜂窝。用于探路的银枪也因此脱手,地面的石砖没有了压力后又恢复成了平坦,周围的刺钉也收入了墙壁之中。
此时虽知晓机关是何,但终究只验算了几块石砖,比起整条墓道而言根本没几步路,因此仍旧需要长兵器才行。银枪脱手后在墓道里前滚了些许,根本够不着。
袁绍突然道:“刚才耳室里不是有陪葬兵器嘛,我和阿瞒去找找。”说着便拉曹操离开墓道往耳室去。
来到右耳室边上,这边几乎没多少光线,忘记借个手电筒再过来。
袁绍竟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来,打开吹了两下后将墙壁上的火把点亮取下,在曹操疑惑的眼神中淡定解释说:“原本和你约定今晚去抢新娘,自然带个火折子,便宜行事。”
一句话勾起了曹操更年少时的记忆,那时他十三岁,听说有人家逼婚强娶,便与本初仗剑行侠要去拯救良家妇女,可惜后来出逃的时候道路不顺,只能作罢。
两人还因这事都遭了家中的责罚,本初也因此生了他三天气闭门不见,怪他乱出主意。
从右耳室取了一柄陪葬的铁枪后,袁绍又提议去左耳室看看,说:“刚才的镇墓兽是曹昂取了宝剑才出现的,兴许这边也有什么宝物呢。”
走入其中,一片狼藉,遍地血污。
墙边靠着两把特殊的铲子,两人好奇上前拿起看了看。
【获得物品:洛阳铲,掘墓挖坟之必备。】
晦气!
袁大公子岂会要这种玩意,当即松手连看都不再看一眼。
铲子边上还有一个布包,打开查看里面竟是装了一小袋糯米,还有一个黑驴蹄子。
【糯米:遇僵尸可以驱逐,敷用可解尸毒。下墓盗宝必备。】
【黑驴蹄子:60年老驴的蹄子,有驱邪功效。下墓盗宝必备。】
又是盗墓用具,袁绍更为嫌弃,也放下没有取用。
这边耳室存放的都是一些杯盏器具,没看到有什么珍奇宝物,里面的台子上展放了一封帛书。曹操上前查看轻轻触摸,因年岁久远布帛残破,已经看不清上面内容。
【获得物品:《为袁绍檄豫州》,又名《讨贼檄文》。官渡前夕,陈琳为袁绍所撰写各州郡讨伐曹操的檄文,言辞狠辣。】
原本已经模糊的帛书,此刻又恢复了清晰的状态,上面字迹笔画如同刚写。
曹操:???????
好家伙,原来是本初先动手的!
“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犭票狡锋协,好乱乐祸……而操遂承资跋扈,恣行凶忒,割剥元元,残贤害善……”
曹操盯着上面的字,热血从脚下一路蹿上脑门。他狠狠将帛书摔在地上,道:“尽是粗鄙之语!我岂会是这等歹人!”
袁绍见发小吃瘪,心情大好,偷笑两声。
曹操咬牙,又将帛书捡起来要焚烧掉。
拿着火把的袁绍立刻躲开,打哈哈道:“咱们离队有些时候,先回去再说吧。”
曹操恨恨将帛书收入袖中,一并回到了墓道前,将取来的长兵递给了徐庶。
再次验算路线后,确定了机关石块大概的方位,荀彧和徐庶一人带队走在最前,一人垫后确定跟随众人没有走错。
孙权略有迟疑,说:“不然……你们先过去一人完整走一遍,这样就算错了也还有余地……”
众人看向这个年纪最小的伙伴,各自眼中都有几分惊讶,这个顾虑不是只他有,但大家都觉得团结为上,荀彧徐庶共同验算出的路线,身为同伴就应该相信。
疑者不为伴,相伴则不疑。
只当他是童言无忌。
最先反驳的是刘协,上前一步说:“朕信得过文若先生,朕走第二个。”
“仲谋担心也有道理。”荀彧向众人作揖,道,“彧先走一遍。”
话罢,便打着手电筒按照自己验算的步子走入墓道之中。
有人想拦,但他神情坚定丝毫不惧,已经走出几步路去,偶尔停下确认下地图路线,一旦确认便毫不犹豫踏出去。
曹操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文若先生真乃君子,等离开了此地,我一定要打听清楚所在,登门拜访。”
曹叡欲言又止,按照时间线来算,太祖十七岁时,文若先生只有九岁……
那边荀彧已经走完了墓道,手电筒的光线打来,道:“可过。”
刘协看了眼曹叡,慈爱伸手道:“来,叡儿,朕与你一起走。”
“不必了,我自己走。”曹叡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篡了他家的权还如此关心,有点良心的都会过意不去,甚至想说实话了。
众人在荀彧和徐庶的帮助下根据指示顺利通过了墓道。
小孙权略有羞愧,向两人作揖道歉,大人们只都笑笑,说他孺子可教。
墓道后便来到主室,室内结构简洁明了,只放了一副棺椁。除棺椁外再无其他陪葬之物,与后室连接的墙壁上只有一个门形而阻拦之门,众人直接走入后室之中,按照地图指使在左右找到了两只石狮子,石狮沉重,几人合力才将其中一只调转方向。
很快,就听见了石头移动摩擦所发出的声响,同时还有咚咚似敲打之声。
几人继续合力调转第二只狮子的方向,竟远比第一只还要沉,移动速度也极为缓慢。
“咚——咚——”的声响却越来越清晰。
“棺椁在动!”站在后室门口的孙权惊呼一声,手电筒的光线照向棺椁,只见棺椁不断震动,像是里面有东西想要出来。
众人警惕下意识形成前后两排,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寂静的室内只剩下棺椁内咚咚的声响,在空旷的环境中一声声回荡。
棺材板逐渐出现了一条缝隙,一只青灰色的手搭在棺木边缘,棺材板被里面的“人”缓缓推开,而那双青灰色手的主人也从棺椁中坐了起来。
一名身穿诸侯王衣服的老人家,六七十岁的样子,青灰的肤色死气沉沉,一把花白长须,狭长浑浊色的双眼盯着主室内的一众人。
声音苍老而沙哑,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谁人惊扰孤之长眠……”
几乎同时,所有人的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是曹操!
刘协颤抖着手上前一步,道:“曹爱卿?世人说你篡汉……果有此事?”
浑浊的双眼盯着刘协打量一圈,很久才辨认出这是大汉的小皇帝,是被他当做傀儡掌弄的权数之物。
“呵呵呵,陛下?若无我曹操,天底下不知几人称王称霸……孤助你平北方,攻江南,岂是篡权?是陛下自己延续不了大汉的气数,孤顺应天理罢了。”
话语间,枯槁的手竟抓住了刘协的衣襟,说:“当初文若让我奉天子以令不臣,如今,孤继续奉天子以令尔等,如何啊?”
他大笑着,将刘协扔向一旁刘备等人,巨大的力道将四人撞到墙壁上,纷纷吐出鲜血来。
刘协等人难以置信,如果曹操当真篡逆了,那刘叡又是怎么回事?是曹操后来培养的傀儡皇帝。
在他们疑惑的眼中,曹叡向老曹操行大礼,道:“孙儿曹叡,见过太祖。”
刘协:错付了!
老曹操浑浊的眼睛落在曹叡身上,只是略有欣慰,并没多停留。
睥睨而视,视线落在了一旁沉默不言的男人身上,他身长玉立,清秀通雅,只是眉目间有淡淡忧虑之色。
“文若?”
被这恐怖之物盯着,荀彧面不改色,甚至平静地向他作揖,道:“明公。”
老曹操青灰色的面容上竟有一丝仓促,还没说什么便听到一声暴喝。
“曹阿瞒!”袁绍越看越火大,指着老曹操骂道,“你生食汉禄,却做出此等不义之事!”
老曹操的视线投来,枯槁死灰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与回忆,竟是笑了起来,说:“哦……本初,你怎有面目声讨,若非你提议董卓进京,岂会有后来之事?”
袁绍咬牙切齿,一时半会又想不到怎么骂回去,便从少年曹操的袖子里翻了讨伐檄文出来照着念。
一下子把老曹操的记忆拉回到了官渡之战开始之前,他哈哈笑起来,拭剑道:“好,好,当初官渡因你病故才赢,而今孤虽年迈,剑却仍锋利。”
“我剑也未尝不利!”袁绍抽剑相对,他接受不了处处不如自己的宦官之后,总是崇拜自己的小跟班,竟会变成这样的人。
“呵呵呵呵……”老曹操笑了起来,持剑缓缓走近,“本初当年也曾让孤钦慕不已,然而,刚愎自用优柔寡断,用兵用谋,令人发笑,才招致失败。”
老曹操靠近一步,袁绍就下意识退一步。
“袁本初,色厉内荏耳,阴曹地府还要与孤争高低吗?孤如今乃是魏王,你至死也不过是个冀州牧、大将军罢了。”
听到这般高傲嘲讽的言论,少年袁绍咬牙切齿,但眼中却有对自己后来当了大将军的欣喜,他冷哼道:“你位再高,终究是贼!”
老曹操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恍惚回到当年董卓作乱之时,他与本初共同讨贼,便是如此炽热的双眼。
他移开视线,又看见了曹昂,虽是和浴血救他那一年并无太多变化,但身为父亲,还是能看出一些不同,似乎更年轻。
一袭红衣的少年已经怒不可遏,抽剑直接砍上去,骂道:“你祖上世食汉禄,不思报国竟还篡权谋逆,与禽兽何异!”
老曹操宝剑轻易拦断了少年的佩剑,嗤笑道:“你是何人?也敢与孤叫板。”
“我乃曹操,曹孟德是也!”少年掷地有声,燃火的眼眸直视着这个大家都说是他的人。
老曹操沉默了许久,他记得儿时的玩伴,记得谋臣失望的眼睛,也记得长子浴血的面容,可是唯独不记得那一个鲜衣怒马洛阳少年郎,那个发誓要报效汉室做个征西将军就心满意足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