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女秘书17
坏女孩白真真, 来到了哭包同学的家里,进入他的房间。
年轻冲动的岁月, 血液里流淌的全是叛逆因子,对美好的向往与求而不得,令这个女孩生出黑暗的摧毁欲。
“想我了吗?”她坐在他腿上,托起他的下巴,恶劣地问。
少年被她大胆的姿势惹得双颊通红,支支吾吾。
想吗?
她如此恶劣地对他,他如果说想念她,会显得他自己下贱不堪。
但如果否认,少年又没法面对日日夜夜的心。
正如她向往他的干净和明亮,他也向往她的大胆、恣意与热烈。
“说话。”白真真在他嘴角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少年眼睑垂下,睫毛颤抖着,一向清越的嗓音居然沙哑:“你快点。”
“呵。”他的拒绝回答,被少女误解了,眼底划过一抹受伤。
随即,变得强硬起来, 狠狠将他推倒:“快不了一点!今天你家里没人!你, 好好受着!”
她欺身而上, 先是亲吻他,继而是舔咬,粗鲁地扒开他的衣服。
少年紧闭双眼,身躯绷紧, 像是强忍难耐。
但他没有拒绝。
小夜灯早已经暗下去,被不知道谁的手脚踢下去。
遮光性极强的窗帘把光线完全阻隔在外, 房间里漆黑一片。
两人胡闹的时间并不长。
终于得到了他,听到他痛苦又快乐的声音, 少女忽然意兴阑珊——
一股空虚的感觉袭上心头,迅速冲散了欢愉,她觉得很没意思,这又算什么呢?她和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就算她今天做了这样的事,他也不可能成为她的男朋友,跟她在一起。
“你要做我男朋友吗?”黑暗中,少女的声音不易察觉的期待。
少年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道:“我们是学生,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
考上大学后,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如果她好好学习,跟他考上同一所学校……
“我知道了。”女孩声音变冷,她迅速起身,离开了他身边。
并不寒冷的房间里,因为她的离去,使得空气都变冷了几分,少年忍不住合拢衣服,遮住自己坐起来:“你,你去哪儿?”
“再见,沈嘉树。”随着她话音落下,房门打开一条缝,明亮的光线争先恐后地逃进来。
然而下一刻,这些光亮全都死去了。
房门重新被关上,整个房间里再次陷入黑暗。
“……”沈嘉树。
他有点懵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走了?不是刚刚才快乐过?她为什么?
“老婆!”他迅速跳下床,灯也顾不得开,对房间的熟悉让他矫健地奔向门口,一把打开房门。
然而,白真真已经先一步下楼了。
“嗡!”车子发动声响起,一道白色车影驶出别墅。
刚来到楼下的沈嘉树,看着远去的车影,傻眼。
他转身往楼上跑,拿到自己的手机,拨号:“喂,你怎么走了?”
“你刚才说不在一起,所以我失望了,决定跟你桥归桥路归路。”白真真的声音悠长,解释着后续,“再见,沈嘉树。”
沈嘉树抓了抓头发:“哭包是哭包,我是我!你别搞错了!”
刚才那不是,在情景play吗?
他很努力地遵循她喜欢的人设,她怎么当真了?说走就走。
事后温存都没有,沈嘉树有点生气:“你快点回来!”
“你考上很好的大学,毕业后继承家族企业。而我高考失利,摸爬滚打几年后,意外到你的公司应聘。”白真真继续叙述着。
见她还有心情展开后续,沈嘉树其实不想听,生气地否定:“大学毕业不够。”
他起码读了两个硕士学位后,才坐上这个位置。
白真真何尝不知道,笑了一下:“哎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复试的时候遇到了你,你就坐在面试官后面。”
“周一见,前男友。”说完,挂了电话。
沈嘉树:“……”
什么啊!
虽然知道她不是在生气,这只是play的一环,让沈嘉树心里一松。
但他不高兴。
他想象中的周末不是这样。
显然她心意已决,不会回来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看了看乱糟糟的床单,沈嘉树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不会嫌他技术不好吧?
他看了眼时间,神色变幻不定。
白真真不知道男友的想法。她开车回到家,喊道:“妈!”
“你不是跟嘉树出去玩了?怎么这就回来了?”梅芬问道。
白真真进门,说道:“他有事,我让他去忙了。”
梅芬皱了皱眉。这怎么这么忙啊?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想到他是大老板,又觉得忙才是正常的。
“你不是他的秘书吗,怎么没跟着去?”梅芬问道。
白真真喝了杯水,说道:“我不想去,交给别人了。我不想那么忙。”
“喔,喔。”梅芬说道。
女儿不想那么忙,梅芬是乐意见到的。她也不想女儿太忙,她对孩子的期待并不是出人头地,打孩子还小那会儿,她就只希望她平安快乐。
“那你在家坐着,妈去买菜。”梅芬立刻精神起来,“想吃什么?”
白真真道:“妈,你去换衣服,我们出去逛逛。我带你去博物馆,你还没去过吧?逛两个月都逛不完的,超级宏伟。”
梅芬顿时纠结了。如果白真真说,带她出去吃喝玩乐,她还能一口拒绝,不花那个冤枉钱。
但说起博物馆……谁不向往呢?
“那,那你等等,妈做点吃的,饿了我们就填填肚子。”既然地方那么大,吃东西肯定不方便,梅芬想着。
白真真直接轰她去换衣服:“别做了,从这里过去,要一个多小时呢,下午五点闭馆,我们抓紧时间。”
“哦哦,好,好。”梅芬赶紧进屋了。
临行前,梅芬在小区的超市里买了几袋面包,牛奶,水。
“好了,我们走吧。”梅芬拉上包包的拉链,背在肩上。
白真真接过来:“我背吧。”
梅芬不愿意:“我背就行,不沉。”
在博物馆消遣了一天,然后白真真带着梅芬下馆子吃饭。
“回去做饭多累啊。”白真真说,“你动得了,我还等不了呢。”
梅芬其实也不是很想动了,她也是会累的:“行,行,听你的。”
母女两个,点了三菜一汤。
本来想着吃不完打包,谁知道累了一天,饿得厉害,全吃光了。
梅芬很少这么奔波,回到家就累得倒头睡了。
白真真还好,她毕竟年轻,体力好,在沙发上坐了坐,吃了两个芒果,精力就恢复过来了。
打开手机,看着跟沈嘉树的聊天界面。
【希望明天面试顺利。】编辑,发送。
不一会儿,消息回过来了:【看你表现。】
笑了笑,白真真关掉手机,打开电视,刷了部电影。
次日。
白真真仍然是黑色西服+长裤,自从卖掉那些精致漂亮的衣服后,她再也没买过,衣柜里的正装全是西装裙裤。
只不过,出门前她喷了点香水。这才将长发一拢,甩在背后,出门:“妈,我走了。”
“哎,路上慢点。”梅芬道。
因为几位助理分走了很多工作,白真真现在已经不再是很早就出门了,抵达公司时,八点四十。
“真真姐。”
“真真姐,早啊。”
张莹、徐助理等人打招呼道。
白真真笑着点头:“早。”
走进办公室,发现沈嘉树已经到了。
“沈总早。”她坐在工位上,一如既往地打招呼。
沈嘉树看了她一眼,把视线收回去,态度冷淡。
白真真挑了挑眉,打开电脑,收发邮件,开始一天的工作。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四点。
公司内部群消息,后勤准备了新的茶点,请大家下楼品尝。
“真真姐,一块儿去啊?”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张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白真真道:“你们先下去,我还有点事情没做完。”
“好的。”张莹和其他几人离开了。
整个36楼,只剩下沈嘉树和白真真。
“简历!”沈嘉树坐在办公椅上,双手交叉,整个儿清冷矜贵,又带点傲慢。
今天是他的主场。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哭包,而是手握权柄的大总裁,这是他熟悉的领域。
再见旧情人、少年时期不堪回首的往事、黑暗的房间、被抛弃的怨恨,那些爱恨交织的情愫。
对沈嘉树而言,这根本不考验演技,他只要想到她提上裤子就走,就足够他摆出一副冷淡样子。
“沈总。”白真真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慢慢走到桌前,双手递过去:“这是我的简历,请您过目。”
沈嘉树看也不看,接过来就扔在桌上。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希望获得一份高薪工作的女人,将复杂心情藏在心中,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起来。
“就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瞥了一眼,好像她的经历不值一提。
白真真沉默一下,忽然绕过他的办公桌,来到他身前,嫣然一笑,直接坐到他的腿上:“那这样呢?沈同学?”
沈嘉树脸上微红,绷着脸喝道:“下去!”
她以为这样,他就消气了吗?
“这样呢?”白真真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怎么说,我们也算旧情人,给个面子吧?”
她身段柔软,陷入他怀里的一瞬间,让沈嘉树想起昨天的经历。
他喉结滚了滚,面色镇定地道:“不够。”
白真真佯装生气,咬了咬唇,低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沈嘉树!”
“晚上来我家。”沈嘉树终于正眼看她,矜贵又高傲的脸庞,透着无情。
他佯装将钥匙放进她手心里,残忍道:“看你的诚意。”
精致女秘书18
想要一份工作的白真真, 怀揣着对曾经喜欢过、伤害过的人的愧疚、忐忑,还有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来到沈嘉树的别墅。
“沈总, 我来了。”她进门,装出镇定自若的模样。
沈嘉树坐在沙发上,他只比她早一分钟进门,西装和皮鞋都还没换下,沙发垫都还是冷的。
只是,比不上他此刻的表情冷:“该做什么,要我提醒你?”
曾经她那么羞辱他!
现在,换他了!
白真真咬了咬唇,走上前,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得风情:“沈总,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计较从前那点小事?”
“都是年少轻狂不懂事,求您高抬贵手,别跟我计较了。”
说着, 她身段娇软地坐在他身边, 半倚在他身上, 仰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沈总~”
沈嘉树:“……”
他闭了闭眼睛,别过头。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又漂亮,又妩媚, 这谁能生气?根本气不起来。
“年少轻狂?不懂事?”定了定神,他转过头, 眸光深暗地看着她。
按照剧情,他应该是生气的。她肆意玩弄他的感情, 将他的心搅乱,又无情地抛弃。却管这叫年少轻狂?
她难道从来没喜欢过他吗?仅仅是渣女玩弄?
“对不起。”白真真低下头,小心又卑微,“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沈嘉树不说话。
“少年”需要的绝不是一句道歉。
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白真真抬起头,只见他漠然的脸庞,不禁自尊心受挫,恼怒地坐起:“那你想怎么样?你又不是没爽到!”
这才是坏女孩真正的样子。
当年做出那种事情,她绝不是柔弱卑微的女人,彪悍与蛮横才是她的底色。
沈嘉树只觉得天灵盖一麻,脑中过电般闪过剧情,立刻站起身,拉着她就往楼上走。
砰。房门打开。
“那天之后,我得了幽闭恐惧症!”他说着,将房门关上,然后拉上窗帘。
房间里一片漆黑。
男人压抑又危险的声音响起:“解铃还须系铃人。什么时候我的病好了,什么时候你得偿所愿。”
谁懂啊?情景play真的爽!
沈嘉树心花怒放,荡漾得不得了。如果说一开始还是为了有女朋友,为了讨好女朋友,勉强自己配合她。
现在的他则是乐在其中!好玩!真好玩!谈恋爱居然这么有意思!
“我走啦。”事后,白真真亲了亲男人,“我妈还在家,我得回家陪她。”
沈嘉树不想她走,虽然该做的都做了,好像应该满足了,但心里就是有一种不舍。
“叔叔怎么没来A市?”他穿好衣服,送她下楼。
白真真道:“我妈让他在家工作,赚钱给我买房子。”
沈嘉树问道:“叔叔一个月工资多少?”
“两千多吧?具体就不知道了。”白真真摇了摇头。
她一个做女儿的,怎么好打听爸妈的工资具体有多少。
“工资太低了。”沈嘉树说,“在A市,随便找个保安的工作都3500起。”
白真真笑了笑:“保安的工作也不好找啊。”
“我给叔叔介绍一个。”沈嘉树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工资保准比L县高。让叔叔来A市吧?”
他怎么突然想给白寿祥介绍工作?想也知道,是为了梅芬有人陪。
然后,他女朋友就不用陪她了,可以来他这里,两个人自由自在地做点什么。
“行。到时你发我消息,我跟我妈商量。”白真真也不跟他矫情,应下来。
“走了。”她坐进车里,发动车子,离去。
车影潇洒,一骑绝尘。
沈嘉树望着夜色中远去的车影,只觉得一颗心也跟着飞走了。
“什么?给你爸找了工作?”梅芬惊讶道,随即不禁皱眉,“他能行吗?你爸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真真笑道:“不仅是爸,给你也找了份工作,在公司打扫卫生。”
“这,这……”梅芬喜忧掺半,“嘉树这么安排,会不会让人说嘴啊?”
“说什么?”白真真不在意道,“他要是这点权力都没有,当什么总裁。”
梅芬也觉得,那么大一个老板,安排两个不起眼的岗位,有什么难的?
但是吧,他现在还不是女婿,只是女儿的男朋友,不能那么理所当然。
“工资呢?会不会太高?我就一打扫卫生的,你爸就看个车库,6000会不会太高了?”梅芬又问。
白真真道:“不高,都这个价。”
梅芬觉得有点高,她又没什么学历。但要是往下砍,能砍多少啊?
恐怕沈嘉树不缺那仨瓜俩枣的,砍了还显得他抠门。他好体面一个大老板,怎么能在真真面前没面子?
梅芬很快不纠结了,高兴地说:“那我们是不是能一起上下班了?”
“不能。妈,你们在分公司,不在公司总部。”白真真补充道,“总部安排不下了。”
梅芬愣了一下,问道:“分公司在哪儿?”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吃饭的地方吗?就在那附近。”白真真找出地图,指给她看,又跟她说怎么去上班。
沈氏的产业很多,沈嘉树办公的地方是集团总部,说什么安排不开,当然是借口。
沈嘉树就是不想看到老两口在眼皮子底下晃。
亲亲我我的,不自在。
“喔,喔。”梅芬听女儿分析一通,忍不住高兴地说:“嘉树真不错。”
她不知道别的大老板怎么谈恋爱的,这算是尊重还是打发,但真真没说什么,那就当是一件好事。
人家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出来,就是真金白银。她跟白寿祥好好干,挣上一两年的工资,以后都给真真存着。
沈嘉树一直喜欢真真也好,一两年后腻了也罢,他们老两口手里有钱,真真的结局就坏不了。
“你放心,妈跟你爸一定好好干,不让人轻看!”梅芬有力地道。
白真真没说什么“不用,过得去就行了”,她知道他们都是踏实本分的人,只道:“好,我们一起努力,早日在A市买房子!”
——
白真真跟沈嘉树谈了一年又一年。
在她三十岁这年,终于攒够A市买房的钱,她手里的钱都拿出来,老两口的存款也拿出来,全款买了房。
一家人就在A市定居了。
“真真啊,你跟嘉树考虑过结婚吗?”这天,梅芬找了个机会,试探着问女儿。
“我都行。”白真真盘腿坐在沙发上吃菠萝,“改天我问问沈嘉树。”
梅芬立刻摆手:“不急,不急,我不是催你们,我就是问问,看看你们什么打算。”
白真真三十岁了。这个年纪,在大城市真的不算大龄。多的是三十好几才结婚的人。
梅芬能理解,还道:“现在人跟以前不一样了,都活得久,动不动活到八九十。要是三十岁就结婚了,以后不得脸对脸看个五六十年?”
白真真心说,不啊,看烦了就离啊。
但两代人的观念多少有些差异,她没跟梅芬顶嘴,只道:“那你是不想我早点结婚?”
“不是,不是!”梅芬连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妈不催你,也不干涉你,妈就是问问,看看你什么意思,妈绝对尊重你的想法!”
她生怕引起女儿反感,拼命表态。她上班的时候,遇到好些人,就是这么跟孩子们吵架的,她才不要步后尘。
“我知道。”白真真叉了一块菠萝,塞进梅芬嘴里,“我给沈嘉树打个电话,约他出来问问。”
梅芬不吱声了,吃着菠萝躲远了。
白真真当然不会在电话里跟他谈这种事。抽了个时间,两人见面说。
“结婚?”沈嘉树惊讶了一下,思索了大概三秒,就点点头:“结!”
然后兴冲冲地道:“我新写好的本子,你快来看!”
白真真接过平板,看着文档上的标题,黑体加粗的一行《情场浪子折戟清纯盲女》。
讲的是一个生性风流的公子哥儿,一直流连花丛,却始终无法停留。
终于遇到一个盲眼的女孩,她天真乐观,心地善良,像一朵百合花,净化了他的心,令他心有所属。
然而女孩并不喜欢他,她有自己的英雄,哪怕他已经不在世上了,也永远爱着他。
公子哥儿表白失败,跟她大吵一架,然后就离开了。背地里,他将一双眼睛捐给了她,从此做了个瞎子。
白真真:“……又是悲剧?”
“怎么样?”沈嘉树兴冲冲地问道。
他是BE美学爱好者。
一开始他不是这样的。他们玩的那些,都是什么“清澈愚蠢直男学渣被公认校花痴心不改地追求”,“因为重重误会而分开的恋人在多年后异地重逢”,最终都是皆大欢喜。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哪根筋没搭对,开始创作一些悲剧的故事,要跟她玩。
比如“单纯青年被花心女友一次次辜负痴心不改最终被分手想不通人疯了”,“神明爱上眷属却被玩弄感情失去神格堕落成凡人然后被卖掉”等等。
“好。”白真真痛快地答应了。
他们两个谈恋爱,大概跟别人不太一样。
沈嘉树是个龟毛,她并不跟他同居。而两人的工作都很忙,因此谈起恋爱来难免乏味。
但是有了这些情景play,就感觉总是在谈恋爱一样,非常有意思。
“那我去买衣服!”沈嘉树拿回平板,开始挑选此次情景play用到的服装。
他一边挑着,一边问道:“婚礼筹办,是你来策划,还是请婚庆公司?”
“请婚庆公司吧。”白真真没怎么多考虑。
他们都很忙。
“OK!”沈嘉树头也不抬地道。
白真真看着他,慢慢扬起唇角。
换个人可能觉得他不在意婚姻,或者不期待跟她结婚。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但白真真并不失望或伤心,因为她何尝不是如此。
婚姻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华而不实的仪式感,只会感动观众,跟他们本人没有多大关系。
即便婚礼誓词忠贞又浪漫,可感动的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生活日复一日,谁能保证永远深爱?
等到不爱了,婚姻与誓言能够约束什么?即便能够约束,又有什么意思?
相比结婚的形式,两人更看重伴侣的心意、新鲜感、趣味性、温暖感、可靠程度。
婚礼当日,白真真和沈嘉树都表现得像一对期待新生活的新人,拥抱亲友们的祝福。
梅芬看着女儿终有所属,眼泪止不住地流。改变了吧?真真不会像她梦里的那样,凄惨死去了吧?
然而,梅芬还是没放下心。梦里女儿很年轻,这会儿的真真也很年轻。
她一直小心守着,等到女儿头上有了第一根白发,韶华不再。
“妈在天上看着你。”白发苍苍的梅芬,无力握着女儿的手,吃力地道:“好好活着。”
白真真亲了亲她苍老枯瘦的手背:“妈,做你的女儿很幸福。”
蛮横恶毒大小姐1
阳春三月, 芳菲遍野。
十几名丫鬟、家丁、护卫簇拥着一辆四面丝绸装裹的华丽马车,向洛水镇前进。
路上行人远远望见, 忙早早闪避。这等排场,一看便知是豪绅白家的大小姐出行了。
这位大小姐可了不得,丝毫没有白老爷的和气有礼,而是骄纵任性、霸道蛮横。
镇上的姑娘凡有几分姿色的,就被她要求不许穿这个、不许戴那个,万万不能抢了她的风头。
镇上的男子敢多看她两眼,就被她以挖眼珠子要挟。前不久,有人得罪了她,被当街抽得衣衫破烂。
这样骄纵蛮横的姑娘,镇上的人敬重白老爷的慈善,少说她的是非,但心里是相当看不上的。
“驾——”
车架驶出很远,避让在路边的行人才回到路上。望着远去的车马,默默摇头。
此刻,马车之上。
车帘掀起, 窗边少女托腮而坐, 面向外头, 露出一张盛极娇颜。
乌黑长发如绸缎般亮丽,黄金美玉不要钱似的戴了满头,鲜艳昂贵的绫罗衣衫加身。
恍若神仙妃子般动人。
能够让宽仁和气出名的白老爷宠在手心上,娇娇呵护, 重话也舍不得一句的女孩儿,当然长了一副罕见的美丽容颜。
此刻, 少女细长眉头轻蹙,有些着急无措地低声:“怎么办?我错过了。”
马车里并没有第二个人在。守护在马车外面的仆婢们, 也听不见这么小的音量。
只是,少女非是说给他们听的。她手心里攥着一块玉佩,有一个老者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让你小女娃子不听劝!这下好了,良人没有了!”
少女急的不行,攥紧了玉佩,辩解道:“不能怪我呀,我早就要回来了,可是甄素素一直激我,那我能被她比下去吗?”
老者继续呵斥:“小儿口舌之争,误了大事!错过就是错过了,别问老夫,老夫管不得!”
说完这句,老者就不再出声了。
少女急得不行:“你说话呀!怎么办呀?人现在去哪儿了?总不能凭空消失吧?我要怎么补救?”
老者仍旧不出声。
少女彻底恼了,把车帘掀开,握着玉佩往外一扔:“要你何用!”
Biu~~~~~~
“谁也不许捡!”扔掉之后,少女对着周围护送的仆人们命令道。
大小姐不要的东西,谁敢捡回去,少不得被责罚。
于是,一道玉色在空中划过抛物线,远远落入路边繁盛生长的草丛里。
别说去捡了,找只狗去闻,都不见得能找回来。
放话完,少女气呼呼地拉下帘子。
当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时,少女脸上怒色顿消,变得玩味起来。
她是白真真。
半个月前,她穿了过来。身份是洛水镇上最有钱的乡绅,白老爷的掌上明珠。
父母宠爱,两个哥哥疼爱,她这次的身份也很好。躺平什么都不干,便能无忧无虑、快乐悠闲地过一生。
但显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二哥送了她一块玉佩,是别人求他做事,奉上来的美玉。锦鲤戏莲的造型,工艺精致,很惹人喜欢。
白真真拿到后,把玩了一番,刚要收进妆奁内,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咳!”
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的声音。
“是谁?”白真真问道。
老头充满傲慢的,居高临下的,上位者俯视众生的,但又刻意慈祥的声音响起:“小女娃,这是何年何月,何朝何代,何地何方啊?”
“你是谁?”白真真没答,视线在屋子里扫视,寻找声音的源头。
老头一开始不说自己的藏身地,只道:“老夫乃是千年前的一名修士,道号成阳尊者。”
这世上是有修士的,虽然洛水镇是凡人国度的小镇,但每个凡人国度都位于修士门派的地盘上。
白真真肯定知道修士的意思,但她不信:“你吹牛吧?你是鬼吧?”
“呵!”老头顿时不悦道,“老夫捏个诀,你且瞧瞧。”
窗台上有风吹进来的植物种子,就在白真真的视线中,发芽,抽条,长出花苞,开出一朵鲜嫩的小野花。
“你,你真是仙人?”白真真顿时惊讶道。
老头道:“老夫岂会骗你!”
白真真顿时尊敬起来,老实回答:“这是景国,洛水镇。开元十三年。今天是三月三日。”
“唔,原来老夫已经沉睡两千年有余。”老头有些寂寥地怅然叹道,“多谢你了,小女娃。”
身为凡人的白真真,怎么可能不对他感到好奇?
“老前辈,你怎么睡了那么久啊?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哪儿呢?”
老头有的回答,有的不回答。
两人聊了很久。
老头说,修士讲究缘分,既然他醒来第一个遇见的是她,就说明跟她有缘分。
又说,他真身藏在别处,这只是一道神识,暂且需要她的玉佩温养,作为报酬,可以满足她一个心愿。
凡人少女白真真顿时许愿:“我要成仙!”
老头给了她一卷秘笈,晦涩难懂,生性懒怠吃不了苦的白真真,很快放弃了。
“我要嫁给一个年轻俊美痴情忠贞此生只爱我一个的仙长!”让夫君修炼,然后带她飞升,这个就容易很多了。
然后被老头嘲笑了:“仙凡有别。莫说不可能,就算老夫想应你,可此地乃凡界,并无修士踏足。小女娃,你换个心愿吧。”
白真真不换,坚持要这个。
老头见她固执,装模作样地说:“罢了,让老夫为你算一算。”
他算来算去,忽然“咦”了一声,说道:“小女娃,你命不错。”
“仙长,此话怎讲?”白真真问。
老头说:“此地虽是凡界,但我竟算到有修士血脉遗落此地。若你能找到他,来日助他至修真界寻亲,未必不是一场造化。”
白真真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助?要她帮忙?
她面上无异,还挑剔道:“那人长得什么样?年轻吗?俊美吗?是良人吗?”
老头要了她的八字,给她算了未来,然后将一幅画面呈现在她脑海中。
一瞬间,白真真就呆了。
那副画面,恰是她与人成亲的画面。女子红衣娇羞,男子喜服俊美。
让白真真惊呆的不是男主的长相,毕竟他虽然俊美非凡,可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真正令她无语的是,这老头的算盘珠子快崩她脸上了!
“小女娃,这是你此生最好的姻缘了,你可要把握住。”老头一改之前的傲慢,得意洋洋地说:“错过此子,你此生就只能嫁凡界的歪瓜裂枣。”
若是真的十五岁少女,被他这样一忽悠,又被画面中的俊美非凡的男子蛊惑,怕不是立刻昏了头,被老头牵着鼻子走。
“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他?”白真真垂眸,状若娇羞地问。
老头立刻给她指明,某日某时某地,只要她去,就能见到他。
又说这是天赐良机,让她抵达后,好好表现,取得此人的好感。
为了取得她的信服,老头又展现了两次仙家手段,比如点石成金、药到病除。
白老爷有宿疾,年轻时候落下的,凡界医术去不了根。老头往一碗水里施了仙法,白老爷喝下后,就再也没有不舒服了。
冲着这个,白真真对老头客客气气的。
直到今天。
白真真出门游玩,是故意跟甄素素“口舌之争”,耽搁时间的。
她就是想要错过老头口中的“天赐良缘”。
原因是,她是女配,那个仙人血脉是男主。她不可能跟他喜结连理,只会被他一剑杀死。
这是她穿越过来,就继承的一段剧情——
洛水镇的白家,有一位明艳照人的大小姐,十五年来,一直过着无忧无虑、快乐悠闲的生活。
直到某日她游玩回来,遇到一个差点被狼吃了的少年,随口吩咐下人将他带回去。
少年洗干净脸,是那么俊美。他的瞳仁,坚硬黑亮,是那么冷峻。他看人的视线,锋利得令人肌肤生痛。
大小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她不禁为他着迷。
只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白真真,很快就没了耐心,觉得少年不识相,不搭理他了。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府中的小丫鬟拿着一块玉佩,问她:“哪儿来的?”
小丫鬟答道:“是陈公子的——”
她给陈公子洗衣服,在衣服里发现的。但白真真误会了,以为是少年送她的,于是大为恼怒。
她把小丫鬟给罚了一通,更加惹了少年厌恶。等少年的断腿长好之后,立刻离开洛水镇。
少年命途坎坷,走到哪,栽到哪。即便拜入仙门,也少不了争风斗气,明枪暗箭。
半年后,少年筑基,跟随师门外出,到下辖的凡界收取弟子。恰巧,来到景国境地。
念着旧情,少年御剑来到洛水镇,想要看望当初对他照顾有加的小丫鬟。不巧,洛水镇遇到妖兽袭击,整个镇子都化为废墟。
他着急寻找,恰见到惊险一幕,凶性大发的妖兽张开大口,咬向逃跑途中仍然美丽惊人的少女。而少女惊吓之下,随手一抓,抓到身后的丫鬟,扔向了妖兽。
遇见这一幕,少年心中一片冰冷,一剑斩去,避开了小丫鬟,将妖兽和白真真一剑斩成两半。
“白真真”的剧情,并没有彻底结束。多年之后,少年树敌无数,在修真界四处流浪时,遇到一个大修士。
大修士见到他,若有所感:“你杀过我的后代。”
两人交锋,少年虽然修为低,但奇遇加身,不仅逃脱,还给大修士埋下祸根,令其从此绝了成仙路。
……
白真真确定,老头口中她的“天定良缘”就是男主。
那这件事就很有意思了。
蛮横恶毒大小姐2
抵达白府。
“大小姐回来了。”
仆人们纷纷恭敬地道, 簇拥上前,请安的请安, 汇报的汇报。
她不过是个清闲小姐,能向她禀报什么,无非是府中的闲事。
譬如厨房里采买了什么菜色,问她晚上吃什么。绣坊送来了新衣,已经收进她院子里了。比如管家出门办事,捡了个差点被狼吃了的少年。
“什么?”白真真脚步顿住,转头看向刚才说话的下人。
“回大小姐的话,晌午管家回来时,带回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仆人见她在意,忙详说起来。
白真真听着,脸色变幻不定。
她故意错过,他却还是会被救下,而且是被白府的人救下。
白真真是有些不高兴的。
剧情中,男主对她看不上,杀她如砍草芥。甚至在杀了她之后, 顿悟了——
【美丽繁盛如她, 嚣张跋扈, 自私狠毒,又如何?终是一介凡人。】
凡人会轻易死去,万事化为泡影。他就不一样了,已经走上成仙路, 未来是千年万年,是纵横大陆, 是自由来去,是真正的恣意快哉。
杀个人还能顿悟, 白真真委实不大高兴。
诚然,“白真真”抓了丫鬟扔向妖兽,乃害人之举。但当时的情况,白家人几乎死绝了,只剩下她、一名小厮、一个丫鬟。
他们三个被妖兽追上,白真真在最后面,最先承受妖兽的攻击。巨大的兽型,滴落的涎水,黑洞般的口腔与喉咙……少女大脑一片空白,随手抓过什么抵挡。
她没抓住小厮,抓到的是丫鬟小玉,就把小玉扔出去了。
但如果她抓住的是一柄剑,或者一块石头,她扔出去的就是剑、石头。
她是差点害了人,但她不是故意害人。陈曲明明有杀死妖兽,将三人都救下的能力,偏偏为了给小玉出气,将“白真真”也一剑斩杀。
明明当初将他从狼口中救下来的人是她,花了大笔银子给他买药,补身体的人也是她。
说一句救命之恩不为过吧?
她只是差点害了小玉,又没有真正害死她,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白真真不高兴。所以,她这次不救他。不认识他,不招他的看不起。
他自己狼口逃生,长好断腿吧!
“小玉照顾他?”听到仆人的汇报,白真真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我知道了。”
转过头,抬脚往院子里走去。
身为白老爷的掌上明珠,她一个人住在一个漂亮的大院子里,庭院中栽满奇花异草,房间里摆满珍宝琳琅。
进了屋子,白真真四下一扫,视线落在梳妆台上,对伺候的丫鬟说道:“都退下。”
丫鬟们立刻应声,退了出去。
“是你让人救的他?”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上面摆放的一块玉佩说道。
锦鲤戏莲的玉佩,上面沾了少许泥土,发出老者的声音:“不然呢?你这女娃子,老夫费心助你如愿,你竟将老夫丢进泥土里。”
没有人捡,玉佩还是回来了。
白真真对老头的神通广大,不感到惊讶,对他的行为倒是有了些猜测。
“谁让你不回答我?”她坐下来,对镜卸首饰,“我十五岁,你也十五岁吗?”
被嘲讽幼稚,老头并不生气。
他一个活了千把年的修士,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凡女牵动心绪。就像人不会因为蚂蚁而喜怒哀乐一样。
“女娃娃,老夫帮你把这仙人血脉救回来了,接下来如何,能否叫这小子对你情根深种,愿意带你前往修真界,就看你自己的了。”老头高深莫测地说。
他看上去屁股是坐她这边,但白真真心里冷笑起来。
剧情中没有什么玉佩、老头、仙人血脉等。倒是男主有一块家传玉佩,后来滴血解封,开启仙种空间,并收获一个随身老爷爷。
白真真怀疑这个老头,就是男主的随身老爷爷。
但老头怎么来找她?还明里暗里引诱,让她跟男主好、跟男主成亲、帮男主去修真界。
莫非他成仙并不顺利,有什么因果落在她身上?
往常她每次穿越,都会遇到不同于剧情的地方,而那些都是“利”她的。
这次,老头的出现,让白真真警惕起来。他未必是利她的,她不能太依赖过去的经验。
“我都救了他,他还不对我死心塌地,他是没良心吗?”作为一个千娇万宠长大的任性大小姐,白真真很自然地发出傲慢宣言。
果然,老头哼了一声,说道:“若是凡夫俗子,如此不稀奇。但此子可是仙人血脉,岂能相提并论!”
仙人血脉?屁!
陈曲就是个草根,货真价实的草根!
非要把他包装成高贵出身,这老头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不就是怕她不舔吗?
呵呵。舔男主,白真真是专业的。
但她早就干腻了,老头这番打算要落空了。
“那我去瞧瞧他。”换了身装束,白真真走出门,叫了个下人引路。
丫鬟小玉正在照顾他,手里端着一碗水:“公子,喝点水吧。”
白真真走进门时,便见下人房里躺着一名脏兮兮的少年,衣衫破烂,泥垢满头,很瘦,只有一把骨头。
但是一张脸被擦干净了,皮肤苍白,五官立体,眸若寒星,很是精致俊美。
剧情中,少女“白真真”第一次见到他,就不禁呆住,随即双颊泛红,心中小鹿乱撞。从此,人参给他吃,灵芝给他用,珍贵药材补品流水似的拿给他。
“醒了啊?”白真真迈步走近。
下人房里本就空间狭小,白真真站在床前,顿时把门口照进来的夕阳都挡住大半,屋里瞬间暗下来。
“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还有亲人吗?”少女声音清脆,不带鄙夷,但也不含怜悯。
老头立刻道:“女娃子,你这样不行,要温柔一些,你瞧那个小玉,她就很温柔体贴。”
白真真差点翻白眼儿。
对这老头愈发瞧不上眼。
他既然觉着小玉好,为什么不找上小玉?什么附身玉佩,必然只是个借口,一道神识而已,草木亦能附着。
说白了,小玉是个丫鬟,就算温柔体贴,可她没有金银,没有地位,能给陈曲什么?唯有温柔罢了。
“你肯定没道侣。”她人身攻击老头。
老头不恼,还笑呵呵道:“老夫当年,天资卓绝,力压天骄,倾慕者无数。”
“你肯定没道侣。”白真真强调道。
老夫哼了一声,说道:“老夫一心修炼,不在意儿女情长罢了。”
“难道不是追求你的女人温柔体贴,你只觉得春风得意,并不心动吗?”白真真道。
这小女娃怎么这般犀利?老头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又道:“听你的,我只会和那些女人一样,男人对我有好感,却不会娶我。”
老头汗颜,竭力挽回道:“不至于此,你和她们怎么一样,你,你是在此人落魄时遇见他的,自与旁人不同。”
“你又没落魄过,你怎么知道?”白真真说,“喔,你现在就很落魄,然而我这么年轻漂亮,你却只肯满足我一个心愿。我再不信你的。”
她嫌弃他年纪大,是她的事。但他居然没对她死心塌地,就是他的不真诚!
老头:“……”
“…………”
他忽然感到不解,这个凡女,怎的如此聪明伶俐,辛辣通透?
另一边。
陈曲在丫鬟小玉的搀扶下,勉力坐起,望向床边的少女。
她容颜极盛,穿着一袭鲜艳的红裙,灿若朝霞,湛湛生光,令人不可逼视。
他从未遇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即便厌恶有钱人,瞧不起那些不知世事艰辛,头脑简单的蠢货,可是此刻,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她身上。
“小姐。”扶起陈曲后,小玉行了一礼,然后搬来凳子,用手帕擦拭干净,请她坐下。
白真真瞅了一眼,不坐。
看向床上,皱眉道:“怎么是个哑巴?”
“小姐,陈公子不是哑巴。”小玉连忙道。
陈曲也沉下脸,眼底划过一丝厌恶,白净瘦削的下巴抬起,哑声说道:“陈曲。”
“打哪儿来呀?要去哪儿呀?听说你受了伤,有什么打算?”白真真道。
这本是很寻常的问话。她就算不问,作为此间主人,他也该主动禀明的。
但陈曲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阴沉,肉眼可见的敌意浮现出来。
“小姐,陈公子刚醒来,身体不舒服。”见情势不妙,小玉连忙打圆场。
白真真不高兴地道:“陈公子?他就是个小乞丐,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是公子?”
小玉顿时脸上涨红,支支吾吾,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别难为她。”陈曲冷声道,“你瞧不上我,我这就走。”
说着,就要下床。
小玉连忙扶他:“公子,不可!你的腿断了,不能走路啊!”
陈曲拨开她,倔强道:“我就是爬,也爬得出去。”
“公子!”小玉着急道,然后看向白真真,泪眼祈求道:“小姐,他腿伤了,走不了路,大夫说要在床上躺一个月,您别赶他走。”
陈曲已经下了床,一只脚使劲,另一只脚拖在地上,疼得他顿时脸色一白,冷汗瞬间爬上额头。
但他一声不吭,倔强地抿着唇,吃力地往外走。
“我几时赶他了?”白真真一脸莫名其妙,“不是他自己要走吗?”
小玉噎住,但神色不赞同。
陈公子已经这么惨了,小姐还这样问人,不就是逼他离开吗?
蛮横恶毒大小姐3
陈曲已经走到白真真身边。
他是真的脏兮兮, 随着他走动,浑身往下掉灰尘, 一步一个血泥脚印。
“府上给他请过大夫了,对吧?”白真真忽然问小玉。
小玉呆了一下,点点头:“请过了,小姐。”
刚才她还说,大夫让陈曲至少卧床一个月,修养身体。
“开药了吗?”白真真又问。
小玉点头:“开过了,一共十天的量,吃完了再抓。”
“把药给他带上吧。”白真真下巴朝少年一点。
反正放在府中也无用,好人做到底。
然而陈曲道:“不必。我贱人贱命,配不上。”
白真真丝毫不动气,又说:“药可以不要。但诊金和药钱,你付了吧。”
陈曲正吃力往外挪动的身躯顿住。
小玉也惊呆了,说道:“小,小姐?不能这样。给,给老爷知道了, 会生气的。”
白老爷是慈善人, 救济过的人不知道多少, 如果给他知道,女儿要人家的银钱,一定不赞同。
“怎么?你要向我爹告状?”白真真看过去道。
小玉忙摇头:“没有,没有, 奴婢不敢。”
“顶嘴你倒是很敢。”白真真瞪过去一眼。
自打她进来,这小丫鬟就字字句句向着陈曲说话。她到底是谁家的丫鬟啊?
“奴婢不敢!”小玉慌忙跪下, 摇头说道。
白真真没再理她,看向石化的陈曲, 说道:“你不会不给吧?”
不等陈曲回答,又道:“不给就算了。也不是很缺你这点银子。”
换了旁人,可能忍一忍就过去了。但陈曲自小儿就心高气傲,多年坎坷的生活,没有消磨他的心志,反而令他格外敏感自尊。
“我给。”他脸色一片苍白,受伤的身躯飞快消耗着他的体力,吃力地摸向怀中,取出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应当抵得了药钱。”
白真真掏出手帕,包裹住手指,从他手心里捏过玉佩。
这动作自不必说,将陈曲气得脸色涨红,薄唇紧抿,呼吸急促。
“小玉,去把陈公子的药取来。”白真真检查过玉佩,居然比她二哥送她的那块还要精巧些,立刻收下来。
小玉起身,却道:“小姐,陈公子的腿伤了,咱们收留他一段时日吧?”
白真真惊讶道:“我没说不收留他。不是他自己要走的吗?”
小玉一噎。
陈曲亦是脸上青青红红,显然想到,刚才正是他自己要走。
她并没赶他。
“陈公子,你受着伤,不要任性了。”小玉便开始劝陈曲。
她也算伶俐,不仅嘴上劝,还去搀扶他:“快躺下,别耽误了伤势。”
她倒的确是一片好心。
陈曲今年才不过十七岁,再心高气傲,也不想耽误伤势,变成一个瘸子。
脸色变了变,他道:“此是我家传玉佩,在小姐手中抵押,充当这段时日的房租,望小姐允可。”
“行啊。”白真真还在把玩那块玉佩,老头到现在都不说话,不知道是沉得住气,还是什么。
但玉佩已经在她手中,就不着急了,她看向陈曲道:“这块玉佩很是值些银子,你就算在我家住个三年五载的都够了。”
“不必那么久。”陈曲在小玉的帮助下,已经躺回床上,他身体不那么疼痛了,声息也平缓了些,“待三个月后,我腿伤痊愈,自会离开。”
又道:“希望小姐保管好这块玉佩,来日我定回来取。”
“行。”这没什么说的,白真真很痛快地点头了。
她用手帕将玉佩包裹好,收进袖中,对小玉说:“那你好好照顾陈公子。这段时间就不用做旁的事了。”
小玉立刻行礼:“是,小姐。”
她看上去倒是很高兴的样子。仿佛能够照顾陈曲,她乐意极了。
“从此陈公子就是府上的客人了。吃喝穿用,都仔细些。”白真真又吩咐,“先拿两件他穿的衣裳。”
小玉低头答道:“是,小姐。”
白真真没再说别的,转身走了。脚步匆匆,好像很嫌弃这屋里的样子。
“太好了,陈公子,小姐答应你留下来啦!”小玉充满喜悦的声音。
陈曲并没看她。视线望向门外,瘦削的脸庞绷着,不知在想什么。
——
“你这女娃子,怎么不听劝?”老头着急上火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刚才他就叨逼叨个没完,白真真一直没搭理他而已。
“你太精明了,太算计了,他不会喜欢的!”
出了下人住的院落,白真真的脚步就放慢了,在夕阳下,欣赏着白府错落有致,春意盎然的景色。
“你觉得他是傻子吗?”她反问道。
老头立刻道:“当然不是。他乃仙人血脉,头脑聪敏,天资凛然。”
“这不就得了?”白真真慢悠悠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现在这样狼狈落魄,我若贴上去,他不起疑吗?”
老头噎住。
话是这么说,但问题是,她不过一个娇生惯养,头脑空空的娇娇女。不应该他说什么,她听什么吗?
“而且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忽然她又道。
老头问:“哪里不对?”
“你说他是仙人血脉,头脑聪敏,天资凛然。”白真真停下脚步,盯着腰间佩戴的锦鲤戏莲玉佩,“但前辈你已经是仙人了,还修炼了上千年,你的头脑也不聪敏啊!”
那陈曲只不过是“仙人血脉”,他“仙人”祖宗都不聪明,他哪来的聪明基因啊?
老头神识一荡,差点散了。
“这都想不到,前辈,我很怀疑你是不是仙人。”白真真皱眉,大有一言不合,就将玉佩摔碎的架势。
老头又羞又气,这要是他从前的时候,早就袖袍一拂,摔她个七晕八素了。
偏偏现在他有求于人,很快说道:“此子虽然聪敏,毕竟是少年心性,岂有你说的狡猾和多心?倒是你这女娃娃,城府太深!”
没错,全都怪她,哪有她这样眼神毒辣的女娃子?一点儿也不可爱!
女修还是要温婉柔顺一些,才可爱。像那个小玉,就很知情识趣。只可惜,她身份不够。
想到走至这一步的缘由,老头深深叹了口气。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陈曲在对抗升仙天雷。紫色的雷海如乌云压顶,将下方的陈曲衬得如一抹浮萍,顷刻间就能灰飞烟灭。
他渡劫不过去的,曾经倒在这一步的老头,深深知道。
陈曲走错了道。这天地间,成仙之道千千万万,可陈曲偏偏走了最窄的一条“杀道”。
不是不可杀,为守护而杀,为镇恶而杀,亦有前辈成功过。但陈曲的“杀”,是戾气十足的“杀戮”。
这孩子自小命途多舛,一路行来,身边没有朋友伴侣。所有人都跟他为敌,利用他,轻贱他,背叛他。
即便有一两个知己,不是被人杀了,就是被人利用背叛他,然后被陈曲亲手杀死。
老头出手保护了他一次,耗尽大部分力量,陷入沉睡。等他醒来后,发现为时已晚。
那时候的陈曲,心灵已经被戾气染黑,无喜无悲,无痛无趣,有的只是浓郁的杀气。拦路者,死!
最后一刻,老头耗费了巨大的代价,回到了最初。他要扭转陈曲的未来,也是他自己的未来。
洛水镇的白真真,是一个空有漂亮皮囊,但没有头脑的草包。
但她有一颗真挚的心,有一个富有、受尊敬的家庭,还有一个具有分神修为的老祖。
只要她爱上陈曲,一心一意为他好,必然会打动陈曲——谁能不爱一个漂亮有钱,又痴心一片的女人?
而老头也想过了,他不白利用白真真。只要她对陈曲好,让陈曲心中存有美好和光,就保护她从之后的妖兽袭击中活命。
然而……
谁知道这个凡女,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头痛不已,老头说道:“你把他的玉佩还回去。这玉乃男子佩戴,于你不利。”
“这是什么说法?”白真真惊讶道,“我从没听说过,玉还能克女子。”
“你没听说过的多了。”老头哼了一声,“老夫岂会骗你?”
“那我怎么知道?”白真真反问了一句,“我现在觉得你可能骗了我很多,只是没证据罢了。”
老头:“……”
他有些恼怒了:“那你以后不要再找老夫!”
白真真立刻说道:“我没找你!我都把你丢了,是你自己跑回来的!”
“老不羞!你是不是贪图我的美色?真不要脸!亏我还把你当前辈敬重!”
“你不想理我,我还不想理你呢!以后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说完,将玉佩扔进花圃里,还用鞋底踩了踩,一直把玉佩踩进泥土里。
这对生性骄傲的老头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他如果有肉身,必然是气血逆行,快要走火入魔了。
“谁都不许捡!”埋了玉佩,白真真对身后跟着的仆人喊道。
这是二公子送她的玉佩,她今天已经丢了两次了,下人们深觉不对,但没有人敢说。
白真真去正院,找白老爷、白夫人用晚饭。
被埋了的老头,叹了口气,神识飞出,去下人院落里探望陈曲。
他让白真真把玉佩还回去,是因为他的另一缕神识就在里面,能够时刻看着陈曲。
他太过虚弱,已经分不出第三缕神识了。
蛮横恶毒大小姐4
“爹, 咱家祖上出过仙人吗?”饭桌上,白真真抬起一双好奇的眼睛, 看向主位上的白老爷。
白老爷一听,就笑了:“怎么这么问?真真想见仙人啊?”
“是啊。”白真真点头道,“爹,到底有没有?”
白老爷神色微微怅然,捋了捋胡须,摇摇头:“爹也希望有,但咱们家没出过修士。”
此间是凡界,少有修士踏足,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修士出现。
也是因此,凡界之人称那些御空而行、具有移山填海威能的人为仙人。
但天下哪有仙人,不过是追逐长生,走上修仙之路罢了,万万人当中也才有那么一个,飞升成仙。
“不过是一群身负天姿,能够修行, 因此强大些的人罢了。”白老爷教导女儿, “真真不必羡慕, 那并非仙人,不过是修士而已。”
他以为女儿听说了什么,起了向往之心,耐着性子教导:“咱们真真长得漂亮, 何尝不是天赋,那些仙人修士都未必有你漂亮。”
能够修行, 是一种天赋。而他的女儿,貌美可爱, 倘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又输给仙人什么?
“我知道了,爹。”白真真做出受教模样,低头应道。
白老爷说自家未出过修士,白真真不意外。
剧情中跟陈曲对立的大修士,弹指之间便移山填海,这种威能的大修士,必然修炼了千百年以上。
在凡界,千百年都足够政权更迭多少次了,断子绝孙都是正常的,何况只是家谱断了。
白真真会问,是因为九个月后的妖兽袭击——陈曲在白家养伤三个月,离开半年又回来,正巧遇上妖兽袭击,算下来应当是九个月。
倘若只影响白家一家,她就说服家人搬走了。但事实是,整个洛水镇都波及到了。
白真真便想着,不若举镇搬迁,去仙人老祖的地盘上,背靠大树好乘凉。
家里没有那位老祖的消息,白真真也不灰心,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回到院子里。
“怎么会呢?”她拿出从陈曲那里得到的玉佩,喃喃自语,“我怎么可能没有仙人血脉?那个臭小子都有。”
话落,半晌没有应答。
躲在玉佩里的老头的另一缕神识,并没有出声。
他听见了也只能装听不见。谁让他“附着”的那块玉佩,已经被她踩进泥土里了?
不过,老头心里盘算起来。
显然,这个凡女没有他想象中的好糊弄。那么,他需要再完善一下之前的说辞了。
本想着带上她一起去修真界,投奔她在九黎门的老祖。
以陈曲的命,坎坷崎岖,她作为他的伴侣,多半活不到见玉华真人的那一日。
他和陈曲都会尽力保护她。但凡人命薄,哪怕没有坏人追杀,只是生老病死,就够她受的。
但也好过她葬身妖兽之口了,老头心里是坦坦荡荡的,心想待她死了,陈曲便以白家女婿的身份,拜玉华真人为师。
有了玉华真人的庇佑,陈曲这一世该会顺利些,不至于戾气横生,再次走上杀道。
转眼,三日过去。
吃过早饭,白真真盛装打扮,就要出门逛街。
没有手机电脑,没有网络的时代,不逛逛街,还能怎么样啊?
“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他?”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真真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梳妆台。刚才被整理干净的台面上,躺着一枚玉佩。
“你怎么回来了?”白真真让丫鬟们下去,走回去道。
老头哼了一声,不快道:“你这女娃子,好没礼貌,也不知把我捡回来。”
“我以为你喜欢。”白真真道。
老头如果有肉身,一定是吹胡子瞪眼:“什么话?”
谁会喜欢把自己埋在土里啊?
“不喜欢?那你不早出来。”白真真道。
老头气得,差点没忍住动手。
“非要我接你回来?我十五岁,你也十五岁吗?”白真真又加了一句。
这下老头气得,彻底没脾气了。他该知道的,这小女娃虽是个凡女,却是娇宠着长大的,最是任性娇蛮。
“哼,老夫不与你计较。”老头说道,“倒是你,怎么不去探望你那未来夫婿?”
白真真道:“不想贴他冷屁股。”
老头想了想,以陈曲的臭脾气,她若去了,可不就是热脸贴冷屁股吗?
“你不亏。”老头哄道,“他可是仙人之后。若非意外流落在这凡界,你本没机会认识他。”
白真真哼了一声,傲然道:“我也是仙人之后!”
“哈哈哈!”老头大笑起来。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个仙人老祖。不过是小女孩的骄傲,非要争一口气而已。
紧接着,她道:“你帮我算算,我肯定是!”
老头道:“我早就帮你算过。否则,怎么知道你会有一个仙人血脉的夫婿?”
“你没有仙人老祖。别想了。”
白真真却道:“不能,我肯定有!”
老头还在嗤笑,就听她说:“该不会你修为比我仙人老祖低,算不到他吧?”
忽如雷劈下来,老头神魂一震!
白真真说:“这是合理的吧?虽然我没修过仙,但我知道就算仙人,也分三六九等。你如果修为低,那肯定算不到我仙人老祖的存在。”
她信誓旦旦。
言辞凿凿。
那么笃定和自信。
老头要不是知道她瞎扯,几乎要被她忽悠过去了,以为她真的知道什么!
好在他藏在玉佩中,无躯无形,没让她看出破绽。
“倒也不是没可能。”他状若谦逊,实则傲然,“不过,老夫生前修为已至……”
白真真打断道:“你已经死了啊?”
老头:“??”
“……”
“!!!”
他奶奶的腿,居然被个小丫头套话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
淡淡的尴尬在空气中流转。
“我又没瞧不起你,你干嘛不说话了啊?”白真真道,“你但凡有身躯,早就让我帮你回魂了。放心啦,我早就猜到你已经死了。”
老头快要吐血。
这真的只是个凡人丫头吗?也太鸡贼了些!
“算了,你不用说了,我肯定有仙人老祖。”白真真继续道,“且不说你死了这么些年,才俊英杰辈出,又有多少天骄傲然于世。”
谁死了?谁死了啊?会不会说话的?一口一个死,老头气得,差点又死一回。
“就说你现在只剩一缕残魂,能有多少本事,又能算出什么来?我老祖轻轻松松是你算不到的存在。”
老头这下真的,有气无力,奄奄一息了。
他怎么选中了这么个丫头?真要跟她一路同行,他非得气死八百遍!
老头已经在想怎么死遁了。
只要她跟陈曲成了亲,踏上修真界的路,他立刻消失!
想到陈曲,老头冷静了一些:“你年纪小,出言无状,老夫不与你小丫头计较。”
“老夫难得做一次媒,不想它有始无终,所以老夫且问你,几时去见那小子?”
白真真见他这么着急,愈发不慌了。
“再说吧。”她道,“他断了腿,要在我们家住上两三个月,时间还早着呢。”
老头顿时动怒,有种脑门子上迸青筋的感觉:“老夫要有你这么个蠢货孙女,老夫得气死!”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道理你懂不懂?”
“他现在正是落魄时,你不在他失落时关心他,以后再想走进他的心,可就难了!”
瞎聪明!聪明的全都不是地方!该聪明的时候,蠢得像头猪!
老头的气急败坏,愈发让白真真笃定,他就是陈曲的随身老爷爷,他们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她是个关键。
那她更不着急了。
“你去给他托个梦。”她坐下来,眼睛发亮,理直气壮地发号施令,“就说我是他未来的贵人,他讨好我才有活路,能富贵荣华,什么时候他肯热脸贴我冷屁股了,我就去见他。”
老头脱口而出:“你在想屁吃!”
“你说什么?”白真真瞪圆眼睛,“你到底站在谁那边?”
老头心中一凛,恐她发现端倪,忙说道:“老夫当然是站在你这边!但你这小女娃,太高傲!身为女子,怎可如此?”
他一片好意般,谆谆教诲:“身为女子,当温婉柔顺,温柔体贴。如此,才能受夫君敬重,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
“否则,即便你们成了亲,来日他遇见了温柔有加的女子,可就要被别人哄去了,到时你哭都来不及。”
他不知廉耻的吓唬小女孩,让白真真恶心透了。
“那算了,我不嫁他了。”她冷笑道,“他若是个有良心的,就算我打他骂他,他也不会跟别人走。”
“他若是个薄情的,我便是温柔体贴,他还要嫌弃我木讷、没情趣,转而找泼辣明艳的女子玩。”
“你不要哄我了。也许你蠢,根本不懂得这些。也许你坏心眼,看不得女子好。但我不会再听你说话了。”
抓起玉佩,打开窗户,再一次将玉佩丢进了花圃中。
然后,关上窗户。
坐下来,拿出陈曲给她的那块家传玉佩,左右端详着,忽然道:“来人,取绣花针来。”
很快有婢女取了针线筐来。
白真真没解释,自己不是要做针线活:“下去吧。”
等人出去了,她取出细细的绣花针,顿了顿,刺在左手中指的指腹上。
她面无表情地挤出一滴血,看向玉佩。
蛮横恶毒大小姐5
老头没制止她。
白真真看着指腹上的血珠, 心中一沉。随即,将那滴血滴在玉佩上, 静等起来。
无事发生。
那滴血并没有融入玉佩,她也没有被吸入某个空间中。
果然,这是陈曲的机缘,只有他的血液有用。
她有些失望,想要割开掌心,挤出半杯血,将玉佩泡进去试试。
但她是白家受宠的小姐,这样伤害自己,难免惹得家人担心。
就此放弃又不甘心。白真真将十根手指都扎了一遍,挤出十滴血,把玉佩涂满。
脑中好像晕了一下,仔细感觉却又没有了。白真真眸光沉下来,一股阴郁在眼底涌动。
“你在干什么?”这时,老头的声音又传来,带着嘲笑, “你不会以为这块玉是什么宝贝, 而你能开启吧?老夫劝你, 别白费功夫了,这就是块凡玉。”
老头的话,可以反着听。
白真真心中一动,扭头看过去:“你怎么又回来了?”
一块沾满泥土的宝玉, 在空气中漂浮着,老头生气的声音响起:“不然呢?你十五岁, 老夫可不是,还能与你置气不成?”
老头也是没办法。
她已经晾着陈曲三天了。他有句话没瞎说,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白真真如果在这段时间关心陈曲,陈曲一定会将她放在心上的。
可她没有,一次都没去过,直接将人晾在那里。老头不禁纳闷,上一回并非如此啊?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明明上一次,小丫头见了陈曲一面,就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你之前说的法子,老夫会试试看。”他傲然说道。
不然,依着她的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去见陈曲。
在陈曲那里盯了三天,老头亲眼看着小玉是如何一心一意照顾他的。
只是,白真真可能说对了,极致的温柔体贴,并不能引起男人的在意。
陈曲或许感念这份恩情,但只此而已了。
就如前世,他救下小玉后,将她带回门派,做了洞府中扫洒的仆婢。后来他与门派决裂,门派覆灭,小玉机缘之下被其他门派收容,方有了几分仙缘。
而那时的陈曲已经忘记她了。区区一名凡女,曾经对他的关心与照顾,如萤火之辉,虽有光芒,却微弱。
他生命中全是滔天之恨,浩瀚的恩仇,极致的惊险,动荡的生活。
挑中了白真真,老头没指望她照亮陈曲。但她与小玉不同,她性格骄纵任性,貌美绝伦,又出身不凡,这样的女子,陈曲会记得她的。
这就够了。在修士的漫长生命中,能记得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小丫头,老夫不保证成功。”他说道,“此子虽然落魄,但龙骨在身,龙血涛涛,龙鳞披甲,要让他臣服,怕是万难。”
白真真:“……”
他可真能吹。
“你做不到就别扯谎遮掩了,我都听不下去了。”她鄙夷说道,“他出身好,难道我就差了?我凤骨在身,凤血沸腾,凤羽茂密,比他差哪儿了?”
老头:“…………”
是,她的确有个仙人老祖,但她没有证据啊!
小丫头过于自信。
“算了。”不等他说什么,白真真摆摆手,兴致缺缺地道:“你想做这个媒,自己看着办。我反正不倒贴他。”
追男人是追男人,倒贴是倒贴,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
如果陈曲是个值得的人,那她与他相遇在此时,她会高高兴兴地对他好。
但他不值得。
“好好好。”老头无奈地道,顿了顿,“你莫要再拿那玉佩折腾了,那不过是块凡玉,老夫又不骗你。”
白真真一脸无所谓:“知道了。”
“老夫与你说的,你一定要记住。”老头又郑重其事地道,“不要用自己的血去碰奇奇怪怪的东西,倘若遇上邪物,你何止小命休矣,魂魄都不得安宁!”
他一副好心规劝的态度,白真真便道:“知道了,知道了,保你的媒去吧。”
等老头一走,她立刻拿起绣花针,刺破指尖,继续把血珠往玉佩上涂抹。
玉佩外表上看不出什么,然而内里的仙种空间,却并非表面看上去的平静。
前世,这块玉佩沾过白真真的血,恰巧是心头血。
陈曲厌她狠毒,害人性命,斩杀妖兽时将她顺便也斩了。活色生香的少女被劈成两半,鲜血洒了满地。
恰巧,她怀中揣着从小玉那里抢过来的玉佩,心头血将玉佩侵染。
玉佩空间里,老头的另一缕神识眼睁睁看着仙种空间震动,竟有分裂之势,急得不得了。
“这个臭丫头,怎么不听劝!”
他急得不行,偏偏不能出面阻止,否则就会暴露他也藏在此块玉佩中的事。
“罢了。”观察良久,老头逐渐冷静下来。
这块玉佩乃陈曲的机缘,只有他的鲜血方能解除封印。这小丫头机缘巧合,触碰到玉佩的核心,却最多分去十之一二,影响不到陈曲太多。
他安心下来,不再关注这边,苦思冥想,如何才能让陈曲对臭丫头温和一些。
——
陈曲做了个梦。
梦里,他与白府的大小姐成亲了。
白老爷面目慈善,看向他的眼神满是赞赏与喜欢。
宾朋四座,笑声鼎沸,人人都在恭贺少年英才与绝色佳人的喜事。
梦中,他一身大红喜袍,面容欢喜,牵着身旁之人的手,内心一片安定,同她在朗朗乾坤之下,拜天地,敬列祖,许终身。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握着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诚挚允诺,“终我一生,必不相负。”
那个骄傲美丽的,盛气凌人的少女,双颊晕红,眼波含情地看着他,羞涩颔首:“我亦是。”
陈曲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既能感受到“陈曲”的情绪,也知道自己在冷眼旁观这场婚礼。
他心中想道,我竟然是这样的人吗?我竟然渴望善名远播的白老爷的认可,渴望这么多人的尊重,渴望这样美丽骄傲的少女为自己倾倒。
我已经渴望到,在梦里安慰自己吗?这真卑劣。
只一瞬间,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婚礼,迅速褪去,梦里恢复一片黑暗。
“这才是我的梦境。”黑暗中,陈曲觉得很冷,但很安心。
他不喜欢白真真。
她从小锦衣玉食、仆婢成群,不知辛苦为何物。与他这样的人,全然不同。
她是活在云端的人,他是挣扎在泥里的人。她不会懂得他的苦处,也不会理解他的不甘与野心,他怎么会喜欢她。
还与她成亲。
被驱逐出梦境的老头:“……”
老头叹气,大口地叹气。
他是为了谁啊?他容易吗?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
听他的能有错吗?
“哼。”以为这样他就没办法了吗?
陈曲又做梦了。
梦里,刚才还娇羞无限的美丽少女,变得柳眉倒竖,一脸的尖酸刻薄,而“他”则羞恼大吼:
“你少瞧不起人!”
“我没吃你的、喝你的,我交过房租!”
“我没求着你救我!”
“这是我住的院子,不欢迎你。出去!”
“你又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命好,会投胎吗?除了出身,你还有哪里比得过我?”
陈曲冷眼看着这一幕幕。
“够了!”他沉声。
纵然她高傲任性,不懂温柔体贴,不知人间疾苦。但那日,她并未给他难堪。
是他自己要走,她并没有赶他,只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她没有任何理由将一个小乞丐当回事。陈曲心里明白,若非她给他台阶,他根本留不下来。
“他”有何立场,将她想象成这样令人憎恶的样子,然后冲她宣泄愤怒?
梦境褪去,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老头一连引导了陈曲的两次梦境,神识疲惫不已,次日清晨对白真真说:“你让老夫做的事,老夫完成了。”
他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虚弱,白真真惊讶道:“你做了什么?不会伤及本源了吧?”
见她担心他,老头轻哼一声,说道:“老夫都是为了谁?你这小丫头,若是有良心,就把玉佩洗一洗。”
她几次将玉佩丢进泥土里,现在玉佩上面沾满了泥巴,脏得要死。
白真真道:“知道了。”
叫过丫鬟,把玉佩递过去:“洗干净。”
“是,小姐。”丫鬟双手捧着玉佩,出去了。
老头本意是让她亲手清理,但……罢了。
“你何时去看他?”老头问道。
白真真道:“不急。”
“小丫头,你耍老夫?”老头声音阴沉下来。
这么急?
白真真心中一动,说道:“行吧行吧,看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成全你吧。”
她换了身衣服,就往陈曲养伤的小院行去。
陈曲是管家救回来的,原本他脏兮兮、破破烂烂的样子,像是个小乞丐,就把他安置在下人的院子里。
但陈曲上交了房租,那是一块相当精美的玉佩,白真真不会在这种明显的地方落口实,于是不仅让小玉单独照顾他,还让人准备了客房给他住。
此刻,陈曲吃过早饭,被小玉扶着来到院子里,坐在石桌边晒太阳。
桌上摆着两个白瓷盘,里面堆放着鲜摘的樱桃和几样糕饼,还有一壶茶水。
小玉跟管家借了本书,捧在胸口走来,兴高采烈地道:“公子,你可以看书啦!”
陈曲是识字的。
他幼时家境不错,也曾读过一两年书。后来家境败落,做过乞儿,被人收养过,给大户人家做过下人,因为面目俊秀,被放在小少爷身边做书童。
小少爷不学无术,常常让他代写作业,他心中嗤笑,自无不愿,因此识得许多字,亦读过圣人文章。
蛮横恶毒大小姐6
“多谢你。”陈曲看着走来的婢女, 轻轻点头。
小玉有些不好意思,陈公子相貌太俊美啦, 白皙的皮肤,立体的五官,乌黑双眸中总带着几分桀骜不屈,令她忍不住将他当成大人物看待。
她想,他如此落魄却不屈服,真是不同寻常,她一定要好生服侍他。
“公子客气啦。”小玉将借来的书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看着上面的字,遗憾地摇摇头:“可惜我不识字。”
随即,又振奋起来:“但我听说这是一本很好的书,公子快看吧。”
书是管家借给小玉的。管家是识字的,早年间正是因为聪敏好学被白老爷提拔。
听闻陈曲识字,便将珍藏的一本诗集借出去,并说道:“若他看完,还想再借, 你便再来。”
陈曲听完小玉的转述, 神情一怔, 冷峻的脸庞有些看不清:“好,我知道了。”
眼眸低垂,阅读诗集。
他一头脏乱打结的头发,因为洗过了, 又被小玉亲手梳起来,此刻干净柔顺地垂在背后。
少年坐在和煦春风中, 容颜俊美,乌眉沉眸, 静静读书的侧影,让小玉感到美好极了。
她双手交握在身前,嘴角挂着浅笑,心中想道,陈公子总该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坏地方,白府从上到下,都是很好的人。
然而她看错陈曲了。
他在听到那句“若还想借,便再来”之后,心中浮起狐疑——管家对他如此客气,究竟有何所图?
“小姐,您来了!”小玉的声音,打断陈曲的沉思。
他抬起头,朝院子门口看去。
少女由门外而来。一袭明亮的紫色衣裙,簪缨环佩,华光溢彩,走动间,顾盼神飞,好似天地间最夺目的一抹光彩。
刹那间,他心头笼罩的多疑与黑暗,仿佛敌不过这热烈辉光,如潮水般褪去。
白真真迈进门,对小玉点了点头。
看向陈曲,问道:“你怎么样了?”
这真是很不用心的问候。陈曲面色如常,握着书籍的手指蜷紧,点头道:“多谢白小姐关心。我的腿还好。”
她并非梦中那样面目可憎的人。他在梦里将她想得那样坏,陈曲有些愧疚。
再见到她,不由得就放低了姿态,神情和缓。
“我说呢,你怎么这么好心情,在院子里晒太阳。”白真真说着,走近他,“你在读书啊?”
随着她的靠近,一缕女子身上的轻软馨香飘来,在鼻尖萦绕着。
陈曲原本最讨厌这些香料,总觉得用这些奢侈之物的人,统统臭不可闻。
但不知为何,她在他身旁,他只觉轻微不适,竟没有反感作呕的感觉。
他微微向后,与她拉开距离:“是。小玉帮我借的。”
“喔。”白真真才不关心他跟谁借的,“在这里住得怎么样?吃的用的,都够吗?”
不等他回答,又道:“你交过租金,有什么要求别客气,该说就说。如果下人伺候不满意,也可以换。”
听到这里,小玉一下紧张起来,忙道:“小姐,奴婢不敢躲懒,会用心伺候陈公子的。”
但陈曲没误会,他知道白真真只是客气地说说。
想到管家对他也很宽待,他脸上淡淡:“我知道了,多谢白小姐关心。”
这世上,对他坏的,一定是恶人。但对他好的,也未必就是好人。
虽然他身无分文,但这一身皮囊,为他惹过的祸患也不少。当面对他和善亲切,背地里要把他卖了的事,他经历的还少吗?
白老爷善名在外,然而陈曲也不会掉以轻心。
这少女看起来很没城府,陈曲一样不会小看。
“行吧。”白真真打量他两眼,见他没什么说的,“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走了。”
转过身,对小玉叮嘱道:“好好伺候陈公子。”
“是,小姐。”小玉恭敬道。
白真真离开后,小玉立刻松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薄汗,说道:“幸好小姐没把我换掉。”
“你很想照顾我?”陈曲看向她。
小玉笑着说:“是呀,公子好脾气,照顾公子一点儿也不累,比平常轻松多了。”
她原是府中的杂役丫头,干的都是些洗衣倒水、砍柴烧火、搬运跑腿的活儿。相比之下,伺候陈曲就轻省多了。
陈曲点点头,没有苛责什么。
她也是个苦命人。虽然穿戴整齐,吃住有着落,但她是个丫鬟。
他是自由身,小玉却是奴婢,陈曲觉得她比自己苦,因此不介意她并非真心照料。
低下头,松开被攥得微皱的书,翻阅起来。
“你怎么这就走了?”院子之外,老头着急地说着,“他态度如此温和,趁机跟他培养感情啊!”
白真真没好气道:“你还说?你是前辈就能骗人了吗?”
“老夫何时骗你了?”
“你说他愿意热脸贴我冷屁股了,但刚才是怎么回事?”白真真气冲冲质问。
老头一噎,随即没好气道:“以他的性子,这已经是改善许多了!”
“呵。”白真真嗤笑一声,大步往外走去。
她生得明媚,穿戴张扬,刚来到大街上,顿时引起许多人的注视。
“白小姐,这是小生亲手做的胭脂,取百花之心,曦光之露,精心研制而成,请白小姐收下。”
“白小姐,等等,请收下这罐槐花蜜,这是在下爬到山崖上,亲自割蜂巢,采集的蜂蜜。”
“白小姐,这是家母今早做的豆腐包子,味道鲜美,请白小姐赏光一尝。”
“白小姐……”
一声声殷勤的讨好将白真真淹没了。
她高傲地扬着下巴,目不斜视,说道:“没空拿。送到府上去。”
等到周围簇拥的追求者们散去。
“看到没?”白真真对老头说,“这才叫热脸贴冷屁股。陈曲那叫什么?叫爱搭不理!”
老头不禁头疼起来,喝道:“一群凡人,又岂能与仙种相提并论?”
言外之意,陈曲对她端着架子,是因为他身份高贵,跟普通人不一样,他有资格傲气。
白真真懒得理他,说道:“他不贴过来,我不会理他的。你不用说了。”
老头也烦了,哼了一声道:“随你。”
“你最好是。”白真真道,“别过一会儿,又不甘心了,还想做媒,又来啰嗦我。”
正有此意的老头:“……”
他不禁怒道:“老夫难道会害你吗?不怕告诉你,小女娃,你此生有一大劫,若是躲不过去,莫说安享晚年了,你都活不到嫁人!”
白真真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哼。”老头反而不吭声了,等着她求他。
白真真没着急,走进一家茶馆,点了一壶茶,吃着小份的瓜子点心,听起楼里的说书来。
“你以为我骗你不成?”老头见她不问,以为她不信,“你们全家的活命机缘,全在姓陈的那小子身上。你若不信,尽管等着好了,老夫绝不会再劝你半句!”
见他恼了,白真真便放下手里的瓜子,半信半疑地道:“你说真的?”
“哼。”
白真真有些紧张起来,开始讨好地道:“前辈,是什么劫难,这么厉害?你告诉我吧?”
老头仍是不说话。
“老头,你可以了啊!”白真真不高兴了,“我都这么低三下四了,你还想怎么样?我死了,你就能好吗?到时候我把玉佩打碎,让你没处藏身!”
给老头气得!
“你这也叫低三下四?”
白真真:“哼,我可是白家大小姐,好好与你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头说话,还不够善良温柔吗?”
老头:“……”
“…………”
这天聊不了一点。
“行,我告诉你。”知道跟她废话也是白费唇舌,老头道:“不仅仅是你们白家,我观整个镇子,上空笼着一层淡淡的灰气,怕不是天灾将至。”
他说完,以为小丫头会质疑他吹牛,没想到她皱着眉头,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半晌,她有些忧虑地说:“若我找到老祖就好了,我们整个镇子都搬过去,再不会天灾人祸。”
老头一怔。
他有些意外,原以为她关心整个白家已是有心,没想到她连整个小镇都考虑上了。
“前辈,你连我们小镇有天灾都算得到,你好厉害啊!”她崇拜地说,“那你算一算,我老祖在何方?”
老头还真知道。
九黎门的玉华真人,不过两千余岁,修为已化臻,算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但她尚未跟陈曲两情相悦,这会儿告诉了她,指不定下一刻就把穷小子给踹了。
他扭转天机,真是扭了个空。
“老夫苏醒不久,神识尚且虚弱,过一阵子,且等老夫恢复一些。”他没把话说死,神秘莫测地给出一句。
白真真恭敬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哼,你有保全无辜镇民的心,老夫又岂会冷眼旁观。”老头傲然道,“不过,你这小女娃既有善心,老夫心里高兴,便再去收拾收拾姓陈的小子。”
白真真心中冷笑,脸上却有些扭捏,说道:“我不是不喜欢他。但他太高傲了,要我求他,我做不来。”
就知道你心动!老头心说,嘴上道:“不用你求他。待老夫再试试。”
两人就此“和解”。
白真真吃茶,听说书,自是惬意。
老头的另外一缕神识,还跟在陈曲的身边:“小玉那个丫鬟,真是不错。”
“前辈何出此言?”白真真随口道。
老头道:“她性情温柔,细致入微,把姓陈的小子照顾得很好。”
“回头给她加薪。”白真真垂眸,漫不经心地说。
老头:“……”
怎么不吃醋?心这么大的吗?
本想激得她醋意大发,转身回府,也去照料陈曲。但老头转念一想,不吃醋也好,陈曲大概瞧不上动不动就醋意大发、咄咄逼人的女子。
当晚,陈曲又做梦了。
这次他梦到了已故多年的父亲,父亲和蔼地看着他:“曲儿。”
“爹?”陈曲怔怔道。
“曲儿,这些年你过得可好?”父亲怜惜地问。
陈曲抿着唇,不作声。
“爹娘没能护着你长大,你必定吃了许多苦头。”父亲叹了口气,然而神色有光,“但你靠着自己长大了,爹很为你骄傲。”
这次陈曲上前一步,叫了一声:“爹。”
“若我和你娘还在,你这个年纪,该为你说亲了。”父亲又道,面容慈爱而惋惜。
陈曲这次没说话,低下头去。
“爹觉着白小姐就很好。”父亲笑着说,“曲儿,你喜欢她吗?”
陈曲没有抬头,淡淡道:“孩儿配不上。”
“有什么配不上。”父亲骄傲地说,“我的曲儿,一表人才,坚韧刻苦,毅力过人,读过书,一般人可比不上。”
又说:“那白小姐,她虽然家境好,但她性格天真,又娇蛮任性,曲儿若是与她一般家境,她还配不上你。”
陈曲一颤,慢慢抬起头。
“曲儿长这么大,还没有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吧?”父亲的眼神慈爱极了,“你现在借住在白府,不妨与白小姐交个朋友。琴棋书画,悠闲度日,何妨?”
陈曲定定地看着他:“你究竟是谁?”
“父亲”一笑,面容随即模糊起来,高大的身形缓缓缩水,变得瘦削又单薄。
“他”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话落,化为一道白烟,原地散去。
蛮横恶毒大小姐7
老头从陈曲的梦中出来, 见他睡眠安稳,不禁得意一笑。另一缕神识, 钻入了少女的梦中。
两个黄口小儿,他还拿不下他们了?
白真真睡着了,正在做梦。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她是一只白色小猫,漂流在河面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老头潜入梦境里,辨识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只猫就是白真真。
“这小丫头。”他轻哼了一声,旋即化作仙人模样,白衣墨发,御剑上天。
宝剑在天际划过,流光溢彩,很是惹人注目。若是凡间之人见了,忍不住就会惊呼一声,伏地跪拜。
哪怕是梦里, 也会激动不已, 目光追随。
但老头在天边飞了数个来回, 漂流在河面上的白色小猫,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唰——”
仙长自天边飞落,御剑悬空于河面上,低头俯视着小猫, 笑着赞许:“好一只漂亮的猫。”
白真真本来在做梦,她今天的梦境是逃学, 作为猫族公主,她被要求熟读四书五经, 如此才能做最漂亮的猫。
她心想,我已经够漂亮了,何必再努力?况且,要那么漂亮做什么,被人抓住剥皮做袖筒吗?
然后她就逃学了,洗着清凉的澡,晒着暖暖的太阳,不知道多舒服。
“你是谁?”她抬起猫头,眯眼望着前方的男子,“怎么像我家新来的穷小子?”
等等。她家是猫族,怎么会收留人族?
梦境和现实一瞬间交互,又被强大的力量模糊了边界。
白真真很快忽视了这个异样,她慢慢站起来,向后退:“你是来抓猫的吗?”
青年仙长笑道:“我是九重天上的剑修,路过这里,发现你漂在水面上。你是溺水了吗?”
“没有啊。”白真真莫名其妙地说。
青年疑惑道:“可是,猫是不会凫水的。”
白真真呆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漂在水面上的腹毛,一根没湿,又看了看自己按在水面上的爪子……
好像有道理,她心想。但又觉得不对,猫虽然不能凫水,可她是人啊?
等等,她到底是人是猫?
“我带你去玩吧!”不等她想明白,青年已经一把捞起她,往远处飞去。
他们满世界玩耍,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小猫化身成的少女,对青年建立了深厚而炽烈的情感。
“我要走了。”又一次死里逃生,青年提出告辞。
小猫不舍:“你不要走。”
“我会再去找你的。”青年允诺,“你别不认得我。”
小猫急忙说道:“不会的,我会记得你,你来找我吧,我们在一起!”
听到这里,“青年”微微笑了。
就算小丫头对陈曲仍然做不出倒贴的事,可是少年慕艾,她心中既然已经生出好感,两个人干柴烈火,互许心意还远吗?
次日。
老头满以为白真真会红着脸醒来,眼神闪烁,捂着脸不好意思面对自己的心意——梦里她对“陈曲”动了真心,醒来后岂会不移情?
这是老头的计策,他料想白真真醒来会探望陈曲,印证梦里残留的情意萌动。
然而,白真真高高兴兴地吃过饭,就去逛街了。
老头心想,小丫头还挺浪漫,知道给陈曲买点礼物。然而他想错了,白真真只顾着吃吃喝喝,玩了一整天!
“你不去找陈曲?”老头不禁急了,“老夫调理过他了。”
白真真不在意道:“让他来找我。”
“他腿断了!”老头都气笑了。
“好吧。不过太晚了,明天再说。”白真真道。
老头觉得小丫头真能忍。当晚,又进入她的梦境。
这次,小丫头生活在黄沙满天的地方,无数丧尸追着她跑。
老头化身的青年,带着她求生,经历一次又一次险境。
然后,死在一次危险中,为了保护她而死。
“不要!”小丫头哭喊道,“陈曲,你不要死!”
青年身躯破损,模样凄惨:“不要哭,好好活下去。”
这样悲伤的噩梦,老头满以为小丫头会满脸是泪地醒来,然后去找陈曲。
没想到,她若无其事地起床,去主院吃饭,回来后就高高兴兴地拿上钱袋,又出门了!
老头震惊了:“小丫头,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有吗?”白真真在路上挑选香囊,“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好一句不记得了。
“有。”老头恼怒不已,“你在梦里喊陈曲的名字,哭着喊的。”
“喔。”白真真回想了一下,“不记得了。”
老头心里的火,噌噌往外冒。
夜里,老头再次潜入白真真的梦境,还没来得及察看场景,就被她拉住了手:“你来啦?这次带我玩什么?”
老头悚然一惊,茫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白真真歪了歪头,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昨天和前天,不就是你带我玩的吗?”
老头简直冷汗都要出来了。
“别装啦!”白真真摇着他的手臂,满不在意地说:“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我梦里的人了。”
老头绷着脸,保持着茫然的样子,一言不发。
“我做梦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有时候是知道的啊!比如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想飞就飞,一步跨越山海也是有的。”
“但你拉着我,我跑不了,这很不合理,不像我的梦,所以我知道你不是我梦里的人。”
“你怎么啦?”白真真不解地看着他,“你如果不想说自己是谁,可以不说。我们去玩吧?”
她兴高采烈的,眼睛里满是光彩。
自从见到他,她就这样高兴,神情充满期待。
老头后背一凉,如坠深渊。
这孩子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难搞啊?比姓陈的小子还难搞!
“我叫白承,是你的老祖。”青年摇身一变,化为一个陌生的人影。
高高瘦瘦,容颜清隽,青衣长剑,神情温和:“这是我留在此处的一道意识。”
“老祖?”白真真呆呆望着他。
“当家族中有后辈身具仙缘时,我才会现身。”青年道,“我在九黎门,来找我吧。”
话落,青年原地化为一蓬轻烟,不见了。
留下白真真着急叫道:“老祖!老祖!”
逃离白真真的梦境,老头钻回玉佩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怎么也没想到,区区一介凡女,居然如此机灵狡猾,令他疲于应对。
做好的打算,一步步被毁坏,他被迫泄露出玉华真人的消息,才能够脱身。
这原本是他打算在白真真与陈曲两情相悦之后,相携前往修真界,才说出的消息。
这样也好。老头安慰自己,白真真比想象中的聪明,那么她可能会陪陈曲走一长段路,这怎么会是坏事,分明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如此安慰一场,老头心里舒服了些。
只是,修行数千年、离飞升只差一步、偷天换日、扭转天机的他,居然在一个凡人小女娃手里屡次不得成功,令老头耿耿于怀。
曦光降临,嫩绿叶片上的露珠坠落,飞溅点点水迹,很快融于土壤中。
白真真如往常一般,精神饱满地起床。
第一件事,便是坐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玉佩,与绣花针。
漫不经心地刺破一根根手指,将血液挤出,涂在玉佩上面。
自从拿到玉佩后,她每天都拿血液侵染——老头说这是一块凡玉,但他的话要反着听。
这分明是陈曲的机缘,如果老头心存善念,会提醒她:“不是你的机缘,不要强求。”
但他奚落她说:“这是一块凡玉,你做的都是没用的事。”
嗡——
忽然,白真真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她用力握紧玉佩,另一只手则扶住桌子。
下一刻,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有些意外,她四下环视,发现这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可见度很低,仅有不到三米远。
空气中弥漫着的不是雾气,她伸出手掌,在白雾间穿梭,很快断定,这是灵气!
她应当是躯体进来这片空间中,灵气无形中钻入毛孔皮肤,神清气爽。
白真真迈动着步子,在这片空间内丈量着,向着一个方向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没有走到尽头。
在此期间,她发现了一条灵气浓郁的河流。自不知何处而来,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白真真蹲下,双手掬起一捧水,再也忍不住:“哈哈哈!”
陈曲的机缘?现在是她的了!
“出去。”她道。
意念一转,她整个人回到房间里,手掌湿漉漉的,但是很快就干掉了,灵液很快逸散到空气中。
“老夫看走眼了。”一个复杂的声音响起,“没想到这玉佩居然是一个宝贝,倒叫你小丫头捡了便宜。”
装得像模像样的。
白真真颇欣喜地说:“是啊!看来陈曲果然旺我,我以后对他好一点。”
老头心中宽慰了两分。小丫头虽然机灵狡猾,心肠不坏,不会用完人就一脚踹开。
“老夫早就说过,他是你的贵人。”
白真真又问:“前辈,你可知九黎门?”
“唔,仿佛是听过有这么一个小门派。”老头很讶异的样子,“小丫头,你怎么会知道修真界的事?”
白真真欣喜又有些疑惑地说:“我好像遇见我老祖了。他说在九黎门,让我去找他。”
这些不重要,不必跟老头圆什么细节,她直接问道:“前辈,你可知如何进入修真界?”
这正是她一筹莫展的地方。若非为了从老头口中套出细节,她哪有心思敷衍他和陈曲。
老头沉吟了下,说道:“老夫的确知道。”
既然在她梦里露馅儿,编出玉华真人的谎言,他就做好了打算。
反正被她知道也没什么,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前往修真界,更不可能两手空空地赶往九黎门。
修真界不比凡界,地域广袤,动辄乘坐飞舟、飞剑数月,才能抵达另一片地界。
小丫头连一块灵石都没有,她想抛下陈曲去九黎门,决然不可能。
“前辈,你快说!”白真真激动道。
老头这回没卖关子,直接道:“旁的路都不安全。在京都,有一家叫做瞬风的店铺。那是修真界庄家开设在凡界的产业,手中握有安全快捷来往两界的通道。”
前世陈曲历经艰险,意外遇到修士,将他捡了回去。
这一世必然不能再走相同的路了。
老头也是后来才知,数百年间兴起了一个修真家族庄家,靠收发快递积累了大量财富,在修真界铺设四通八达的路线不算完,连凡界的生意也不放过。
这时他倒是庆幸,有庄家在,小丫头和陈曲应当能安全顺利些了。
“我这就去!”白真真立刻起身,往外跑去。
老头一愣,叫道:“等等!你做什么去?”
白真真提着裙子,一边往外跑,一边道:“跟我爹要银子,去京城。”
“你自己去?!”老头惊呆了,着急起来:“你不管白家,不管洛水镇了?”
白真真道:“怎么会?既然庄家开门做生意,那我就写封信,让他们给我老祖送去呀!”
她理所当然地说:“我自己去修真界,多危险?我给老祖写信,叫老祖来接我。”
蛮横恶毒大小姐8
白真真从没打算自己跑去修真界。她又不是没有倚仗, 何必辛苦自己的双腿,是不是?
老祖在修真界已是一方大能, 威能无穷,跨越两界于他而言,想来是轻而易举的事。
总比她这样的凡人身躯,对两界一无所知,纯纯的土包子来得容易不是?
前提是玉华真人看重他们这些后代,愿意来接——陈曲杀了他的后人,他为此与陈曲为敌,不是已经说明了?
“爹!娘!”白真真撒腿往主院跑,口中一声声叫着,欢快极了。
狗比老头,终于把最重要的消息说出来了,从此白真真不必忍着恶心应承他了。
离妖兽肆虐还有八个多月,她去往京城,最快十天,最慢半个月。瞬风那边的速度还不知晓, 但只要给够银子, 想来也可以很快。
老祖修为高深, 从修真界赶来,怎么也用不了半年时间。这样算起来,时间很是充裕,小命保住啦!
“发生什么好事, 叫你这样高兴?”白夫人笑着接住扑来的女儿。
白真真眉眼弯弯,笑意充盈:“好事呢!”她抱着白夫人的手臂, 挨着她在桌边落座,冲一旁的白老爷说:“爹, 我知道咱们家有个先人叫白承,已经是很厉害的修士啦!”
白老爷惊讶道:“真真从何处得知?”
家谱早已断了,如今白老爷手中的家谱,最上面的祖宗是一百八十年前的先人。
他都不知道还有个叫白承的祖先。
“反正我就是知道了。”白真真笑得灿烂极了,“老祖让我们去找他,他在九黎门,很有地位呢!”
九黎门?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白老爷面容严肃起来:“真真,这话可不能胡说。”
他疼爱女儿,大事小事都愿意纵容,但若是太离谱了,白老爷还是要制止的。
“我知道,我怎么会拿这种事玩笑呢?我是真的有门路,哎呀,说了怕你们不信,昨晚老祖托梦给我的。”白真真跺脚道。
白老爷皱眉,放下手里的茶杯:“托梦?”
“是啊!”白真真点头,脸上的兴奋与笑意褪下,换成惶恐,“爹,娘,老祖说他掐指一算,算到洛水镇恐有灭顶之灾,他就要绝后了,所以才托梦给我,让我们去找他。”
白老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白夫人也面露担忧地看着女儿,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娘,我没发烧。”白真真不悦地道,拿开她的手,“不过,我觉得我们都是凡人,去什么修真界,人生地不熟,怕是不好。”
她娇艳明灿的面庞上,难得透出几分沉稳与聪慧:“所以,我打算让老祖来接我们。在京城有个叫瞬风的店铺,可以来往两界,我这就写信让他们送给老祖。”
听到京城、瞬风两字,白老爷的神色终于有了凝重,女儿从未出过洛水镇,不可能知道京城有什么。
要么,真是老祖托梦。要么,就是有人蛊惑她。
“我让你二哥跑一趟。”白老爷道,“看看是否有瞬风铺子,然后向他们打听打听,有没有九黎门。”
白真真立刻道:“好啊好啊!”然后两眼晶亮,“让二哥带我一起吧?我还没出过远门呢!”
白夫人没好气地摁她脑门:“你不会就为了去一趟京城,编出这些来吧?”
“我哪敢?”白真真撅起嘴喊屈。
“你有什么不敢的?”白夫人轻轻捏她的嘴,爱怜地道。
就算她撒下弥天大谎,他们也还是会原谅她的。
但是话说回来,她从小就知道,家里人都对她纵容几分。因此,倒没说过什么谎,要什么都是直接开口。
难道,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白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茫然地看向一旁。
白老爷的神情更凝重了。
“如果爹不让你去呢?”他沉声问道。
这事要么是真的,要么是有人设局针对女儿,白老爷担心是后者。
“那我就偷偷去!”白真真非常理直气壮地说,“爹,我相信你和娘,才和盘托出。不然,我直接说去京城玩,你也不会拦我的!”
白夫人听了,顿时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而后看向丈夫。
白老爷则是叹了口气:“好吧,让你二哥带你去。”
“谢谢爹!”白真真立刻高兴道。
白老爷将这件事交代给二儿子,但他没说洛水镇有灾难将至、老祖托梦等,而是让他去京城探望一位故人。
至于白真真,是捎带手的,带她出去玩一玩。
“好嘞,爹交给我放心!”白二爽朗道。
白真真则回房间收拾行李。
“你,就这么走了?”过于迅速的变故,让老头措手不及,“那陈家小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白真真一边收拾行李,一边不解道:“他在府上养伤啊,难不成还让他跟着?”
这就太好笑了吧?
老头阴沉沉地道:“你不打算治好他?”
“我又没那个本事……”白真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哦!你可以!那行,你把他治好吧,回头我带上他。”
老头听她轻描淡写的口吻,气得头晕。
偏偏他不能说“老夫没那个本事”。显得他很无能,愈发叫她小瞧了。
“何须老夫来治他的伤。”老头似随意道,“你刚获得的那件宝贝,里面的灵液,只需一碗的量,就能叫他在三日之内痊愈。”
何为灵液?充满能量的液体。
修士通过捕捉、聚集、吐纳灵气,改善自身的体质,令躯体强大,渐渐由血肉之躯,变成天雷尚且劈不坏的仙体。
那一条不知来路与去处的灵河,看上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然而在修真界也是重宝!有了它,足可以开山立派,传承千万年!
因此,只需一碗罢了,就足以将陈曲的断腿恢复如初,并且还能改善他的体质。
“哦?”白真真听了,神色一动,忽然问道:“之前你为我爹祛除痼疾,是不是也用的相似的手段?”
虽然他只剩下残魂,没有了身躯,但不代表他不能吸纳灵气。
凡界纵然灵气匮乏,却也是有的。
“不错。”老头承认了。
白真真立在床边,不动了。思索片刻,她转身走出去。
“小丫头,你要去找陈曲吗?”老头见她动作这么痛快,不由高兴。
然而白真真道:“不是。”
“你不去找他?”老头顿时愣住。
白真真反问道:“前辈,你堂堂修士,怎么脑子里只有儿女私情这一点小事?我找他做什么?我明明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啊!”
老头被她问得,面上有些挂不住:“我都死了,只剩下一缕残魂,我要在乎什么俗事?”
“这倒是。”白真真居然信以为真,“你这样说,我就理解了。”
你理解什么啊?把老夫想成什么了?老头胸口梗着,一股郁气难以抒发。
他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去盯着陈曲了。
陈曲在养伤,每天的生活很是单调,但对他而言,却是弥足珍贵的平静日子。
每天有吃有喝,住在不透风不漏雨的房屋里,虽然断了腿,却有人照顾,他简直就像大户人家的少爷一样。
“你家小姐,在忙什么?”陈曲问小玉。
小玉惊讶了一下,随即答道:“奴婢不知。”
她现在专职照料他,怎么会知道小姐的动向?不过,并不愚笨的小玉很快说道:“待奴婢去打听一下!”
“不必——”
陈曲话才说完,小玉已经抿嘴一笑,一溜烟儿似的跑出去了。
懂。谁能抵挡得住小姐的美貌呢?陈公子也被小姐迷住,可一点儿都不稀奇。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陈曲伸在半空的手臂,僵了一下,慢慢放下来。
攥成拳头,搁在石桌上,松开,又握紧,渐渐耳廓变红了。
他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他忍不住又想,梦里“父亲”说的那些话。
虽然“父亲”早已不在世,那些话只怕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
但万一呢?倘若父亲还在,他会对他说什么?陈曲这样想着,就忍不住思绪发散开。
倘若他不是一个流离失所的流民。倘若他是好人家的子弟,父母均在世,健康又体面。
陈曲心想,他会摘一朵花送给她。他会爬上最高的山,把最漂亮的一朵花摘下来,送给她。
如果她接了,喜欢这朵花,他就对她笑一下。倘若她皱眉头,随手把花丢了,他便走开,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但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流离失所,身无长物,眼下连一具健康的体魄都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如何像“父亲”说的那样,与她交朋友?
“公子,公子!”小玉惊呼着,匆匆跑回来,“小姐来了,公子,小姐往这边来了!”
她原是去打听白真真的动向,没想到就看到白真真往这边来,跑得一头的汗,但眼里满是笑意:“小姐来看望公子了。”
在小玉看来,小姐生得那么漂亮,天底下也只有陈曲这样的人才配得上。
而且,陈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性格也好,小姐跟了他一点都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