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猎回来
宋青和老奶奶们告别, 在老奶奶们不放心地眼神下,回到后门保安亭处, 没有录指纹,本来以为应该进不去的,没想到保安亭内的老爷爷直接给他抬了拦门杆,放他进了门。
从内到外有一点点的坡度,轮椅上到半程会往下滑,停滞了一会儿后,他听到保安亭的门被人打开, 随后一个年轻小伙被老爷爷指挥出来,推着轮椅过了那个坡度, 停在一个安稳的地方。
帮了他后,那个小伙一句话没说,又溜达回保安亭内玩手机。
老爷爷倒没玩,也没看他, 懒洋洋窝在老爷椅内, 摁了一个摁键后,拦门杆缓缓下降。
宋青转动轮椅,正对着后门处,看到了那几个老奶奶和蔼的笑容, 看到了漫不经心埋头打游戏的年轻保安,和晃荡着摇椅的大爷。
他忽而低了低头, 浅浅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
或许是因为之前处在一个不太好的环境, 差到让他误以为处处都是恶人, 所有人都带着大大小小的恶意, 像一个个扭曲的恶鬼,对着他露出丑陋的嘴脸, 偏偏他势单力薄,顾虑重重,没钱没成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受着。
换了一个环境之后才发现,天是蓝的,云是白的,空气是新鲜的,人——也是好的。
或许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
他推着轮椅朝电梯口走,路过快递点的时候,顺便排队报南枝的手机尾号将她的快递领了,一个小小的件,也不知道是什么。
宋青放在轮椅下方的兜子里,带着进了电梯,电梯和地面中间有个坎,轮椅过的时候卡了一下,惊到已经站在电梯一角里的一个小姑娘。
她连忙摁了开门键,不让电梯在这个期间关闭,还伸手拉了一下轮椅,让他顺利进了里面。
宋青道了声谢,对方点了点头回道:“没关系。”
说话的时候眼神不可避免在他腿上停留,宋青也没避让,平静接受。
无所谓了。
那小姑娘去的楼层低,走之后他才转动轮椅上前,摁了自己的指纹,就和之前尝试的一样,属于南枝家的那个楼层摁键自动亮起,将他送去。
宋青出了电梯,也顺利开了家门,进到那个接纳他的家里。
打开灯,将屋里照到一片通明。
宋青边将板凳放回仓库,边望着明亮的家想。
他就是在这里治好自己的。
在医院走廊住的那几天,整天被过堂风吹着,神经脆弱到他稍有大动作都疼,还有轻微地咳嗽,喉咙会突然剧烈的痒,因为咳嗽时牵连到神经痛,被他压制住了而已。
那个过道实在是小,不挡风也不挡风言风语,他经常听到其他人怜悯地小声讨论他。
没人给他送吃的喝的,没人照顾他,没人交医药费,没办法用药挂水,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其实就是等死,一旦伤口恶化,没钱没药,真就是眼看着自己烂下去,一点点死掉。
万幸,他没死成,被人带了回去,在温暖的家里,厚实的被子内,还有别人的关心下,蒙着头睡了一觉。
躺在床上时,面对着外面的门窗都被那人紧闭,没有一点风吹过来,屋里静到极点。
命贱,只是一夜罢了,头疼神经痛治好了,也不咳嗽了,身上都好了很多,伤口没那么疼,干了一天活拉扯到,再睡一觉,又好的差不多。
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宋青推动轮椅到了厨房,打开冰箱拍了昨天晚上买的豆腐和青菜,告诉南枝,再不吃要坏了。
*
南枝还在忙,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病人特别多,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一下午跑来跑去累得双腿发软,脚很痛很痛。
等得空去喝奶茶,一摸杯子都凉了。
老师和她差不多,俩人对视一眼,双双苦笑。
不过因为她难得请了奶茶,老师喝的还是很快乐的,快到点老师叮嘱她,瞧准机会就溜,可别被抓去加班,结果还是遇到了事。
南枝打开微信,本想告诉宋青,自己今天怕是要很晚,还没打字,先看到他的话。
她挑了挑眉。
这个人干活还干上瘾了?
没见过这么抢着要做活的,但看了一眼照片里的豆腐,还只能答应。
是称出来的水豆腐,很嫩,确实容易坏,已经放了一天,再放真不能吃。
南枝这个人有个习惯,东西再贵都可以吃,但不能浪费,再便宜也是。
因为这边事态紧急,来不及多说什么,南枝只能复制上面自己的老话回他。
注意分寸别累着自己就好,另外告诉他,自己加班,要晚一点回去。
*
浦新路老城区临街的一处公寓楼内,宋青接收到消息,重新打开冰箱拿出豆腐做饭。
如果他一个人吃的话,一块豆腐就是顶配,加上南枝的话不行,他又在冰箱里挑了挑,选南枝喜欢吃的。
南枝喜欢吃花菜,花菜可以和五花肉一起炒,她还喜欢仔排。
买的时候一口气要了四份,宋青打算用砂锅给她炖一份玉米排骨。
豆腐煎一下,南枝吃饭的时候会和他闲聊,偶尔玩手机,上次刷到一个美食视频,分享给他看。
是烤的包浆豆腐切开,里面夹上辣椒面。
其实煎出来的豆腐也很香,蘸辣椒面不输那个。
宋青洗了手,动手开始做,先从时间久的开始,清洗排骨,冷水下锅焯水,小火慢炖。
然后是米饭快煮,四十分钟左右,最后是炒菜。
全部做好放在灶上保温,自己则坐在桌前算着时间。
南枝五点下班,到家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左右,现在已经超了二十多分钟,还没有回来。
盯着俩人的聊天看了一会儿,没人回复。
*
六点半左右,南枝身心疲惫地瘫坐在驾驶座里,望着空荡荡地停车场,和阴郁郁的花圃,累到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她揉了揉眼,筋疲力尽,连指责都有些无力,但被气得太狠,还是会忍不住想。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将大便甩的到处都是。
在她和老师快快乐乐做好下班准备的时候,一个病人解开了束缚带,并且声称她们想害他,往裤子里摸了一把,谁过来甩谁。
整个科室医护围来,花了很久才制服那个人,重新绑了束缚带,打了针,清理了一个多小时。
病房墙上,床上,桌子上地上全都是,整个屋里一股子难闻的气味,真是让人崩溃。
昨天接了个准备截肢的糖尿病足已经足够让人绝望,今天又来这出。
南枝现在想起那个画面还忍不住干呕,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浸透了似的,是臭的。
已经反反复复洗了很多次手和外漏的皮肤,还是觉得那股子气息盘旋在鼻息下。
南枝仰面躺着,从未关的窗户缝隙里去看黑洞洞的天空,想。
今天又会在那盏水晶灯下坐很久吧。
情绪就像被关在闸门内的水一样,一旦闸门被冲开一角,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跟着接踵涌出,让她觉得这个世间可真没意思啊。
没意思透了。
南枝还在望着黑漆漆地天空时,兜里铃声响起,她机械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是微信电话,打来的人是宋青。
宋青并没有等她接就挂了,南枝点开和他的聊天页面,看到宋青给她拍了一张照片。
灯光下,平时她怎么看都不起眼的桌子上摆放了几道菜,一道两面煎的焦黄,内里水嫩的豆腐,一道花菜五花肉,还有一个是玉米排骨汤。
排骨汤一看就知道很嫩,一点都不会柴。
南枝终于坐起身,想起来家里的那盏水晶灯被她去掉,换成了暖光色。
养了两只小猫,还有个贤惠勤快闲不住的媳妇。
南枝点掉照片,恰好收到宋青的消息。
【青草:回来了吗?】
南枝回了他。
【我也要吸哈基米:马上。】
南枝放下手机,系好安全带,打了火,踩了油门离开。
十几分钟而已,她已经到了公寓楼下,要上楼之前,从后视镜内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神色。
还行。
不能让他们知道一家之主在外面‘打猎’受了委屈,太丢脸了。
也不能将负面情绪带回家里。
南枝要上楼时想起来,掏出手机看了看有没有快递,居然还真有两个,一个是之前买的小吊梨汤泡水喝的,还有一个是昨天给宋青买的衣服。
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刚派送完,南枝运气好正好拿了回家,打开门,迎接她的就是媳妇和‘孩子’坐在客厅等着她的画面。
一边的桌子上还放着热腾腾的饭菜。
南枝心里一暖,带着满身的寒霜进屋,开心道:“我打猎回来了!”
接受了哈
替大家试过了, 娶媳妇真的好快乐。
当然啦,是因为她这个媳妇不太一样的原因, 换个人,或许非但吃不着饭,还要回去做饭。
南枝人在入户门口,弯着腰换鞋,手脚在忙,目光也没闲,几乎亲眼瞧见听到动静的媳妇放下手里的活计, 推动轮椅朝这边而来,像是在迎接她一样。
‘孩子’一下午不见又不认她了, 只有媳妇是真的。
南枝换好拖鞋,媳妇也赶了过来,要帮她拿快递,南枝没让, “有细菌。”
她刚从医院回来, 医院里到处都是病菌,虽然换过衣服,消过毒,但还是觉得身上好脏, 所以碰过的东西不愿意让他再沾手。
南枝门口也有酒精,对着自己喷了一圈, 快递也没放过之后还是没草率接触宋青。
让他先去吃饭, 不要等她, 她自己则匆匆上了楼, 去洗澡洗头换衣服。
宋青几乎眼看着她离开,听到楼上隐约地水声, 才意识到。
她似乎在保护他。
宋青记得很清楚,以前叔叔打农药的时候瓶子和药从来不让自己的女儿和儿子接触,怕他们触碰到不小心中招。
但让他碰,全部都交给他,叔叔婶子自己都忌讳的、危险的让他来。
现在——她觉得自己似乎接触了什么细菌,怕他被感染上,消了毒还不行,又去洗澡了,那个快递似乎也担心被他碰到,提着上去了。
宋青转动轮椅,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回不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楼上才再度传来动静,南枝洗过头和澡,换了身干净地衣服拿着快递下来,边走边举着手里的东西,煞有其事道:“这是我外出打猎狩的‘猎物’!”
是一个盒子,很大,看起来还挺重的,她只举了一下就拿下来,夹在臂下。
宋青本能地看向窝在沙发上,朝这边好奇瞧来的两只猫,感觉礼物是给它们的。
宋青回头时南枝已经拆了盒子,将东西拿出来,塑料膜去掉,是一套衣服,展开抖了抖后,往他身上比。
“是妈妈的衣服。”
宋青微愣。
这个结果是他没有想到的,所以脸上意外的神色藏都藏不住,十分明显。
南枝将他的一切都捕捉到,很满意地将卫裤先丢在沙发上,撑开卫衣让他把现在的衣服脱了。
宋青刚有些迟疑,就见她板下脸来,没等她说些什么,他自觉拉开拉链,手脚麻溜褪下冲锋衣,只余一件长袖T恤。
南枝站着,他坐着,位置高,将他颈后洗到烂的衣口瞧的一清二楚。
她在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
还是考虑少了,内搭也是要的,只有外衣可不行。
卫衣是加绒的,很细致的那种,南枝摸过,把了控,不好不给他上身。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南枝这边也没有含糊,直接给他过了头,套了进去。
灰白色带帽子的休闲卫衣,很显年轻青春,正是他这个年纪该穿的。
长得好,不穿衣服都好看,更何况现在这种整整齐齐的着装。
给他衬得更干净了几分,漂漂亮亮的少年。
身份证给她的时候她打眼瞧了一下,十七岁,还有一个多月满十八。
委实年轻了些,正常他这个年纪读完大学二十出头。
南枝比他大了三岁左右,21岁,他还差一个多月18,四舍五入就是十八。
她也刚毕业没多久。
南枝安慰自己,他本来就不是寻常人,只是暂时跌入泥间了而已。
上衣穿起来很合适,因为他暂时没办法站,看不到全身,南枝抱着他,给他放到隔壁小客厅的床上,平躺着拉了衣服看了看。
也是合适的,没有一处不合身。
卫衣的裤子她也夹在他衣服下摆,比着看了看,一整套下来会更好看几分,挺好的。
只看前面不行,南枝又给他翻了个身,看他背后,裤子也给他铺在身上,盖出一道凹凸曲线来。
哪怕她注意力没在那个上,也会忍不住感叹一声。
真翘。
她在动作的时候宋青全程配合着,没有半点反抗,让她不禁开始怀疑,男孩子都这么乖的吗?
南枝很快摇了摇头,想起上学时那些追她的男孩子们,吵闹、幼稚还爱耍帅。
医院里也会有医生护士试图追她,都被她抹杀在摇篮里,开玩笑,一个地方上班的,要是情侣吵架或者闹掰了之后还怎么相处,怎么工作,不尴尬死。
所以其实宋青也是她第一个接触稍深的男孩子,感觉他的性格等等各方面都挺好的。
衣服其它南枝觉得都可以,裤子没试,但感觉不会小,能盖住他整个臀部,还多出一些。
腰围她拿不准,不过她有一套测量的手段,之前买衣服有时候不方便试,营业员会围着脖子转一圈,那时候还不懂,问了才知道能过就是能穿的意思。
南枝之后试穿过,还真是,所以现在打算也用这套。
她将裤子腰围拉平,让他坐好仰着头,他不知道要干什么,但听话照做,南枝整理好裤角时,他已经调整好姿态,安静坐着,两只手撑在身后,自己则仰着头。
他很瘦,脖间也修长纤细,裤腰围过去,一下子就对了个穿,还多出一点点。
穿起来会有点宽松,但还好。
南枝在心里默默评价。
确定他能穿,怕他不要,或者想着退什么的,南枝直接剪掉标签,断了他的念想,让他只能穿。
她拿出剪刀剪的时候,这个人身子跟着起了一下,似乎想阻止,没来得及,先被她盯了一眼,只好熄了心思,可惜地看着她丢了标签,将衣服放在他床上。
衣服还是新的,理应先洗一下才能穿,身上这套是因为他没有衣服,紧急应付一下,卫衣卫裤是要洗的。
南枝让他将身上的脱下,换回那套冲锋衣,褪下的那件则被她拿去搁进洗衣机里,和自己刚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洗。
高温九十度,紫外线杀毒,不怕细菌,而且她觉得细菌主要在她外漏的头发和皮肤上,衣服一直在休息室的储物柜里放着,不怎么脏。
南枝弄好才回来抱他,他人在床上,轮椅在外面,一个人没办法下来。
这个人被抱习惯了,现在会十分自然地伸出双手,主动搂住她的脖子,方便她使力抱动。
南枝像搂小孩一样给他抱去轮椅上,又推着轮椅去了洗手间洗完手后坐在餐桌旁。
南枝厨房灶台上有个可以热菜的磁炉,四四方方,可以放四个碗碟左右,被他搬到了餐桌上,菜也都放在上面,热的好好的。
因为耽误了点时间,有一点点的干,但问题不大。
俩人又是面对面坐的。
吸取了上次教训,宋青这次主动扒拉了很多大块豆腐放在自己碗里,堆的满满当当放不下别的菜才安心准备吃。
刚插了筷子,碗就被南枝端走,将豆腐块又扒拉回菜盘里,然后给他夹了花菜和肉,堆了几块排骨才放回到他面前。
宋青:“……”
“说多少遍了,要多吃肉,吃肉才能养好伤。”南枝又一次强调,“主动一点自己夹,要不然你不吃我也不吃。”
她只观了一眼桌上就知道他藏了什么心思。
豆腐做了很多,花菜和肉少,排骨看着也是一人量的,没考虑过自己,又怕她管,所以准备多吃豆腐。
因为豆腐最便宜,一块五两块,做了满满一盘子。
“我还没有穷到这个地步。”之前他就来过这出,南枝告诉过他,自己还另外有两套房产,现在一个月八千多,不算很穷,养一个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画画兼职她还没算,但她觉得就算再差也不可能一个找她要约稿的都没有。
之前粉丝最高峰的时候,每天都有很多人出高价要约她画画,商稿也是有的,最差也是万起步,但因为要求太多,她学业也重,很多喜欢的都来不及画,更何况画别人要的。
也不缺钱,就没接,其实接过几单,要么一大堆要求,要么脑波不在一个回路,画了说好看,但不是自己想要的。
不停地改啊改,她也嫌烦,年轻气盛干脆直接挂了不接稿的公告,才消停下来。
虽然有几年没怎么碰,但她觉得自己画技并没有多少退步,相反,随着年龄增长,画风更成熟。
只是有点生疏而已,画几张之后把握不住的感觉就没了。
爱好这个东西怎么说呢,割舍不下的,昨天她翻了一下这几年起的草稿和零零散散的灵感,不算不知道,一算才发现也有上百张,所以其实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只是没发出去了而已。
新发的她还是没看,到底还是怂的,不想看评论,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只是发表了一下日常而已,别人会从哪个奇奇怪怪的角度杠你。
她没说过退圈,但估计会有人嘲她仰卧起坐。
待会儿她打算睡一觉起来,心情最平静的时候看,也不看评论,只看带价的约稿。
要不然会影响情绪到画不了。
“以后一人一半,你吃多少我吃多少。”
南枝态度很坚决,也是这么做的,必须改掉他这个不舍得吃好东西的习惯,穿的都改了,这个她还能治不了?
宋青在她的淫威下,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同意。
多夹几个菜都会被瞪,只能改成肉。
以前是夹肉会被警告,现在是夹菜,也真是神奇。
他依着,南枝脸色缓和下来,继续给他讲些在医院遇到的奇葩事。
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和五十岁保姆结婚等等,没讲那个让她被迫加班的事,怕他吃不下饭,虽然她早就习惯了。
在医院大家也是不忌口的,每天各种平时遇不到的字眼随便说。
还是要保护一下小媳妇的,不能将这种‘风俗’带回家。
南枝并没有一个固定的话题,想到哪说到哪,说着说着想起自己的快递,还有一个明明签收了,但快递点说只有一个。
她讲完小媳妇顿了一下,反手推了推轮椅,弯腰,从下方拿了那个快递上来,放在桌子上。
“我回来的时候顺手帮你带回来了。”
他突然觉得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南枝将这个当成‘猎物’,炫耀给家里的猫。
养猫他还是第一次,不可避免上网搜索了一下注意事项,不小心搜到一个铲屎官假装出门打猎受伤,瘸着腿回来,骗猫猫安慰,他才知道这个字眼。
南枝也是想骗猫猫,自己很厉害,打到很大的猎物回来。
其实她真的蛮厉害的。
南枝拿到那个快递,几乎眼前一亮。
小媳妇也太好了吧,还会顺手给她拿快递。
天哪,找到神仙媳妇了。
快递里面是小吊梨汤,吃饭的时候喝最好,解腻,南枝当场拆开包装,拿了两个小包出来,准备去泡。
到了厨房又有些打退堂鼓,还要烧水,至少等个十几分钟,刚烧开还要冷好久才能喝,有点麻烦,她还没来得及从厨房退出来,不小心看了一眼台面,发现那个热水壶一直是插着电的,有水,温度在适中的程度。
水量比之之前不减反增,说明有人换过。
南枝眨了眨眼,多少有些惊异。
但她很快想到宋青刚来时,她为了看人,随口找的借口,胃不好,不能喝饮水机的水,要完全烧开的。
当时只是胡诌的而已,虽然话里也有几分真实性,但她真的没有指望过他能记挂着,还一直帮她温着水。
她楼上有个水壶的,方便夜里口渴喝,可以不用下楼。
厨房这个就是备用的。
南枝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玻璃杯,也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心情,端起那个水壶泡了两杯小吊梨汤带回餐桌,声音和面色都比之前更缓和了很多。
“我一杯。”她将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推给宋青,“媳妇一杯。”
在心里叫媳妇叫多了,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发现宋青在盯着她看,才猛地警觉自己喊了什么。
她叫了他媳妇。
虽然白天的时候也间接喊过,但使了小心机,并没有直白地告诉过他,这几乎等同于将自己的小心思明明白白地放在明面上。
南枝脑子高速运转,还在想着打补丁的方案时,冷不防听到宋青道:“嗯。”
然后伸了手,将那杯只推到半程的小吊梨汤接了过去。???!!!
南枝心里的激动几乎难以用语言形容,她很努力很努力才克制住胡言乱语,平静了一下心情,在脑中思索半天,找到话题,方再度说话。
“媳妇,你猜我今天见到了谁?”
宋青抬头看她,“谁?”
天哪天哪,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接受自己是她媳妇!
稀疏平常
南枝表面不显, 心里乐开了花,现在只有一张网络动图能表达她的心思。
一个小人被蓝色的箭刺穿心脏, 然后流蓝色的鼻血,捂鼻血捂脸,周身冒出蓝色的小心心那张。
南枝强压住心中的雀跃,尽量平淡道:“我今天见到你同学了,要来看你,结果不知道你已经出院扑了个空,你平时不和同学联系的吗?”
宋青微愣, 片刻后摇了摇头。
大学里的同学关系浅淡如水,群他都设置了静音, 很少看消息,他甚至都不知道之前他们为什么会来看他。
也许是念着同学关系,也有可能单纯看他可怜吧。
“她们帮你交过医药费,不仅是他们, 你的老师们也凑了些, 还有当时送你来的民警和交警。”
他出车祸时那个无良的司机逃逸,是围观的群众打的电话,110,120, 和交警都喊了过来。
一路送他到的医院,也是他们联系的宋青亲属, 直到有人接手照顾他, 他们才离开。
因为先来的是他老师和同学们, 再加上调查宋青的背景, 难免知道他的过去,可能也是怜惜他这么年轻, 不忍心,垫付了一部分钱。
也是他们三番五次积极去敲他亲戚们的门,又筹集了些,顺带将他叔叔婶子叫来。
乡下人,没怎么读过书,一听逃避监护人责任,遗弃罪等等,吓得往外掏了点。
后来可能是来的亲戚们多了,给两口子出主意,又不肯出了,逃了好几次,叫回来又逃,后来开始耍横,说要命一条,要钱没有,那也没办法,只能另外想法子。
去找了居委会,村干部等等,林林总总、七凑八集,还剩下一万出头。
南枝将各种细节都告诉了他,包括医院里给他捐款的主治医师和护士们。
那两个一个叫悦悦,一个叫若若的女孩子她着重提了提。
尤其是拍照的女孩悦悦。
她能感觉得到,拍得那么认真用心,不可能只是好心帮他,其实还含了自己的小心思,喜欢他。
他被几个男同学围堵的时候,起先照片很糊很抖,说明对方很紧张,但还是噼里啪啦拍了一大堆,后面几乎都是连成一串的照片,放快点做成动画都可以。
因为不想错过任何细节,怕事后他没办法报警备案吧。
这样的女孩子,一片的心意,南枝不想让他错过,一股脑都告诉了他,除了没说对方喜欢他,其它都抖了出来。
爱意这个还是让她自己讲吧,但她为宋青做的所有事,她希望宋青知道。
宋青沉默听着她说,从头到尾,一丝细节都没有放过。
“宋青,”南枝讲着讲着,语气郑重道:“有很多人相信你,认可你,你可不能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呀。”
宋青眉头蹙着,眼中浮现的迷茫越来越浓,疑惑和不解也占比很多,似乎想不通为什么。
南枝没等他问出来,直接回道:“因为你值得,你震撼到他们,你出色到在他们的人生里留下十分浓烈的一笔色彩。”
这是她的真实感官,想来也是其他人的。
说句实话,一个十七岁大学毕业的人已经足以震撼到人,他身后还带了那么多累赘和枷锁,他要有多果敢、目标多么清晰才能做到啊。
“难道你从来没有意识到吗,你在别人眼里发光发亮,像太阳一样炙热。”
宋青怔住。
发光发亮,像太阳,炙热……
这些词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反而时常觉得自己是别人呼来唤去的小狗,吃喝都被管制的住家保姆,阴沟里的老鼠,在苟且偷生罢了。
“不要这么想自己。”经常深陷自卑的南枝一眼看穿了他眼中的自嘲情绪,站起来,特意绕过桌子,一把抱住他。
“要相信自己,相信我,”南枝实话实说,“我这个人从来不在这种事上说谎。”
她平时确实很爱胡诌,但这事上是认真的。
宋青脑袋被她摁着,深深埋进她怀里,脑后的手挪开,他才得空抬头看她,许久之后闭上眼,继续深陷进这个温暖地怀抱。
“嗯。”
我相信你。
南枝满意了,又问他,“对了,你喜欢吃什么?”
她比这个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人大了三岁,是大姐姐,要多照顾照顾他。
了解他的喜好,然后从这方面入手必不可少。
“有什么特别特别想吃的吗?”
宋青摇头,“没有。”
能吃饱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满足,没有其它需求。
“那一般想吃的呢?”
宋青还准备摇头,南枝伸出一根指头指着他,是警告他慎重回复的意思。
宋青望着那根指头,和头顶的人,迟疑片刻,回道。
“我想吃一碗鸡蛋羹。”
这个人是不一样的,他在别人家时,别人巴不得他喝露水长大,不吃一粒米占用一丝资源,她却是恰恰相反的。
巴不得他多吃点,拼命喂他,经常他嘴里还有,冷不防就被戳进一筷子肉,水果、零食、喝的逮空就塞。
还管了他穿的用的。
她不会介意家里少一个鸡蛋,所以可以稍微提一下要求。
“我特别想吃鸡蛋羹。”
小的时候大多数孩子的早饭应该都是鸡蛋羹,因为小孩子肠胃不好,不能吃太硬的食物。
宋青小时候的早餐也经常是鸡蛋羹,哪怕那时候经济不好,爸爸开车还老是被欠账,有时候穷的揭不开锅,也会尽量给他补补。
到了叔叔婶子家时,叔叔婶子对自家的孩子也是这样的,每天都会吩咐他给他们的一对儿女做鸡蛋羹,当然他是没有的。
他亲眼瞧见自己喜欢的食物,上桌了几年,但没有自己的份。
到了高中时,他过生日,难得花了自己的钱买了几个鸡蛋,想做一大碗鸡蛋羹,再炒两个鸡蛋。
然而他只是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回来鸡蛋羹和鸡蛋都被那一对儿女吃掉,还留了一堆锅碗等着他洗。
出了这种事后,往后他再也没有花过功夫做些什么,反正老天爷也不会让他如意。
他特意挑的时间,那家人都不在,结果到嘴的食物还是被人截胡,他还能说什么呢。
“就只是这样吗?”好小的要求,“还有别的吗?”
原来他喜欢吃鸡蛋羹啊。
家里有很多鸡蛋,买的时候都是捆好的,三大板,南枝其实吃不完,但她不好意思跟人家说只要一板。
他喜欢吃真是太好了。
宋青摇了摇头,“没有了。”
南枝顿了一下,“你是不是还喜欢吃鸡蛋?”
一般情况下,喜欢这个东西做的食物,就会喜欢食材本身。
鸡蛋羹这个在小时候有限能吃的食物里,也是南枝喜欢的,她也同样喜欢吃鸡蛋,鸡蛋饼,荷包蛋,溏心蛋直到现在还是爱的。
由自己想到他。
宋青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松开了他,撸起袖子进了厨房。
宋青跟在她后面,轮椅还卡在厨房门口时,已经被她赶了出来,只能隔着一层玻璃门看她人在里面,从冰箱内一口气拿出四五颗鸡蛋来,还特意在橱柜里翻翻捡捡,找了个超大的碗,将蛋全部打了进去,倒了水搅拌。
放了盐和鸡精,排骨味王之后,还从冰箱翻出他剥好准备明天给她做饭的虾仁来,撒了一大把。
这样做饭是不行的——
这话宋青只在心里想了一下,到底没开口,眼看着她塞入蒸箱,摁了蒸蛋按钮。
她那个蒸箱很高科技,类似于蒸排骨、蒸鱼等等都有选项。
宋青看她关了门,自动朝后让了让,以为她会出来,但她并没有,她又打了几个蛋,起锅烧油,炒了一份只有鸡蛋,没有配料的菜来。
只在最后出锅时才放了一些葱花。
她的厨艺并不好,有些烧焦,有些还是嫩的,藏着水分,但她用心,将有些焦的部分都挑了出来,——给了猫。
宋青:“……”
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清晰,有自知之明,知道在她家,她肯定是第一位的,她养的猫是第二,自己排在末尾。
但现在看来,南枝心里好像不是这么排的。
他似乎还要再往前一些。
南枝捡完了所有烧的不太好的地方后,将满满一盘子的鸡蛋推到他面前,勒令他一定要吃完,其它的可以先不用管,晚上当宵夜。
米饭也没让他多吃,叫他等着鸡蛋羹。
鸡蛋羹很慢,至少要二十分钟,但因为南枝做的大碗,出锅时她用筷子拨了一下,底下没熟,于是她又加蒸了二十分钟,拿出来时又老了。
有一层蜂窝,南枝想倒掉重新烧,宋青没肯,因为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蛋羹。
以前做鸡蛋羹时都是和早饭一起的,下面稀饭,上面馒头和剩饭,顺带烧的蛋羹,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出锅时蛋羹都是这样的。
他惦记的也是这样的。
宋青从她手里抢过,勺子平铺,从最上面挖了表面那层,一口下去和他记忆里的一样。
只有这样吃温度才是正好的,不烫。
味道也大差不差。
时隔多年,终于再一次吃到鸡蛋羹。
哈哈哈哈
晚上的七点半左右, 宋青被抱到沙发上,一只手打着点滴, 一只手抚摸着肚子。
吃撑了。
那一碗鸡蛋羹实在太大,还有一盘子鸡蛋,在南枝没给他做鸡蛋羹和鸡蛋的时候,他已经吃了一碗米饭,还有些菜,排骨南枝非要分他一半,要不然就不吃。
林林总总塞下来, 撑到有些坐不住,需要躺着休息休息。
虽然他尽量不表现出来, 自己微微调整着姿势,但刚有点异动还是被南枝看透,给他拿了靠枕靠着,身上也盖着毛毯。
沙发的对面放了电视, 里面的人物闪来闪去, 说着什么,南枝则在一旁坐着,手里拿着平板,写写画画, 两只猫依着人靠,懒洋洋窝在俩人的中间, 这幅画面, 有点像小时候一家人坐在堂屋歇息的景象。
饭后屋里点着昏黄的灯, 爸妈有说有笑, 聊着明天做什么,电视里放着西游记, 或者动画片,他则窝在竹长椅内,裹着被子看。
宋青观察着周围,恍惚发现,南枝爱玩过家家的游戏,他似乎也有点喜欢这种感觉。
这或许也是他轻而易举答应了南枝喊的那声‘媳妇’的原因。
他本身就不太在乎称呼,毕竟被人喊过娘娘腔,死变态等等,都没什么感觉,更何况不是贬义词的‘媳妇’。
她喜欢就好,他无所谓。
恰恰相反,能让她开心,他自己也会觉得有几分雀跃。
这是他当时的想法,但现在想来,或许也是有些期待她所谓的一家人吧。
他也想被纳入到正常的家庭中,感受正常的温情。
宋青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盯着头顶的吊瓶看。
他今天吊的稍微少了些,南枝说明天就可以不用挂了,再过几天去拆线,今天就一个大瓶一个小瓶,一个多小时。
时间到了后拔针,往常这个时候洗洗可以睡了,但今天南枝没离开,他也没有,继续窝着。
南枝在一旁拿着电容笔涂涂改改,画东西,宋青摁着棉球,看不流血后拉过自己的轮椅,从下方兜子里拿出毛线球打。
毛线球是那个老奶奶塞给他的,说让他回去多练练手,一条围巾打下来,速度就快了。
毛线球她也是在附近小厂里拿的,家里还有很多,不耽误事,回头他打好还回去就行,手工钱她不要,给他。
宋青这个也不打算要钱,就如老奶奶说的那样,是练手的,钱给老奶奶,感谢她帮着引荐。
昨天老奶奶带着他去了那个小厂,老板并没有嫌弃他是残疾人,反而还有些满意似的,事后他从别人口中得知,招残疾人,国家有减税政策。
总之明天他可以过去拿货,自己在家做,或者和老奶奶们一起都行。
宋青这条已经打到一半,南枝看他织得顺手,凑过来新奇地瞧了瞧,宋青也看到了她手里画的东西。
是类似漫画一样的彩图,南枝说是约稿,动漫人物,把雇主喜欢的两个不搭边的人物画成一对,举高高亲亲抱抱让雇主满意就好。
个人稿,不商用,稍微便宜一点,商稿贵,但是要求高,他们还会同时去找别人,画草稿、商量设定等等,画完草稿搞不好一句不满意就没有下文了。
还是这种直接带价带人物的比较好画,所以她接了这个。
这个雇主要画条漫,够她干几天的,报价也合理,总之南枝挺开心的,笑眯眯地说挣钱养家。
家她划分过,有‘爸爸妈妈’和两个‘孩子’,都在她口中所说养的范围内,连他也是。
她也是那么做的,吃的喝的,住的穿的,都包了,不是空口白话,嘴上一套,实际一套。
宋青顿住动作,侧目,多看了她一眼,南枝还在赶稿,神色认真专注,不时蹙眉咬一咬笔,挠一挠头,碰到苦恼的地方一样。
宋青收回视线,绕了线在指头上,也勾头干活。
各忙各的,更像小时候的一家人,妈妈坐着剥花生,爸爸打毛衣。
跟现在差不多。
*
南枝是吃完了饭,给他挂好吊针,确定没事做后才打开的大眼仔账号。
其实她中午进入过微博,没有从后台,用前台看的,昨天发的小条漫已经有了一千多条评论,她没敢点进去看细节,晚上再瞧已经三千多,压力更大,生怕是骂抠叩君羊私贰尓二五九衣肆器看更多万结文她的,先挑了粉丝量最少的小红书翻。
还好,因为粉丝量少,留言也少,倒是有几个找她约稿的,她瞧见人物是她看过的动漫,当即敲定下来,转了三千,画五六张吧。
还是蛮轻松的,两天可以画完,中间还能接个几百块的小单。
南枝画着画着跑去看淘宝,给他买T恤,长袖短袖都要了三件,按照她的逻辑,换洗的衣服至少要三套,两套替着穿,一套是备着怕洗了不干用的。
男士T恤也便宜,二十多块钱一件,质量还不错,她自己买过,当内搭的,卫衣里面套一件,或者工作服内穿,压根看不出来男款女款,穿着舒服就好。
自己把控过的,放心,直接下单。
南枝一口气薅了六件,也才一百多块钱,她忍不住又薅了两件,四套换洗的。
薄的厚的外衣自然也是,又挑了两身给他,主要赚钱了,不给媳妇花给谁花。
像宋青这样的媳妇给彩礼给三金打着灯笼搞不好都找不着,不好好对他,跑了怎么办?
我的媳妇我自己疼!
南枝内裤都给他买了十来条,方便换洗。
他后续还要安装假肢,也不能太铺张浪费,剩下的钱攒着给他换假肢,让他重新站起来。
南枝折腾完衣服,继续画。
画着画着,忍不住看向宋青。
她有个毛病,或许也是刚有媳妇,还有些新奇,总是控制不住想喊他一声。
“媳妇,你去哪呀。”
她瞧见宋青起身往轮椅里坐,赶紧趁着机会叫出那两个字来。
后面的话不重要,重点是前面那两个字。
有媳妇了当然要多喊喊。
宋青刚坐稳,边推动轮椅,边回道:“我去拿本书看。”
“哦。”
媳妇回她了。
南枝动力满满勾头接着画线条。
宋青拿了书回来,摊在腿上,南枝也忍不住喊他。
“媳妇,看得什么书呀。”
宋青实话实说告诉她,“c语言编程。”
“c语言编程啊媳妇。”哪怕没有地方塞,她也要加上称呼,“这个很枯燥的媳妇。”
只是对她来说很枯燥,因为她望见宋青津津有味看着。
这书是她刷抖音的时候看到黑客如何如何炫酷,和国外网友网上对战为国争光等等,慕强,忍不住买了下来,幻想着自己也如何如何炫酷成为网络上的法外狂徒。
结果一个c语言编程书就阻断了她的黑客梦。
还是老老实实守好自己的学业吧。
“还好。”宋青手里忙着,眼睛也没有闲,从上次打了记号的地方看。
这不是他头一天翻,昨天闲着没事时也看了一部分,现在已经到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南枝看到了,咋了咋舌,感叹那么无聊的书他居然已经看了那么多。
南枝记得这个买的时候还有视频,教怎么编辑程序的,都是各种字母和数字组成,她自己翻了一下就晕了,实在看不下去,他有兴趣正好,省得浪费。
南枝放下手里的活,到了小客厅,打开电脑给他将文件找了出来,放在最明面,然后告诉他闲了可以看
她还趁着和雇主敲定细节的时候从网上又买了几本相关的书。
爱好是要支持的。
南枝弄完因为平板画画有局限,不得已到楼上改用专业的工具,唯一一样的是,哪怕隔了一层楼,她还是忍不住喊他。
“媳妇~”
南枝一走,宋青也回了小客厅,坐在床上边打围巾边看书。
听到声音,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玻璃朝上看去。
南枝没有听到他的回应,继续喊。
“媳妇~”
宋青低垂下眉眼,指头也不自觉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他不是故意不回的,只是以前南枝喊的时候后面都会带话,他如欲盖弥彰一样,每次都只回后面的话,比如她问的是,媳妇几点了,他回说十点,应的其实是后面的,不是前面的。
她现在不加后面的话,直接光秃秃的一句‘媳妇’,他有些回不出口。
“媳妇媳妇媳妇媳妇~”
他不应,她干脆一直喊,一股子他不回就不罢休喊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宋青到底还是道了句,“我在。”
回完扶了扶额。
明明早就做好了准备,只要她喜欢,怎么喊都无所谓,能让她开心,自己也会跟着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单单的‘媳妇’两个字,不带后面或者前面的话,叫他连逃避似的想着只回前后话都做不到了,只能明晃晃承认自己是她媳妇。
一个男孩子,做别人的媳妇,哪怕只是玩过家家,还是会让他心中生出些羞赧来。
梳头发呀
宋青应完之后, 楼上反而没了动静。
他手攥得更紧,将床单拉扯出褶皱来。
严重怀疑南枝喊他压根没事, 就是恶趣味逗他。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她有时候会多抱他,明明推轮椅他自己上床或者坐沙发上就好,她不,就喜欢抱他,然后多停留一会儿,看他羞赧。
他表现的如常, 她反而没劲,照常行动, 他越是忸怩,她眼中越亮。
她画的那几张画,刚刚他也打眼瞧过,是一个男孩子变成巴掌点大, 被一个女孩子握在掌心拿正常大小的梳子梳头发, 还用小手帕做衣服给小人穿的画面。
男孩子小人有些害羞,捂着自己的衣领不让换,女孩子很霸道,两只指头扯着衣服, 男孩子小人力气小,没抢过女孩子, 被迫换了一套新的。
换完小人躺在地上, 泪流满面。
好恶趣味。
他一直都知道班里的女孩子们喜欢这种小漫画, 经常讨论, 说什么好萌好萌,没想到源头在这里。
生产这些漫画的人画画的时候正襟危坐, 还以为在做什么正经事……
宋青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手里的活。
他这条围巾本身就已经织了大半,看着书,手里不闲,等反应过来时,毛线球已经打到了底,线从指尖穿过,勾不住他才意识到,打过了,没有留收尾的线。
宋青拆了一段,结了尾,留了须才展开检查,看有没有问题。
织围巾对他来说还是很简单的,因为小时候爸爸妈妈也经常做些手工活,勾鞋,做布鞋,织毛衣等等,他除了不会绣花之外,其它都可以帮点小忙。
本身有一点基础,长大后忘记但再捡起来也轻松,翻翻捡捡看了一圈,没有问题,可以拿去交差。
宋青收了围巾,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还早,还可以再看两个小时。
宋青翻着书,想起什么,从床头拿过手机点开微信,迟疑片刻,将班级群从折叠中放出来,消息免打扰关闭,再进群时,看到很多很多消息,有讨论毕业后做什么的,也有关于他的。
其实他刚出车祸时,同学们一起来看他,他曾经打开过班级群,只不过里面讨论的内容都是好可怜,出车祸,断了双腿等等的话。
每一个字眼对于当时刚遭受重创的他来说都在刺激他敏感的神经,他不敢看,匆匆关了后,再也没有打开过。
这一次内容还是差不多的,大多在说今天去看他,没找着人,不过听说他被人接走,现在过的不错,虽然没了腿,但状态还行。
字字句句还是不离腿,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宋青打开聊天框输字。
【青草:我很好,谢谢大家关心。】
是关心吗?他不确定,但这么说是没错的。
【青草:大家给我捐款的事我知道了,以后有钱会还的,谢谢。】
他发了一个鞠躬的表情包,之后就关了群,没去看别人的反应。
他还是忘不了他被说娘娘腔的时候,四周跟着嘲笑的脸,也忘不了打包饭菜的时候,大家起哄一起笑他。
或许只是因为又长大了一岁,变得成熟了,对以前自己做过的事后悔,也有可能是他太可怜,再欺负他显得自己无耻,当然也会有真心的,只不过正常人的声音历来最小,被压制着,不大声喊,一般人是听不到的。
也许他出事后,那些正常的声音稍微大了些,牵动到其他人,所以才会筹钱帮他吧。
他辩不出缘由,只是往下翻了翻,联系老师,感谢老师。
只有老师从始至终都相信他,帮助他,没有老师的话,他不可能那么顺顺当当毕业。
老师可能在忙,没有回他。
宋青放下手机,拿起书继续看。
欠的有点多,容不得他懈怠。
况且楼上南枝都没有歇息,她明天还要上班,都这么努力,他更没有放松的理由。
他也想看看南枝又要熬多久的夜。
她是个很标准的夜猫子,白天蔫蔫的,晚上才精神。
可能以为他睡了吧,没有再喊媳妇。
夜里两两无语,楼上只有笔划在屏幕上沙沙的动静,楼下也只有翻书的声音。
宋青只带回了一个毛线球,手空了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不知道这么静寂地过了多久,旁边大客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掉落砸碎的声音。
宋青听到了,掀开被子去坐轮椅,楼上南枝也收到动静,哒哒地往楼下跑。
俩人很快汇集在大客厅,看到了案发现场,猫好奇爬到桌子上,将上面的小花盆推了下来砸碎。
水和瓷片撒了一地,南枝手里拿着梳子,边梳头,边去拿工具。
她画画的时候有个毛病,喜欢挠头发,回来的时候顾着细菌,洗了头,本来头发很顺的,在下面画了几个小时,头发像金毛狮王一样,毛毛躁躁。
到了上面肯定也挠了,更乱,缠得更紧,她梳一下,痛的‘啊’一声,梳一下,又痛的‘啊’一声。
人带着工具回来,头发也没梳好,梳子反而焊在了头上一样,牢牢插在发间。
她也没管,一手拿扫把,一手拿簸箕,将碎片清理干净时,宋青正好拿了拖把过去。
人刚到就被她抢走了工具,拖好之后塞回走廊下,处理了下面,没急着走,边打哈气,边站在玻璃门前借着反影,摸到梳子继续梳,可能是看到了角落里的两只猫,非但没有生气,还安慰了一句。
“多大点事呀,吓成这样。”
她说着矮下身子,温声去唤两只猫。
刚犯了错,两只猫窝在角落,如何也不出来。
南枝也没有勉强,重新站起来,借着玻璃梳头,边梳边从里面看他,“你也去睡吧,没什么事。”
宋青哑然。
摔破了一个花盆,弄的满地都是水和碎片,她蹲下来捡的,还擦了溅到的毛毯,在她眼里竟然只是一点点的小事。
他还记得自己只是碰掉了一个果子就被大骂的时候,明明那个果子重新洗一下就好。
南枝看他不动,还以为自己在下面打扰到他,从梳子间拔出发尾,要往楼上走,还没来得及上楼,被喊住。
“南枝。”
宋青叫她。
南枝微微一愣,因为感觉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喊她。
“怎么了?”她回头问。
宋青手举了举,似乎是想让她过去,又似乎是想接她手里的梳子。
没说话,只是意图明显。
南枝迈上楼梯的一只脚收了回去,几步走到宋青面前,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宋青手举得更高,方向确实是对着她手里梳子的位置。
南枝迟疑着,将梳子递了过去,宋青接过之后调整了轮椅,更往前了一些,双手举起,一只攥着她的发尾,一只拿着梳子,要帮她梳头发。
南枝眨了眨眼,“等一下。”
她这个位置高,他坐着,不方便,南枝哒哒跑去楼梯下搬了个小板凳回来,小板凳往宋青轮椅前一放,自己也稳稳坐了下来,背对着宋青,将所有乱发拨到脑后,让他帮忙梳。
夜里十二点左右,客厅的大灯开着,暖光照射下来,沙发旁,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个耐耐心心梳头,一个耐耐心心等着。
南枝双手捧着脸,看玻璃门中反影的俩人。
身后的宋青目不斜视,低着头给她梳发,每次动手之前都会用一只手先攥住发根,避免扯到她。
一半是梳好的,还有一半没有,刚刚南枝动了几下,给自己疼死,但很奇怪,宋青梳了那么久,一次都没有扯疼过她。
快救命啊
南枝画画想不通、遇到障碍、烦躁的时候就喜欢折腾头发, 是她很小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因为她知道奶奶会给她梳回去。
俩人也经常这样, 一个坐的高一些,一个矮一些,无论她将头发弄的多乱,奶奶都会梳的好好的。
她到很大的时候都不太会梳头发,因为奶奶每天都比她起的早,吃完饭顺便给她扎好,然后送她上学。
可能是自己没怎么弄过, 每次早上都有些浮躁,会扯疼自己, 这已经是她久违地、很久没有经历过的、没被拽疼了。
南枝本能地沉浸在过去,不自觉朝后靠了靠,想和以往一样,窝在奶奶腿上, 身子后仰, 碰到宋青空荡荡的裤腿,也撞到他的伤口,身后的人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她才猛地醒悟。
不是奶奶在给她梳头发, 是宋青。
南枝立刻抽身,朝后看去, 宋青让她扭回去, 继续给她梳头。
她脑袋是正了回去, 但眼睛还在往后关注, 一只手也朝后了些,抚在他膝盖下方, 断口的上面一点点。
“疼吗?”
在没有发生意外,猫猫没有打翻花盆之前,宋青在床上躺着,所以没穿冲锋裤,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五分运动裤,甚至不能完全遮住那只长一些的断腿,她的手带着体温,抚过来时,叫他指尖一颤。
“已经不疼了。”
话虽如此,南枝那只手还是没从他腿上挪开,反而掀开裤角,看了看他的膝盖,和被纱布包裹住的小腿。
指头也曲起,在纱布上方一点点轻捏,“揉揉就不疼了。”
其实不动它已经不疼了,刚刚是被撞了一下。
但这话他没说,忽略掉那点异样,继续给南枝梳头,南枝则给他摁腿。
力道轻柔,带着适中的温度,叫他那只外露的腿和皮肤热了些,当真舒服不少。
宋青拿着梳子,边梳边想。
她是一点都不忌讳,男女有别,也不在乎,不嫌弃他脏,有味道等等,每次都非常自然地接触他。
或许也是因此,他才会给她梳头,因为知道她不介意自己。
在她面前,不用特意避着,尤其是运动之后,刻意离其他人远一点,避免被说有汗味,肥皂味飘出来等等。
他做了饭菜,一身油烟味,钻进厕所套垃圾桶,干了一天的活,身上有些汗湿,她都不在乎。
依旧会离他很近很近,亲昵他,抱他。
在她面前他可以很自在的想做什么做什么。
其实他还时常感觉,南枝在拿他当小孩子哄一样。
‘揉揉就不疼了’,是对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才会说的话吧。
她做的很多事,曾经在他小时候,他爸妈亦对他做过。
他爸妈也会在走的时候说,挣钱养家养宝宝之类的话。
那个骄傲得意的语气,仿佛将他教好养好是件特别开心可以拿去炫耀的事一样,不是将他当累赘,花一毛钱都要计较,恰恰相反,像他很重要似的,对他很用心。
他爸妈也会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他,年纪还小,不用干那么多,该享受要享受等等。
只有她们会这么说。
*
南枝还在给他摁腿,边摁边对于他没有好好穿她买的衣服,还套以前的破裤子有些不满。
我特意‘打猎’带回来的哎。
不过话说回来,她确实忘记买睡衣那类,他貌似只能穿这个睡觉,回头就补几身居家服。
最近几天应该都是他的快递,至少十来件,运气好次次下班都可以‘打到猎物’带回来。
说起来,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厉害,我每天出去‘打猎’,都能给他带回粮——衣服。
南枝手上没闲,人也回头,看向他。
盯太久,身后的人问,“怎么了?”
“没什么。”南枝继续给他摁腿,绕着伤口一圈,或捏或揉,按摩一样。
其实经常摁摁是有好处的,按多了肉软,以后好缠绷带带假肢。
假肢肯定要带的,会方便一些,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也会少收到一些异样眼光。
其实她感觉宋青内心强大,几乎是不在乎那些的,喊他媳妇,他都不介意。
真正介意时的眼神和神色是不一样的,她这个人就爱抠细节,特别喜欢观察别人的脸色,毕竟较为爱画小条漫,需要表情丰富,看多了,自然也就能分辨了。
反正她喊宋青‘妈妈’‘小媳妇’的时候,这个人表情没有异样,只藏着好奇和疑惑,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叫他一样。
正常人应该是尴尬和害羞。
他好奇怪啊。
夜里十二点半左右,纠缠在一起的头发终于全部解开,顺顺当当铺展。
南枝从玻璃门上看到,伸手摸了摸,顺滑无比,也一次都没有扯疼过她。
只有奶奶给她梳头的时候会这样,她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给她扎松散下来的辫子,痛死她了。
她的头发属于有些干燥的那种,本身就不太好梳,还非常容易纠缠,近些年可能忧愁的太多,掉发,发梢也越发枯黄。
南枝摸着发尾,将手上的皮筋给身后的宋青,“你顺便帮我绑一下头发吧,不要太紧,我好睡觉,明天直接这样去上班就好。”
她睡觉很乖,不闹,晚上绑好的头发,第二天还是那个样子。
宋青拿到那个黑色的、带着弹性的发绳,没有动,“明天早上我再给你扎吧。”
南枝想起今天早上,他貌似起的比她早很多,在她还在睡觉的时候已经将她需要的一一提前准备好。
她起早一两分钟趁着功夫梳个头没太大问题。
不过有一件事她需要确定一下,“宋青。”
她回头看他,语气认真,“你是自愿的吗?”
宋青微愣,片刻后点了点头,“我是自愿的。”
“你喜欢做这些?”南枝又问。
宋青顿了一下。
他不喜欢做这些,谁不想舒舒服服躺着,如果有条件的话,但他喜欢在这个房子里做这些。
在叔叔婶子家时,他有一种很清晰地认知,是在帮他们做,现在他也很清楚,是在帮他自己做。
因为她将他归类于一家人,是这里的一员,让自己的地盘保持干净整洁,心情会很好,看着也舒服。
每个人都会喜欢布置自己的房间吧。
他还在叔叔婶子家时,就经常想,如果他住的那个杂货间没有杂物的话,他要怎么怎么摆放自己仅有的东西。
墙上没有粉过,掉土,他贴了一张报纸上去,他叔叔婶子看到了,嘲笑他,这是你的家吗折腾这些。
他布置过的,他叔叔婶子看了不爽,随时可以揭掉,破坏。
但现在不会,他将自己的衣服都挂在衣架上,她非但没有破坏,还从楼上多拿了几个衣架给他使用。
他将自己的杯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一会儿没瞧见,被她套了个可可爱爱的毛线圈,她说是防烫的。
下面还垫了个编织的垫子。
那个杯子很土,是扫二维码送的,二维码这个东西别人不敢轻易扫,怕被骗,他无所谓,一分钱没有,不用担心。
路边有他就扫,偶尔还可以得一份小零食,一个小物件。
和土到掉渣,老大爷都嫌弃的杯子,套上漂亮的小物件之后,也显得有几分精致。
“如果不喜欢的话,你可以拒绝,”他停顿的那一下很说明事,“你拥有拒绝的权利,不需要勉强自己。”
宋青点头,“我不会勉强自己。”
南枝点了点头,看他将那个发圈套在自己手腕上。
这是坚持的意思。
“那明天见啦。”很晚了,她再收个尾就去睡觉了。
一张图还差一点点色没上完。
南枝站起来,临走前还不忘展开手臂,找媳妇要抱抱。
“媳妇晚安呀。”
这个拥抱只一瞬间,抱完南枝就像得逞了似的,搬着小板凳放在楼梯下,自己也哒哒地跑上了楼。
宋青目送她离开,在她到了隔间,听不到才小声地回道:“晚安。”
‘家’还是要热闹一些的,少了一个人,登时显得冷清很多。
以前宋青其实很不喜欢群居,总想脱离出去一个人住,但现在他发现还是人多了好。
当然跟南枝这个室友脱不了干系,换个人,未必会有这种舒适的感觉。
对方可能会觉得帮了他,他做的远远不够,大概率会要求他再做些别的,面面俱到,各方面都包揽了才觉得公平。
南枝永远都让他顾着休息,只要在,看到他做活就抢过去。
她和别人一点都不一样。
*
楼上,南枝戴好手套,握着笔,继续在数位屏上上色,她很早之前就开始画,那时候一应工具就很齐全,随着画龄增长,工具也跟着不断更新换代。
数位板数位屏,平板,大屏幕电脑都有。
楼下那台电脑是被接过来后,过生日亲戚送的。
这个才是跟了她很久的。
南枝本来就只差个收尾而已,放小做对比的时候发现有两张图动作差不多。
被扒过自己抄自己早期作品,她很介意这点,忍不住修修改改。
边修边抱怨,早期虽然年纪小,但初生牛犊不怕虎,用色还是脑洞,想法都要大很多,也很有灵性。
是后期画风成熟时没有的。
抄一下怎么了。
当然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还是老实本分地修掉。
最后一笔色彩涂完,南枝才发现自己有些眼晕。
她有低血糖,早就积累了大量相应处理经验,一个念头几乎立刻冒了出来。
是饿了。
如果饿了不吃饭是会犯晕的。
南枝拉开抽屉,熟门熟路在里面掏袋装的小面包,摸了几下没碰着,低头一看。
完了,面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没有了。
她没发现也没及时补货。
南枝立刻站起来,没等那股子虚弱爬到身上,已经哒哒地跑到楼下,去厨房翻吃的。
今天晚上饭做的多,中途又加了餐,剩饭也多,然而她打开冰箱一看。
米饭干巴巴的,花菜里加了五花肉,冻过之后下面一片雪白,是油脂。
排骨和豆腐吃完,没别的了。
南枝目光在整个冰箱巡视一圈,很快瞧见角落搁着的罐头。
罐头买了三瓶,两瓶不急着喝,搁在冰箱,还有一瓶在橱柜内。
南枝关了冰箱,去拿橱柜里的罐头,没有冻过,不容易拉肚子些。
罐子刚到手,那一股子虚弱感已经上身,让她在一瞬间很难受很难受,头重脚轻,要往下倒。
南枝使了些力气去拧罐头,虚弱感已经到了手上,没有多少劲儿,打不开。
南枝头晕目眩,半依靠着台面,拿刀去撬,砍上面的罐顶。
破了口没有吸力会好打开一些。
太虚弱,手抖的厉害,没有劈开,边角也只撬开一点点。
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听到小客厅那边传来声音。
“怎么了?”
宋青一直都没有睡,想看看她要熬到几点,几乎眼瞧着一点半她那边还亮着灯。
听到楼上有脚步声传来,还以为她要去睡了,自己也褪下衣服,刚躺下就捕捉到她着急忙慌奔下来的动静。
宋青立刻坐起身,将衣服穿好,边拉拉链,边问:“你饿了吗?”
她进了厨房,还有开冰箱的声音,很明显。
宋青刚问完话,就听到急促地脚步声朝他这边来,很快玻璃门被人打开,南枝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白色睡衣,像个夜半袭击而来的女鬼,吧唧一下倒在他床上,一只手还顽强地伸着,举着一个罐头,着急道:“快,救命!”
因为主人力气不多,手只举了一下下就毫无悬念地摔进被子里。
罐子也滚了滚,到了宋青手边。
你一口啊
宋青捡起罐子, 双手举过床外,使了大力去拧。
罐子封得很紧, 而且不知道是汗湿,还是水,有一些滑。
他用衣服下摆擦了擦,再度使力。
啵得一声,一道巨大的水声响起,罐子也应声打开。
里面的液体因为晃动撒了一些,但大多还是在的。
宋青开完罐子, 一只手依旧举着,那只拿着铁封盖子的手反而后退了些, 藏在衣服间。
南枝盯着高高拿在床外的罐头看了一会儿,储蓄到一些力量后,立刻撑起身子,双手捧着罐子往嘴里送。
因为知道自己没太多力气, 没有夺下来, 借着宋青的手喝的。
喝完几口又倒了下去。
储蓄的力量用完了。
但因为喝到东西,还吃了两个橘子,人已经好了不少。
活过来了。
低血糖只要吃到东西,就会缓和很多。
南枝觉得身上来了些气力, 又坐起身,捧着宋青的手和罐子, 再度喝了几口, 确定自己已经没事才从宋青手里整个拿过, 一口气喝到三分之二, 还余下一点点。
“喝不下了。”有一点甜腻。
这种开过封还对嘴喝的东西,对她这种肠胃很差的人来说, 今天不喝完,放到明天就不能喝了,百分百会拉肚子。
她肠胃很脆弱。
作息不规律,长期处于焦虑、恐慌、后悔的情绪下,还不爱吃早饭,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叫饭,时间不固定,导致胃越来越脆皮。
这一点南枝发现宋青就做的很好,他会想办法让自己吃饱,而不是饿着。
比如不好意思夹菜,觉得菜和肉贵,于是给自己多煮白米饭,便宜的馒头等等,盒饭的时候知道她吃不完,等着她剩下的。
尽量在苛刻的环境下爱护自己,保护自己,所以他现在健健康康的,长得还很高,就是因为往日吃的不好,虽然数量到了,但都没什么营养,有些过瘦而已。
这几天也养的气色稍微好了些。
“放那里吧,待会儿我喝。”
宋青也知道她肠胃不好,不能喝隔夜的,搁着浪费,现在会主动提,是个不错的进步。
南枝点了点头,站起来,要走的时候回头,多看了一眼四周。
因为怕他觉得没有隐私,上学的时候经常有人抱怨说父母不尊重自己,没有自己的房间也就算了,暂时安寝的地方爸妈还随进随出,所以她很注意这方面。
很少来他的地盘,担心他没安全感,感觉自己像个物件似的不被尊重。
来得少,屋里哪哪突然有了变化,自然第一时间发现,床头多了几本书,衣架下的架子上,他带来的包扁了下去,敢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了。
这是放心入住的意思。
她刚回家前几天也是不收拾东西的,因为担心自己随时会走,后面才慢慢开始拿出自己行李箱的东西,将电脑等等搬出来。
他这样是认可了这个地方,打算长住。
可不能破坏了,她就记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父母虽对她没有姐姐和弟弟好,但也不差。
只是她难以接受巨大的落差,受不了姐姐和弟弟被惦记,每次爸妈回来都会顺带带回他们喜欢吃的东西,只有自己没有。
爸妈甚至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也受不了出门的时候,爸妈说挣钱都给汐汐和尚尚花,没有带她的名字。
汐汐和尚尚是她姐姐和弟弟的小名。
她从房间走出去,爸妈才打补丁一样,添了一句,‘还有枝枝。’
不患寡而患不均。
所以她迫不及待从家里搬了出来,宁愿去挤宿舍也不想回去。
可别把他也挤兑地宁愿搬出去也不留下来。
南枝认真想了想,她一直都有带他的名字,将他放在首位,钱在哪,爱就在哪,她对他还挺舍得的,他应该感觉得到,只会有被惦记的感觉,而不是像她一样,患得患失,彻夜不眠的纠结吧。
心思细腻对她画画有帮助,爱扣细节,但有时候也是不好的。
南枝已经完全无恙,跟他道了声晚安后,朝楼上走去。
她离开,宋青才将那只一直藏在衣服间的手拿出来,指头展开,掌心处有一道划伤。
是刚刚开罐头的时候割到的。
宋青举起罐头封,观察了一下,瞧见了封盖的边缘翘起的一点点,他刚上手的时候没有注意,感觉到的滑腻,也是因为他手上的血,擦的时候摸到了那点变化,第二次开顺当很多,使了大力,到底还是叫他拧开。
但也牵动的手上流血更多,怕南枝看到,所以才会藏起来。
他手里还拿着封盖,血都流到盖子上,没弄脏衣服,南枝也没发现。
宋青将封盖搁在一边,刚要处理,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有一抹白色的身影,抬头才瞧见南枝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叹息一声走开,过了一会儿,提着一个医药箱过来,一言不发坐在床边,打开药箱,拿出纱布和碘伏来。
另一只手则摊开,朝他伸了伸。
宋青在事迹被发现时,就已经没了动静,沉默坐在床上等着安排,此时顺从地将受伤的手递过去,被她攥住腕骨,拉到自己跟前,用纸巾将流下来的血蘸干净后,抹上碘伏,清洗伤口。
伤口其实不大,但深,还因为主人大活动,挤压出大量的血来,擦干洗净,露出一道白色的口子。
南枝边给他处理,边有些愧疚,忘记告诉他,罐子被她用刀撬了一下,因为没撬开,她又急着吃,没有细看它是什么形状的。
这会儿才发现那块边缘岔开,翘起,划伤了他。
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给罐头打开为止。
其实第一次他手微微顿了一下,南枝就感觉不对劲了,那一下之后,他接连换了几次手,用右手,右手边锁骨骨折,使不上劲,用左手,左手被划伤,使力会疼。
最终他还是一鼓作气用受伤的那只手彻底打开。
他宁愿受伤也要给她开罐子。
南枝心里五味杂陈,复杂的很。
事后还怕她发现,将伤口偷藏起来。
还是没瞒过她火眼金睛,知道他不对劲,特意假装上楼,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明明是做了令她感动的事,被抓到后,这个人听话的厉害,仿佛做错了事,生怕被她责怪一样。
南枝给那只手包扎好,从虎口到手腕上绕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腕骨处的皮筋。
这个皮筋本来在她手腕上,因为她让这人帮她扎头发,不小心到了他腕骨处。
他自己主动坦荡荡戴上去的。
这可不兴戴啊,只有男朋友会戴女朋友的头绳。
南枝望着头绳,无耻想道。
戴了我的头绳,就是我的人了。
对自己人可不能马虎。
她给受伤的手好好的包扎之后,还伸出指头,将他有些低垂的下巴抬高,叫他姿态也放高了些,然后捏了捏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道。
“放心吧,不会怪你的,不过下次不要这样了,低血糖只是看起来急而已,其实就算一时半会儿吃不上东西,休息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她估计是被她的状态吓到,所以才会那么急。
低血糖发作起来确实很快,上一秒可能还好好的,下一秒心慌手抖,虚弱感上身,走路站起来能难受死。
但是躺下去就会缓和许多,发作时最好不要乱动,就地一躺,等那股子虚弱感过去再起来吃东西。
只能坚持一会儿,太久不吃东西它还会发作。
可能做饭做到一半就不行了,最好还是叫外卖,或者家里有人照顾帮忙做饭。
南枝带他回来的初衷真的很简单,所以压根没有想到,在她犯低血糖的时候,会被他投喂。
带他回来,好像受到方便和实惠的人是她。
她感觉宋青照顾她多一点。
这样的小媳妇,给几十万彩礼,房子加名,三金包了都很少几率能娶到吧。
感觉自己赚大了。
一万块钱就将人骗到了家,对方还一副任她揉圆搓扁的模样。
甚至偶尔还会担心她将他揉圆搓扁后,她开不开心。
虽然没有明着说,但表现的很明显。
南枝每天都要花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不欺负他。
当然偶尔也是忍不住的。
那天就鬼使神差让猫猫喊了他‘妈妈’,第一次叫的时候,他回头看来,一副见了鬼的神色。
好可爱。
南枝时常有种他是白面团子的感觉,谁能忍住不捏两下,反正她是不行的,她伸出另一只手,连带他另一半脸颊也一起捏了。
捏完这个人脸上还是呆呆愣愣的神色,不太聪明一样。
南枝欺负完他,时间已经很晚,她收拾收拾医药箱,提着出去,搁回原位后想起什么,又打开他的小客厅门,想告诉他。
人往里面一挤,发现他正在喝床头的罐子,罐子里还有些糖水和橘子,糖水较为方便,瓶底卡了几个橘子和椰果倒不出来。
南枝看他吃的香,突然有点理解什么叫做平时放着打死不碰,但是有人拿,自己就会克制不住想抢的心思。
她忍不住道:“我又突然想喝了。”
其实是觉得宋青不嫌弃她喝剩下的,她也想告诉宋青,她也不嫌弃他。
床上,宋青听到了,看了一眼罐子底残余的橘子和椰块,又瞧了瞧南枝,不想让南枝吃他剩下的,一咬牙,一闭眼,仰头想将所有罐头灌进嘴里。
没来得及,已经被南枝抢了下来,因为动手快,还呛了他一下。
等他抽了纸巾擦完嘴,就见到南枝端起罐头,一点不介意被他碰过,喝了两口后又还给他。
他将将灌了一一点点,又被她夺去。
只剩一点糖水底子而已,被俩人你一口我一口喝完。
是信任啊
共同喝了那瓶罐头后, 俩人之间关系似乎又拉近了些。
就像好朋友之间互相不嫌弃对方,并且明确告诉了对方一样。
交换第一次时, 宋青还有些迟疑,他能喝她剩下的,但好像不太想让她喝他剩下的,第二次交换时,他手稍微快了些,第三次时,已经像是习惯了, 没多少异样了。
南枝很满意,在他屋里巡视一番想, 她以后还要用他的肥皂,用他别的东西。
她用了他的,主动找他拉近关系,他就好意思用她的了, 至少不会那么别扭, 客客气气的,她不喜欢。
该做的都做了,南枝上楼,躺在床上时才想起来, 她搁好医药箱后,打算告诉宋青, 明天不要给她熬汤了, 起太早了。
今天又是赶稿, 又是突发犯低血糖, 折腾的太晚,这个点明天能不能起来还是个问题, 对她来说是的,对宋青来说也是个挑战吧。
自己做不到的事,她从来不勉强别人。
南枝是刷过牙洗了脸之后才躺下的,不确定楼下宋青睡了没,怕刚睡着就被她吵醒,在微信上发的。
发完没等他回消息,已经因为太困睡下。
大概因为今天赚到了钱,还超额完成了金主爸爸的订单,三千块到手,南枝难得睡得很香,中间没有梦也没有波折,一觉到天亮。
还出奇的在闹钟没有响的时候已经睁开双眼,一看时间,七点半,可以起床了。
南枝也没有含糊,尤其是在听到楼下有些动静的时候,爬起来,竟然没有多少困难。
往日早上都昏昏沉沉的,感觉脑子里塞了雾似的,今天一片清明。
南枝知道,是有效睡眠较多的原因。
平时虽然早早躺在床上,但睡不着,脑海里像上演连续剧似的,往日委屈一层一层往上涌,到半夜时自己把自己想哭,大概能折腾到三点多才能睡深。
今天一点多左右就睡了,有效睡眠六个多小时,还行。
南枝刷完牙,洗完脸,扎头发的时候发现头绳不在,才想起来,在宋青那里,宋青说今天给她扎头发。
*
楼下,南枝发的消息昨天晚上宋青就瞧见了,本来想回的,但是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等今天早上起床给她熬好小米粥,才回说‘刚看到,但是粥已经下锅了’。
他只有一只手受伤,用另一只手还是能很轻易做饭的,而且她厨房有一种厚的一次性手套,裹好不怕碰到水。
宋青早早下完小米粥,也刷过牙,洗过脸,没事做,推着轮椅溜达到入户门口,想像平时一样,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待洗。
昨天她换下来的那身衣服自己洗了,和新给他买的那身一起,晾的人也是她,但他记得南枝入户门口挂了好几个帆布包,有一个边角应该碰到了什么,有一点脏,他想拿去洗洗。
刚到那边,拿到帆布包的时候,发现她经常背的那个布包鼓鼓的,有些不正常的被撑起,里面好像塞了什么。
宋青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她的护士服,上面有点点黄色的东西,一股子浓烈酒精的味道,还有些不太好闻的气息。
酒精味似乎是为了遮那股味道喷的。
和南枝一起吃饭几天,经常听到她说,被吐了一身,血溅到身上,沾染了病气、细菌等等,护士服要么送去科室一起洗,要么带回家手洗。
她不太喜欢和别人的一起混洗,一般都带回家自己用热水泡泡,再消消毒等等,昨天没有和其它衣服一起洗,应该就是准备自己找个空单独手洗的吧。
因为太忙忘记了,正好宋青现在有空。
他将衣服抽出来,带去洗手间,拿了下面折叠的盆,倒上盆里本来就有的消毒液之后,再弄点热水,泡了一会儿,带上手套洗的干干净净。
等南枝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他已经拧干水,撑了衣架,打算挂起来。
刚下来到处找他没找到,在洗衣房看到挂衣服的人。
南枝:“……”
怎么会有人这么闲不住,和她奶奶差不多。
她奶奶那个年纪是睡眠少,睡不着,躺着又难受,忍不住爬起来做些什么,家里地板都会趴下擦上一两遍。
宋青这么年轻,好好歇息,痛痛快快睡上一觉不好吗?
昨天就是怕他洗了,特意塞得严实些,没有拿出来,想等给他挂吊水的时候,趁着他没办法活动洗,结果和金主爸爸聊的开心,当场画草稿,画着画着忘记。
今天早上还是被他洗了。
他还熬了粥。
宋青挂完衣服,没瞧南枝的脸色,推着轮椅从阳台上溜走,等南枝追过来的时候,他又从大客厅进了厨房,绕了一圈拿早就准备好的小米粥,和昨天一样,装在一个双层的玻璃杯里,递给随后追来的南枝。
他这幅明知故犯还有些心虚的模样,南枝想说他,又实在说不出口,站在厨房门口,半天也没半句表态,过了一会儿才拿着小米粥,塞.进布包里,自己也从楼梯下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在入户门口。
她走出厨房的时候,宋青的轮椅已经悄悄地跟在后面,等她坐下,宋青快速推动了几下,到了她身后,以手代替梳子帮她扎头发。
南枝一本正经地坐着,他看不见才有些忍不住,嘴角高高扬起。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南枝强压下嘴角,问他,“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晚上我给你带回来。”
她还在爸妈家的时候,爸妈就有这个习惯,会问自己的儿女有没有什么想带的,比如快递啊,吃的啊,喝的啊。
顺便买回来,省的再去跑了。
她在的话会问一下她,她感觉还挺好的,所以这个传统也想延续下去。
宋青语气肯定,“没有。”
“不说的话就给你带奶茶。”南枝添了一句,“再买点鸭货,鸭脖啊,鸭肠,鸭胗鸭心都要一点。”
宋青只得说,“附近有图书馆吗,我想看看书。”
南枝有些意外,“有的。”
说话的时候,宋青已经给她扎好头发,南枝边回头看他,边答道:“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办个借读卡,你以后拿着卡想怎么看怎么看。”
说起这个,她想起来,站起身从包里昨天晚上取的现金里拿出五百块钱来,放在入户门口的抽屉里。
“你要是有用钱的地方就先用这个顶顶,”她包里还有一张附近超市的购物卡,“去超市的话用这个,里面有六百多块钱。”
说一下金额是怕他不知道底细花超,但没那么多钱停留在收银台尴尬,其实她感觉不会,但还是提前透漏一下好。
南枝又拿过他的手机,用自己的账号登入他的美团。
她有两个手机号,相当于她有两个美团,一个是常用的,那个给他登录,不常用的自己登。
因为不常用的那个没绑定卡,每次都是支付宝直接付款,常用的绑定了一个固定卡,里面也有几百块钱,够他用了。
“免密的,有优惠卷比现实买还便宜,以后买菜啊,外卖啊,都可以从上面,还送上门。”
南枝一口气叮嘱完,鞋也换好,包一背,钥匙一拿,扶了扶倒下的小米粥杯子,出门上班去了。
宋青在入户门口送她,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是很容易相信人的性格,还是信任他?
已经相处了有一阵子,他感觉南枝不是那种鲁莽的性子,恰恰相反,她心很细很细,每次做了什么都会被她逮着,所以大概率是后者。
是因为信任他,所以才给他掌钱的。
要是不要
宋青将门关上, 入户口挂着的、脏了一块的布包取下来,将那块洗干净吊在洗衣房之后才回到厨房, 将还剩下的一小部分米粥盛出来。
昨天没吃完的剩饭也被他和生菜肉倒一起加热了一下,菜汤泡进米饭里,连米饭都是香的。
有肉有油水,他吃的很满足,喝了粥,胃里饱饱的去给猫添粮换水。
还顺便洗了一下猫碗和恒温饮水机,猫砂盆内也清理地干干净净才带着书和围巾准备出门。
厚实的铁门一打开, 走廊风和窗户一起形成对流,一股子冷风吹来。
宋青又回去将帽子戴上, 一来怕南枝突击检查,如果已经出去了,搞不好还要回来戴帽子。
第二,确实冷。
已经快到冬天了, 一天气温比一天低, 宋青看了一下手机,才十来度。
风也大,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骑电瓶车带着叔叔婶子家的小儿子去上学,早也接送, 晚也接送。
小孩坐他后面,被冻的只有他一个, 冬天手是青青紫紫的, 骨节处还会裂开, 然后因为流血结茧, 脸上亦被冻伤,需要修养很久很久才能好。
一个春天一个夏天, 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养好,又到了冬天,然后再被冻伤,反反复复。
今年冷空气还没有彻底到来,他已经有了保暖的衣服,厚实的棉被,和封得严严实实的住所。
之前的房子四面透气,连老鼠都防不住,更何况风,一到冬天屋里和外面没太大区别。
他不能脱衣服睡,要不然第二天肯定生病。
他有头疼神经痛也是因为日日都在那样的屋子,到了晚上风正对着脑袋吹,长此以往积累下来的,脑袋不能吹风了。
现在住的地方有窗户,还很多,但是有两层玻璃封着,到了晚上将窗户关起来,早上再打开顺带拉开帘子晒太阳就好。
被子她多抱了一床出来,说这个时候的天气变化太快,所以搁在沙发床的角落留着给他备用。
一冷就可以拉过来盖,不用再凭一身正气硬抗。
他现在穿的衣服是新的,还是加了绒的。
外面那层布料很挡风,他坐在风口都不会冷。
宋青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是捡来的,其实他特别特别希望有一身是属于自己的,新的,干净的,合身的衣服,在恰当的时候和恰当的天气穿,恰当的合适。
不需要太好,只要是适合当季的,没有过大过小就好。
没有告诉过南枝,但南枝给了他。
他知道这身衣服本来不是给他买的,但她在发现大了后没有第一时间想到退,而是给他试穿,穿完合身直接剪了标签留了下来,让他就这么穿。
其实和给自己买的没什么两样,她也给他买了其它衣服,也是新的。
他很知道满足,感觉这样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所以其实他给南枝做饭等等,都十分心甘情愿,甚至觉得做得太少,可惜不能去二楼,要不然的话怎么也要把二楼也打扫了。
宋青出了门,被外面的风刮的轮椅都朝后退了退,他摁住手轮,使了些力气破风而去。
天气还是那么冷硬,但他裹的严严实实,已经不怕冷了。
*
南枝今天运气不好,刚到就开始忙,早上的九点多左右,才稍微得了些空,端着那杯小米粥喝。
小米粥熬的恰当好处,不稀也不会过分的浓稠,正好处于可以当早饭的阶段。
这个量也是她一顿饭的,可以完全喝完不会浪费。
才来几天而已,已经对她把握的这么准了吗?
话说回来,之前一直都觉得他挺听话的,还有些过于老实,怕是会被欺负哦。
现在看来人家还是挺有主见的,说不听话就不听话,还知道逃跑。
有点像小时候她做了错事,奶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虽然知道奶奶大概率不会揍她,但还是心虚,绕着桌子走,不让奶奶靠近。
给奶奶都逗笑了,她早上也差点没忍住,要当着宋青的面笑出声,还好她克制住了。
南枝喝完了小米粥,头重脚轻的感觉才减轻了些。
早上精精神神的还以为只要睡眠质量好,就可以抵消时间短的问题,没想到只是暂时的。
才过了一个多小时而已,她已经开始头晕炫目,老师知道她的毛病,让她先去吃点东西。
也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小米粥还是温乎的,喝着正好,胃里暖暖的。
今天太忙,很大概率还要这样很久,南枝怕自己脚不沾地忙忘记,准备走的时候给自己的备忘录编辑了一下。
【要记得给宋青办借读卡,拿他的快递】
今天又到了两套他的衣服,一套厚的卫衣,一套薄的。
虽然昨天收到衣服的时候他没什么情绪,还是她硬逼着才穿的,但是穿新衣服,应该每个人都会很开心吧。
今天也带回去让他乐呵乐呵,还有借记卡。
早上的时候他提了这个,如果忘记了,他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会很失落,因为她曾经就是那个被忘记的。
真的很难形容当时的失望。
而且她知道,第一次提的时候有多难能可贵,如果没有说话算话,下一次他就不会再说真心话了。
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很清楚,宋青七八成也是一样的。
南枝记完才去忙,一直坚持到中午,整个人已经有点轻飘飘,要晕倒一样,还好到了休息时间,她饭都没吃,直接去了休息室睡。
睡醒才得空给宋青发微信,问他的情况。
*
宋青刚吃完饭,自己做的,早上的时候他做饭被南枝看到,所以没点外卖,当时他就有预料,太固执,南枝已经不想在这方面管他,中午大概也不会点外卖,所以他早早回来做了饭。
下了两包方便面,吃得饱饱的,因为上午织了四条半的围巾,换算一下是36块钱左右,他准备下午再打五条,一天就有八十块钱,虽然不多,但是可以兼顾读书,他已经将C语言编程看完。
不是计算机专业的,但是是理科数学,在这方面还挺敏感,生记硬背,对这本书有些印象,等再看几本,有一些基础之后再实验。
现在他又拿了一本书,包裹严实,带着毛线球准备去学稍微难一些的玉米针,没来得及,先收到南枝的消息。
【我也要吸哈基米:中午睡个午觉吧,别太累了。】
南枝是因为自己想到了他,她熬到一点多变成这样,宋青起得比她还早,就算没有胃上的毛病,也不低血糖,但不好好睡的话也会很难受吧,所以她特意叮嘱了一句。
*
公寓楼内,宋青以为她会问吃了吗?吃了什么的问题,早早做好回答的准备,没想到是这个。
一句话,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青草:好。】
宋青将刚开的门关回去,轮椅也退回到小客厅内,玻璃门一关,衣服一脱,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睡去。
他不是个心里藏事的人,简单点说,对生活品质要求不高,烂炕破屋冷风呼呼地吹的环境下都睡得很香,更何况这里,刚挨枕头而已,已经睡深过去,一觉到了下午两点多。
睡了两个多小时,少打两条围巾。
但睡一觉真的舒服很多。
宋青爬起来,第一时间先看她的消息,没有才穿好衣服,坐好轮椅,带了书继续他中午没来得及做的事。
*
晚上五点多,加班了一会儿南枝才下班,开车到半路去办借读卡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是其他值班的护士打来的,和昨天差不多,不是来找她的,是来找宋青的。
因为宋青被她接走,是以间接联系上她。
南枝一开始以为是宋青的叔叔婶子,紧张了一会儿,听对面说是办理宋青那个案子的警察,才让对方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人家。
叫人家直接联系她。
在电话里沟通了一会儿南枝才知道,和上次差不多,下班了来看看宋青,结果发现宋青人不在,电话欠费,微信也没人回,有点不放心,打听到这里。
第一次他的同学联系她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古怪,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宋青的联系方式,原来是欠费了。
他没钱交,到了没网的外面基本就等于断了联系。
昨天应该是蹭了别人的网才发的视频吧,今天估计没蹭,所以没看到消息。
南枝给他充了一百块钱话费,打了一下,能接通之后才告诉对面,对面挂断电话去联系宋青了。
南枝继续办理借读卡,还买了奶茶和鸭货,因为自己喜欢吃,当然宋青那份也没忘记要。
等开了车继续往家里赶的时候,又来了电话,还是那个负责办理宋青案件的警察。
宋青出车祸后司机逃逸,已经立案,虽然还没抓到人,但时不时他们会跟宋青说一下进展。
本来是没有的,需要自己去联系,但因为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无论是警察还是交警那边,到现在都没有丢手。
案件之外,宋青的事又有了一些小进展,他们希望上门跟宋青说一下。
南枝同意了,不过讲实话,交警和民警一起来,对于一个守法的好市民来说还是有些压力的。
南枝多去买了些水果和吃的喝的,快递也拿到了手,提着大包小包回家。
另一边,宋青也早早在家守着,等着人上门。
电话里稍微说了一下,据说是查他的时候意外发现几年前他爸妈的事。
他爸妈出车祸,判决书下来,对方全责,需要赔付他们家钱,但对方家里实在太穷,那个开车司机本来就有癌症,因为妻子残疾,所以拼命挣钱,想给妻子把腿疾治好,结果疲劳驾驶、车子脱轨害了他们家,也害了自己。
他没多久就因为内出血和癌症去世,留下一个营养不良还有腿疾的妻子,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两个九十多岁干瘦干瘦的老人。
一家子连饭都吃不起,更何况赔钱,警察领他去的时候,家徒四壁,小孩瘦得只剩下排骨,唯独肚子是大的,警察说是没东西吃,什么都吃导致的。
他到底没忍心要,但对方承认这笔钱,两个老的又是卖菜又是上山挖人参挖草药,妻子也下地干活,平时打些零工,硬是凑了些。
前些年老人上山时滑倒,另一个去救,跟着栽倒,俩人一起没了,妻子带着两个小孩捡破烂,断断续续、零零散散也给了不少,这笔钱都在他叔叔婶子那里。
如果要下来的话,也有小几万了。
他们是想问他,要是不要。
为什么呀
城中村位于边角的一处院子里, 李秀芳最近遇到了很多问题,被人投诉猪圈太臭, 猪差点叫人强行拉走,她好说歹说才拦下来的,没长成的半大猪仔,隔天就被拖出去买了。
别人还在家里猪圈贴了封条,说城中村不能养大型畜牲。
明明以前都可以的,也没人管,几天没打扫而已, 能有什么味道,只是划到城里了, 又不是真成了城里人,矫情。
前两天她女儿丢给她一个小手工,说做出来很好看,她自己做不了, 李秀芳一口保证难不倒她, 结果做出来女儿并不喜欢,说她乱搞的,难看死了。
少了一个人,没人做饭, 她辛辛苦苦早起,没人体谅不说, 还抱怨做的饭太难吃, 顿顿剩下很多, 早上的馍蒸到晚上, 稀溜稀溜的都没人吃。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记得顿顿都是新鲜的菜新鲜的馒头, 连稀饭都没剩。
少了一个人而已,怎么变化这么大。
昨天早上她大女儿还说电脑坏了,让她找人修一下,她晚上下班回来人家店门都关了,今天好不容易下班早,一问□□至少二十起步,甭管修不修得好都是二十块钱。
她有点舍不得,但女儿发了一顿脾气,说做作业要用的,电脑没修好交不了,老师都骂她了。
她只好叫来,结果人家倒腾两下电脑就好了,就这死活要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啊,够全家吃一天的。
以前那台电脑也经常坏,怎么没见这么大开销?
她问了女儿才知道,之前电脑都是那个死小子修的。
那个死小子自己不争气,救狗屎的人,现在好了吧,自己成了半截,人家也不领情,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去闹,人家干脆举家搬走。
活该。
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行,非要瞎折腾。
李秀芳边洗衣服,边有些埋怨。
狗屎的洗衣机,洗个衣服从水池边到了院中间,你怎么不跑去国外啊。
洗到一半还要把衣服拽出来放在甩水的地方,再甩十几分钟才能结束。
真麻烦,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麻烦?
李秀芳坐在院子里,边等衣服甩出来,边给儿子缝裂开的裤子,脑子也没闲,琢磨了半天才想明白。
之前都是那死小子洗的,儿子的衣服也是那死小子缝的。
儿子这件衣服上也有缝过的痕迹,是那个死小子的手笔。
李秀芳缝好裤子,甩干衣服,算了一下最近这几天因为家里的事耽误的,少赚的那些钱,和孩子爸仔细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不行。
正是旺季的时候,活多,因为这些破事,一天至少少赚百来块,这钱干什么不香。
他们家还算幸运的,早些年就是个小破村子,因为城市扩建,扩到这边来,给他们也划成了城里人,附近也来了大大小小很多厂。
夫妻俩各自在最近的地方找了手工活干,哪家忙就顾着哪家。
最近她那家厂里活不多,所以她顾着家里,忙完再去老公那边帮帮忙,她老公那边反而昼夜加班,一天可以拿到两百多,再加上她干的,三百多左右。
以前是四百多,用除去的一百多,和那小子吃喝需要花的钱一算,貌似还是把那小子接回来比较划算。
他一天可吃不了一百多,也就多几个馒头,几碗米饭的事。
她饭后把这个想法一说,家里全票同意,那小子别的不说,做事确实精细些,以前在家里女儿也时不时买些什么手账啊,流沙啊,自己弄不了都是找他做的。
她儿子在学校被欺负了也是找他。
老公有台收音机,也老是坏,都是他修的。
她自己这边更不用说,隔三差五忙不过来把他喊来,又可以多赚钱。
所以大家都是同意的,她也跟老公说好了,明天停工一天悄悄给人接过来。
至于欠的医药费,让他以后自己还。
他只是断了双腿,手又没废,还是可以干的。
*
新浦路老城区前的公寓楼内,南枝几乎和民警交警前后脚到家,民警交警是来送资料的,那家人打钱给宋青叔叔婶子开户银行的流水。
当年的判决书,专门搜的对外通告,打印出来的复印本,拿着这些可以去法院起诉将钱要回来。
还有一件事,是想告诉他,别忘了去办理残疾证,国家对于残疾人也是有补助的。
不多,聊胜于无。
还跟他谈了谈以后的出路,以及他叔叔婶子。
问他还想回去吗?
他摇了摇头。
他们又问,以后住哪吃喝的问题。
南枝忍不住插话,说自己这里很空,只要他不走,住到天荒地老都没关系,吃喝对于她来说也只是添双筷子,正好一个人吃饭有些寂寞,两个人最好。
经过不断的验证,她已经十分清楚,宋青就是个受气包,变坏不起来,所以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把话说清楚,让他安心。
南枝说完,几乎眼瞧着宋青目光注视过来,长久没有挪去。
另外两个民警和交警也同时看向她。
她都这么讲了,说明宋青以后有人管了,但他的情况有些复杂,俩人怕她不知情,将她叫去一边,问了问她。
她了解的确实不多,只有民警和交警在,南枝也没有瞒他们,实话实说只有自己一个救助者,没有那个好心人,好心人是她怕惹麻烦编造的。
民警和交警对视一眼,没说她心眼多,反而夸了她,做的是对的。
宋青的情况非常复杂,他们调查走访时发现,他几乎承担了那家人全部的家务。
那家人女儿就要参加高考,需要辅导,小的要人照顾,哪哪都离不开他,迟早会回来找他,如果她说了实话,到时候那家人直接越过医院寻她闹,非要她交人。
她一个小姑娘,压根斗不过人家,七八成会吃亏。
他们还说,本来想等那家人来的时候,找他们要医药费补给医院,没想到中间插了个她来。
反正他们笃定那家人肯定会找来,如果她不想养了,把人给人家就好,别忘了要医药费。
就说人是扣着的,不给钱不给接走就好,只有这样他们才肯出钱。
南枝认真听着,到结尾时,直接表明立场,“我决定养他,一直养,不送他回去。”
真找那家人要了医药费,那家人肯定会使劲压榨宋青,从他身上讨回来。
那家人要宋青回去就是为了干活,以前健全着也就罢了,现在成了这幅模样,干得没以前多,还不动辄对他打骂。
“医药费我没打算要,人也绝对不给的。”
她态度十分坚决,倒是给俩人弄的懵了一会儿才道:“他今年还没满十八岁,监护权还在他叔叔婶子那里……”
南枝点头,“我发愁的也是这个。”
如果是个成年人,是有自主选择权利的,偏他未成年,很多时候由不得他。
她热忱看着俩人,希望对方能给她出出主意,看怎样把他的监护权要下来。
他还有一个多月才成年,这一个多月内要是他叔叔婶子强行要人,人家有监护权,只能让宋青跟着他们走。
一个多月啊,她养几天就能将人养成现在这幅水灵的样子,一个多月还不给他折磨成骷髅样。
而且成年了,他叔叔婶子非要来闹也是个问题,必须将这个给解决掉。
俩民警和交警对视一眼,在走廊消防通道口或站或坐许久,终究还是出了个主意。
*
晚上的七点多,南枝送走了他们,回到家发现宋青正在入户门口等着,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很紧张,手握着轮椅扶手,指尖用力到发白。
南枝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关了门,走过去,安抚一样抱了抱他,“放心吧,我们没谈什么,就是我不想将你送回去,所以问了问你监护权的事。”
她还是有些不确定,又问了一遍,“宋青,你想回去吗?”
第一遍民警问他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先看向她,似乎想征求她的意见,她什么都没有表示,他才摇头。
这一次他表情更坚定些,眼中的不安和躲闪也去了去,铿锵有力回道:“我不想回去。”
南枝点了点头,“那我更没有将你送回去的理由。”
她看宋青还是有些在意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背,“放心吧,我们会办妥的。”
我们——
说明办事的人不止她一个,应该还有那两个好心的民警和交警助力。
那俩个民警和交警原本是不认识的,因为他交集上。
刚做完手术,没有钱住院交医药费,他不想治了,但那俩人不让,叫他好好养着,钱他们想办法。
住了这么多天,医院只委婉催过,并没有强制找他要,赶他走,他们肯定出了不少力。
等以后有了能力后,他想偿还他们。
南枝捏了捏他的脸,“好了,不要想那个事了。”
她从入户门口挂着的包里掏了掏,摸出一张卡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是借读卡,他视力好,还拿在她手里时就看了出来。
东西交到他掌心,他仔细观了一下,卡上有电话号码和地址,看着就在这附近,他一个人就能去。
宋青拿着卡,望着上面的VIP字样,心中有些复杂。
早上南枝问的时候,其实他压根没指望过她真的能给他带回什么,毕竟之前经历过太多失望,很早之前他就明白。
不期待就不会有失落。
他对这事看得很平淡,但又忍不住觉得,这次应该不会了,因为南枝是不一样的。
她真的带回来,将他的话放在心上,那一点点的、藏在内心深处的欣喜陡然放大,铺天盖地而来,像大浪似的,蓦地将他淹没,溺死在里头。
南枝一直都在看着他,想从他脸上寻到些什么,他情绪不太外放,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他好像很受宠若惊似的。
就是那种被惦记,被上心的惊喜。
之前她也有过,随口一句话,他一直烧着水,知道她胃不好,平时都挺听话的,在这事上很坚持,非要给她做早饭,还耍心机,假装早上才看到她发的消息。
哪那么巧,恰好煮好粥之后才看到。
能让他也露出一样的神色,南枝自己也开心,往前面走了走,到楼下仓库,准备给他第二个惊喜。
她在前面,他就推着轮椅跟在后面。
南枝嗖的一下拿出两个快递来,举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也是你的。”
宋青微微一愣。
快递其实他知道,今天回来的时候在楼下排了一会儿队,想拿来着,但考虑了一下它作为‘猎物’的作用又没有。
说起来‘猎物’这个是骗猫的,她为什么总是对着他显她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