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璟发现不妙时,叛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支大齐军的作战风格和从前是不一样了,乍一看很松散,但阵型变幻却如水一般斩不断,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冲,总会被逼退回原来的地方。
正在此时,他们听到了某种声音——
嘭!
是火铳的声音。
此前连日阴雨连绵,不适宜使用火铳,那场泥石流也冲散了神机营,威力鞑靼削减,让叛军减少了警惕。
然而此刻,数千神机营士兵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改良过的火铳不仅射程更远,威力也更为巨大,一时烟尘滚滚,砂砾横飞,战马嘶鸣,叛军的阵型陡然散乱起来。
宁晟惊怒不已,正欲喝令重整阵型,轰隆隆的马蹄嘶鸣声从后方传来。
他瞳孔骤缩,猛地回头,就见皇帝身边那条恶犬郑垚一马当先,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甲大军。
真正的黄雀落下了枝头。
他们被包抄了。
越来越多的叛军注意到这股动静:“那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回事?”
“我们中计了!”
“不、不好,快跑啊!”
前面是固若金汤的大齐,后方是数不清的援军,许多人当下丧失了斗志,惊恐地丢盔弃甲,扯着马缰意图逃走。
宁晟身边的副将面色微变,怒吼着举起大刀:“弃阵者格杀勿论!不许跑!”
然而在一片混乱之中,没有人再听他的。
有一个人退了,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叛军霎时溃不成军,宁晟坐在马上,看着一片混乱的叛军,面若死灰。
他输了。
一支军队若是丧失了斗志,只顾着奔逃,那结局就没有任何悬念了。
前方战场势如破竹,后方的骚乱也很快被按了下来。
宁璟当机立断想要趁乱逃走,还没走出营帐,就被迎面而来的锦衣卫擒住了。
宁倦骑着马过来时,宁璟正被押着往囚牢去。
事到如今,宁璟哪里还猜不出来,前后的一切,不过是宁倦和陆清则里应外合,不仅将宁晟勾了出来,也坐实了他的罪责。
当年幼帝登基时……他就不该等的。
错过了第一次机会,又错过了第二次,而今第三次,他选错了。
宁璟仰着头,望着打马而过的宁倦。
然而年轻的帝王眼里只有一个人,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径直奔向了站在主帐前的陆清则。
周遭烟尘弥漫,血腥气与火药味弥漫着战场。
嘈杂淆乱中,陆清则静静地立在原地,一眨不眨地望着奔赴而来的宁倦。
将近四个月未见,战马上的青年在战场上得以磨炼,再次得到蜕变与成长,腰身如松,长发与披风在风中飞扬,眼神沉邃,锋锐暗藏,英俊而耀眼。
快到主帐前时,宁倦猛然一勒缰绳,翻身下马。
周围惊喜地跪了一片,齐呼万岁。
宁倦没有看其他人一眼,眼底只有含着淡淡笑意望着他的陆清则。
好似一片京上雪,飘下了西南月。
他快步走到陆清则面前,一把将他抱入了怀中,双臂收紧。
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终于得以相见。
金属的盔甲有一股冷涩的味道,沾上了青年灼热的气息,显得也没有那么冷硬硌人了。
陆清则闭上眼,伸手搂住他的腰,任由宁倦将他抱入怀中。
这是大齐的皇帝,周围其他人的君主,也是他的……爱人。
宁倦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嗓音发哑:“怀雪,我赶到了。”
陆清则低低
地“嗯”了声。
宁倦想说的太多,尽数涌到了嘴边,一时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从知道陆清则来到了西南那一刻起,他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了。
但陆清则没有让他继续说什么。
他柔和而坚定地推开宁倦:“做事要有头有尾,霁微,该收尾了。”
叛军已经溃散,但周围这么多人等着,战事还未结束,接下来要拿下蜀中。
交趾的军队也还在云滇盘踞着。
宁倦再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眼,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收回手时,指尖恋恋不舍地在他眼角的泪痣上抹过:“再等我一会儿。”
话毕,宁倦重新上了马,吩咐营中剩余的将领集结,今日便能拿下蜀中!
宁倦回到主帐里,吩咐小靳从旁协助,给予前锋支援,守住后方。
这场仗在天黑之时落下了帷幕。
天色擦黑之际,前线带来了捷报:“报!蜀中城门已开,我军大获全胜!”
一切如陆清则所料。
即使知道结果,他还是忍不住起身问:“陛下呢?”
刚说完,主帐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了。
宁倦似是一夺了城,就撒手不管,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身上犹带着几分冰冷的血腥气,见到陆清则,不由自主地露出个笑,浑身的肃杀气荡然无存,目光粲然:“朕在这里。”
小靳很有眼色,见宁倦进来了,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一起退出去。
其余人都退下了,帐中便只剩下两人相对。
气氛反而安静了下来。
陆清则敛下了嘴角的笑,盯着宁倦:“怎么回事?”
问的是那场惊心动魄的泥石流。
“没有冒险,”宁倦走到他身边,低声下气解释,“确实是突如其来,险些便被卷了进去,逃出来时身边只剩几个人了,我便想,不如利用一下这个机会,将藏在蜀中不出的叛军引出来,郑垚起初不知情,将消息递去了京城……”
陆清则淡淡道:“然后呢?”
“怀雪,我没想到你会来西南。”宁倦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你一向冷静自持,我以为你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涉险。”
陆清则那么沉静从容。
至今他唯一一次看到陆清则失控,是在陈小刀企图带陆清则逃走那晚,他灌了陆清则两杯酒,才动摇了他。
陆清则冷声道:“宁倦,你当我是什么?”
“我……”
不等宁倦说完,陆清则直接打断:“你对我的感情,就那么没有信心吗?”
宁倦喉间发紧,嗓音哑涩:“我是对我没有自信,对不起……”
陆清则没有耐心了。
他第一次失去了耐性,打断别人说完,懒得听宁倦说完。
直接一伸手,扯着宁倦的领子,迫使他低下头来,闭上眼,吻在他想要笨拙解释的唇瓣上。
宁倦怔了半晌,气息短促而紊乱,急切地回吻过去,陆清则被护着腰按到与将士们商议军事的桌案上,回应他的亲吻热烈得像一团火。
这些日子疲累、病痛、熬干心血,陆清则的身子早就是强弩之末,眨一下眼皮都摇摇欲坠,似要昏倒,但在见到宁倦之前,他都在用意志强撑着。
在这一刻,他终于像松开的琴弦,紧绷的精神得到了一丝舒缓。
随即铺天盖地的困乏涌入了脑海,他错开宁倦的唇,发狠地威胁了声:“你等着,等回京城……”
他的气还没消,一定要把宁倦锁一次才解气不可。
只是话没说完,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微
不可闻的,人已经昏睡在了宁倦怀里。
宁倦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连忙抱着陆清则,大步走出营帐,左右厉声问:“徐恕呢?!”
伤兵营里受伤的士兵其他军医可以解决,没一会儿,徐恕就被从伤兵营急匆匆地带过来了。
陆清则躺在这几日歇息的营帐中,昏睡得彻底,呼吸微弱,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脸庞被衬得苍白透明,颧骨上散发着不太正常的潮红,整个人好似易碎的薄瓷,被冷汗沾湿的长睫深深闭合。
宁倦坐在床畔,抓着陆清则的一只手,看上去与白日里勇武的皇帝陛下形同两人。
徐恕心里啧了声,上前道:“陛下,劳您松松手,你不放手,我怎么看病?”
宁倦恍然回神,放开陆清则的手。
原本看起来睡得还算安稳的陆清则忽拧起了眉,不太安宁起来。
宁倦立刻绕到床的另一侧,握住陆清则另一只手,用力在他手背上亲了亲:“怀雪,我在,别担心。”
仿佛这番话起了效,亦或是因为冰凉的手被熟悉的热度握住了,陆清则的呼吸又重新平缓下来。
看得徐恕一阵无言。
这俩人……
宁倦伸手抚平陆清则蹙着的眉宇,压低声音道:“快看看,怎么回事。”
还未见面时,他就忧心陆清则的身体会扛不住。
但白日里见着还好好的,方才见面时也分明没有异常,怎么会突然倒下?!
徐恕心里翻着白眼,坐下来,拉过陆清则的手腕把了会儿脉,又探了探他的额温,淡定地收回手:“昏睡过去了罢了,我就知道会这样,一个两个的,都不听医嘱,该的。”
宁倦眼神如刀,冷冷地剜过去。
徐恕在皇帝陛下可怕的眼神里,斟酌着改了下措辞:“陆大人本就在京城操劳着国事,乍一听闻陛下出了事,必然又忧思过度,披星戴月地赶来西南,片刻都未得喘息,就继续与靖王周旋,主持着营中事务,劳心劳神,风邪入体,身体早就撑不住了。”
顿了顿,他道:“这些日子,陆大人从未表露出任何异状,即使彻夜不眠,看起来也精神如常,直到……”
他话没说完,但宁倦已经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
直到宁倦回来,陆清则才安心地任由自己昏了过去。
宁倦的眼眶有些说不清的湿润发热,心里又是惊讶欢喜,又是担忧折磨,握着陆清则的手又紧了紧,感受着那只手的清瘦微凉,生怕会被自己碰坏了,赶紧松了力道。
徐恕给陆清则写了张新的药方,埋着头道:“睡过去了也好,就是得看紧点,大抵会发场高热,不过有我在,不必担心。”
宁倦低沉地应了声,立刻着人去煎药。
徐恕断得不错,当晚夜深了些时,陆清则果然发起了高热,甚是凶猛,比徐恕预料的还要严重得多,活像一只小火炉,烫得宁倦整颗心都紧缩起来。
徐恕半夜刚睡着,就又被小靳拖起来,往皇帝陛下的营帐里跑。
他气得要死,也没办法,醒过神来,紧急给陆清则施了针,又灌下了碗药,才没有持续发热,但也高热不退。
宁倦衣不解带地守在陆清则的床边,唯恐少看一眼都会出错。
在外面乱糟糟一片的时候,陆清则做了个梦。
他梦到他回到了前世。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他飘在半空,看到自己从前的学生们,已经长大成人,流连在办公大楼里,亦或者星光舞台上。
又看到了他的家人。
他有着先天疾病,是个不合格的继承人,所以对于联姻的父母而言没有价值,多年未见,他们依旧忙碌于自己的事业。
他路过每一个人,没
有人等着他,也没有停驻回头看他一眼。
这是陆清则曾经最熟悉的世界。
他坐在高空中,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却想不起来,直到他隐约听到有人叫了声:“怀雪。”
陆清则怔然回首。
模糊的光晕里,有人朝他伸出了手,那个人看不清面目,恳切地请求他:“怀雪,留在我身边。”
陆清则望着那道身影,猛地想了起来。
那是……他的霁微啊。
他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的灯红酒绿,毫不犹豫地割舍掉残余的一丝留念,冲着那道身影奔赴而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顷刻之间,云开月明。
陆清则看清了面前俊美英气的男人,朝他弯了弯唇:“好。”
他不是早就接受了吗?
接受宁倦的爱意,以及将这爱意绵长的未来。
这场高热反反复复的,将近四日才退下去。
但退了热,陆清则也没有立即醒过来。
他又沉沉地睡了两日,才在一片柔软的被褥间迷迷糊糊醒过来。
身体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筋骨得以舒展,浑身懒洋洋的,以至于醒来足足一盏茶的时间,陆清则才慢慢找回了清醒的意识。
他眨了下眼,意识到第一个问题。
宁倦不在身边。
旋即第二个问题跃入脑海。
这里是哪?
这里不是简陋的军营,而是一间颇为华美的寝房,但由屋内的铺设来看,他能断定必然不是在京城。
昏睡了这么久,即使身体得到了休息,饿意也让他浑身没力气,但抬头就看到身边有根绳子,绳子上系着铃铛。
陆清则尝试着拉了一下,叮铃铃的声音响起,外头立刻有人进了屋:“陆大人,您醒了!”
陆清则见到是小靳,眨了下眼,笑了一下,嗓音沙哑虚弱:“陛下呢?这是哪儿?”
“您前些日子病倒,陛下在您身边照顾着,”小靳道,“到两日前,您才退了热,陛下不放心地又守了您一天,便赶去了云滇。”
陆清则那日将虎符给了郑垚,宁倦令郑垚领虎符,在湖广调集了大军,随即与陆清则外合里应,让大军与埋伏起来的神机营将士从外包抄,一气收拾了叛军和靖王的私兵。
本来拿下了蜀中后,便准备继续带兵前往云滇收拾交趾的大军,结束西南的战祸,但因着陆清则病倒,他实在不放心,命两位大将先领大军先行,自个儿守在陆清则身边。
直到确定陆清则没事了,才领着郑垚,带着一支轻骑跟上去了。
陆清则对那场长长的梦还有些印象,抬手摸了摸额头。
他居然又那么凶险的病了一场吗?
小靳继续道:“您现在在蜀王府里,陛下暂时征用了此处,让您醒来后好生休养着,等大军获胜,陛下便回来接您一起回京。”
陆清则差不多也清楚眼下的形势了,点点头,饿得难受:“劳烦送点吃的来。”
小靳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这回事,急急忙忙又转回去让人从厨房端吃的来。
看小靳出去了,陆清则吸了口气,撑着身子坐下来,才发现枕边有个东西。
他拿过来一看,是只香囊。
心里隐约猜到了里面是什么,陆清则好笑地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果然是一缕头发。
不出所料,宁倦还真还赠了他一缕头发。
他系好香囊,放回了枕上,想了想,又拿起来放入怀里,然后才摇摇晃晃下了床,忍着头晕眼花,洗漱了一番。
厨房煮的粥送上来,陆清则有气无力地吃着时,还不知道,外头关于他和宁倦的传言,已经飞遍
了满城。
陆清则此来西南,初见面时,所有将士的观感都不太好,总觉得京城来的贵人弱不禁风的,忒不像个男人,多少有些看不起。
但很快众人就发现,这位陆大人不仅经历传奇,身份复杂,人更是不可貌相,与那副病弱的外表相悖,他的内里实则柔韧沉静,从容果决。
宁倦的计划能这么顺利地实施,减少大齐军的伤亡,陆清则功不可没。
扭转了刻板的印象之后,众人又惊悚地发现,陛下对陆大人当真是情深一片。
那般衣不解带地照顾,谨慎小心地呵护,莫说是天潢贵胄了,就算是普通人家,也很少见。
陆大人也是听说陛下出事之后,不顾危险地从京城日夜兼程赶来。
患难才能见真情。
而且听说,陆大人还是位绝世大美人,才不像传闻里说的那样面目丑陋?
关于帝后情深的美名传播出去,偷偷讨论的人不少,见过陆清则的人大夸特夸,没见过的更是好奇得抓心挠肝。
一时间,传闻里的帝师到底长什么样,成了留驻在蜀中的士兵们最好奇的事情。
不过陆清则虽然醒来了,身子也没好全,十月的蜀中已经冷下来了,他并不想再病倒,所以也没四处乱跑,安心待在屋里养病,顶多在院子里溜达溜达。
云滇的战报每隔两日就会送来一次,还是皇帝陛下亲笔所写。
随信附赠的,依旧是一些宁倦觉得有趣的东西。
之前京城与西南遥遥相望,让奔忙两地的小兵带太多东西忒不方便,这回云滇和蜀中隔得近,宁倦就不怎么收敛了。
陆清则三天两头地就能收到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要么是雕刻得神秘古怪的面具,要么是一袋子新鲜的菌子,据说吃了能见到小人跳舞。
陛下本人想试试吃了能不能看到陆清则跳舞,被随行的徐恕严厉地制止了。
宁倦遗憾地试吃失败,但感觉这玩意很有意思,差人送过来,嘱咐陆清则别吃,看个新鲜。
最让陆清则受不了的是,有一日他早上醒来,推开门就发现院子里摆了一套青铜编钟。
陆清则麻木地拿起木槌,敲了下沉重的编钟。
“当”的一声,绵长悠久。
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忙着在战场上追打敌军,哪来的心思挑这些玩意。
陆清则忍无可忍,发信过去制止。
“除了你全乎的本人,什么也别送过来了!”
宁倦这才消停了。
交趾国国力微弱,没了宁晟这个助力,对上大齐的军队,着实不太能看,只是又不甘心这么退场,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负隅顽抗了不到一月,最终溃不成军,被打回了老家,与大齐签下了休战协议,往后岁岁纳贡。
解决了这个麻烦,宁倦便急不及待地把自己送了回来。
他让其余将领负责带队,丢下行进中的大军,只带着一支轻骑,火速赶到了蜀中。
顺便在进入蜀中时,听说了这段时日大伙儿对传闻里的帝师样貌的好奇。
宁倦沉下眉眼,颇为不悦,匆匆走进旧蜀王府,一踏进院子,就看到了正在研究编钟怎么敲的陆清则。
他今日穿着身红色的衣袍,衬得肌肤似雪,气色也好看了许多,眉眼间艳色难压,眼角泪痣一点,却又清丽非常。
像极了那日穿着喜服,由他揉弄的样子。
宁倦急匆匆的步子猛地就停驻在了院门口,眼也不眨地盯着陆清则,心口炙烫。
陆清则提前收到了捷报,估摸着宁倦最早也得明早才回得来,猝不及防看到他,也有些惊讶:“这就回来了?”
宁倦大步走过去,一声不吭地倾身抱住
他。
嗅着怀里人身上清幽馥郁的梅香,那些战场上刀光血影瞬间就远去了,好似人间只剩一片清月。
陆清则从宁倦身上嗅到隐约的药味儿与血腥气,安静地由着他抱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把他推开,拉着他坐下来,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有没有受伤?”
若是寻常时候,宁倦定要卖个惨,讨点陆清则的关心,但战场上开不得玩笑,他笑了笑,安抚陆清则:“一点轻伤而已,不碍事的。”
顿了顿,他低声道:“我把自己好好地送回来了,怀雪。”
陆清则的心登时软了下去,抚了抚他的脸庞,嗓音柔和:“陛下还算得上是金口玉言。”
“那怀雪,”宁倦还记得他之前说要教训自己,小心地问,“还生气吗?”
陆清则与他对视片晌,善良地微笑:“不气了。”
生不生气,都不耽搁他回京就镣铐伺候。
宁倦丝毫没察觉到陆清则的心口不一,无形的尾巴好像又摇了起来,腆着脸道:“怀雪,其实我还从云滇带来了个礼物给你。”
陆清则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院子里沉重的编钟。
“不是那个。”
宁倦从怀里摸出张银面具。
绞丝似凤尾,花里胡哨,骚里骚气。
陆清则:“……”
难怪方才感觉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宁倦小小的、难以压抑的占有欲作祟,不想让其他人看见陆清则的脸,给他戴上那副面具,越看越满意,哄他道:“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果然如此。”
哪儿适合我了?
你还觉得那副黄金镣铐适合我呢。
陆清则腹诽一声,决定不对宁倦的品味做评价了,也没拍开他的手摘下来,望了眼昏暗的天色:“前日立冬,京城应当已经大雪纷飞了。”
再过些时日,就到年关了。
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他面具下露出半张脸,下颌线流畅而优美,因为微仰着头,湿润的唇瓣自然微启着,像是在等待一个亲吻。
宁倦自感陆清则是在邀请自己,忍不住心动,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嗯,怀雪,我们回家。”
他。
嗅着怀里人身上清幽馥郁的梅香,那些战场上刀光血影瞬间就远去了,好似人间只剩一片清月。
陆清则从宁倦身上嗅到隐约的药味儿与血腥气,安静地由着他抱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把他推开,拉着他坐下来,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有没有受伤?”
若是寻常时候,宁倦定要卖个惨,讨点陆清则的关心,但战场上开不得玩笑,他笑了笑,安抚陆清则:“一点轻伤而已,不碍事的。”
顿了顿,他低声道:“我把自己好好地送回来了,怀雪。”
陆清则的心登时软了下去,抚了抚他的脸庞,嗓音柔和:“陛下还算得上是金口玉言。”
“那怀雪,”宁倦还记得他之前说要教训自己,小心地问,“还生气吗?”
陆清则与他对视片晌,善良地微笑:“不气了。”
生不生气,都不耽搁他回京就镣铐伺候。
宁倦丝毫没察觉到陆清则的心口不一,无形的尾巴好像又摇了起来,腆着脸道:“怀雪,其实我还从云滇带来了个礼物给你。”
陆清则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院子里沉重的编钟。
“不是那个。”
宁倦从怀里摸出张银面具。
绞丝似凤尾,花里胡哨,骚里骚气。
陆清则:“……”
难怪方才感觉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宁倦小小的、难以压抑的占有欲作祟,不想让其他人看见陆清则的脸,给他戴上那副面具,越看越满意,哄他道:“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果然如此。”
哪儿适合我了?
你还觉得那副黄金镣铐适合我呢。
陆清则腹诽一声,决定不对宁倦的品味做评价了,也没拍开他的手摘下来,望了眼昏暗的天色:“前日立冬,京城应当已经大雪纷飞了。”
再过些时日,就到年关了。
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他面具下露出半张脸,下颌线流畅而优美,因为微仰着头,湿润的唇瓣自然微启着,像是在等待一个亲吻。
宁倦自感陆清则是在邀请自己,忍不住心动,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嗯,怀雪,我们回家。”
他。
嗅着怀里人身上清幽馥郁的梅香,那些战场上刀光血影瞬间就远去了,好似人间只剩一片清月。
陆清则从宁倦身上嗅到隐约的药味儿与血腥气,安静地由着他抱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把他推开,拉着他坐下来,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有没有受伤?”
若是寻常时候,宁倦定要卖个惨,讨点陆清则的关心,但战场上开不得玩笑,他笑了笑,安抚陆清则:“一点轻伤而已,不碍事的。”
顿了顿,他低声道:“我把自己好好地送回来了,怀雪。”
陆清则的心登时软了下去,抚了抚他的脸庞,嗓音柔和:“陛下还算得上是金口玉言。”
“那怀雪,”宁倦还记得他之前说要教训自己,小心地问,“还生气吗?”
陆清则与他对视片晌,善良地微笑:“不气了。”
生不生气,都不耽搁他回京就镣铐伺候。
宁倦丝毫没察觉到陆清则的心口不一,无形的尾巴好像又摇了起来,腆着脸道:“怀雪,其实我还从云滇带来了个礼物给你。”
陆清则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院子里沉重的编钟。
“不是那个。”
宁倦从怀里摸出张银面具。
绞丝似凤尾,花里胡哨,骚里骚气。
陆清则:“……”
难怪方才感觉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宁倦小小的、难以压抑的占有欲作祟,不想让其他人看见陆清则的脸,给他戴上那副面具,越看越满意,哄他道:“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果然如此。”
哪儿适合我了?
你还觉得那副黄金镣铐适合我呢。
陆清则腹诽一声,决定不对宁倦的品味做评价了,也没拍开他的手摘下来,望了眼昏暗的天色:“前日立冬,京城应当已经大雪纷飞了。”
再过些时日,就到年关了。
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他面具下露出半张脸,下颌线流畅而优美,因为微仰着头,湿润的唇瓣自然微启着,像是在等待一个亲吻。
宁倦自感陆清则是在邀请自己,忍不住心动,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嗯,怀雪,我们回家。”
他。
嗅着怀里人身上清幽馥郁的梅香,那些战场上刀光血影瞬间就远去了,好似人间只剩一片清月。
陆清则从宁倦身上嗅到隐约的药味儿与血腥气,安静地由着他抱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把他推开,拉着他坐下来,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有没有受伤?”
若是寻常时候,宁倦定要卖个惨,讨点陆清则的关心,但战场上开不得玩笑,他笑了笑,安抚陆清则:“一点轻伤而已,不碍事的。”
顿了顿,他低声道:“我把自己好好地送回来了,怀雪。”
陆清则的心登时软了下去,抚了抚他的脸庞,嗓音柔和:“陛下还算得上是金口玉言。”
“那怀雪,”宁倦还记得他之前说要教训自己,小心地问,“还生气吗?”
陆清则与他对视片晌,善良地微笑:“不气了。”
生不生气,都不耽搁他回京就镣铐伺候。
宁倦丝毫没察觉到陆清则的心口不一,无形的尾巴好像又摇了起来,腆着脸道:“怀雪,其实我还从云滇带来了个礼物给你。”
陆清则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院子里沉重的编钟。
“不是那个。”
宁倦从怀里摸出张银面具。
绞丝似凤尾,花里胡哨,骚里骚气。
陆清则:“……”
难怪方才感觉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宁倦小小的、难以压抑的占有欲作祟,不想让其他人看见陆清则的脸,给他戴上那副面具,越看越满意,哄他道:“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果然如此。”
哪儿适合我了?
你还觉得那副黄金镣铐适合我呢。
陆清则腹诽一声,决定不对宁倦的品味做评价了,也没拍开他的手摘下来,望了眼昏暗的天色:“前日立冬,京城应当已经大雪纷飞了。”
再过些时日,就到年关了。
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他面具下露出半张脸,下颌线流畅而优美,因为微仰着头,湿润的唇瓣自然微启着,像是在等待一个亲吻。
宁倦自感陆清则是在邀请自己,忍不住心动,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嗯,怀雪,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