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柔嘉绝不会忘记, 前世自己弥留之际,还听得外面喧天的锣鼓声,正是郑轶迎娶杨江蓠的声音。即便她已经明白自己往日对郑轶不过是习惯带来的依恋, 即便她已经找到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但想到前世的事,仍觉得屈辱非常。何况顾鸿影险些给郑轶害成残废, 此次杨太傅诬告顾家通敌叛国, 也定然和郑轶脱不开关系。新仇旧恨交织
她气得浑身乱颤, 沈澈抿着唇将她抱
顾柔嘉登时恼了,扭着身子要打沈澈,只是她那点小力气哪里是沈澈的对手, 只一下就被他单手握住两只手腕, 他冰凉的大手好像铁钳, 顾柔嘉挣脱不得,卯足了劲儿一口咬
顾柔嘉手脚并用挂
还有杨江蓠,顾柔嘉自问从未对不起她,却被她
她说得何等生气,胸膛起伏剧烈,想到他二人的腌臜事,更觉恶心至极,脸儿一皱,已是要吐,明月忙取了痰盒来接。沈澈轻轻抚着她的背,想让她稍稍好过一些,低声说“不过玩笑一句,嘉嘉怎的还当了真为了他二人气坏了身子,倒是顶顶不值。”他的声音淡然之中带着些冷清的笑意,轻轻的甚是好听,“他们要办喜事,你我又何必阻止,更不必生气。只怕这喜事太大,他们承受不住,可是遭了殃。”
从夏日起,京中就不曾太平过,流言肆虐之下的京城人心惶惶,直到宸妃中毒的事浮出水面,好容易有些云开月明之相,杨太傅嫁女自然就有了冲喜的意味,让人经不住的欢欣鼓舞起来,加之他身为皇帝老师,更是尊贵,连病情愈重的皇帝都命二皇子沈景送去贺礼,足以见得对此事的看重,各府权贵皆是心领神会,纷纷送去重礼,以示对杨江蓠出嫁的祝贺。
虽说是嫁女,但明眼人都知道,实则是女婿入赘。
而杨家的炙手可热,更让顾家的寥落展露无遗,昔年烈火烹油的盛况不复存
而杨家喜事的那一日,顾柔嘉心中颇有些苦闷,难免做了噩梦,又梦见郑轶那狰狞的面容,待醒来之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沈澈焦急的面容,见她醒转,沈澈的急切才被欣慰所替代“又做噩梦了”
顾柔嘉笑得有些无力,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眸子里亮晶晶的娇俏至极“是,只是噩梦再可怕,只消得醒来,你总是
“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说这些话也不害臊。”沈澈话中虽是不以为意,但眉眼间分明是喜色。顾柔嘉笑得脆生生的,埋
沈澈佯作头痛,捏了捏她的下巴“还不怕呢,瞧这脸儿全是汗。”又吩咐明月打了热水,给她擦拭了身子,这才为她穿上干爽的衣物,抱了她到桌前坐定,桌上已摆了不少顾柔嘉爱吃的东西,这些日子月份渐大,孕吐好了不少。顾柔嘉主动吃了一碗粳米饭,沈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抱她
这些日子变故太大,唯恐顾柔嘉忧思过重,沈澈总是变着法子哄她高兴,因而顾柔嘉不疑有他,笑着望他“哦不晓得夫君又有什么新奇的小物件,还不赶紧送来给本王妃瞧瞧。”
他笑得和煦,苍白的面容上生气十足,飞快的从袖中取出一封厚厚的信递给顾柔嘉,后者微微一怔,脑中顿时浮出一个念头来,忙接了信
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沈澈轻声叹道“阿芷当真是个义女,原本此事与她无关,她也不必受这禁足之苦,是她不肯独自离开,坚持陪伴岳母,唯恐岳母有什么岔子。”他轻叹,“这信是齐将军递出来的,这些日子他亦是亲力亲为,将顾家照看的很好,岳母与阿芷虽没有自由,但也是锦衣玉食、金奴银婢,并无人为难。”
他娓娓讲述着,顾柔嘉听得仔细,又将信从头看了一次,心中暖意纵横“修远哥哥素来重情义,自然会全力护住顾家,何况为了姐姐”说到顾贵妃,她神情顿时惨淡起来,“不知姐姐
沈澈不觉沉默,他
顾柔嘉点头,小手握得生紧“沈澈,我心中总有不好的感觉,皇后生性阴毒,她对付你我,对付顾家,怎会独独漏掉一个姐姐会不会、会不会她有什么后招”
她骤然红了眼眶,沈澈轻轻擦拭着她的眼眶“别怕,不会有事的,她即便再阴狠,有姑祖母和叔公
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顾柔嘉孕中多思,总是胡思乱想,坐
听得“杨太傅”三个字,顾柔嘉意识渐渐清醒,茫然的坐起身,脱口道“做什么要给他送礼岂不是白白膈应自己”
听得她的声音,沈澈忙不迭绕过屏风,见她醒来,便要给她穿衣。顾柔嘉尚未完全清醒,呆头呆脑的样子很是滑稽。沈澈一面给她穿衣,一面令明月绞了帕子给她擦脸,待她意识清明起来,才笑道“嘉嘉可是个坏丫头,都睡着了还听人壁脚。”
“你
那起子证据说顾鸿影
“奴才正是要向王妃回禀此事呢。”旺儿笑道,“奴才派人往冀州去,才知这通宝银号规模颇大,
他说得活灵活现,顾柔嘉本是担忧着是否一无所获,听罢已是忍俊不禁,笑得直打跌“好、好,将这耍威风的掌柜提上来就是,派去查访的人也要好好赏。”
自顾家出事,她几时有过这样欢喜的时候,沈澈静静的看着她,顿觉心中的巨石都松了些,只坐
他还未说完,旺儿一脚踏
他张狂的叫着,沈澈唯恐他暴起伤到顾柔嘉,忙将她护
他这等叫嚣,让人止不住生厌,顾柔嘉挂心父兄被诬告之事,忙道“你既是通宝银号掌柜,银号中的进项你应该都知道,果真有人
那掌柜听得顾柔嘉的声音,抬眼去看,目光审视的将顾柔嘉从头打量到脚,目光颇有些亵玩之意。哪怕是皇帝和沈奕,也不曾流露出这样的意味来,顾柔嘉顿时涌出怒意来,沈澈更是一脚将其踢翻
掌柜伏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前这人却好似连脑子也没了,让顾柔嘉都说不清是该生气还是该可怜了。沈澈狞笑着,顺势卸了他另一侧膀子,将他踩
他以谈笑般的语调依依说着这样残忍的话,别说掌柜,就是顾柔嘉都听得头皮
“你听不懂我的话”沈澈笑了,俊脸那样的诱人,只是乌泱泱的眸子看着掌柜,如同看一个死人。后者瑟缩
“谁存的”顾柔嘉忙问,牢牢盯着掌柜。掌柜深深的看着顾柔嘉,嘴唇翕合,却又碍着沈澈,再不敢露出那轻佻的神色来,“银号有规矩,不能泄露客人的身份”
他话音未落,沈澈已转身,道“将他扔到门房处的犬舍之中,给府上的几只獒犬尝尝人肉的味道。”
獒犬素来以凶暴闻名,且野性极高,便是和狼群缠斗也未必落
顾柔嘉登时脸色大变,低眉一想又觉不对,当即冷笑道“掌柜好记性,不仅知道客人姓什么,还知道是新科的榜眼”
“东家是官场中人,小的回禀之时,听东家说起,难道不行”掌柜反问道,又因双肩疼痛而龇牙咧嘴的。顾柔嘉不免有气,心知这通宝银号的东家必然和皇后同气连枝,否则绝不会连个掌柜都知道顾鸿影的身份,于是她问“这顾榜眼是亲自来存银的”
“自然,这等大宗银两,他若不来,小的也不敢。”掌柜忙说,“那顾榜眼模样俊得很,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到底是世家子弟,姐姐妹妹都是天家妇,不知多少人巴结,不然哪里来得这样多钱。”
自入了衡山书院,哥哥就从未离开过京城,怎么可能去冀州存银但他说得煞有介事,叫顾柔嘉气得要命,沈澈握了她的手,已是冷笑“既是如此,你想来是认得顾榜眼的,正好,也该让你认一认。”
那掌柜被他卸了两只膀子,心中惧怕,只卖力的向远离他,口中笑得谄媚“瞧这位爷说的,那顾家两个爷们都给下狱了,这怎么认说是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了,小的何苦趟这淌浑水呢不如放了小的回银号里,小的再不敢目中无人的张狂了。”
“你连顾家爷们因何下狱都知道,消息这样灵通,你难道不知,你此刻已经到京城了吗”沈澈弯出一个笑容来,让掌柜心中
听他自称“本王”,掌柜登时脸色大变,吓得跪都跪不稳了“王爷你、你是王爷”
沈澈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淡然而平静,徐徐说道“你方才句句自称爷爷,你可知道,本王的爷爷乃是太祖皇帝就冲你对太祖皇帝不敬,诛你九族都够了不如将你送到安定大长公主跟前去,你看她老人家会如何对待你”
掌柜的身子如同筛糠般抖动起来,脸上已经褪去全部血色“你是九王、你是九王沈澈”
沈澈冷冷的看着他“你说呢”
那掌柜好像折断的树枝,轰然卧倒,脸色惨白毫无人色“九王、九王饶命,小的从没见过顾榜眼,小的也是逼不得已,一切都是东家指使,东家提了二十万两的银票,要小的建了顾榜眼的账目,存入其中,小的也没办法,九王饶命、饶命啊”他说着,竟然咚咚的磕起头来,他额上本以鲜血淋漓,现下一磕更是出血严重,只是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不停的磕头,唯恐慢了一步,外面天色早已阴沉,那晦暗的夜色中,他的额头更显可怕。
谁不知道,九王沈澈心狠手辣,犯
沈澈冷眼看着他“本王只要实话,你的东家究竟是谁,为何这般陷害顾家”
“东家是冀州的靖安伯聂清平,至于这为何陷害,小的也不知道啊”掌柜哭喊着,顾柔嘉
已有人将掌柜带下去好生安置起来,并派走专人把守,严防不测。夜色苍茫,顾柔嘉坐
怔怔的立了一阵子,沈澈将窗户关上“冬月天冷,嘉嘉别冻坏了身子。”
“冻坏了倒不曾,吓坏了却是真真儿的。”顾柔嘉笑道,“你这人,威胁他之时,将我也给吓得头皮
沈澈的脸
“去去去,同你玩笑罢了。”这厮有时候小心眼起来,如一个孩子报敏感脆弱,顾柔嘉笑着拍他,“你我夫妻,你所有的样子我都喜欢,我怎会怕你”
沈澈以鼻音“嗯”了一声,将脸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