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厢门打开,露出富丽堂皇的走廊。
顾裕生心情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
刚进小区的时候,陆厝就说了,这里他没怎么住过。
“因为是朋友开发的楼盘,所以给我留了个带露天花园的,想着地段不错,也清净。”
指纹锁响起冰凉的机械音。
“欢迎回家。”
但在陆厝心里,这里并不是他的家。
父亲所在的地方,也不是。
他想回到顾裕生的那间老式家属楼,在小菜园里坐着晒太阳,粉蝶蹁跹,惬意舒畅。
也就是近十来天的时候,住在这里。
纯粹是因为朋友在同小区,能帮着照应下。
毕竟,刚离开对方的那天晚上,陆厝就给自己灌了个烂醉。
“小玉啊呜呜呜……”
朋友目瞪口呆,看着陆厝抱着酒瓶子嚎。
还坚决不肯去酒吧。
就窝在自己屋子里嗷嗷叫。
怕在外面真神志不清出事,闹出误会就解释不了。
忒守男德。
“我就难过一晚,”
陆厝伸出手指,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等明天,就好好地把人追回来……不能颓废,也不能有酒味儿,小玉肯定不会喜欢。”
讲真,朋友们没见过陆厝这德行。
曾经漫不经心的美丽海妖,变成了流泪猫猫头。
又惨又好笑。
可也没人敢笑出声。
都憋着,大眼瞪小眼。
“哥,不就是失恋吗,哎呀这有啥的……”
陆厝嗷一嗓子抬头:“我没失恋!”
“要不我给你点俩帅哥,别难受了,啥样的都有。”
有人试探着张口:“别怕脏,全是二十出头的,保证干净!”
都知道,陆厝这人混账是混账,不乱玩。
明明生了那么张妖孽的脸,但愣是像块硬石头。
谁要是被迷住,想要去一亲芳泽,他兴致来的时候,就口头上逗逗人家,当成笑话看,兴致不高的时候,就冰山似的不搭话,完全啃不动。
要是真有不怕死的去惹他——
不,一般也没人敢惹。
陆厝身上,总有种很强的疏离感。
哪怕身处纸醉金迷的声色场所,周围的音浪震耳欲聋,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一杯酒,同时眼眸清明,置身事外。
所以朋友们是真傻了,不无感慨。
你也有今天!
但是放任自己一个晚上的酩酊大醉后,第二天,陆厝立马爬了起来,重新变成了那个游刃有余的模样。
所以,屋里没有任何的酒味。
陆厝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从鞋柜里拿出双全新的拖鞋,给顾裕生换上。
他还惦记着人家脚踝。
“没
什么大问题,冷敷下就好。”
顾裕生坐在沙发上,抬眸轻扫周围。
宽敞明亮,装修简单,生活的痕迹也很少。
家具以灰色调为主,装饰品几乎没有,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落地窗前那微微鼓动的蓝色纱帘,带来一抹的亮色。
陆厝拿来了冰袋,半跪在地上,给他冷敷。
肿胀的脚踝被人握在手里,顾裕生垂眸,倒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
毕竟是他想看一看,陆厝的世界。
目前为止的话,和自己想象的似乎有些区别。
陆厝在顾裕生面前,就是耍赖撒娇的小狗,笨手笨脚,翻着肚皮哼唧,但可能是屋里的色调太清冷严谨,居然生出种陌生的压迫感。
“还疼吗?”
“好多了,”顾裕生缩回脚,“休息两天基本就没问题了。”
陆厝看着他:“在这里住两天,再回去?”
也行。
顾裕生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
同时抬起自己的手:“不带我参观一下?”
说不定会有什么神奇的发现!
于是,他就纡尊降贵一般地被陆厝扶着,转悠了这间没什么人味的房子。
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甚至连露天花园都光秃秃的,什么花都没种。
除了厨房。
顾裕生把冰箱门关上,有些惊讶,这里面居然和整座房子的风格不同,塞满了瓜果蔬菜,可谓琳琅满目。
本来他还想着,估计陆厝都不会挑水果,要不是外面都是雪,出行不便,以及自己脚腕不舒服,他一定要拖着人一块去菜市场,拎一兜子新鲜瓜果再回来。
别的地方也还好,干净,光洁,明亮,没有一丝灰尘,恒温恒湿的中央空调平稳地运行,扫地机器人没有任何噪音,共同维持着这所房子的空旷,但问题是——
顾裕生讶异地回头:“没有客卧?”
“没有,”陆厝老实交代,“当初感觉没必要,交代了声全给打了。”
就留了个主卧和书房。
客厅大得简直能跑马。
顾裕生愣愣地站在原地,这岂不是意味着,今晚他要和陆厝一起睡?
“不自在的话,我睡客厅就行。”
陆厝看出他的想法,拉着手一起出了卧室,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
顾裕生没敢应声。
他总感觉,如果跟陆厝再躺一张床上,得擦枪走火。
但是。
这个时候不就能见真章了吗?
也就知道陆厝的实际定位。
是最准确的判断方法。
顾裕生悄咪咪地吞咽了下,刚刚进卧室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完全没有任何可疑的物品,床褥叠得整齐,书桌上只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别说是壁画或者绿植了,连一丁点的多余装饰品都没有。
他还以为,能在床头柜上
看到摆台,说不能能见到陆厝的童年照片。
一无所获。
简直像禁欲者的房间。
什么证据都没找到!
并且由于这里太安静了,两人之间,居然弥漫起一种淡淡的拘谨。
可恶,在顾裕生那里住的时候,就不会出现这种现象!
无论是窗外偶然出现的鸣笛,还是叽叽喳喳的小鸟,亦或是伴着漫天云霞回家时吵闹的小孩,哪怕屋里同样静谧,但泛黄的日光投射在墙壁上,就有一种实质般的热络温馨。
“不是晚上想吃锅子吗,我去买点?”
“不用了,”顾裕生两手交叠,放在膝上,“随便吃点就好。”
感觉这里就适合吃冷餐,牛排都有些唐突。
“那我去做,”陆厝已经站起来,“小玉等会就好。”
“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
陆厝给人按回去,脸上终于出现了顾裕生习惯的那种笑容,有点欠欠的,又美得很耀眼。
“我现在已经学会做饭了,味道相当不错!”
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陆厝很有信心。
没过多久,就端出来了虾仁炒蛋,肉沫土豆,山药炒时蔬,和冒着烟的燕麦粥。
都是热乎乎的家常菜。
顾裕生睁大了眼睛。
“家里东西不够,怕你饿着,”陆厝在餐桌对面坐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不用尝,光看这色泽就稳了。
陆厝托着腮:“顾老师点评下?”
顾裕生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由衷赞叹,厉害。
真要挑毛病的话,就是火候还有些欠缺,但对于一个不久前差点给他厨房点了的初学者来说,进步很大。
一顿饭下来,顾裕生都有些被香迷糊了。
“老公,来喝点水。”
“老公,我给水果切好了,你尝尝。”
一颗晶莹的葡萄被递到嘴边,剥了皮,去过籽,陆厝还戴了一次性手套,乖巧地递过去。
顾裕生有些熏熏然。
以至于没听清楚陆厝的下一句话。
“老公,水放好了,可以去洗澡啦。”
顾裕生迷糊地抬头:“什么?”
“浴缸里的水放好了呀,”陆厝手里捧着叠好的睡衣,“你先洗吧。”
顾裕生“哦”了声,接过睡衣,就慢腾腾地往浴室走。
脚踝那里没好,还使不上劲。
“哎呀!”
陆厝仿佛才发现似的,捂住自己的嘴:“你脚受伤了,能自己洗吗?要不我跟你一块……”
表情浮夸,声音兴奋。
顾裕生终于从美色中清醒些许,冷笑着回头:“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不放心,还在里面反拧了锁。
陆厝声音里满是哀怨:“你一点也不相信我——”
顾裕生懒得理他,除了右脚要抬高一些,避免沾水之外,整个人都没进了温热的水里,舒服到眯起眼睛,懒得睁开。
并且陆厝不知从哪儿搞来了玫瑰花瓣,还飘在水面上,氤氲出一种淡淡的花香。
顾裕生眼皮儿都不想掀。
如果这个时候,能被人擦干净身体抱出来,帮着换上睡衣,再吹干头发放到床上,该有多幸福啊……
不行,这种想法也太好逸恶劳了。
顾裕生从水中站起,赤着脚踩在防滑垫上,拿起吹风机。
陆厝还在外面嗷嗷。
“小玉,我给你吹头发好吗?”
顾裕生冷酷拒绝:“休想!”
换好衣服,他刚推开浴室的门,就差点撞到陆厝身上。
人家几乎是望眼欲穿地在外面等着。
“咳,”顾裕生清了清嗓子,“你没有洗澡吗?”
陆厝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得等你洗好了,才能进去洗呀。”
顾裕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装什么!
以为他没看见吗,卧室里面明明也有浴室!
这么大的房子,当然有两个以上的洗手间啊!
懒得跟人计较,顾裕生朝卧室走去,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他这几天,其实也没怎么睡好。
虽然还有些不自在,但困倦感冲淡了一切,当顾裕生感觉身边的床褥微微凹陷的时候,已经昏昏沉沉,即将进入梦乡。
他没有被打扰。
只闻到很淡的花香。
陆厝没有碰他,没有伸手给人揽进怀里。
即使他进屋的时候,几乎方寸大乱。
穿着睡衣的顾裕生,侧躺在自己的床上,柔软的被子显示出身形的轮廓,两只手很乖地交叠在脸下,由于衣服尺码偏大,只露出点指尖,呼吸清浅,睫毛很长。
陆厝屏住呼吸,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在旁边躺下。
没关系,想抱,想亲的话,以后多的是机会。
别打扰恋人的安眠。
当然——
第二天一早,陆厝就后悔得捶胸顿足。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昨天是你的生日!”
顾裕生嘴里还叼着牙刷:“你又没问我。”
“那你也要告诉我啊!”
陆厝气坏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顾裕生又滚进了自己怀里,哼哼唧唧地磨蹭,像只吃饱了的小狗崽。
陆厝被可爱到了。
贴了贴脸颊,又使劲往怀里按了按,明明顾裕生就在眼前,可还是好想念,甚至恨不得穿越过去,能够早早地开始喜爱。
想多了解小玉。
聊天的时候,忘记那句话题开始,问到了生日。
顾裕生很随意的样子
()
:“嗯,就昨天。”
陆厝直接傻了。
“昨天?”
“应该是吧,”顾裕生坐了起来,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再打开日历看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陆厝哀嚎,气得使劲儿往对方颈窝处拱:“要不然就能说一句生日快乐,也能给你礼物啊!”
顾裕生淡然地给人推开:“别撒娇,还没彻底原谅你呢。”
不行。
陆厝开始生顾裕生的气了!
他不再一起洗漱了,不会帮着小玉挤牙膏了!
不说,让小玉猜!
顾裕生刚洗完脸出来,就明显地感觉到屋里的压抑气氛。
“怎么了,”
他拿冰凉的手往人家脖子后面塞:“嘴巴撅那么高干嘛?”
“哼。”
陆厝撇过脸去,不为所动。
因为生你的气啊,所以不想说话。
不过,小玉主动摸我了哎。
似乎手还在往下……
陆厝的喉结滚了滚,早上的燥热不受控地再次出现:“……你喜欢吗?”
“喜欢。”
顾裕生毫不犹豫。
刚洗完手,凉,拿陆厝暖暖。
陆厝有些紧张。
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上半身的肌肉。
“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摸,好吗?”
顾裕生没太在意。
因为肚子已经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然后。
陆厝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从自己衣领里伸出来。
相当无情,毫不眷恋。
他还噘着嘴呢,就对上了双无辜的眼睛。
顾裕生笑了笑。
“饿了。”
呵。
陆厝唰地一下扭过头。
现在想起我来了,我是那种你想摸就摸,想使唤就使唤的人吗?
当然不是!
他也是有尊严的!
比如这会,陆厝就故意不让对方点菜。
反正他做什么,小玉就得吃什么!
想到这里,陆厝终于感觉自己扳回一局,离开时,眼神无比坚定:“等着。”
顾裕生呆呆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怎么感觉充满了快乐?
想起上次打扫卫生的时候,陆厝给自己按在沙发上,死活不让他插手。
拖地刷马桶那叫一个积极。
这是什么诡异的类型,家务奴?
可惜的是,大概由于尾巴翘得太高,练习时间太短,陆厝终于暴露出自己厨艺的水平不一,羞愧地低下了头。
鸡蛋饼糊底了,菜没炒熟。
顾裕生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小炒时蔬。
过了会,才语重心长地开口。
“花啊,这点胡萝卜拿去我小菜园里种下。”
“说不定还能活。”!
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