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变故&互补
得知何魏然被青科大录取时,何必国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你真考上这个学校了?”
“真的啊,对你儿子就这么没信心吗?”何魏然将志愿录取状态的页面调出来给他看,“喏,现在信了吧?”
“争气争气!”何必国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拍着何魏然的肩膀,“爸这一觉睡得值,给我儿子睡出了个好学校。”
冯如在一旁削着苹果,责备地朝何魏然投去一瞥:“他这分数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嘛,我找机构的老师问过,连宜大都录得上,非得留在青江。”
何魏然挠挠头:“我就想留在青江,放假的时候还能回来看你们,多好啊。”
曾经他的愿望就是考上一个好大学,离青江越远越好,离何归南越远越好。
但后来何魏然意识到,几年内他是没有经济能力带父母离开青江的。他自己一个人当然可以走,但他妈一个人照料他爸,他怎么可能做到什么都不管一个人去别的地方读书呢?
何必国知道何魏然是放心不下家里,“没事儿,青科大也很不错。”忽然他想起还没看到通知书,问到,“通知书下来了吗?就在本市应该到得比较快吧?”
“几天前就到了,一直没去取。”何魏然说。
“通知书怎么都不知道急着拿?赶紧去取了。”
“行行行,我现在去拿。”何魏然说完便出去了。
他走后何必国对冯如说:“小如,给归南打个电话吧。”
冯如削苹果的动作一顿:“给他打电话干嘛?你这个人是不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我和他讲些话嘛,毕竟他是我弟。你也别怪他,有些事我没跟你讲过,其实是我对不住他。”
“我不跟你扯。”冯如把手机丢给何必国,“要打你自己打。”
何魏然骑车去邮政拿完通知书的快递回医院时在路上碰到了江待。
他将车停到了江待身边。
见他自行车的车筐里放着的邮件,极明显的“通知书包装”,江待问:“你怎么现在才拿通知书?”
“到得太早,好几次说要去拿都忘了。”
高考完的暑假虽说漫长又没了学习的压力,但大事小事也不少,何魏然不是忘记去拿就是被别的事给耽搁了,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江待宜大的通知书前几天都到了,比他还先拿到。
两人边说话边朝前走,何魏然推着车走在江待身侧。
江待又问:“你升学宴什么时候办?”
“不知道办不办呢,上次去你那儿吃一顿,被那排场吓到了。感觉订酒店、摆酒席都挺费钱的。”何魏然忽然灵机一动,“你说能不能只收礼金不办酒席?”
江待被他的“奇思妙想”逗笑,“你干脆拉个群,直接把收款码发群里,让那些人直接给你转账好了。”
“这法子好啊,我回去问问我爸妈。”
江待说话照样将反讽艺术体现得充分:“我觉得可行,你这一问,你爸都能被你气好,没准儿还能出院,成为医学史上的一个奇迹。”
何魏然正要发笑,手机便响了起来。
打开手机发现是冯如打来的。
“喂,妈。”
“然然,你快回来,你爸他进抢救室了……”
手术室前的长廊上空无一人,只有白炽灯和手术室“手术中”的提示灯亮着光。
电梯到达楼层发出“叮”的一声,很快便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妈,爸怎么样了?”何魏然跌跌撞撞跑到冯如面前,抓着她的手语无伦次地问,“刚才不还……不还好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
冯如转头看向他,一句话都没说,只将手机丢到他面前,在安静的走廊发出清脆的一声。
何魏然跪在地上茫然地去捡手机,视频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昏暗的卧室里,不算宽敞的单人床上,是两具交缠的身体……
他绝望了,跪在地上抱头痛哭,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医院空旷的楼道里久久回响
“我要见何归南,让何归南给我出来!”
“您不能进去,请您现在外面等候,我问过何总才能……”
女秘书的声音随着办公室大门的打开清晰地传进来。
何归南抬头,见来人是何魏然,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女秘书愣了愣,很快弯了弯腰关上门离开。
“来找我什么事?”何归南低头签着文件,没看何魏然。
“你是不是去见我爸了?”
听到这里何归南抬起头,发现何魏然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是他自己打电话让我去的,出什么事了?”
何魏然冷冷问:“我爸去世了,你知道吗?”
何归南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很快又反问:“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脸上当然不会有悲痛,没有幸灾乐祸拍手叫好就已经十分仁义了。
“你录了我们的视频,是你把视频给我爸看的,就是因为看了视频他才……他才……”后面的话像是堵在喉咙里,何魏然想说出来指控这个人的罪行,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我没有这种癖好,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答应你的事绝对会做到。要不是你爸主动约我,我根本不会去医院。”
“少他妈骗人了!除了你还有谁?你害我爸破产,他从来没想过怪你,你为什么非要把他逼到绝路?”
“你难道不觉得,和你爸对我做的事情比起来,我回报在他身上的还太轻了吗?”
何归南说着站起来,一把将何魏然拉到办公室的里间。
暗色的沙发对面是一面高大的穿衣镜。
他将何魏然丢到沙发上,面对着他站在穿衣镜前,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条斯理地脱下。
待到衣服全部褪去,镜子上是一个精壮却伤痕累累的后背。
何魏然眼前的景色则更加骇人,何归南胸前的皮肤几乎就没有完好的,原本的肤色与各种烫伤的疤痕形成极为鲜明的颜色对比。
何归南抓起何魏然已经颤颤巍巍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中央,面无表情道:“这里原来是有字的,是你那个人渣爷爷的名字,后来我去医院做激光手术去掉了。你肯定不知道一边被人凌辱一边感受刀子在身上一道一道划下的滋味儿,真是痛不欲生。”
他俯身,抬起何魏然的下巴,一字一顿:“我至今都记忆犹新。”
何归南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回到身上,很快又恢复成刚才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我其实不忍心告诉你这些。”他也坐到沙发上,手交叉搭在腿上,“那是不好的回忆,我从来不对别人说。身体上的痛苦向来都是其次的,成人梦魇的永tຊ远都是心灵上的创伤。我做了七年的心理治疗,晚上才能稍微睡个好觉。不然一闭上眼,永远都是那张丑陋扭曲的脸,嘴里叼着烟,熏得我喘不上来气。每一天都会有不下十几个的烟头摁灭在我身体的各处,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我不忍告诉你这些,但也想你能够,可怜可怜我。”
他居然在低声下气地乞求。
是啊,他也很可怜,任谁遭受这样的折磨都会报复,所以他当然没有错。
事情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何魏然悲哀地发现,他不能去怪任何人。
他想恨何归南,却找不到一个让自己恨他的理由。
因为如果他要恨何归南,那么追根溯源,就得恨自己的父亲。
谁对谁错,他早就分不清了。
何魏然浑浑噩噩离开何归南的办公室,外面下起了雨,他就这么如行尸走肉般淋着雨朝回走。
“一支素烛,半罐野蜂蜜。他的眼睛现在看不见蜜。蜜在罐里,他坐在榻上。但他充满了蜜的感觉,浓,稠。他的胃口很好。他一生没有呕吐过几回。”
“一生,一生该是多久呀?我这是一生了么?”
“多少日子以来,他向上,又向上;升高,降低一点,又升得更高。他爬的山太多了。山越来越高,山头和山头挤得越来越紧。路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模糊。”
“水上的梦是漂浮的。山里的梦挣扎着飞出去。”
“他舞他的剑。自从他接过这柄剑,从无一天荒废过。”
“剑在旅行人手里。仇人的名字在他的手臂上。”
“到他长到能够得到井边的那架红花的时候,母亲交给他父亲的剑,在他的手臂上刺了父亲的仇人的名字,涂了蓝。他就离开了家,按手臂上那个蓝色的姓名去找那个人,为父亲报仇。”
“一双炽热的眼睛,从披纷的长发后面闪了出来。旅行人木然。举起,举起,火花,火花。再来一个,火花!他差一点晕过去:和尚的手臂上赫然有三个字,针刺的,涂了蓝的,是他父亲的名字!”
他那从未有过的文学细胞在此刻被雨水唤醒,文字和雨水一起,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过来。
人物的境遇与他是何其的相似,在被这些文字连同雨水一起洗刷过后,何魏然彻底被卷入了一个深渊……
一个让他在痛苦中反复挣扎却又不得其解的深渊……
***
南恒宇认真学习起来还是很有一副好学生的模样的,为了考上禾大,勤奋程度连吴茗笙都自愧不如。
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家,吴茗笙刚进浴室洗澡,南恒宇就拿着金考卷和资料书来敲她家的门。
高丽娟给他开了门后,他还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催促:“洗好没啊,快点儿成吗?这都快十一点了。”
“吴茗笙,你还想不想考禾大了?”
“洗澡至于洗这么久?”
吴茗笙忍无可忍,连头发都没吹就出来了,对着沙发上的人大吼:“你有完没完?我洗完了自然会过去找你。天天催,天天催,男的洗澡和女的洗澡能比吗?你有催我这功夫,不如去多记几个英语单词。”
南恒宇被吼多了,还能笑兮兮来一句:“欸,你现在这副样子,我突然想起一句古诗词,语文考试说不定会考。”
“什么?”吴茗笙发懵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吴茗笙低头看向自己,淡青色的吊带长裙真的就像荷叶,而她身上的水还没擦干,衬得她很像被清水洗涤过的荷花。想到这里,她的脸便微微发热。
吴茗笙欲盖弥彰地嘟囔道:“这是初中的知识,高中才不会考。而且这句诗根本不是你这么用的,人家是用来形容文章的好吗。”
南恒宇仰起头:“哦,这样吗?”
吴茗笙的头发还在滴水,因为离得近,水滴在了他的脸上。
南恒宇连忙抽了几张纸擦脸:“我先走了,你吹完头发赶紧过来啊!”
“别让我久等!”离开前他从门后探出脑袋严肃说。
吴茗笙暗暗握紧拳,进行自我反思。
她刚刚居然觉得这家伙很帅,真是要了命了!
吴茗笙和南恒宇是互补,南恒宇文科属于是狗屁不通的那一类人, “肩膀”的英文可以写成“should”。但数学和物理倒是格外的好,能赶上培优班的尾巴,生物和化学也勉强过得去。
但青江一中竞争激烈,他这个成绩每次都是在一本线上下徘徊。学校的划线是按排名来的,一本划线并不准确,比实际的一本线要高出很多,真正高考时基数扩大不知多少倍。所以南恒宇的成绩虽然在一中内部看起来不怎么样,但高考时是能到重本的,但离211还是有段距离。
吴茗笙文科是强项,但数学便没什么天分,从来都是放弃难题得基础题的分,试卷简单的话可以上110甚至115,难一点就只能堪堪及格了。
按道理他们俩在一起学习是两全其美,但其实并不,每次都是修罗场。
报英语单词听写时,吴茗笙总是被南恒宇发明的新单词气得七窍生烟。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记啊?”
“conservation和conversation都分不清,眼睛瞎了?”
“单词都不认识,就别提阅读了好吗?”
“你做英语试卷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在看天书?”
要是轮到南恒宇辅导吴茗笙做数学题,他也是满满的嘲讽。
“你是对数学过敏吗,一看见数字还有符号就头晕?为什么一个三角函数的题都可以算这么慢?”
“真是勤奋啊,明明有更简洁的证明方法,偏偏就选择了最麻烦的那个。”
“你做题的时候是不是睡着了?这么弱智的答案也只有梦游的时候才好意思写上去了。”
“算数不在行,画图技术也差,一个圆都画这么丑,能算出来才叫有鬼。”
两人都一致认为和对方一起做题就是遭罪,好几次都差点儿吵起来。但吵归吵,看到考试成绩出来时那刷新纪录的分数,晚上两人又都心照不宣地接着“互补”。
反正南恒宇是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学习热情,把精力全使学习上了,每晚睡得比吴茗笙还晚。
谢琴可既欣慰又担心他的身体,但劝了好些次都没用。后来禁不住好奇问吴茗笙:“笙笙,你用了什么办法,恒宇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他以前回家连作业都很少往回带的。”
对此吴茗笙也只能落寞笑笑,哪里是她起的作用啊,他真正学习的动力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可能到高三有危机意识了吧,我也很惊讶。”
“以前怎么讲都不会有危机感呢……”谢琴可在身后嘀咕。
***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路上已不见什么行人,时现的闪电划破夜幕也划破了黑暗。
何归南从公司坐车离开时正赶上这一场大雨,司机来接他时身上也淋了点儿雨。
下午被何魏然来公司闹了一顿,他之后就一直没心思做事,所以今天走得很早。
大雨将路上的光线也变暗了,司机将近光灯打开,开到文渊街上时,车灯照到旁边的花坛。
司机见花坛的围边石上还坐着个人在淋雨,嘀咕道:“这人怎么回事,下这么大雨还不回家?”
何归南闻声抬起头朝花坛看过去,熟悉的身影令他瞳孔骤缩。
“把伞拿给我。”
司机将伞从前座递给他,下一秒便见老板打开车门冒着雨朝坐在花坛边上的那个人疾步走了过去。
头上的雨忽然停了,何魏然愣愣地抬头,发现替他打伞的人居然是何归南。
他用手指的关节随意蹭去何魏然脸上的雨水,雨声使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这么大雨为什么不回家?”
发梢上的水汇聚滴落,何魏然冷得瑟缩了一下,喃喃道:“没有家了,我妈不认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从何归南的公司回到家后,何魏然发现家里的锁被换掉了,之前的旧钥匙打不开门。他在外面敲门,冯如无论如何都不给他开门。后来又打电话,结果冯如一早就将他的电话给拉黑了。
何归南抓起他的手臂:“先上车。”
何魏然甩开他的手吼道:“你别管我!”
何归南被甩得踉跄了一下,司机见状想过来扶他,被他抬手制止。
他重新将伞举到何魏然头顶,冷静问:“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去死吗?这么想死的话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去死吗?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可他之前从未往这上面想过,哪怕他认为他的人生已经是一片灰败,也从来没想过去死。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不舍得死的吧?”
是啊,到底他还是有不舍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何魏然的肩膀颤了颤。
“跟我上车,以后的事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我当年比你绝望,但从来不觉得事情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哪怕眼下没有寻到tຊ机会,现在忍耐下去,以后人生总会有转机的。”
何归南并不擅长说鸡汤,说到后面又转向了激将法,“你不是恨我吗?现在不好好积蓄力量,以后还怎么找我报仇?寻死觅活的可不行。”
他再次去拉何魏然,这次他很轻易就被拉了起来,一路被何归南扯着塞进车后座。
何魏然将湿哒哒的脑袋靠在车窗上,在何归南关上车门坐进来前说:“我并不恨你。”
了无生气的语气,好似自言自语。
何归南在雨里站了好几秒,接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并不重要。”
车门关上,车子很快消失在雨夜里。
第六十二章:高中结束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已进入两位数,距离高考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临近毕业,班上很多同学都买了同学录互相交换着填写。
林望秋桌子上就有十几张,各色风格迥异的页纸,填的内容却大差不差。
机械重复地写完姓名、性别、破壳日、星座、爱好、联系方式等的基本信息,林望秋开始戳笔思考怎么写留言。
这是最头疼的东西了,但又很有意义,所以得好好写。
冥思苦想后一一写完,刚好前桌的同学转过来,传过一摞同学录的页纸:“最上面的是肖伊的,中间的是赵诃的,最下面的是你的。”
林望秋手指侧插进页纸隔开空隙区分,另一只手将自己写完的同学录递给前桌的同学:“这些是我写完了的,帮我传一下吧。”
前桌接过后,随意看了下,忽然惊讶道:“你留言写这么多啊?”
林望秋抬眸:“这还多吗?我因为写了太多份,写到后面其实都很言简意赅了。”
“你看看你手里别人写的。”
林望秋将刚接过来的一摞翻转到反面随便看了几张,发现大家都是“草书狂人”,龙飞凤舞地写不到一行,更有甚者,直接写一个“勿忘我”的合体字。
她愕然。
原来实诚人只有她一个吗?
林望秋:“我还以为大家都会写很多呢。”
前桌说:“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啊,真要一张一张认真写,不知道写到什么时候去。”
现在时间争分夺秒,大家都想抓紧每一秒钟多刷一道题,多攻克一个难点,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在写同学录上。
当然,除了林望秋。
林望秋整理出自己的那一份,把剩下的同学录传给右边的同学,并交代好主人。
她将页纸卡进活页夹外壳的同学录里,数了数发现发出去的都收回来了,班上只差刘奕辰和黎荣她还没有给自己的同学录。
黎荣就是那个交零钱的男生,林望秋一直不太敢面对他,尽管之前已经收到过他给的纸条。
林望秋从同学录里取下两张,将其中一张伸到她的同桌面前,温柔一笑:“帮忙写一下啦,班长。”
少女心的页纸盖在少年原本的试卷上,他拿笔的手移了移,很快开始填写。
林望秋又转头鼓足勇气将另一张页纸拿到黎荣面前。
看着面前站立的女孩儿,黎荣一脸惊讶:“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让我写同学录。”
林望秋不解:“为什么会这么想?”
黎荣说:“之前的事,感觉很对不起你,一直想和你道歉来着,但总是不能下定决心。”
“很久之前,你不是已经和我道过歉了吗?”林望秋疑问更深。
哪知黎荣对此却毫不知情:“没有啊?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高二下学期,你在我课桌上留了张纸条。”
“我没有给你写什么纸条。”黎荣坦然道。
林望秋回到座位,看着手里的同学录思绪翻飞。
“林望秋。”
少年的一声轻唤拉回她的意识,林望秋侧目看过去:“嗯?”
“写好了。”刘奕辰将填好的页纸推到她的桌面。
“哦,谢谢。”
她的视线随之落在那张页纸上,只看了一眼,眼睛便猛然瞪大了。
这个字迹……
她以前从未留意过刘奕辰的字,今天才在脑海中留下有关于他字体的记忆。
原来那张纸条是他写的吗?
她看向少年,这次无比郑重道:“谢谢。”
刘奕辰诧异一秒,停顿片刻,淡淡“嗯”了一声。
升入高三后,在一轮又一轮的复习中,时间流逝得飞快。林望秋刷完的试卷堆在家里,垒起来快有半个自己那么高。但有时她又感觉时间很慢,会不自觉停下笔尖,看向窗外,期待起高考结束后的夏天。
时而想起江待,她便幻想着各种有关于他的问题。不知道他在大学过得开不开心,认识了多少新的朋友,也会和网上的那些大学生一样为专业课头疼吗?
然而短暂的惆怅过后,她总能迅速收拾好思绪,投入新的题海当中。
班上的氛围也随着高考的逼近而悄然发生变化。
从前都是上课时老师滔滔不绝、苦口婆心地讲课,学生们下了课就喧哗起来。但高三下课后的教室总是格外安静,大家要么在座位上默默刷题,要么累得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悄悄上完卫生间迅速回到位置做题。
老师也极少讲课了,三轮复习已过,大部分时间都让学生们自习做题,不懂的就去讲台上询问。
学习是孤独的旅程,安静的氛围让大家开始享受这种孤独,以前总要成群结队的人也开始独来独往,因为聚在一起总是浪费时间、效率低下。
***
倒计时变成一个鲜艳的数字七,离高考居然只剩一周了。
午休时天气依旧炎热,年级主任到教室门口通知大家按班级次序去拍照。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座位下楼,少有的热闹又萦绕在各个楼道。
拍照时班上同学按照身高站在阶梯式的合影站架上,林望秋和吴茗笙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站好了,于是被赵华德塞到了人数较少的高个子女生那一排。
她们俩站在倒数第三排的最外侧,后面两排是男生。
第一排的座位是留给校长、年级主任和科任老师的,前排老师纷纷落座后,摄影师开始调整机位。
大家站久了都有点儿无聊,后排的同学小声聊起天来。
“亦辰你该去最后一排吧,个子那么高干嘛非得和我们挤一排?”
“后排站不下了。”身后的男生是一贯平淡如水的语气。
“比前面不宽敞多了。”那男生嘀咕,“哪儿来那么多高个子?”
刘奕辰没应这句话,提醒道:“好像要开始照相了。”
“来来来,比心。”
吴茗笙右手比了半个爱心到两人中间,一直细听后面两人谈话的林望秋反应慢半拍,迟钝地抬起手,合上她的。
“咔嚓”一声闪光灯亮起几下,“摆阵”摆了半天的毕业合照就这样定格。
拍照结束后,大家按前后排次序依次离开。
林望秋让吴茗笙先行回教室,自己则站在树荫下等后排的刘奕辰。
正要走下站架的刘奕辰注意到她,两人视线在光影里碰撞,片刻后,好像看出林望秋是在等待自己,他没有往台阶下走,而是直接从站架上跳了下来。
少年落地后带起的风吹动林望秋额前柔软的刘海,似乎有一瞬间的舒爽。
少见刘奕辰有这么活泼的动作,林望秋的眼里浮现一抹诧异。
很快少年来到她面前,微微低下头发问:“你在等我?”
林望秋大方看向他:“嗯。”
“有话要说?”
她再次点头。
少年用很平的语调问出一个疑问句:“为什么不等到回教室的时候再讲?”
明明他们是同桌,离得那么近,讲话再方便不过。
“感觉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讲会更好。”林望秋抿唇笑了笑,“我是想谢谢你,因为你的那张纸条,才心安理得到现在,不然不知道会愧疚多久,可能对学习也会有影响。”
出乎意料地,刘奕辰并没有多震惊,而是问:“之前不是道过谢吗?”
林望秋惊讶地看向他:“你知道吗?”
那天她谢了他两次,第二次是为了感谢他的纸条,但林望秋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她第二声“谢谢”的含义。
“你说的时候就知道了。”刘奕辰略微停了几秒钟后回。
林望秋双手都背在身后,偷偷转着手腕缓解心里莫名的紧张:“这次是正式的。”
“谢谢你。”她真诚地扬起笑容。
***
漫长却也短暂的三年过去,终于到了真枪实战上考场的时候。
第一堂考语文,林望秋除了最初坐下时有些紧张,后面很快适应下来,安心答题。
考试开始的钟声敲响后,她率先去翻看作文,好在答题过程中准备作文的思路。
语文年级组的老师考前押的作文命题没有一个和试卷上的作文主题沾边,但林望秋平时积累的素材和作文佳句还是有许多能用上,议论文文体整理好总论点、分论点和段落思路再灵活运用素材与佳句,文章雏形便初现在脑海中。
后面的几科都十分顺利,数学有道难题卡住了,林望秋tຊ先将选填题的答案填涂到答题卡上,整体检查一遍后才再去解那道大题。剩余十五分钟时,提醒的钟声敲响,她慌乱了一阵,很快便镇定下来,在最后十分钟的时候顺利做出了这道题目,心情顿时舒畅不少。然后便回过头将答题卡从头至尾又检查了一遍。
英语和文综是差不多的情况,整张试卷做完后检查两遍选择题,时间就只剩下五六分钟。有一两个纠结的选择题,林望秋凭第一直觉快速选了,没再回头看。
考完英语,替李华写完最后一封信,高中生涯也随着考试结束的钟声一起落下了帷幕。
林望秋和欢跃青春的人群一起涌出考场。拿着装着身份证和准考证的资料袋走到正门口时,林望秋仰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一碧万顷,连风都是自由的。
“殊殊!”
她听见林庭丰的声音,张开双臂朝爸爸欢快地跑了过去。
“终于解放了!”
“考完了真好!”
“自由万岁!”
人群里是此起彼伏欢呼雀跃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连续穿过好几个穿旗袍的阿姨,林望秋和林庭丰走在庆和路上,朝停车的位置行进。
“晚上想吃什么?”
“好多呢,你都做吗?高考这几天你什么都不让我吃,整天吃清淡的,我感觉我味觉都要丧失了。”
“你想吃满汉全席爸爸也做。”
“油炸的也行吗?”
“你妈知道了会骂我的。”
“那你还说什么都做。”
“不告诉她不就行了?”
“爸,我就知道你说话算数!”
“炸什么吃?”
“藕夹,薯饼,薯条,还有炸鸡块!”
“那得先去趟超市吧?”
“好呀好呀。”
……
***
2015年,酷热的夏天丝毫不减势头,如每一个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一样炎热。整座青江市热得好似戒严了一般,宽敞的大路上鲜见行人,蝉鸣一声赛过一声的悠长,就连青江市的那条命脉,为城市赋予市名的无垠江水,似乎也在烈日的灼烤下褪淡了碧色。唯一没有被这份炎热降低热情与活力的,是繁绿的香樟、夜晚华灯初上后横亘在青江上的青江大桥以及怀着紧张与兴奋心情等待高考分数的学生与家长。
6月25日,高考成绩放榜,一直守在电脑前的孩子与家长们都迎来了自己翘首以盼多时的分数。
结果或喜或忧,有的人终于度过高考大关,有些人的高中生活却还没画上句号。
一中今年战绩格外好,一本上线率达98.86%,比去年高出0.16%,985录取率达79.03%,比去年下降了1.71%。最大的喜报莫过于省文理科状元全在一中。
林望秋以652分的成绩成为2015年的省文科状元,这也是第一次文科省状元在一中,和先前已经出现过很多次的理科状元比起来,她这个文科状元显得更加珍贵,给许多选了文科的学生产生了强烈的激励。
七月底林望秋和放了暑假的江待旅完游回来,赵华德打电话邀她去学校给新一届高三的学生做演讲。
接到电话时她格外惊讶:“以前不都是理科班的学生演讲吗?”
“今年非你莫属了。”赵华德在那边笑呵呵,“省文科状元,这可是一中独一份儿。”
林望秋低头害羞笑笑,答应下来。
“要做演讲?”电话挂断后江待偏头问。
“嗯。”刚答应完林望秋便开始苦恼了,“不知道讲些什么好呢,我很少上台,到时候肯定会紧张。”
江待举着遮阳伞,右手边还拉着行李,因为思考,脚步慢了下来。
“就讲自己想说的好了,分享点儿学习经验,这方面你肯定很有心得,说些干货比花里胡哨的华丽文字强多了。”
林望秋歪了歪头:“那紧张怎么办?”
这次他倒是没思考:“其实倒不用想着去克服它,顺其自然就好了,适当的紧张感可以让你精神集中。想想它的好处,也许你就没那么怕了。带着稿子上去念,念错了也不要紧,接着念下去就行。”
“况且想想你自己听别人演讲时的状态,哪一次真的认真听完了?不都是在下面聊天神游期待早点儿结束回教室坐着?”
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林望秋心里也不再打鼓。
话是这么说,但为了写出一份完美的演讲稿,她还是焦头烂额了一阵,废稿有十几页。临近演讲的时候,林望秋觉得演讲稿里的文字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表达的,又将先前的全部推翻,重新写了一份。
这一版的稿子写得十分粗糙,到主席台上演讲时,很多话都是她临时发挥。
但演讲效果却是出人意料地好。
尽管她在演讲时声音并不高亢激昂,甚至称得上平淡,却引发了十分热烈的反响,结束时底下学生们的掌声犹如雷鸣,不是稀稀拉拉随便鼓掌应付一下完事,而是真的在操场上热烈地响了很久,足足有半分钟。
后来她演讲的内容还被学校打印分发到每个学生的手里,也激励了许多文科班的学生。
这个夏天,以这份完美的演讲结束。
——
(演讲稿内容附上)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早上好,很荣幸今天可以站在这里发言,对我而言还是头一次呢。
说实话,得知自己要为大家做这个演讲时,我的惊讶程度或许并不亚于大家。一中好像从来都是理科生的天下,文科生能站在这里,似乎是一个奇迹。
但我相信,奇迹有了开始,便会接踵而至。许多年后,文科生作为优秀毕业生演讲一定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我的老师、同学、朋友甚至父母都曾问我,显而易见选择理科更有前途一些,为什么要在理科并不差的情况下去读一眼就能看见未来的文科。
在绝大部分人眼中,读文科是没有前途的,就业前景差、岗位少、工资低、可替换性强、专业壁垒低等等,都是文科的缺点。
文科就是死记硬背,只有脑袋笨的孩子才会选文科,这些都是大家对文科的偏见。
文科生几乎是在夹缝中生存,我们每天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背书、背书、背书。群体庞大的理科生觉得读文的人解不了数学物理题,脑子很笨,但其实文科自有他们不能理解的浪漫。
理科生觉得解开一道高难度的数学题十分有成就感,但我们文科生在理解了题目文字的意义后选出正确的答案时,那种愉悦与欣喜也是无可替代的。文字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美妙与浪漫。
提到月亮,理科生会想到它的质量、直径,想到它是地球的卫星,想到潮汐力、想到浩瀚宇宙,与各种数据相关。
而文科生则会想到古人那些穿越千年、经久不衰的浪漫诗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用以慨叹世事无常,‘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又表达了美好的祝愿与相思之情。
其实文科理科都各有美好之处,本不应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选择文科的人数少,这的确是事实,但不应该因为文科生少就不受重视,文科生自己也不能觉得自己是所谓的‘弱势群体’。
首先要抛开他人的成见自己自信起来,才能改变别人的固有看法。
三年一路走来,我见证了太多同学的心酸与泪水。笔记做了一本又一本,每一个夜不能寐的夜晚,都是为了那些反复背诵却又总是遗忘的大段知识点,常常还要和宿敌数学作斗争,头疼地计算一道又一道的数学题目。但这么努力的结果却是原地踏步的分数。
因为文科涨分很慢,要长期的积累才会有看得见的进步。然而它的优势在于,学到的知识点都是融于记忆深处的,很多时候,只要形成了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就永远不会消退。
人类文明的形成,是文理科交织作用的结果,绝不是某一方的原因,二者缺一不可。
如果真要论的话,人类最高智慧的学科是哲学,它是一切学科的总和。但哲学是文科吗?看起来似乎是,但事实上,在我看来,它是文理科凝聚的学科,是超越文理科划分范畴的学科。历史上许多优秀的哲学家,都精通物理、数学等理科学科。笛卡尔便是很好的例子。
所以,文理科并不是泾渭分明的,人类的顶尖智慧在于,将这两个科类都学习理解到极致。
现在我要回答最开始的那个问题,选择文科,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理由,因为热爱。
我相信,绝大部分的文科生都和我一样,选择这个科类,不是因为偏科迫于无奈,而是发自心底的热爱。
热爱使我们奔赴下一场旅程。
唯热爱不朽,浪漫长存。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第六十三章:林妹妹啊
新生报到在九月九号和十号两天,因为宜宁和青tຊ江都在本省,距离并不太远,林庭丰便说开车送林望秋到学校。
不过被她以晕车为由拒绝了。
林望秋坐在地上收拾行李:“我想尝试一下高铁,长这么大还没坐过呢。”
这是实话,从小到大几乎每次出行都是坐汽车或者乘飞机,高铁她还真没坐过。
林庭丰自然是不肯,但也不会像邵嫣那样当即就表示反对,而是委婉言说:“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坐高铁?”
“不是一个人啊,还有江待。”
她把衣服一件件叠进行李箱,将房间的四周都打量一遍,想想还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因此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靠在门上的林庭丰。
林庭丰恍然大悟地笑了,半轻不重地调侃起女儿来:“也对,忍着这么久没联系,恨不得早点儿见面吧?所以就把老爸撇下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林望秋因为他这句打趣的话已经不能好好思考必带的物品,摸着半边发烫的脸将林庭丰往外赶,“好啦好啦,你出去,站在这里我都没办法收拾了。”
“殊殊,你动不动就脸红,这可不好。心思全写脸上,很容易被那小子拿捏住的。”
“你动不动就乱说话,这也不好。”林望秋气鼓鼓地将人推到门外。
***
开学那天林庭丰将林望秋送到车站与江待会合,随后林望秋与江待一起坐高铁去宜大。
只是临走时林庭丰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江待知道这个眼神是给自己的,进站前朝林庭丰微颔首。
高铁不愧为中国“新四大发明”,从青江到宜宁,半个多小时就到站了。
林望秋原本还说在车上眯一会儿,结果还没睡着便要下车。
刷完身份证出站时,Q.Q上刚好收到迎新学姐发来的消息,询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到学校。
学校安排了“一对二式”的新生接送,和林望秋对接的是同专业的一个学姐。
“从这里到学校要多久啊?”看完消息,她仰头问江待。
“看是坐地铁还是打车过去。”江待是无所谓乘坐什么交通工具过去,所以这就是把选择权交到她手里了。
林望秋在心里权衡。
坐地铁的话,人这么多肯定没有座位,而且换乘行李还要搬上搬下,但是她晕车,坐地铁不会太难受。要是打车的话,天气这么热,说不定会吐。
她看向江待手边的两个行李箱。
暗黑色的那个是他的,仅仅24寸,另外一个雾霾蓝色26寸的是她自己的,整个行李箱都塞得很满当,重量不轻。
路上都是江待一个人负责行李箱,林望秋想推他那个小的他也不让,只让她背好自己的包。
所以如果坐地铁的话累的人肯定还是他。
漫长的思考过后,林望秋终于做出决定:“打车呢,要多久?”
“不坐地铁?”江待颇感意外。
“坐地铁会被挤死吧?”
“那叫车。”江待摸出手机,点进打车软件,“看样子有些堵,到学校的话估计要四十分钟左右。”
“那我和学姐说咱们十点钟左右到。”林望秋也低头回复学姐刚才的消息。
对接的学姐叫齐怀佳,碰面时穿得很火辣,画着烟熏妆,黑色铆钉短裤只到大腿根。
到学校前林望秋和她交换了照片,加之她穿得惹眼,林望秋很轻易便发现了等在校门口的齐怀佳。
正巧齐怀佳也发现他们了,迈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望秋抬起手正要打招呼,却见齐怀佳径直来到江待面前,眼影浓厚眼神却奕奕有神的眼睛在他身上一通大胆审视。
江待则是淡漠地后仰了身子,虽然没说话,林望秋却好像听见了一声不屑的嗤息。
齐怀佳仿佛碰见什么奇闻,扬眉:“这你女朋友?”
“不然你的?”江待嘲讽反问。
齐怀佳:“真是便宜你了。”
听起来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一旁无故成了透明人的林望秋这时好奇问:“你们认识啊?”
两人异口同声:“不认识!”
林望秋不解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嘀咕:“看起来分明是认识啊。”
三人朝林望秋宿舍楼走。
齐怀佳来到林望秋右边,热络地揽住她的肩膀:“秋,你哪个班的?”
林望秋被这个称呼弄懵了,从没人这样喊过她,意识到是在喊自己已是几秒钟后:“一班。”
“我们同班哦。”齐怀佳莫名兴奋,划了划林望秋的鼻尖。
林望秋瑟缩一下:“但是不同级的话,不算一个班吧?”
“有时会按班号进行交流学习的,见面的机会很多。”她边说又摸了摸林望秋的下巴,“我会好好关照你的。”
江待终于忍无可忍,握住林望秋的手腕将她从齐怀佳臂弯下扯了出来,对着齐怀佳:“你再动手动脚?”
齐怀佳无所畏惧扬起下巴:“怎么,想再打一架?”
再?
难道他们之前打过架?
可齐怀佳这么苗条的身材,是怎么打得过江待的?
江待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少来闹笑话。”
齐怀佳双手抱胸,嘴角轻蔑一扬:“到底谁才是笑话?上次是谁被我打趴下?”
江待眉骨微扬,少见地怒了,说话还是伤人于无形:“就把我绊倒一次,全世界宣扬我是你手下败将,你的虚荣心就是靠这种可笑的方式满足吗?”
齐怀佳攥紧拳,看起来真要动手了。下一秒她轻哼一声,十分大度:“不愿意承认就不承认吧,在女朋友面前要面子我也是能理解。”
两人你来我往,林望秋一会儿左看一会儿右看,脑袋成了一个左右缓慢摇摆的拨浪鼓。
“懒得和你计较。”江待牵起林望秋的手丢下齐怀佳往前走,“我们自己去宿舍,你没必要过来。”
齐怀佳在身后喊:“秋,待会儿在宿舍楼下等我哦,还要在学院填信息领学生卡,这家伙可不知道地方。”
江待:“……”
甩开齐怀佳后,江待对林望秋说:“少和她来往。”
“为什么?”虽然她人是过分热情了点儿,但性格还是很好的,林望秋其实有深入交往的想法。
江待噎了几秒,而后道:“直觉。”
林望秋:“好奇怪的直觉。”
“话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是困扰林望秋一路的问题,“看起来很不对付呢。”
江待不假思索:“这女的就是个神经病。”
头一次见他用这么严重的词骂人,林望秋感受到事态的严重。
“以为自己是谁,成天打着为女生撑腰的旗号无缘无故整蛊各种不认识的男生,在学校都出了名了。我要是知道和你对接的人是她,一定等都不等直接拉你走了。”
“那她说的打架是怎么一回事?”林望秋又问。
“上个学期体测,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用水管浇我一脸水,看在她是女生的份儿上又心想可能是无心之举,就没管。结果这人反倒变本加厉,在我跑五十米时把我绊倒,还到处和人说把我打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江待再次重复先前的话,“所以你不要和她走太近。”
林望秋若有所思:“感觉你们俩应该是有误会。”
江待:“你已经被她洗脑了?”
女生宿舍,男生止步。
于是林望秋拉过自己的行李上楼,江待则先回自己宿舍收拾东西,回头再来她宿舍楼下等她。
宿舍是四人寝,林望秋到得算早,推门进来时只有一个室友在。
女生穿简单舒适的白T加长裤,扎了个饱满的丸子头正在往床位下面的桌架上摆放东西。
“Hello啊,室友。”见林望秋进来,女生大方打了个招呼,还问起她的名字,“叫什么名字呀?”
林望秋忙自我介绍:“林望秋。”
“欸,是咱们省今年的文科状元吗?”女生惊讶地转过身,这次仔细将林望秋上下打量一遍,“果然长了一张很乖的学霸脸呢。”
正推了行李箱往自己床位走的林望秋听到这句话,微微躬着的身体直起,感觉这个女生性格算比较外向,所以也大着胆问了:“学霸脸是什么?”
“很乖的长相咯。”女生随口给了个答案后说出自己的名字,“对了,忘了说,我叫覃温。”
“你好,秦温。”林望秋下意识以为是“秦朝”的“秦”,后来想到还有一个比较罕见的姓氏发音和“秦”一样,于是多问了一句,“是哪个‘qin’啊?”
覃温的脸上顿时出现一种独行多年终于遇见知己的表情,激动不已地抓住林望秋的双手举起:“天啊,宝贝,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这个姓的人,人家都以为我是秦始皇那个‘秦’。”
林望秋被她的热情可爱到,任她抓着自己的手,羞赧说:“就是突然想到而已,这个姓确实少见,不过你名字很好听呢。”
覃温给她送了个飞吻:“宝,你嘴好甜。”
林望秋再次脸红。
林望秋和覃温铺床时,第三个室友也到了,和覃温一样是外向大tຊ方的性格。
三人分别自我介绍过后,又各自收拾起东西。
床位是开学前大家在学校系统上登录学号抢的,覃温和龚怡棠是一、二号床铺,林望秋是三号床,现在只剩她对面的四号床主人还没来。
覃温比林望秋先铺完床,踩着中间的梯子下去时,忽然从窗外看到楼下的景象,一个惊呼跳了下去。
“我的天我的天,楼下是站了个帅哥吗?”
正在收拾桌子的龚怡棠也凑到窗边,眼睛急切搜寻:“哪里哪里?”
她和覃温都是追星族,无关恋爱,就是单纯对长相优越的人有天然好感。
五号宿舍楼的树荫下,身高腿长的男生靠着树,一只手抄兜里,单手拿着手机打字,右腿弯曲点地,模样闲适。
林望秋全程没往下看,只想赶紧将床铺好去找江待。
还有齐怀佳那边,可能也在等她。
正想着,手边的手机传来两阵震动,江待和齐怀佳几乎同时发来消息。
窗边覃温和龚怡棠还在讨论楼下的帅哥。
“是真的帅啊,这身段、这个子、这气质,秒杀多少男大啊!”覃温大半个身体都探到了窗外,“宜宁果然人杰地灵,这帅哥和我老公有得一拼。”
偶像在龚怡棠心中地位丝毫都无法动摇,虽然眼睛在欣赏帅哥,嘴上却说:“照我老公还是差了点儿。”
覃温嫌弃地长“咦”一声,回头招呼林望秋:“林望秋,快来看帅哥啊!”
林望秋已经安装好u型滑轨的床帘,铺好床,将东西大致摆好后从床上下来,正在穿鞋:“不啦,我男朋友还在下面等我呢。”
窗边两人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毕竟帅哥再怎么好看,到底是陌生人,室友这种身边人的八卦才最有意思。
“哇,你都有男朋友了?”
“看起来不像啊,你长那么乖,居然会早恋?”
“只是看起来乖。”林望秋笑着说。
“回来再和你们说啦,我先下去啦!”她摆摆手,拉开门下楼。
“我去,快来看!”覃温一个猛回头,又跑到窗边,“那是林望秋吗?”
龚怡棠也连忙凑过去,惊讶度不亚于覃温:“合着这帅哥是林望秋男朋友?站这儿是等她的?”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这姑娘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从进门到现在,连给人三个惊喜。
和齐怀佳再度会面后林望秋和她去教学楼领了学生卡,出了教学楼已经快下午一点,三人都没吃饭,林望秋便提议请齐怀佳到外面吃午饭。
齐怀佳自然是一万个乐意,但瞥见江待一脸“要我请你走吗”的表情,而且刚好另一个学妹也发消息说到校门口了,只好依依不舍地拒绝。
为了带林望秋熟悉学校环境,也是就近,江待带她去了最近的东二食堂吃饭。
点餐时两人去了不同的窗口,林望秋那队人很少,她点了份汤圆,阿姨很快出餐。
端餐盘时热气熏了她一脸,林望秋忽然有些后悔点这个了。
她找了个面对面的双人座坐下,用汤匙舀起一个汤圆,耐心吹起来。
旁边有阴影投下,林望秋以为是江待回来了,抬头后却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生。
见她看向自己,男生从身后掏出手机,模样有些腼腆:“学妹,你好,能加个微信吗?”
林望秋吹汤圆的动作停住,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一时手足无措,紧张到把滚烫的汤圆直接吸进嘴里,顿时烫得站了起来。
强忍着咽下去后,嗓子眼像是被火烧过一遍,委婉拒绝的话出口便成了:“好烫好烫……”
应该是学长的那人犹豫着问:“要我帮你买瓶水吗?”
“不用了,水她有了。”江待端着餐盘走近,将两瓶矿泉水和餐盘一起放桌上。大概是男生手里的微信二维码还举着,江待看出他的意图,淡然补充,“男朋友也有了。”
男生收回手机,尴尬摸摸鼻子,礼貌道歉后便转身离开。
林望秋抓起桌上的水拧开就往嘴里送,实在是太烫了,舌头都没知觉了。
江待在她对面坐下:“刚来第一天就被人要微信,我们林妹妹很有魅力啊!”
林望秋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什么‘林妹妹’?”
江待恶趣味弯唇:“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大家都这么喊你。”
当事人大吃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吴茗笙取的,她没跟你提起过?”
还真没有。
估计是个恶搞的绰号,所以这丫头难得嘴严,竟一次都没当林望秋面喊过。
“不过,”林望秋依然有些想不通,“刚刚那个人怎么看出来我是新生的?”
江待拆掉一次性筷子的塑料包装,将生包菜丝全挑到一边:“你这种长相,就算是到了大四也还是会被认成新生的。”
“什么嘛。”林望秋将吹凉的汤圆吃进嘴里,流出来的芝麻流心再次烫到她的舌头,眼泪花儿又冒出来,“怎么还是这么烫啊!”
江待将水拧开推过去,叹息:“夏天吃什么汤圆啊。”
“我看排队的人少嘛。”喝完水,她幽怨地看一眼对面的人,“为什么现在才说这种话,我刚买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
江待:“我以为你会买冰汤圆吃啊,谁知道回来就看见这热气腾腾的一碗。”
林望秋震惊:还有冰汤圆这种东西?
“可是我买的时候,阿姨也没有问我是要热的还是冰的,直接默认给我做热的了。”
这也很难理解。
“你点单都不抬头看上面的菜单吗?”江待要被笑死,“只说汤圆就是热的,要想吃冰的,点单时得说冰汤圆。”
“我以为上面发光的是招牌。”她无颜,默默低下头,“难怪人家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
总之无论如何,令人向往的大学生活就这么兵荒马乱地开始了,大一的萌新们,踏入这个新奇的世界后,纷纷开始了各自的探索。
第六十四章:泳池搭讪
林望秋读的专业是法学,当初填志愿时发现自己好像实在没有特别喜欢的专业,理想什么的也早在功利性读书的过程中忘记去树立了,最后便填了几个热门的专业。
大概法学录取分数最高,所以最后就被这个专业顺序录取了。
宿舍是按班级分配的,因此她们宿舍四个女孩子全是苦唧唧的法学生。
大一伊始专业课就多到离谱,除了基础的法律学还要学民法、刑法、法律史以及外国宪法和法律检索等诸多课程。公共必修课也不少,课表导入后一眼望去手机屏幕爆满,几乎是全天满课。
周一早八是法律学,林望秋到了大学更是起不来,每次都是最后一个下床,然后慢蹭蹭到卫生间洗漱,最后几分钟再手忙脚乱收拾课本抓几支笔去上课。
覃温和龚怡棠早就收拾妥当,站在卫生间门口喊还在里面磨蹭的林望秋:“要我们等你吗?”
林望秋正对着镜子扎头发,她头发现在已经很长了,这么热的天不扎起来黏在身上会很难受。
发圈被她咬在嘴里,因此只能急忙含糊地连“嗯”几声。
“快点儿哦,只有六分钟了。”龚怡棠在门外掐表提醒。
林望秋朝她飞速比了个“OK”的手势,很快就扎完头发,冲出卫生间抓起昨晚就提前装好课本和笔的单肩包。
这下时间便一时富裕起来,上课的教学楼离得极近,步行过去连带上楼只要五分钟,三人慢悠悠锁门下楼朝教室走。
香樟大道上全是去上早八的学生,有的步履匆匆,有的和林望秋她们一样不疾不徐,满满都是安全感。
路上不可避免开始闲聊,龚怡棠打开话题的启口:“谢汐霖什么时候走的啊?”
谢汐霖就是四号床的主人,长相可用“绝色”形容,只看一眼就让人沦陷。
记得她来得那天穿得简单又低调,甚至偏于保守了,夏天还长袖长裤。
当然美女也有可能是注意防晒。
但她穿得又不是防晒服。
尽管穿得普通不惹人眼,但美女周身光芒却依然耀眼,因为脸真是漂亮到引人注目,就连身材也是好到无可挑剔。
谢汐霖是当天下午来的,林望秋当时不在,晚上回宿舍时见到她,上前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但美人很冷淡,只“嗯”了一声:“我不太喜欢和人面对面交流,群里有我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话就在网上和我说好了,我和她们也是这样说的。”
林望秋顿时有些懵,居然连宿舍群都建好了吗?
她打开手机,果然发现覃温邀请她进了一个群聊,群名就很中规中矩——“东六409”。
偏头看往门口的方向,覃温和龚怡棠都朝她猛使眼色。
林望秋有意放软声调,对谢汐霖回了句“好的”,然后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打开手机聊天框,发现除了宿舍群,覃温还邀请她进了一个三人群聊。
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她们几个的小群。
这个群的名字就有趣多了,“仙女联盟”tຊ,应该是覃温取的。
群里覃温和龚怡棠都在@林望秋,林望秋发了个问号过去。
(覃温)史努比耶:“美女很高冷,不要去热脸贴冷屁股哟。”
(龚怡棠):Luckying-:附和表情包。
Luckying-:“我们下午找了好多话题和她搭讪,最后人家说我们烦。”
配上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苏轼是个好词人:“看来是不喜欢别人打扰的性格。”
覃温起得最早,下床时刚好看见谢汐霖出门,想也没想便回答了龚怡棠的问题:“七点钟她就走了,我估计她是六点半起来的。”
这对林望秋而言简直是匪夷所思:“起这么早?”
“就是这么早。”覃温耸了耸肩,有些欲哭无泪,“我算是被她的动静吵醒的,悉悉索索的,根本就睡不着。”
龚怡棠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难怪你起这么早。”
想到这里又庆幸:“还好我不是睡眠浅的人。”
覃温投去艳羡的目光,下一秒,像是为了印证她先前的话,因睡眠不足对着龚怡棠打了个哈欠。
林望秋和龚怡棠刹时都笑了起来。
覃温被她俩传染,也跟着笑了起来:“睡眠真的不足啊,我恨早八。”
“你男朋友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笑完后,龚怡棠将话题转移到林望秋身上。
林望秋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愣了一秒后很快回答:“他今天早八是专业课,不在东区,来回跑会迟到的,我让他不用等我。”
理科类学院宿舍和教学楼都集中在西区,江待是临床医学专业,校区比西区更远,虽是在一个学校内,但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单独的校区。
“他上周可是天天都来宿舍楼下等哦。”覃温笑得狡黠。
林望秋扶额挡脸:“就是来等我才迟到,被教授说了。我早上真的很难起来,你们也知道,所以就让他有早八专业课就不用等我了。公修课在一个校区,倒是可以一起。”
龚怡棠和覃温交换一下眼神,异口同声:“好贴心哦。”
林望秋佯怒,抬手要打她们俩:“什么呀!”
两个女生连忙一前一后跑进教室,林望秋跟在后面进去,几人笑闹一阵后,纷纷拿出课本和笔准备认真听课。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林望秋抢课时手速太慢,进到选课网页时就只剩下了没什么人选的游泳课。
当时她想哭的心都有了,她压根不会游泳啊,下过最深的水就是她家浴缸的洗澡水。
而且据覃温从学姐那里打听到的,游泳课之所以没人选,是因为这门课的老师都十分严格,每节课都要点名,运动量还极大,挂科率是所有体育必修课里最高的。
“夏天游泳馆里贼热,听说有的缺德男生还会在泳池里撒尿。”
林望秋哭丧着脸:“还有换的可能性吗?”
覃温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同情眼神:“想换的人多了,但目前还没听说过有换成功过的。”
林望秋听后心如死灰,老老实实去购物软件上买泳衣。
游泳课是男女混班,在游泳馆的更衣室换完泳衣后各班在泳池边排队集合。
泳衣对林望秋而言太过暴露,虽然她买的是分身保守款的,但太过紧身的衣服还是让她十分不自在。尤其旁边还有许多男生在,只好用浴巾围着。
第一节课老师先点了名,然后说了些课上规矩及往年期末考核的大致方式,最后让大家用手机下载了校园跑,才开始授课。
班上多数同学都是有游泳基础的,老师为了让大家熟悉水性,让大家在浅水区练习水中行走,但好些男生都游去了深水区。
林望秋和几个同为“旱鸭子”的女生坐在岸边,脚泡在水池里,不时划拉几下。
游泳馆很大,有好几个班在同时上课。
没一会儿旁边的那个班也解散自由练习。
林望秋朝热闹区看了一眼,忽然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挨训。
带着棒球帽的男老师正在唾沫横飞,言辞激烈:“齐怀佳,不是和你说了游泳课不能化妆吗?去年说了那么多次你都不听,知道我的规矩今年就不该再选我的课。”
齐怀佳挠挠头,嘟囔:“我也不想选,但是实在抢不过那群家伙。”
体育老师又气又拿她没辙,好似放弃治疗了,挥挥手:“走走走,你就在水面上浮着吧。”
得到赦令的齐怀佳马上又生龙活虎起来,她排队时便发现了林望秋,被体育老师训完,登时就朝林望秋那边走来,隔老远和她打了个招呼。
林望秋也笑着招了招手。
齐怀佳挨着她在岸边坐下,脚丫子在水里“扑腾”、“扑腾”乱踢。
“学姐,你也选的游泳啊?”林望秋先开口。
说到这个齐怀佳情绪便低靡:“不是我想选的,是没办法。”
林望秋同款沮丧:“我也是,进去时只剩游泳了。”
见她一直在岸边坐着,齐怀佳歪头问:“你不会游泳吗?我看你一直没下过水。”
林望秋微点头,实话实说:“感觉水里很没安全感,就不敢下去。”
“那为什么还跑深水区这边坐着?”
“浅水区那边人太多了,我就想找个地方安静坐着而已,坐那边怕打扰到别人。”其实最重要的是他们体育老师在那边,林望秋也怕挨训。
齐怀佳秒懂,饶有深意地笑了。
这时有个男生朝岸边游了过来,停在林望秋她们脚边。
他摘掉泳镜,露出一张水洗过后清爽的脸,肌理分明的手臂搭在泳池边缘的瓷砖上,裸露的胸膛就在林望秋脚前。
她感到不自在,双脚交叉后缩,贴到泳池的砖壁上。
“学妹,你哪个专业的?”男生露出标准式的灿烂笑容,仰头径直问林望秋。
林望秋并不是很想回答,但又不知该如何搪塞过去,求助地看向齐怀佳。
齐怀佳瞬间get,脚在水里乱踢一气,激起猛烈的水花,冲水里的人嚷嚷:“你谁啊,她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告诉你?”
男生并不理她,继续邀请林望秋:“学妹,下来游吧,别害怕,我在旁边看着你。”
这次林望秋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不用了,我不会……”
脚踝被人握住,一股拉力传来。
那男生以为她在深水区坐着,是会游泳的,直接抓住她的脚腕将她拉到水里。
林望秋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第六十五章:男女通吃
齐怀佳将林望秋从水里救上来时,她已经呛了不少水,人昏迷了过去。
上课的学生林林总总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给出抢救意见。
拉林望秋下水的那个男生爬上岸,紧张问齐怀佳:“她没事儿吧?”
“滚远点儿。”齐怀佳声音冷得像冰。
她跪坐在地上轻拍林望秋的脸,但女孩儿像没了意识,动也未动。
“林望秋,林望秋……”
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齐怀佳对着人群喊:“都散开,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围在这儿空气都不流通。”
人群慢慢散开,但都还围在不远处。
齐怀佳双手捧住林望秋的脸,撑开她的口腔,弯腰准备给她渡气做人工呼吸。
两人的嘴唇距离不到一厘米时,林望秋眉皱了皱,面部有了表情变化。
她咳出几口水后才渐渐苏醒,模糊看见近在咫尺的脸,轻微出声:“学姐?”
齐怀佳大喜过望,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怎么样,感觉还好吗?难不难受?”
林望秋意识还不是很清醒,想说话,却发现鼻腔和喉咙都酸得厉害,一阵阵发紧,只好摇摇头让齐怀佳安心。
几个体育老师这时也都大惊失色赶了过来,纷纷蹲下来询问林望秋的情况。
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得林望秋头晕。她本就呼吸不畅,这下更觉得胸腔有些憋气。
“她的脸……”
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
众人关切焦急的视线突然转到齐怀佳的脸上。
齐怀佳发懵,看着大家落在自己脸上奇怪的眼神,骤然想起什么,站起身挤出人群跑到泳池边。
水面映着一个花了妆容的瓜子脸,化了的睫毛膏和水流一起从眼下流过,在脸上留下一片晕黑。
“啊——”
泳池边传来齐怀佳的尖叫声。
她捂着脸惊慌失措躲进了女更衣室。
林望秋顾不得其他,忙对几个体育老师说自己没事,跟着齐怀佳进了女更衣室。
她在柜角找到了蜷缩起来补妆的齐怀佳。
“学姐。”
林望秋没有贸然过去,而是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轻喊。
齐怀佳盘腿坐在地上,弓着背,头极低:“你别管我,先去校医室吧。”
“我已经没事了,真的,感觉没什么。”林望秋坐到她身旁,眼睛看着面前的存储柜,“你还好吗,学姐。”
齐怀佳沉默摇头。
“那我走了?”林望秋作势站起身。
“别走!”齐怀佳以为她真的要走,半转过身子来抓住林望秋垂在身侧的手。
林望秋低头,看见她已tຊ经卸了妆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见齐怀佳素颜的样子,一时呆住了。
齐怀佳惊觉,连忙转过身子背对向林望秋,双手捂脸:“你别看我……”
林望在她身后蹲下,十分困惑:“为什么呀,你长那么漂亮。”
齐怀佳只当她在哄自己:“别说假话骗我了。”
林望秋失笑:“我轻易不说假话,但凡是夸赞,就都是真心的,每个人都有值得被赞美的地方。”
齐怀佳愣愣回头看她:“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林望秋脸上神情半分不掺假,一边欣赏齐怀佳的美色,一边将溢美之词落到具体处,“脸型是标准的瓜子脸,鼻梁很高,眉眼呢,略显英气。嗯——和张柏芝有些像。你觉得张柏芝好看吗?”
齐怀佳:“她当然好看。”
林望秋疑惑了:“那很奇怪哦,你和张柏芝有些神似,为什么喜欢她的长相却不喜欢自己的呢?”
“我哪能和张柏芝比啊,我长那么丑,你就别哄我了。”林望秋这夸得也太夸张了,齐怀佳更觉她是在哄自己。
林望秋敏锐捕捉到重要信息:“你化妆是因为觉得自己丑?”
齐怀佳撑着半边脸说:“一半一半。”
“怎么说?”
“觉得烟熏妆挺有个性的,一方面可以大面积遮盖我原本的五官,另一方面这个化妆风格我很喜欢。”
“是这样啊。”林望秋了然,“不过到底是谁说你丑啊,明明就很漂亮啊。如果你这种相貌算丑,那我才真要自卑了。”
齐怀佳陡然将脸转过来,急切又真诚地说:“你一点儿都不丑,我可喜欢你的长相了,遇见那么多人,你是最让我有好感的人。”
林望秋手不自觉摸上脸,笑笑:“谢谢。”
意识到自己的脸此刻正对着林望秋,齐怀佳连忙将脸转回去,恢复颓然:“其实没人说我丑,是我自己觉得自己长得难看,我觉得自己的长相简直不堪入目。”
上网时无意浏览到的科普知识忽然出现在脑中,林望秋回忆道:“好像有一种病叫身体畸形恐惧症,简称BDD,患有这种病的人明明长得很漂亮却觉得自己长相难看。你知道梅根福克斯吗?据说她就是有这种病所以后来才去整容,她整容前可好看了,我对欧美人有些脸盲,但她的脸却记得很清楚。你和她应该是同样的症状。”
齐怀佳分外着急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这种病可以治吗?”
林望秋说:“自信就好了呀,其实除了你自己之外,没人觉得你难看。大大方方展现自己的美貌走在路上,有时人家看你,是因为你漂亮得过分,不是因为你难看。”
齐怀佳慢慢转过头来,不再扭捏,脸上漾起一丝笑。
***
周四上午第二节大课下了便是午饭时间,下午还有第一节的课,去食堂的话肯定是跑不过别人,排完队打好饭再等吃完,时间就所剩无几,得赶着去上课,午休时间也没有了。所以这种时候林望秋都是和江待骑学校的共享电动车“小绿”到学校外面吃。
林望秋和覃温她们从后门随着人流下楼时,江待已经坐在树荫的大理石长椅上等她。
她朝覃温和龚怡棠交代一句,挤出人群,欢快小跑到树荫下。
江待站了起来,想接过林望秋肩上的包,却见她摇摇头:“就几本书,不重的,我自己背。”
江待收回手:“你们专业那书,每本都厚得和砖一样,几本还不算重?”
林望秋从包里拿出遮阳伞,按了伞柄上的按钮打开后递给江待,不甘示弱,“你先看看你们专业的书再来说这句话好吗?一本可比我们两本还厚。”
这话江待就没法儿反驳了,哑然笑笑。
共享电动车的停放区在食堂后面,林望秋和江待走到林荫路口时,碰到来还车的齐怀佳。
齐怀佳穿一身黑,上身是紧身的露腰背心和短款牛仔外套,完美的马甲线和纤瘦的腰身暴露在外。不过她腰细归细,却有股劲儿,总之不显羸弱,没有弱柳扶风的姿态。她下身穿一个松垮宽松的工装裤,脚上踩了一双马丁靴。黑色的短直发将她的脸部线条衬得愈发锋利干净,鬓边两缕挑染的银发更加增加了她身上的记忆点。
这哪儿冒出来的女机车手?
江待在心里如是评价。
她今天没有浓妆艳抹,江待险些没认出来。
他对齐怀佳一直就没什么好感,今天更甚,居然第一次在面对一个女人时有如临大敌的感觉。
林望秋见到齐怀佳立马抛下江待跑过去。
美女谁不喜欢啊!
还是这种美艳大美女。
还救过她一命。
林望秋停在齐怀佳的车前打招呼:“学姐,好巧啊,在这里遇见你。”
齐怀佳今天是半素颜,就涂了个烈焰红唇和画了个飞扬跋扈的眼线。她现在对自己的颜值有自信,觉得那白的要死的粉底只会降低自己的美貌。
就这样才是画龙点睛,肯定能将这小姑娘拿下。
她凑过来和林望秋说话,身上有若隐若现的香气:“别叫我学姐,这么喊多生疏啊!直接喊我怀佳吧。”
林望秋只听到她前半句的时候还老老实实吓了一跳,心想着几天前不还交过命,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等听齐怀佳将完整的话说完,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她感情一向有些迟钝,更别说这方面,确实没觉得齐怀佳这话有什么不正常,顶多是觉得人家热情。
这是好事儿,她最喜欢热情的人了,而且她也由衷地为齐怀佳的改变感到高兴。
就是不太好直接亲热地喊她名字:“那怎么行?你是学姐呢,我喊不太出口。”
齐怀佳:“这有什么的,一直喊学姐才别扭呢。”
完全被忽略的江待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刷一下存在感了。
他走过去揽住林望秋的肩膀,不太友善地看着齐怀佳,漫不经心提醒:“走了,下午还有课。”
林望秋这才想起还要吃饭,连忙和齐怀佳挥手道别:“学姐,我们先走了,再见!”
小绿只剩最后两辆,林望秋迅速扫码,庆幸它电量还很充足。
她不会骑电动车,所以每次都是江待带她,两人共乘一辆。
小绿是单人座,没有后座,两个人坐的话很危险,林望秋总是蹲在前面。
车子开锁后,江待将电动车从停车的车道里开出来,脚伸直一撑,小绿稳稳停住。
林望秋熟练蹲上去。
车子开动后耳边便有风流,驱散夏日午时的炎热。
林望秋特别喜欢在夏天的晚上骑电动车兜风,感觉身心都得到了释放,最重要的是不会晕车。
现在虽然是中午,太阳很晒,但也很快乐,她轻轻地哼起歌。
江待视线往下,看着她头顶标准好看的发旋,喊她:“殊殊。”
空间狭小不便回头,林望秋“嗯?”一声回应。
“遇见齐怀佳很高兴?”
“遇见她当然开心啊。”林望秋没觉察到丝毫不对劲,兀自答,“不过我是因为可以兜风才这么高兴的,骑车吹风好舒服啊!”
江待心情复杂,她不是因为齐怀佳才这么开心,他对这个回答应该满意才是。但她见到齐怀佳也很开心,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笑不出来。
江待将油门把手往前微拧,车子提速,丝滑地转了个弯。
“不错。”他意味不明地说。
他到底在不错什么啊?林望秋:“你好奇怪。”
***
周四下午难得没课,江待和班上几个男生去篮球场打球。
但打了几场后就觉得没劲,大概是和中午的事有关,很快便下场,到场外靠着休息处的隔断栏前坐下。
解渴的矿泉水被人拿完了,只剩下几听罐装可乐,江待随手拿了一罐,单手打开。
没喝几口,同班一个男生过来挨着他坐下,如法炮制打开一罐百事,自顾开启话题:“你知道齐怀佳亲你女朋友的事儿吗?”
江待捏了捏可乐瓶身,额角跳了跳,很快手又松开:“知道。她当时掉水里了,人工呼吸,别说那么暧昧。”
林望秋和他讲过上周游泳课时不小心掉进泳池被齐怀佳救上来的事,说话时满是感激与倾佩。
但齐怀佳亲她这件事,林望秋倒是没提,大约是觉得不重要。
那人继续说:“我听别人说,你女朋友当时没一会儿就醒了,根本不用人工呼吸,齐怀佳就是故意借机亲她。”
可乐瓶身已经严重变形,但江待还是忍住了,仰头喝了口可乐,没说话。
算了,女孩子亲一下也没什么。
毕竟当时情况危急,救人要紧。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大度一点儿,不能乱吃飞醋。
“你这么淡定?”旁边的男生颇为意外,接着好整以暇地添油加醋,“哦,忘了和你说,齐怀佳是拉拉。”
可乐瞬间呲了那人一脸,男生惊吓转头,发现江待将刚刚那瓶可乐给捏爆了。
在男生错愕的视线中,江待淡定tຊ擦了擦手,将纸巾丢给他:“抱歉,你自己擦擦。”
然后愤然起身离开。
有人在球场上招呼:“江待,不打了?”
江待将手里瓶身扭曲的易拉罐隔空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扬声:“火大,打不了。”
怎么找了个这么会招蜂引蝶的主儿?
男女通吃啊!
实在是头疼。
周四下午原本是没课的,但游泳课的体育老师周一有事,便将课调到了空闲的周四。
林望秋在更衣室换完泳衣,正要将手机连同换下来的衣服锁进柜子里,在消息栏看见几分钟前江待发来的消息。
还是语音:“现在在哪儿?”
林望秋感觉他说话的语气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按住屏幕录入语音:“在游泳馆上体育课啊,怎么了?”
消息刚发出去,视频通话就弹了出来。
林望秋急忙接起,摄像头对着自己,笑容满面:“你不是说下午去打球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啊?”
江待那边摄像头对着地面,懒得举起来了,走路的步伐十分急切。
他没有回答林望秋的问题,单刀直入:“你在上体育课?”
“啊。”林望秋应一声,“你好小气,脸都不给看。”
那边江待真是想笑笑不出:“哪个游泳馆,我现在过去找你。”
“在西区,健身房旁边的那个。”
“齐怀佳和你一起吗?”
“嗯,下周的游泳课都调到这周四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但林望秋还是一一回答了。
江待:“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过来干……”话未说完,江待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什么嘛。
林望秋撅了撅嘴,将手机锁进柜子里。
热身完,自由活动时间,林望秋照旧和齐怀佳在泳池边“泡脚”。
上次不小心拉她下水的那个男生趁机过来和她道歉:“不好意思啊,学妹,我不知道你不会游泳,没想到会那样。”
“没关系,以后别随便拉女生的脚了,很危险的。”虽然林望秋也无语他的行为,但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和对方有过多牵扯。
“以后绝对不会。”男生举起手保证,然后挠挠后脑勺,吞吐问,“那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不用了吧。”林望秋尴尬地往齐怀佳身后躲。
男生还在坚持,“就认识一下,没什么的。”
一旁的齐怀佳已经不满这人许久,嘴角歪了歪,无语极:“人家有男朋友了,虽然我也很不喜欢那人,但不得不说,他照你不知道帅了多少倍,所以你就别打人家主意了。”
“喂,齐怀佳!”
话音刚落,齐怀佳口中比那个男生帅了不知多少倍的人从游泳馆门口走了进来。
林望秋回头,没想到江待真的来了,从泳池边站了起来:“阿待?你怎么……”
江待将她拉至身后:“处理点儿事,你别管。”
然后对着齐怀佳说:“不是到处和别人说我是你手下败将吗,今天敢不敢真和我比一场?”
齐怀佳也是不服输:“比就比,谁还怕你了。”
“好好的干嘛要比啊?”林望秋想到中间劝架,却被江待给拦了回去。
“你别管,我不爽她很久了,今天非教训她一顿。”
“到底怎么了啊。”林望秋焦急不已,可江待就是不和她解释,齐怀佳也是,完全听不进她的话。
齐怀佳环臂看着江待,口气很大:“你说比什么?”
江待不屑轻笑:“在泳池,就比游泳。我赢了的话,你以后别来找林望秋,要是你赢了,我就承认是你的手下败将。”
“行啊。”齐怀佳爽快答应,别的不敢说,游泳她还是有得吹的。
“够了!”林望秋扬声制止有些忘我的两人。
被人围观已经够难堪了,这两人还都听不进话,非得比试一番。她不知道江待为什么突然要找齐怀佳麻烦,温和劝:“别比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
但现在的江待却过分固执:“不行,非比不可,这家伙对你有非分之想。”
泳池顿时就像煮沸的开水,被吸引过来的学生都议论纷纷。
“齐怀佳是同性恋?”
“怪不得她总是替女生抱不平,我还以为她是侠肝义胆呢,没想到是给自己物色老婆。”
“她是不是看上林望秋了?”
“不然江待为什么这么生气。”
“看她平时穿得不男不女的,原来是个T啊。”
“小声点儿。”
……
“江待!”周围的声音刺激着林望秋的神经,她不可思议看着江待,眼底满是失望,“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是……”江待也自觉失言,开口想解释点儿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林望秋牵起齐怀佳的手,安慰:“没事的,学姐,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之前还气焰嚣张地和江待对垒的齐怀佳恹恹地趴在林望秋肩头:“我想离开这儿。”
“我带你走。”
林望秋牵着她离开。
江待想追上去,前面的齐怀佳转过头来,朝他做了个嘲讽的鬼脸。
江待仅存的一点儿愧疚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就知道,这女人果然是装的。
第六十六章:电梯求和
更衣室。
换好常服的林望秋正在储物柜前收拾东西,齐怀佳站在她身后,出声:“秋,你会不会讨厌我啊?”
林望秋转头不解地问:“为什么会讨厌你啊?你人很好啊,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你。”
她头一次不敢直视林望秋的眼睛,害怕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会让自己心碎,可还是问出口了:“可是江待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很喜欢女孩子,对男生提不起一点儿兴趣。你会因此疏远我吗?”
别人的眼光齐怀佳完全可以不在乎,但林望秋此刻的真实想法她却迫切想知道。
“你这样就是想太多了。”林望秋关上柜门,拉着她坐下,“讲真的,现在是21世纪,关于同性恋在网上也听了不少了,但现实中我还真是第一次接触,所以你要允许我先惊讶一下。”
“但歧视和疏远是绝对不存在的。
柏拉图在《宴饮》篇里不就曾说,人类最早有三种人,都是圆球形状的,分别是雌雄同体、雌雌同体和雄雄同体。因为造反,宙斯惩罚人类,把每一种人都劈成两半,爱情就是每一种人都在寻求自己的另一半,要重新合为一体。
所以,先贤的认知水平虽然受到时代的局限,但思想却比当今社会的许多人都要开阔,智慧也高于绝大多数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个人的自由,只要不妨碍到别人,又有什么理由去反对呢?所以你担心的情况在我身上是绝对不会存在的。”
齐怀佳说:“可我喜欢你,也是真的,你不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吗?”
“被人喜欢是很幸福的事啊。”林望秋低头笑了笑,挺不好意思的,“虽然不知道你喜欢我哪一点,我觉得自己是个很平凡的人,常常很羡慕你这种十分有个性的人,但是又学不来,所以只好泯然众人了。”
“你一点儿都不普通,真的。”齐怀佳急切又真诚,“人总是很难欣赏自己,你不知道自己是多么耀眼的一个人。所以尽管我们相识不久,我却那么喜欢你。”
“但我知道你喜欢江待啦。”尽管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我真的没机会吗?”
空气静默了。
彼此交错的呼吸像黏着的凝胶,如同这段关系般纷乱难理。
在飘着细小灰尘颗粒的阳光下,少女澄黑的瞳仁中有转瞬即逝的歉意,她用无比坚定的口吻说:“抱歉啊,学姐。虽然江待今天说了不好的话,我现在还在生他的气,但是他在我心中是无可替代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等发觉的时候,已经无法自拔了。”
“我知道了。”齐怀佳释然一笑。
林望秋摸摸她的颅顶,颊边是温柔笑意:“会有更好的女孩子等着你的。”
在那一瞬间,齐怀佳想自己一定是被驯服了,就像小王子驯服狐狸一样。
但驯服她的那个人有记挂的玫瑰。
越是觉得林望秋美好,齐怀佳就越替她不值,愤懑地说:“你被江待蒙骗了知道吗?他根本不尊重女生,现在在你面前都是伪装,等你以后发现他的真面目,会被他伤得很深的。”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林望秋想起开学那天齐怀佳和江待针锋相对的情景,愈发认为两人之间误会颇深,“他不是那样的人,我和他高中就认识了,不是因为和他是恋人关系就对他有滤镜,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的客观评价。换作认识他的其他人,也不会将‘不尊重女生’这样的标签贴在他身上的。”
齐怀佳困惑了:“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了?”
和齐怀佳分别后,林望秋在回宿舍的路上低头刷手机,发现江待给她打了一连串的电话。
但是她手机开了免打扰模式,刚tຊ刚又一直在更衣室和齐怀佳说话,没摸过手机,所以一个都没接到。
她原本准备回拨过去,后来想想还是要给他点儿教训,不能就这么轻易原谅他。
所以不仅没回电话,连微信和Q.Q上他发的满屏消息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晚上洗完澡在宿舍做小组作业的ppt时,江待又给她来了几次电话。这次林望秋是听见了,但还是果断挂掉。
之后大概是被她耗干了耐性,江待也没再打电话“轰炸”她。
他本来也不是会向别人卑微低头的人,能打这么多电话过来真的算是突破底线了。
林望秋摁亮息屏的手机,看着屏幕却没有解锁。
最后还是将手机反扣到桌面上,视线转移到电脑屏幕,敲字赶小组作业。
两人就此陷入冷战。
转眼就到了周末,林望秋和江待居然近一周没联系。
期间江待不再到她宿舍楼下等她上早课,而他们校区隔很远,不主动约见的话,碰面的可能性几近于零,所以面也是一次没见。
覃温加入了滑板社,周末都去广场上练习滑板。谢汐霖是从早到晚都不见人。宿舍只剩林望秋和龚怡棠。龚怡棠周末都是在自己位子上看书,林望秋觉得无所事事,收拾了课本和ipad去图书馆学习。
大一便可以报名四级考试,照林望秋的英语基础,过关是极容易的事。但她的目标是考个高分,所以便有必要刷刷真题熟悉题型、背背单词。
图书馆有八层,尽管座位很多,但几乎全坐满了,空位很少。
宜大的学习氛围十分浓厚,自主学习成风,好像一刻不学习就会落后千步。
林望秋去的时候快十点,最后只找了个角落的位子。
四级试卷难度不高,加上高中的底子还在,林望秋做得很顺畅,除了听力需要复盘一下,其他部分都是一遍过,错率极低。
她刷了两套就没刷了,避免一直做同一件事大脑产生疲劳,转头去整理上课的笔记。
图书馆是晚上十点钟关门,林望秋学到九点五十五,收拾好东西后去东侧等电梯。
每层左右各有两个电梯,林望秋站在里面那个。
这个时间点是大家离开的高峰期,五层算是高楼层,因此等电梯的人很多。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明明这边电梯只有林望秋一个人,大家却都无理由地选择等明显更加拥挤的另一个。
两个电梯门几乎同时打开,大家都莫名一致地往右边的电梯涌。
林望秋疑惑收回视线,还是进了自己原先等的那个电梯。
她低着头在手机上的单词软件里刷记单词,没有过多注意电梯里面,只看见有个人靠站着。
抬眼看了眼楼层键,一楼已经被那人摁下,按键外圈亮着红光。
电梯门合上,反光的金属门映出身后那人的脸。
在有些扭曲的门面上依然不减冷俊。
林望秋装没看见。
怪不得大家都不上这个电梯,原来是江待的手笔。
无厘头的,林望秋居然羡慕起他的好人缘来。
到底是怎么说服这么多人为了帮他去挤那一个电梯的啊?
江待舔舔上槽牙,懒得等了,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转过来。
“干嘛呀?”林望秋想甩开他的手,反倒被他拉近到胸前。
“还要装没看见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装没看见,是真没看见,我一直在看手机。”她狡辩。
“一直看手机?那怎么没看见我给你打的电话和发的消息?”
林望秋挣开他,气愤道:“本来就是你的错,难道你不用反思一下吗?”
“我是该反思,只是难道不应该我们面对面把事情摊开了讲清楚吗?你可以闹别扭,也可以骂我,但这样冷暴力处理,真的是最错误的一种办法,会让矛盾越来越大的。”为了防止她再跑,江待将她整个人都圈了起来,手臂环着她的腰。
这时到达新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等着的人,好死不死正是林望秋的美女室友谢汐霖。
林望秋是正对着电梯口的,看见那张冷欲的脸,大惊失色躲进江待怀里,拼命锤他:“放开我!”
谢汐霖只看了一眼,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如同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低头看手里的书,看样子是准备等下一班电梯。
电梯里有一面镜子,所以尽管江待背对着电梯门,却还是将外面的情况看得清楚。
电梯门重新合上后,江待将林望秋拉离怀里,明知故问:“认识啊?”
“我室友。”林望秋瞪他一眼,“都怪你,我现在丢脸丢大发了,晚上都不好意思再回宿舍。”
江待却没所谓:“这有什么,你真是什么都要担心。谈恋爱光明正大,我们又不是偷情。”
“江待!”林望秋忍无可忍,仰头咬牙切齿地说,“你现在罪加一等。”
“行行行,我是罪人。”江待作投降状,强硬牵住她的手,走出电梯,“法官大人,请移步听罪民忏悔。”
这个没心没肺的,还玩起cosplay来了。
风景湖畔的大理石长凳上,林望秋被江待强制安置在这里,和他面对面盘腿坐着。
背后是一片幽密的树林,夜间的风吹动树叶,不时发出“沙沙”声。
江待一条腿支立在长凳上,另一条腿跨在长凳的侧边,虽然姿势是惯常的随意不羁,但道歉的态度却很诚恳,抓着林望秋的双手说:“首先,我那天的确是有些冲动,一气之下说出了齐怀佳的隐私,是我不对,找机会我和她道歉。但你也知道,我是无心的,当时说完也很后悔。所以这件事就原谅我,嗯?”
林望秋看向一旁,含糊“嗯”了一声。
江待笑了笑,稍稍松开她的手,握得没那么紧了,得寸进尺玩起她软而小的手:“那还有第二件要道歉的事。”
林望秋转回头,困惑地直视他。
“你讲话我应该要听的,但那天一直无视你的劝阻,还几次三番打断你,一意孤行,没有顾虑你的感受。”他空出一只手刮了刮她的脸,“抱歉,殊殊,以后绝对不会了。我保证,以后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会认真听进去。”
林望秋呼吸凝滞片刻,震惊地张了张嘴。
她还以为他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只会觉得她是单纯为齐怀佳的事生气。
江待的眼睛找上她的,凝望她,眼底缀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还生我的气吗?”
“我早就不气了好吗。”林望秋吸了吸鼻子,傲娇扬起下巴看向旁边喧嚣起来的树林,“要是还生气,才不会被你拐来这里。”
江待被她逗笑了,“怎么能说是被我拐来的呢?”
“难道不是吗?我本来是要直接回宿舍的。”说到这里,林望秋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四十七了。
她从石凳上弹起,近似抓狂:“完蛋了,门禁时间都过了,我们晚上睡哪里啊?”
虽然知道大概率是于事无补,但还是急匆匆地要朝宿舍走去。
江待拉住她,将她按坐回去:“放心,不会没地方去的。”他总是这样高枕无忧,“学校不是有个学术交流中心嘛,类似招待所,和住宿的酒店差不太多,很多晚归的学生都住那儿。”
林望秋惊诧:“还有这种地方?”
“你来学校这么久都不知道?”
“我每天都按时回宿舍,没事打听这个干嘛?”
忽然,林望秋直勾勾盯着他,幡然醒悟般,无比肯定地说:“你故意的。”
第六十七章:夜色沉醉
学生酒店的外观和内设都丝毫不亚于外面的五星级酒店,只是前台装修出于接待原因没有像盈利性的酒店一般富丽堂皇。
从旋转玻璃门进去,林望秋满脸新奇地打量四周,小声惊叹。
她没住过酒店,所以连一楼大厅给客人送餐的智能机器人都能吸引到她的目光。
到学术交流中心的前台办理入住时,工作人员似乎对这种一男一女组合来住宿的情况见怪不怪,并未多加打量。
但还是程序化问了句:“要几间房?”
江待看向林望秋,眼神询问。
林望秋在下面偷偷比了个一。
“一间。”说完江待又问,“有双人床吗?”
女工作人员这时从电脑后抬头,眼神有些许怪异:“有,是要双人床的房间吗?”
“嗯。”
交流以江待平淡的音节结束。
拿了房卡坐上电梯,看江待按了楼层键,电梯门合上,林望秋视线挪到房卡上,费解问到:“为什么订双人床啊?”
江待拉着她的手靠在电梯墙壁上,戏谑看着她笑:“你想睡一张床?那现在下去换?”
她果然就恼了:“谁要和你睡一张床?”
江待将脸转到另一边偷笑,过了会儿复又低头看向林望秋:“所以不换了?”
“不换,都订好了还换什么换。”她将房卡揣进兜里,“我一个人睡别提多自在。”
江待微点头,一本正经认同她的话意:“是啊,一个人tຊ睡多舒服,所以我才订双人床。”
林望秋气鼓鼓撅起嘴,电梯门打开,她抽出自己的手,率先出去。
走出一步后又停住,回头对还在电梯里的江待没好气道:“舒服死你算了。”
江待微愣,身体里渐渐浮起点点燥热。他扯了扯上衣领口,灌进来的风却丝毫没有起到降温的作用。
林望秋刚贴了房卡将门打开,江待后一秒就追了上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搂着她转进房内。
房内一片漆黑,林望秋被他压在门板上,黑暗里她的眼睛又清又亮,“你干……”
嘴唇被柔软的触感覆盖,她余下的话被堵了回去,只感受到江待强烈的气息还有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连带着她的心跳也变快了。
他含着她的唇瓣,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柔柔地吻着,刚开始吻得还有些没有章法,后面就像渐入佳境一般,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林望秋完全被他带着走,仿佛没了自主意识,后脑勺被他托着,脑袋好像缺氧,眼前氤氲一片,只能感觉到他在细细地吮着自己的唇肉。
舌尖被他的勾住,在口腔里肆无忌惮地驰骋,去到她唇齿间的每一处。
吻到最后,她像失力了,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幸而被江待两手环腰托住。
他的下巴越过她的肩脊紧贴在后肩上,舒出一口气,声音又哑又沉:“现在舒服了。”
愈创木的味道涌满林望秋的鼻腔,她在黑暗中轻嗅了一下,好像才找回自己。
江待抽走她手里僵握着的房卡,插到入门墙上的卡槽里,房间里的灯光全部亮起,照着彼此迷醉的脸。
浴室里的热气让林望秋的脸和身体更加滚烫,刚刚的情景就像幻灯片一般在她脑海中反复放映,每一帧都分外高清,外加慢放效果。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亲吻,在一起这么久,除了升学宴上她亲了江待一次外,他们都没再接过吻。所以这一次带来的冲击感才会这么大。
而那一次压根也算不上接吻,她就只轻轻碰了他的唇一下,整个过程甚至不超过一秒钟。
林望秋用力摇了摇脑袋,将水温调低,抬起接了水的手拍拍自己的脸颊。
洗完澡站在洗漱台的镜子前,林望秋盯着自己的唇看了好半天。
感觉好像红了不少。
真是个奇妙的夜晚。
她拆开塑封的一次性牙刷,挤了牙膏后感叹。
刷完牙,她还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仿佛很难跨出这道门。
光是在浴室里面就已经不断在想入非非了,要是出去看见江待的脸,她一定会更加失态。
但外面的江待却容不得她再在里面多待,极有节律地扣了扣门,催促道:“还没洗好?你都进去多久了。”
林望秋再次往脸上泼冷水,直到脸上的温度降下来才回:“等一下嘛。”
“等不了哦!”江待学着她的语气软软地说,“你妈来电话了。”
林望秋赶紧拉开门,响着夺命音乐的手机被伸到她面前。
拿了手机,林望秋将江待拉到进门的鞋柜后面,食指贴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
江待兴味地扬了扬眉,像她讨要说法。
林望秋拿着手机做了个拜托的手势:“被我妈知道就完蛋了,你乖乖在这儿待一会儿,等我和她打完电话就好了。”
她坐到床上接起邵嫣的第二次视频通话,果然她开口第一句就是:“怎么这么久才接?”
林望秋心虚看了眼鞋柜的方向,尽管知道那里是视线盲区,却还是不敢将手机举起来。
“刚刚洗澡去了。”
邵嫣狐疑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洗澡,平常这个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澡都洗好了啊。”
“今天是周末啊,作息没平时规律。”林望秋用随意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慌张。
“周末也要早点儿睡啊,你这时候才洗完澡,等睡觉要到什么时候去。”邵嫣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你手机为什么一直对着天花板?等一下,你们宿舍天花板不是这样的吧?你现在这是在哪儿?”
林望秋嗫嚅着回:“我在外面。”
“外面是哪里?”
“学校的酒店。”
“好好的干嘛到酒店去?”
“错过门禁时间了,就到酒店住一晚上。”这些在林望秋看来还算比较安全,不会让母上大人动怒,所以就照实回答了。不然要是撒谎被邵嫣识破会更加麻烦。
“为什么错过门禁时间了?”
林望秋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比较合理的原因:“和室友出去玩。”
可邵嫣的直觉简直一流,眼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犀利:“你不会是和江待在一起吧?”
林望秋觉得邵嫣不去当警察真是可惜了,这敏锐的洞察力。
“才没有,我和室友在一起。”
她过于急切的反驳反倒引起邵嫣的怀疑:“你把手机举起来,往四周转一遍。”
林望秋照做。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室友呢?”
“人家在洗澡啊!难不成你还要和别人打招呼?”
“我本来是有这个意思,现在算了。”打扰正在洗澡的人,这种事情邵嫣还不至于做得出来。
她说出最要紧的嘱咐:“别和男孩子开房,更不能和男孩子睡觉,知道吗?”
林望秋脸颊烧红,慌乱道:“你说这个干什么啊……”
“别不当回事,我说的你要记住,这是底线,别被江待三言两语就骗了去。”
“知道了。”林望秋将脸埋进枕头里,急于将电话挂断,“很晚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我挂了啊。”
“谁说我没事,你把江待的联系方式发我,电话、QQ、微信还有各类社交软件的,只要有的通通给我。”
“你要他联系方式干嘛啊?”林望秋抱怨到,“还要这么多,你是要窥探他吗?人家都没隐私了。”
“你要不和他谈恋爱,我才懒得窥探他,这是在替你把关。”邵嫣用一贯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待会儿电话挂了就赶紧发给我。”
但林望秋也有自己的坚持:“我只发他的电话号码和微信给你,别的就算了,他不怎么玩网络上的那些社交软件。”
“行吧,你早点儿睡,我挂了。对了,记得让他通过我。”
“知道了。”
终于应付过去,林望秋长舒一口气,急忙呼唤江待:“阿待,好了,回来吧。”
江待走过来坐到床沿,林望秋说:“我妈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嗯,听见了,你发给她吧。”江待揽着她靠到床头的软靠上。
“你没意见的话我就发过去了。”林望秋低头操作,“不然她会一直念叨个不停。”
邵嫣简直是神速,不出两分钟江待就收到了好友申请。
看到备注信息,他朝林望秋扬了扬手机,忍俊不禁:“看来是非通过不可了。”
林望秋看过去,发现邵嫣的备注留言是——“不通过你就死定了”。
第六十八章:我的荣幸
清晨的宜大空气清新温宜,正值上早课的时段,来来往往的学生穿梭在各个街道上。
林望秋和齐怀佳躲在七号宿舍楼侧面的墙体后面,脑袋叠叠高探出来。
“怎么还没出来啊,你确定她今天有早课吗?”等了这么久,林望秋都有些丧气了。
“我看了他们班的课表,今天早八是英语,她不敢逃的,肯定会出来。”齐怀佳吸着豆浆,“再等会儿吧。”
两人又等了几分钟,齐怀佳豆浆都喝完了,准备走出去将垃圾扔进对面的垃圾箱。
林望秋警觉拉住她:“小心点儿啊,万一人家这时候出来了怎么办?”
“哪儿这么巧……”齐怀佳回头,余光扫到宿舍楼门口,脸色大变,赶紧躲了回去,“出来了,快去快去。”
林望秋再次探出脑袋:“哪个啊?”
齐怀佳用豆浆杯遮着脸,指向一个穿背带裙的微胖女生:“就那个。”忽然她想到什么,看向林望秋,“不对啊,你没必要躲啊,她又不认识你。”
林望秋后知后觉:“对哦。”
无所顾忌后她大胆从墙后面走了出来,到那个女生面前,笑眼弯弯打了个招呼:“是彭忆南学姐吗?”
面前的女生警惕地打量林望秋,狐疑问:“你是?”
“学姐你好,我叫林望秋,是大一的,找你是想请教一些事。”林望秋说出提前预演好的话,“或许你认识齐怀佳学姐吗?”
“哦,认识,那又怎么样?”搞不清这个陌生人的来意,彭忆南云里雾里中又保持着谨慎。
“是这样,我喜欢上大二的一个学长,医学院的,想追他。齐怀佳学姐却和我说这位学长人品不好,可我觉得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这样的人。于是她就让我来找你,她说你对这位学长比较了解。”
彭忆南扯了扯嘴角,将信将疑问:“你说的该不会是江待吧?”
“对啊,看来学姐你真的认识他。”林望秋两眼放光,“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吧,你和他是不是有误会才觉得他人品不好tຊ?”
“你呀,就是被他的长相给迷惑了。”彭忆南语重心长地说,“谁说长得帅人品就好了?我和他接触过,他除了长得帅也没别的了,经常爆粗口,背地里还和别的男生一起开女生黄腔,我听见过好几次。他还特别享受女生追求他,常常和男生朋友炫耀,好看的就吊着,不好看的就语言羞辱。”
“怎么呆住了?”见林望秋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彭忆南以为她是一时无法接受,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这有些超出你的认知,但他的的确确就是这样一个人,远离渣男吧,学妹。”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林望秋压下胸口的火气,脸上挂起笑容,“具体是通过什么事呢?”
大概是她长得太无害,对这句质问的话彭忆南只当她是难以接受所以才要自己摆出证据。
“不怕你笑话,我之前也和你一样,因为他的长相追求过他。”往事不堪回首,彭忆南扶额摇了摇头,仿佛在替当初的自己惋惜,“你说我长得也不差吧,他不喜欢我就算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让我被周围的人一阵嘲笑,从此就对他死心了。你说这样的人值得你喜欢吗?”
林望秋佯装感兴趣地问:“那他具体对你说了什么呢?”
“我说,你有必要这样揭我伤疤吗?”林望秋接连的追问让彭忆南有些不爽,“总之就是非常难听的话了。说我长得胖什么的,我这身材恰到好处,哪里胖了?”
“那开黄腔、爆粗口又是从何得知呢?”
“这……”彭忆南心虚地瞟向一边,“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是谁?”林望秋继续装疑惑,“除了学姐你我好像没听过别人说这样的话呢。”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爱信不信。我还要上早课,不和你多说了。”彭忆南越过林望秋逃走。
待人走远,林望秋看向躲在墙后偷听的齐怀佳:“出来吧。”
“现在知道了吧,你就是被人家利用了。估计就是江待拒绝了她的表白,她怀恨在心才这样对你说。”
齐怀佳将豆浆杯扔进垃圾桶,气得咬牙:“该死的,我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跑去教训江待替她出气,结果她拿我当枪使,真是太过分了。”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要去找她算账。”齐怀佳撸起袖子就要去追彭忆南。
林望秋赶紧拦住她:“别啦,我怕你这么去一闹,她再乱造你的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欺负她呢,人们总是习惯为弱者发声。而且我们的目的是解除你对江待的误解,现在目的达到了,就不用再多折腾了。”
“难不成就这么算了?她肯定不止对一个人说过江待的坏话,不教训她一顿让她澄清别人还以为她说的是真的呢。”
林望秋拿出手机,若有所思:“其实完全没必要澄清,江待根本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不过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齐怀佳:“什么好办法?”
林望秋凑到她耳边说出自己的主意。
齐怀佳听后不怀好意地笑了:“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借机宣示主权呢?”
“这我倒也不否认。”林望秋坦然,“但这样起码别人不会再说自己向他表白被言语羞辱了,不然他是怎么谈到女朋友的?也不会再说他是渣男四处留情了。”
“哦哟,心机哦。”齐怀佳对她刮目相看,竖起大拇指,“真是看不出来呢。”
林望秋笑了笑,嘴角漾着小小的得意。
走在绿荫底下,因为她们今天都没早课,时间都变得闲适。
“不过学姐啊。”
“怎么呢?”齐怀佳侧头看过去,声音温柔婉转。
“以后不要再帮别人出头了。”
齐怀佳有些为难:“万一人家真的需要帮助呢?”
林望秋愤愤不平:“那也应该她们自己解决啊,最重要的是自救,总是依靠别人算是什么事儿?很多人就是利用你的善良与热心,不仅不会感激你还会在背地里嘲笑你傻。我不想看你被别人利用,所以以后选择性忽略一些人的求助吧。当然,适当的帮助肯定是可以,互帮互助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品质,但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得靠个人自己。哪有自己的事自己不操心别人忙前忙后的道理。”
“你说得对,我听你的。”齐怀佳笑开来,晨曦温和了她面部的轮廓,锐利的棱角也软化下来。
在渐渐淡去的晨气里,阳光似乎越来越耀眼了。
从林望秋那里加了齐怀佳的微信,江待给她组织了一条诚恳的道歉信息。
没想到会收到她的回信,还是一句莫名其妙的“之前的事对不起,咱俩扯平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一脸费解地琢磨着这句话背后的意味,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望秋抱着他的胳膊滔滔不绝地说着今早的事,兴奋的样子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我上去质问她,结果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明明什么依据都没有还将那些污蔑的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我当时真的很气,要不是为了套话,才不会忍着。”
“所以你看吧,我猜得果然没错,你和齐怀佳之间就是误会。上次泳池也是,在你来之前她还替你说好话呢,结果你来了却要找人家麻烦。她明明是为了救我才做的人工呼吸,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人家才是,哪有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
江待给齐怀佳发了句“谢谢”过去,然后将手机收回兜里,笑看向林望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小话痨啊?”
“啊,有吗?”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在不知不觉间说了这么多话,害羞笑了笑,“也只是对你才这样啦,和别人才不会有那么多话。”
江待摸到她的手,扣紧,话里是令人沉醉的笑意:“我的荣幸。”
能被你喜欢,也是我的荣幸。
江待直到晚上才回宿舍,一进门就迎来剩下三个室友的炮轰。
三个亮晃晃的手机怼到他面前。
“江待,这你传到表白墙上的?”
“看看,看看,都成最热帖了。”
“你这家伙,闷声干大事啊,是不是为了杜绝那些追求者?”
“什么鬼?”江待将当中的一个手机抽走,低头粗略看了几眼。
今天九点多的时候,学校表白墙发了一则动态,到了现在点赞已经过万,因为热度过高而被表白墙置顶。
动态是一张照片,多余的文字没有。
确切说来是一张合照。
他和林望秋的合照,她高三毕业那年暑假他俩去海边用手机随手照的。
笑容不自觉爬上江待的脸,手机的主人万和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真是你上传的啊?笑成这样。”
江待将手机还给他:“不是我。”
“得了吧,不是你你能笑成那样?”史谌平吐槽一句,忽然又笑了,低头欣赏起那张照片,“不过你女朋友长得是真可爱啊,之前只远看过,头一次看这么清楚,难怪你这么喜欢。”
万和章与傅诠贱兮兮地异口同声:“是啊,他超爱。”
江待一阵恶寒,随手拿过搁在桌上没收的课本丢向几人:“闲得没事儿干是吧?”
他将史谌平手机夺过来,退出QQ后才塞回他手里:“不准再看了。”
“你也太小气了,不让看怎么还发到表白墙?”
万和章和傅诠也跟着附和:“这简直是恶霸,是恶霸啊!”
江待懒得理会几人,打开衣柜准备找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宿舍里闹哄哄的,夜色在各种纷扰的喧嚣声中沉了下去。
第六十九章:相机存片
林望秋最近入手了一台相机,因为新闻学专业的吴茗笙常常要剪辑各种类型的视频,但是又缺乏合适的素材,便委托林望秋在学校闲暇时随手拍一些视频给她,类似vlog的那种,到时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刚好林望秋也没什么爱好,便想着借此试着培养一下对摄影的兴趣。
总该有点儿热爱的东西吧,不然在大学真是太无趣了些,又不可能像在高中一样整日埋头苦读。
从前还没有这种感受,上了大学才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身无长处的人。
宿舍里的几个人,覃温喜欢玩轮滑和滑板,还加入了街舞社,一到周末生活就多姿多彩。她性格活泼,因此认识的人也很多,不像林望秋,社交圈就仅限于宿舍,甚至连班上的很多同学她都不怎么留有印象。
龚怡棠热爱文学,一有空便看书,书桌上也整齐摆满了各种文学名著,听说还在文学杂志上发表过文章。
谢汐霖虽然不与人多交往,但每天早出晚归,看得出来是个很有规划的人。
只有林望秋,每日被茫然的情绪裹挟。文科专业又不似理科专业有各种各样的竞赛可以参加,倒也不是没tຊ有大赛可以去,只是都是要与别人通力合作,必须以三人以上的小组为单位进行报名。
但林望秋认识的人就宿舍的几个室友,而且她也不太喜欢在团队中协调,感觉会很累。
所以便想着看能不能趁机学一下摄影,就当爱好好了,也无需达到专业水平,全当拍着玩,学习之余打发打发时间。
因为对相机了解的不多,她直接挑最贵的买,或许性价比不高,但拍出来的效果大体不会太差。
周末林望秋和江待到东操场采风。
“开机是怎么来着?”
坐在操场的草坪上捣鼓半天,林望秋却连基础的开机都没弄好。抓了抓头发,她将相机丢给江待:“你会吗?”
江待掂起相机看了看:“你这是索尼的?”
“对啊,怎么了吗?”林望秋靠在他肩上和他一起看着相机,眼睛在各种英文键上扫,显然还在琢磨,“我直接在官网买的最贵的那一款呢。”
江待将开机键按到on,屏幕还是一片黑:“你还没入门,就不该买这个贵的来练手啊。初学者用徕卡、哈苏之类的比较好。”
“我怕便宜的品质会差嘛,都说视频画质很重要。”屏幕还是没亮起来,林望秋有点儿沮丧,“不会买到坏的了吧?”
“应该不会,你在官网买的,品质还是有保障的。”江待忽然转头看向她,眼神很难以形容,“你,装电池了吗?”
林望秋恍然大悟,脸埋进他怀里:“忘记了。”
顺利开机后林望秋拍了几张照片练手,后来想试着拍视频,但是不知道怎么调成视频拍摄模式,便又委托给江待。
“怎么样,开始了吗?”她在旁边双手撑着下巴问。
“嗯。”江待将相机还给她。
接过相机后却又有些没辙:“可是不知道要拍些什么呢。”
“拍你怎么样?”林望秋将镜头对准江待。
江待倒也没躲,只是表示疑惑:“我有什么好拍的?”
“当然有啊!”有了具体的拍摄对象林望秋便来了干劲儿,“比方说,我来问你,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嗯——,”江待微仰头,看了看天,“简单快乐?除了这也没什么了,具体到职业的话,未来应该会成为一名耳鼻喉科的医生。”
“哇,这也太具体了点儿吧,你未来想得好清楚。”林望秋朝斜上角抬眼,呈思索状,“不过为什么是耳鼻喉科呢?”
“你不知道?”江待高深莫测地一笑。
“我怎么会知道嘛,你就别买关子了。”要不是手里还举着相机,林望秋都要扑过去打他了。
江待肃颜说:“因为你。”
林望秋大为不解:“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待正视镜头,好像真的在被采访一般:“之前就发现,你到冬天很容易吸入冷空气然后鼻酸,常常流眼泪,那时候就坚定了这样的念头,当医生的理想也是那时候确立下来的。”
“哈?你的想法好奇怪呀,这不是冬天时的正常情况吗?又不是什么疾病,没办法杜绝吧?”乍一听到他说出的那三个字,林望秋承认,那一瞬间她心底尤为动容,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但听到他这奇奇怪怪的理由后,她的表情忽然就变得有些无语。
这个人的关注点怎么总是这么地,“标新立异”啊?
让她在感动和想发笑这两种情绪间反复跳横。
“谁知道呢,可能那时候想得比较简单吧,只是不想看你流眼泪。”江待瞥向镜头外,画面里只余一个廓挺的侧脸,讲话的声音就如操场上的和风一样似有若无。
林望秋随他看过去,分神之际手上的相机被人拿走,再一转头,镜头就差贴到她脸上。
她连忙捂脸,躲闪不及:“你是在拍我吗?不要拍我啊。”
“为什么,你不也拍了我?”江待说着,“咔嚓”又是几张。
“我不上镜的,快关掉。”林望秋扑过去想抢夺相机。
江待将相机举高,欣赏刚刚捕捉到的画面:“哪有,看起来很不错啊,你镜头感很强的。”
林望秋将他扑倒,脸已经红了:“少说忽悠人的话了,赶紧给我关掉,给我!”
江待一手护着相机,一手将她也拉倒躺卧在他另一边,将相机里拍到的照片调给她看:“你自己看,是不是很好看?”
这一瞬间捕捉得很好,她的侧脸刚好笼罩在白灼的阳光下,看不清脸,只有侧面的脸部线条是清晰的,却无端显得柔和,纤长的脖颈,又平添了一丝妙丽。
江待脑袋靠上她的,仿佛在求夸奖似的在她耳边说:“怎么样,拍得很不错吧?侧脸就像猫一样可爱。”
可爱?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总感觉怪怪的。
林望秋把相机放到江待身上,“好像你比我更有摄影天赋,这相机还是给你吧。”
江待举起相机对着悠悠白云飘过的蓝天随手又拍了一张,右手勾住林望秋的手指,语气淡然:“本来就是拍着玩的,管什么天赋不天赋的,不过是想把自己喜欢的瞬间记录下来罢了,所以想拍什么就尽情去拍。”
他抓起她的手,两人共握住相机,湛蓝的天空就被收入进去。
2022年。
六岁的江祐小朋友又趁父母不在家偷玩妈妈的电脑,他现在的年纪所达到的水平,也只能玩一些简单的单机游戏,但玩起来还是不亦乐乎。
客厅传来动静,精神保持高度紧张的江祐连忙退出游戏。
重新回到电脑桌面的界面,正要关机,江祐忽然发现了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是“memory”,这个单词他好像在学校里学过,是什么意思来着?
刚好客厅里再度没了声音,江祐壮着胆子好奇将文件夹点开。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
刚要继续点开,书房的门就被人推开。
江祐大惊失色,跳下椅子就要往外跑,却被来人抓着衣领提溜了起来。
“去哪里?”
江祐一抬头,看见熟悉的脸,松了口气:“舅舅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爸妈回来了呢。”
“你又躲这儿play games?”林清徐将江祐放到地上站好,来到电脑前。
“Wow,what’s this?”林清徐兴奋招呼江祐,“come here,look what I found.”
江祐爬上椅子,林清徐已经将视频给点开了。
少女有些稚嫩的脸率先出现在屏幕上。
“怎么样,开始了吗?”
“嗯。”画外音是个男声,极易分辨的音色让林清徐和江祐一下子便听出这是江待的声音。
“可是拍什么呢?”
“拍你好了?”
过了一会儿,镜头一转,江待出现在画面里。
视频播放完,林清徐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弯下腰,对着江祐狡黠笑道:“我有个不错的idea。”
江祐一知半解:“什么?”
临近下班点,同办公室的几个年轻女律师已经在商量着待会儿去哪里喝咖啡。
“小秋待会儿下班和我们一起吗?”隔壁的女同事将林望秋也拉入话局。
林望秋正在电脑上处理文件,打算做完这个法律分析报告就直接下班,闻声抬头,浅笑拒绝:“不了,今天有点儿累,想回去早点儿休息。”
“是哦,你和陈律去贵州刚回来吧?是得好好休息。”
两人又攀谈几句,林望秋视线重新落回到电脑屏幕前,正要接着完成剩下的任务,搁在桌面的手机却疯狂震动起来。
林望秋最初选择无视,后来被这接连不断的消息震动音弄烦了,拿过手机打算调成免打扰模式。
然而一点开手机,屏幕上九十九加的微信群消息把她吓了一跳,更为恐怖的是,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跳,好些都在艾特她和江待。
因为是家族群里的消息轰炸,林望秋惶恐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便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点进了微信的家族群。
“舅舅,这个礼物妈妈真的会喜欢吗?”
客厅里,江祐坐在沙发上,举着手里的光盘半信半疑地问坐在他旁边的林清徐。
“当然了,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林清徐甩着U盘,笑容无限扩大,“刻成光盘永远保存下来,时不时拿出来放一放,多有纪念意义啊。”
“可是妈妈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啊,为什么要提前这么久就准备?”
“哎呀,你懂什么。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林清徐摸着下巴回忆几秒,然后一拍巴掌,“未雨绸缪。”
江祐:“怎么感觉这个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林清徐!”
随着一声大喊,被叫到大名的林清徐和江祐一齐回头,看见林望秋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冲了进来。
“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林望秋把手机举到林清徐面前,“谁让你乱翻我电脑还把视频发到群里的?现在大家都在笑话我和江待!”
林清徐笑嘻嘻:“那怎么是笑话呢?分明就是benedtຊiction啊。”
“才不是!”林望秋抄起手边的抱枕毫不留情地砸向他,“我不管,你赶紧把视频给我删了。”
“已经over two minutes了,can’t be withdrawed哦。”
事已至此,林望秋也无能为力,只能做最后的挣扎:“那你把你手机里的删掉,以后不能再到处乱发。”
原以为要费一番周折,哪知林清徐竟爽快答应,当着林望秋的面把手机的的视频给删掉了。
正当林望秋放下心来的时候,一旁的江祐弱弱说:“那U盘里的呢?”
林望秋:“什么U盘?”
“舅舅手里的那个啊。”江祐指了指林清徐。
林望秋恍然大悟地回头,林清徐已经逃离了沙发,在餐桌边朝她扮鬼脸,毫无知错意识。
“林清徐,把u盘给我!”
“略略略,你来抢啊,抢到就给你。”
猫鼠追逐大战就此上演。
追逐的过程中林望秋没注意脚下,差点被绊倒,林清徐想去扶她,但隔得太远,已是来不及。
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搂住,林望秋整个人被捞了起来。
看见来人,她委屈巴巴地控诉:“阿待,他欺负我!”
手直直指着林清徐。
“我哪有。”一看见江待,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林清徐就蔫了。
“那你把u盘给我。”
林清徐喜欢逗林望秋,但也是真怕江待。
这不江待还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他就毕恭毕敬把U盘放到江待手心,低眉顺眼的:“姐夫,给你。”
江待收下U盘,“友好”地笑了笑:“你应该赶紧回去,再待下去我会找你算账的。”
“我这就走。”
林清徐一阵烟似地飞快出了门。
虽然收回了U盘,但林望秋还是郁闷地翻看微信群里铺天盖地的消息:“这个家伙,现在视频大家都看过了,丢脸死了。”
江待漫不经心扫视着她手机屏幕上的群消息和各种语音条,都是一些长辈的调侃和各种土味表情包。
“哎哟,原来我们阿待当医生是为了殊殊啊。”
“我就说呢,阿待小时候没说过长大后要当医生啊。”
“殊殊当律师是不是也和阿待有关系呀?”
诸如此类的。
“我倒不觉得丢脸。”江待直接帮她把手机关了,眼不见心不烦,“反正说的也是事实。”
林望秋:“我心态可没你这么好,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现在被翻出来津津乐道,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这视频你还保存着,被你弟找出来也真是够意外。”江待看到视频和群消息时的反应和林望秋截然不同,不像她第一时间是暴跳如雷,他当时是笑着将视频和消息一条条看完的,然后大概料到她会冲回家找林清徐算账,当即便赶了回去。
“我存下来是为了留给自己看的,当作回忆保存的好吗,又不是拿来给他到处乱发的。”林望秋瞥见江祐手里正被他认真研究的光盘,好奇问,“祐祐,你手里的光盘是哪里来的?”
“你说这个啊?”江祐将光盘举高,“舅舅带去我刻的,让我把这个当生日礼物送给你。”
“我生日还好久呢。”林望秋嘀咕。
江待极其自然地吩咐儿子:“去,放出来看看。”
江祐跳下沙发,将光盘放到电视柜下的dvd机里,打开电视,然后屁颠屁颠跑回来。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又将当年的视频再度欣赏了一遍。
“妈妈,这个生日礼物你喜欢吗?”
“嗯——”林望秋顿了几秒,“还是挺喜欢的,谢谢祐祐。”
江祐欢欣鼓舞:“你喜欢就好,舅舅果然没骗我。”
林望秋:“……”
第七十章:醉酒诉情
宜大和禾大相离不远,林望秋偶尔会和吴茗笙一起去逛街、看电影。这样一来便少了约会的时间,江待对此总是抱怨不止。
今天吴茗笙兴致似乎不太高涨,她最爱逛街,即便不买,光是逛也觉得有意思,常常将林望秋弄得疲惫不堪。但今天她却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两人去到一直想去但因为各种原因而未果的古玩店时,都是林望秋一个人在挑选,吴茗笙全程就只跟在她身旁,不时附和着发表几句意见。
“你怎么了呀?”终于林望秋看不过眼,揉捏吴茗笙两颊的肉,“出来玩还不开心吗?”
她现在脸上都没什么肉了,高考结束后狠下心来减肥(虽然林望秋觉得她完全没有减的必要),原来有些肉乎乎的脸瘦削下来,下颌线都清晰许多。
但她减肥却没有瘦胸,如今的身材简直完美,林望秋有时兴奋了,常常趁拥抱她的时候将脸埋进她怀里,借机占占姐妹的便宜。
吴茗笙挣脱林望秋的魔爪,嗔视她:“我哪里不开心了?”
林望秋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等着她的后文。
吴茗笙被她盯得发毛,叹口气,摊手妥协:“好吧,是有不开心的事。”
然后,禾大后街的烧烤店外,吴茗笙一口气点了七八瓶青啤,醉得七荤八素,嘴里往外吐着胡话。
“我可是他女朋友啊,别人这么调戏我,他居然无动于衷,怎么可以这样?”
“既然这么不在乎我,当初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是他自己说要和我在一起的,是他先说的啊!”
“现在为什么这样?”
“对我那么冷淡……”
“你不知道,从来都是……都是我去找他,我热脸贴冷屁股……我他妈就是犯贱,犯贱啊犯贱……”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说着说着,她趴在桌上哭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他就是知道我喜欢他,看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欺负我……他就只会欺负我……”
烧烤店的纸巾太粗糙,林望秋从包里拿出自己携带的手帕纸,抽出一张给吴茗笙轻轻擦着眼泪,无声叹气。
果然啊,就是因为南恒宇。
除了他,也没人能让活力四射的吴茗笙低靡至此了。
吴茗笙和南恒宇之间的事,林望秋算是完全知情者。
老实讲,她一开始就不太看好他们。但他们谈恋爱,也轮不到她赞成,所以在得知吴茗笙和南恒宇在一起时,林望秋只是表达了些微的震惊以及一些适当的旁敲侧击。
比如南恒宇之前明明喜欢夏余筱喜欢得不行,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要和吴茗笙在一起呢?
还有他提出在一起时的那个节点,真是万般不合适又草率。
高考出分后,南恒宇发挥稳定,考了有史以来最高的分数,后来填报志愿,顺利被禾大录取。吴茗笙也没有发挥失常,上禾大是胜券在握,但照她的分数,够一够宜大也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填志愿时,她的第一志愿却是禾大。
林望秋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当时劝道:“你确定不报宜大吗?万一录上了呢?就算调剂的专业不满意,到时候也可以再转专业啊。”
“谁让南恒宇在这个学校呢。”
放弃自己心心念念的宜大,吴茗笙也很不甘心,但又放不下南恒宇。她知道这是一个傻到离谱的决定,可还是想孤注一掷,尝试他们之间的有可能。
林望秋便没再劝,只是提醒她:“你当初和他说夏余筱会去禾大,所以他才拼命考上禾大,但等他去了禾大发现夏余筱根本不会来,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纸是包不住火的,因此吴茗笙决定向南恒宇坦白,她本也是这么打算的,高考结束后就将真相告诉他。
这个谎言是为了让他不辜负自己,上一个称心的大学,亦是为了她那一点点私心。
于是,得知真相的南恒宇情绪失控,不见了人影,南吴两家的人找了一整晚都没找见他的人影。
最后还是林望秋无意发现了他。
接到林望秋的电话后吴茗笙立刻打车赶到了南恒宇所在的酒吧。
他是故意躲起来,这酒吧位置偏僻且冷清,要不是林望秋偶然遇见他然后跟了上去,恐怕吴茗笙他们找一晚上都找不到他。
吴茗笙到时南恒宇已经喝了不少酒,面前盛着酒水的玻璃杯缩映着女孩儿的身影,原本趴在吧台的南恒宇单手撑起了脑袋。
“吴茗笙?”暧昧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很迷离,眯起眼睛打量吴茗笙,“我爸妈让你来的吧?劝你别管我,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回去,待会儿发起酒疯来可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是我自己要来的,至于你待会儿可能发酒疯这个状况,我可以视若无睹放手不管。”她一脸平静,“我欠你一声对不起。骗了你,是我的错,你如果生气,可以全怪在我头上,不要拿自己身体出气。”
南恒宇嗤笑一声,晃着杯子里的酒:“我怪你做什么?要不是你,我还上不了禾大呢,要是真冲你撒气,岂不是太不知恩图报了?”
“其实我早有想过你是骗我的,什tຊ么禾大,什么会再回来,通通都是哄骗我的,她就是跟许磊走了,不明不白地甩了我,连个招呼都不打。”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现在真相彻底摊开,那最后的一点儿希翼也没有了……”
他说得混乱,但吴茗笙还是听懂了:“所以,你是因为失恋才借酒消愁,不是因为我骗了你?”
南恒宇笑了笑:“这么说倒也没差。”
吴茗笙抿了抿唇,走近了些,似乎是不打算走了:“我也失恋了,咱俩算是同病相怜,一起谈谈心吧。”
南恒宇掀眼看她,觉得她今天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你失什么恋?”
吴茗笙有些费力地坐上他旁边的高脚凳,很生疏地跟酒保要了酒品单,一边看一边回:“我没你那么幸运,没有和他在一起过,是单方面失恋。”
“那还是你惨。”南恒宇将自己的酒匀一杯给她,然后酒杯碰了碰她的,以示安慰。
吴茗笙盯着酒杯里的液体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喝,最后还是仰头闷了,苦涩的味道让她记忆深刻。
于是她也有些醉醺醺的,大概是酒壮怂人胆,她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夏余筱?明明你们之前都不认识啊?难道就因为她长得漂亮?”
“肤浅!”南恒宇点了点她这“肤浅”的脑袋,娓娓道来往事,“谁说我们之前不认识,元旦晚会你们班的节目不就是她的独舞吗?我后来在后台碰见她,和台上完全就是两副面孔,盛气凌人的,看见我进来,还质问我是哪个班的,为什么要到后台来。当时好像,和她争了几句吧。”
“我都不看节目的,注意到她还是因为报幕时听见了你们班的班号,所以才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她好像跳得还不错。”
正是这一跳,便跳进了南恒宇心里。
之后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吴茗笙听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下肚。
“对了。”忽然想起来这事,南恒宇看她一眼,举起酒瓶仰头对吹,“你怎么找到我的?”
“秋秋碰巧在这儿看见你了,就给我发了消息。”她习惯性这么喊林望秋,在南恒宇面前一时也忘了改口,
“她为什么会给你发消息告诉你我的行踪?还不是知道你在找我。”南恒宇显然看透她的心思,直白地戳穿。
吴茗笙没说话了,又或许是她想说的太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酒吧里光怪陆离的光线让人眼花缭乱,沉默半晌,吴茗笙和南恒宇碰了下酒,岔开话题:“你能说说我吗?”
南恒宇奇怪地睨向她:“你有什么好说的?”
“我也没这么无趣吧?”吴茗笙有些撑不住了,枕着手臂趴了下去,这姿势,就像委屈得哭了起来一样。
南恒宇直率说:“我们太熟了啊。”
“那你从一个异性的角度谈谈你对我的感受,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没想到最后发起酒疯的人居然是吴茗笙,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自暴自弃地和南恒宇耍无赖。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猜测如同一道白光般在南恒宇眼下思绪混乱的大脑中乍现,他开玩笑般问:“你喜欢的人不会是我吧?”
吴茗笙也笑:“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疏远我吗?”
空气足足静了好一会儿,许久许久过后,南恒宇单手撑额笑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吴茗笙的这句话而有了答案。
他将余下的酒一饮而尽,注视面前的人,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嗓音不再如之前那般懒散,正经而严肃:“如果是的话,那我们在一起吧,反正她走了,和谁谈不是谈。倒不如找个真心喜欢自己的,而且,你也不错。”
前面的话吴茗笙都没有听进去,真正打动她的,是最后四个字。
而也正是因为她没有听进去前面的话,才使得一段错误的感情由此开始。
从吴茗笙断断续续的絮叨中,林望秋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几天前南恒宇和数模比赛项目组的参赛队员一起聚餐,由于队里人太少,还全是男生,几个大男人吃饭没什么意思,所以队长提议有“家眷”的都把自己的“家眷”带来,吴茗笙便也跟着去了。
去之前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穿得有一些清凉。
聚餐的人里有一个男生是单身,不知道是拿了奖太兴奋还是喝酒喝上头了,明明知道吴茗笙的男朋友就在场,而且南恒宇和他还是一个队的同学,眼睛却一直明目张胆地往吴茗笙胸部看。
吴茗笙被他看得及其不适,就把吊带裙配的开衫给穿上了。
结果那男生轻蔑地说:“装什么装,穿成这样不就是给别人看的?”
吴茗笙当时就来了气,但顾及到这人以后多半还要和南恒宇合作,还是压下火气反问:“我穿什么是我的自由吧?”
桌上一同吃饭的其他女生也看不惯这个男生,纷纷替吴茗笙说话。
然而最该维护她的人,却始终一言不发。
吴茗笙还在朝林望秋倾诉衷肠,但天色已经越来越晚,吃烧烤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外面的桌椅添了又添。
来吃烧烤的人不全是学生,比如林望秋她们对面那一桌,就是一群花臂青年。
估计是吴茗笙闹得动静太大,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林望秋察觉他们的视线经常朝她们这桌过来。
后来吴茗笙完全醉了,林望秋打算结账离开。
她不放心将吴茗笙一个人留在这里,便想架着她一起到前台结账。
起身时被吴茗笙压得一个踉跄,对面桌的一个男人趁机走了过来,不知是否出于好心,总之还算有分寸地扶了林望秋一把。
林望秋道了谢,准备离开,但男人却拦住她,眼睛看向吴茗笙:“能加一下你朋友的微信吗?”
“她有男朋友了,不好意思啊。”林望秋间接拒绝,随后迅速离开现场。
以防那人再过来找麻烦,她打电话将江待叫了过来。
“不是逛街吗?怎么变成喝酒了?”江待看着醉醺醺压在林望秋身上的吴茗笙微微皱眉。
“心情不好嘛,所以才来喝酒。”林望秋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把笙笙送回去咱们再回学校。”
林望秋架着半醉不醒的吴茗笙到她宿舍楼下时,遇见了一位意外来客。
但她打算直接无视这人将吴茗笙送上楼,只是未能如愿。
南恒宇走近,闻见酒气时和江待一样皱了皱眉,想将吴茗笙接过来:“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林望秋灵巧躲开,没好气道:“这要问你吧?”
南恒宇倒没计较她的阴阳怪气,只说:“把她给我吧。”
林望秋贯彻先前的语气,格外坚决:“我都把她送到宿舍楼下了,怎么可能再将人给你。”
“那你知道她寝室号吗?”南恒宇双手抄进兜里,好整以暇看着她。
什么?
林望秋怔住了。
她居然才想起这个。
“看你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了。”南恒宇满意地笑了,还“好心”替她忧愁,“那可怎么办才好呢,现在她睡过去了,你也无法联系她的室友,好像除了把人给我别无他法哦。”
唯一的办法是问宿管,但万一宿管告诉辅导员让吴茗笙挨罚怎么办?
林望秋抬头,笃定说:“你肯定知道。”
“我当然知道。”
“那就告诉我啊!”她气得咬牙。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你……你这个人!”
简直就是狡猾的狐狸啊,叫什么南恒宇,干脆叫南狐狸好了。
因为是个狐狸精,所以才把我们笙笙勾得魂不守舍。
最终,林望秋没有斗过面前这只狐狸,在南恒宇面前败下阵来,只能将人交给他。
“你不许欺负她。”在把吴茗笙交给他前,林望秋这样嘱咐到。
南恒宇挑眉,兴味问:“你指哪方面?”
林望秋炸毛:“哪方面都不可以啊!”
在南恒宇将吴茗笙抱起的时候,林望秋眼尖发现他右手几处指节上的伤,“摒弃前嫌”好奇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儿,一点儿小擦伤。”南恒宇看了一眼伤口后转而提醒她,“比起这个,你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们学校没门禁?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林望秋连忙拿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让她的大脑当场当机。
“搞什么啊,又要住酒店。”
真是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