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整个屋子寂静无声, 宁牵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大气都不敢出。
而他旁边的邝老爷子呼吸则是愈发粗重起来,视频还没播放完毕,他就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胸口, 嘴巴急剧地呼吸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因为怒火攻心一时间连一个音调都吐不出。
正在这时,旁边伸过一只手。
“你的药,还有水。”路桓则把一瓶速效救心丸和一杯温水放在邝老爷子手边, 没有多余的话,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后又再次变得冰凉刺骨。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取来的药和水,邝老爷子想要拧开药品, 可因为手止不住的颤抖,拧了好几下都没拧开。
宁牵忙帮他打开了药品,看到老人一次性倒出十几颗要一口气吞下,吓得他连忙按住老人的手, 只取了一粒药服侍着老人就水吃下。
宁牵一只手拍着邝老爷子的后背, 一只手帮他顺了顺胸口道:“您别着急, 咱们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邝老爷子吃下药,又沉沉做了几个深呼吸, 才颤抖着手指着屏幕道:“混账!路名伟这个天杀的畜生, 我要把他碎尸万段,尸体剁碎了喂狗……”
宁牵看着老人激动得破口大骂, 却难得的没有再劝他冷静, 任谁看了这个视频都冷静不下来,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向冷静自持的路桓则昨晚会那么失态, 。
哪个父亲/儿子看到自己的女儿/妈妈被一个老禽兽侮辱侵犯能无动于衷?那个老禽兽还是她名义上的公公,说出去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丑事。
画面中的女人因为拼命反抗, 被狠狠扇了几个巴掌,腹部也被踹了好几脚,最后被逼到墙边,绝望中从窗户一跃而下。
视频结束在屏幕上施暴者一阵愕然后惊慌失措往楼下跑去的背影,画面终止,邝老爷子的骂声还不绝于耳。
宁牵抬眼看向身后的路桓则,感觉喉咙似乎被千斤的棉花堵住。
不知道这些事情之前,他能想到许许多多安慰路桓则的办法,可看完视频,他只觉得此刻面对屋内这两位受害者的至亲,什么宽慰的话都是苍白的。
邝老爷子一边骂,一边颤颤巍巍站起身朝书柜走去,然后打开了一个柜门,取出一个盒子。
宁牵看到邝老爷子从盒子拿出一把精致的看起来是收藏用的古典手枪就要往外走去,眼皮一跳,刚要前去制止,路桓则已经先他一步夺下了手枪,把老人又按回了椅子上。
“你是要阻止我去杀了那个老畜生?!”邝老爷子瞪着血红的眼睛怒道。
“为了杀一个畜生,再赔上你的一条命?要杀一个人何其容易,但杀了他,他做下的恶事就此长埋地下,此后再提起他,他反倒成了受害人,这就是你要为我母亲伸张的正义?”路桓则看着邝老爷子,就像在看昨天的自己。
昨晚在阳台抽烟期间,他脑内甚至已经拟出了十几个杀了路名伟的方案,要不是宁牵及时出现安抚住他的情绪,让他想起自己现在还有牵挂的人,他今天可能都不会来找邝老爷子,直接就杀上路家的门去了。
邝老爷子刚刚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被路桓则猛地刺激了一下,理智也逐渐回笼了几分。
等自己彻底冷静下来,邝老爷子才开口道:“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把这段视频送到警局。”
这句话说完,空气安静了一瞬。
这毕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虽然他们都知道路桓则的母亲是无辜的受害人,可这样的事情一旦公布出去,在口耳相传中难免会被添油加醋,受害人的形象也会变得污浊不堪。
路桓则的犹豫也来自于此,他想要为母亲伸张正义,可不想因此让母亲的魂灵得不到安宁。
没想到邝老爷子下一秒就说道:“那就送。”
路桓则有些讶异地看向邝老爷子。
“你在害怕什么?我的女儿什么样我最清楚,她行得端坐得直,这件事都是老畜生造下的孽,难道还有我们怕了老畜生的道理不成?我倒要看看谁敢嚼舌根编排我女儿一个字的不是!”邝老爷子说着又看向路桓则,“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要记住,你身后永远有邝家。”
路桓则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话来到嘴边,最后只剩下一个“好”字。
外孙第一次没有抵触自己的帮助,邝老爷子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孩子就是太要强,宁愿去找外人合作,也不愿意跟家里人通个气,你是我亲生外孙,我还能害你不成吗?”
对此,路桓则不置可否。
邝老爷子取下老花镜,抹了抹眼睛又说道:“我知道你怨我以前不管你们母子,所以打小就和邝家不亲厚,这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母亲置气,反倒害得你们母子被路家欺凌成这样。”
当年路桓则的母亲要嫁入路家,邝老爷子是极力反对的,为此还赌气和女儿断绝了父女关系,他原本以为女儿过一段时间就会服软,可却一直没能等来女儿回娘家,他生气之下便通知家里人都不许管她的事,哪能想到这让路家钻到了空子,就这么让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女儿被欺凌至死。
他听到小女儿死讯的时候,路家早已瞒着他们,把人给草草火化下葬了。那时候路桓则还很小,又从来没见过邝家人,只能独自小小一个人陪着妈妈被安葬于地下的过程,根本顾不上查出妈妈去世的蹊跷,要不是这个监控视频被送到他手上,这段真相或许就此长眠地下。
“这个视频是谁给你的?”邝老爷子又问道。
“我那个三叔路正礼的秘书。”
路桓则把路正礼想用这个来交易换取他放过他和他儿子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还有这种事!”邝老爷子惊怒地看了宁牵一眼,似乎是确认宁牵好端端的没事才又说道,“路家没一个好东西!你说的那个宋秘书是你安排的人?”
路桓则摇了摇头:“他只不过是想借这件事搅混水从中获益而已。”
“那路正礼又是哪里来的这个监控视频?”
发生那样的事,路家应该早早就把所有证据给抹去了,怎么会留下这样的一个铁证,邝老爷子担心这件事情有诈。
“这个我也有疑问,我会去见见路正礼。”
邝老爷子的话点到为止,又说道:“这个视频我再找人鉴定一下。”
涉及到自己小女儿的死因,怎么用心都不为过。
聊完视频的事,路桓则带着宁牵就要离开。
邝老爷子咳了一声道:“邝家最近新请的厨子还不错,你们可以留下来尝尝他的手艺。”
路桓则并不习惯和邝家人亲近,刚要开口拒绝,余光落在身边人身上,话到嘴边又说道:“好。”
上次就已经发生过了宁牵差点被绑架的事,多些人保护宁牵也是好的,况且他最近要忙着处理路家的事情,生怕一个没看紧,就让人钻了空子。
对于路桓则提出把宁牵寄放在邝家的事,邝老爷子自然是非常乐意,且不说他和宁牵本来就很投缘,单就这是外孙路桓则第一次跟他提出请求,他也一定会答应。
宁牵自己对于绑架的事倒没有多大的阴影,只不过看路桓则这么担心,还是答应他会好好待在邝家等着他来接他。
虽说是第一次上邝家,宁牵也没多少尴尬的感觉,因为他根本来不及顾得上社恐发作就被邝老爷子拉着去下了一下午的棋。
经过一下午的磨炼,比起上一次在公园和邝老爷子下棋时来说,宁牵的棋艺有了质的飞跃,总体来说就是能够悄悄让着邝老爷子又不被他发现,一盘棋磨上一两个小时,让邝老爷子体会到“酣畅淋漓”的感觉。
“唉,就差三颗子,再来一局我一定能赢!”邝老爷子拉住宁牵又要重开一局。
还好邝朗及时出现拯救了宁牵。
“爷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该吃饭了。”
见邝老爷子还意犹未尽,邝朗凑近邝老爷子耳边小声道:“小宁今天是第一次上门,您再喜欢和他一起下棋,总得让人把饭吃了吧,要是把人饿坏了,别说小宁下次还愿不愿意来,阿则恐怕就先要和您急了。”
想到上次在公园下棋,还把宁牵下到高烧的事,邝老爷子不由有些担心起来,宁牵这娃看着白白瘦瘦的,是不是身体不大好?
路桓则虽说是三十岁的人了,可一看在感情上就是青瓜蛋子,先不说照顾别人,连自己能不能照顾好都不一定。邝老爷子不禁忧心起来,这外孙的婚事他以前也是操心过的,还让邝朗找机会给路桓则介绍过两个,没想到被那个不解风情的臭小子当成是自己要往他身边塞床伴,闹了好大的乌龙,后来也就作罢了。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称心的,怎么这么不上心,看把孩子给瘦的!
于是在邝老爷子的吩咐下,宁牵在邝家这几天,每顿都是大餐,每餐都有专门给他做的药膳,大补的结果就是宁牵大晚上流起了鼻血。
事发当晚,路桓则刚刚洗完澡,围了个浴巾就出来了。
自从前天把人拐到自己卧室后,路桓则就借口自己一到深夜就会emo,坚持让宁牵直接搬到了自己卧室陪陪自己。
宁牵看了那个视频,也是真的担心路桓则的状态,便答应了。
宁牵当时正靠在床头翻看最新一期《科学》周刊,正看到一个非常感兴趣的领域研究成果,对于出浴的路总弄出的动静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路桓则有些不满地凑近宁牵身边,有意无意挤了他一下。
宁牵往旁边挪了一下屁股,眼睛还目不转睛地落在杂志上。
“帮我吹一下头发。”路桓则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个吹风机直接放到了杂志上,挡住了宁牵继续看下去的视线。
宁牵正看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被这一打断,有些懵然地抬头看向路桓则。
“啪嗒”,一滴血落在杂志上。
路桓则:“……”
路桓则脸色复杂地快速抽纸帮宁牵堵住鼻血,一边还飞速扫了一眼落了血的书面,要不是看到文章标题过于严肃,他差点都要以为宁牵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杂志。
第三天一早,路桓则睁开眼就看到宁牵双眸紧闭,但一股鼻血顺着侧脸留到了枕头上的恐怖画面,吓得他差点心脏骤停。
吃完早餐,路桓则立马就带着人去了医院。
经过十几个科室的检查以及各大主任医师的会诊,最后得出诊断结论——补过头了。
作为会诊医生们的汇报代表,孔世铎把药递了过去:“这是一些清火的药,不过是药三分毒……”
路桓则眉目一凛:“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快说。”
“年轻人火气旺很正常,也不一定需要吃药,尤其是在有伴侣的前提下,我们建议是不用压抑自己,”孔世铎用十分正经的语气说完,然后朝四周瞄了瞄,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小声问道,“路总,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医学手段这么发达,不要讳疾忌医,再说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宁先生下半辈子的幸福考虑考虑……”
孔世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轰了出去,办公室门被“砰”的一声用力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