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对于垂钓很有耐心,她已经钓上几条小鱼了,丹枫闲来无事,还真就一直在这陪她,直到天色昏暗,她忽然拉紧鱼竿,欢喜道:“大鱼上钩了!”
丹枫施法,将那条鱼用水缠了上来,幼清双手抱着大鱼,足足有二十斤重,幼清被鱼摆尾弄得一阵晃荡,她双手麻利地将草绳穿过鱼嘴,举着它说:“我要拎着它走回去!”
这下小鱼也不要了,幼清将装备收好,从礁石上跳下,正巧景元和镜流乘船过来,见到她,景元“嚯”了一声,还没等他说话,幼清便道:“你怎么知道我钓了条大鱼?足足二十斤呢!”
镜流看向一旁的丹枫,他抱着胳膊,神情淡漠,不过看幼清在这如鱼得水,想必他们应该相处不错,镜流扭头踏上船只,说了句“走了”便踢开船锚,景元扶着幼清上船,幼清还热络地和丹枫挥手,“再见啦龙尊大人,有空常来玩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仙舟是她家呢。
幼清坐在船上,船夫见了,“嚯”了一声,问:“小姑娘,这鱼是你自己钓的?”
“那当然,有二十斤重呢!”
“嚯!”
一道了丹鼎司,持明们望着她手里的鱼,有外向的直接就问:“这鱼哪来的?”
“我钓的!”
这下星槎也不坐了,她拎着大鱼,一点也不说累,就这么往长乐天走,走到金人巷,旁边的商贩食客都开始问她:“嚯,这鱼哪来的?”
“我钓的!”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数十次,镜流已经快受不了了,景元突然出手,镜流本以为他要制止她,刚想欣慰,就听景元说:“哎,我这有两张仙人快乐茶的兑换券,送给你,你能把鱼给我拎一会儿吗?”
镜流:……真没救了。
于是换成景元来拎,路过烤鱼店,店长“嚯”了一声,刚想问鱼是哪来的,镜流突然道:“我有事先行。”
“哎?我们正要吃烤鱼呢,镜流不吃吗?”
镜流连话都没说,扭头就走了。
但两位幼稚儿童一点没有自觉,他们面露春光,说着“我钓的”,享受着店长和食客的追捧,幼清更是豪掷千金,叫店家给做个全鱼宴,一定要有剁椒鱼头和鱼丸汤!
他们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景元还说:“明日就要去校场训练了,想吃什么玩什么,恐怕要等我散场。”
“你会去很远的地方吗?就像镜流那样?”
“兴许吧,若将军有命,便要征战四方。”
“奥…”幼清有些失落,景元安慰她说,“不过总会有闲暇之时,届时能出来同游。”
他们的菜一样样端上,景元举起筷子,装作并不在意地问她:“你打算停留多久?”
“要留一段时间了。”幼清举着筷子说,“我和龙尊大人有了约定,所以会留久一些。”
“怎样的约定?”
“倘若能成功就告诉你!”她将筷子伸向烤盘,给他挑了一块靠近鱼头的白肉,景元将鱼肉抿在口中,肉质细嫩,麻辣鲜香,他连连点头,自行夹了好几块鱼肉,幼清又叫了两瓶酒,他道,“明日还要晨训。”
“你看我,又忘了…”幼清收起酒瓶,和他说,“等你休假再喝。就是镜流不在…没人陪我喝酒了。”
闻言,他举起酒杯,倒了一盏,“只一杯,不多喝。”
幼清粲然一笑,和他碰杯,他们两个吃得很是热闹,吸溜吸溜的,一条二十斤的大鱼愣是被他们吃了个底朝天,幼清又给景元点了两杯凉茶,他问起巡海游侠平时都会做什么,幼清说:“也不知道其他人都会做什么,反正我最喜欢行侠仗义。”
“仗剑天涯,除邪惩恶。”
“没错。”幼清望着天边的明月说,“原来这里也有月亮…哎,自由闲散,一路走一路瞧,恰巧和你相逢。”
景元望着她,笑问:“旅行的感想如何?”
“无拘无束,自然是很快乐的。”幼清抿抿唇,摇头道,“但是浮萍草芥,生于天地,又如远行客。”
她看起来总是没有忧愁,今夜的月光太凉,迢迢望去,尽是寒霜,听了持明的故事,她不知怎么,想起家乡,想起东海,有些感慨和惆怅。
但对上景元闲适的模样,那种惆怅又溃然消散,化成一种洒脱了。
于是酒水碰清茶,幼清一饮而尽,打着嗝和他说:“我们那像你这样大的儿郎很少有你这样的成就,我听云骑们说,骁卫便是云骑中的精英了,那岂不是小小年纪便成了将领?不论放在哪里都是传奇吧?”
景元呵呵一笑,似乎并不觉得那有多稀奇,毕竟…“师父她,才是真正的传奇。”
“镜流的剑术造诣颇深,不过我看你也不差。”她拍拍他的手背,景元眨眨眼睛,幼清脸色酡红,酒嗝打了两三个,她摩挲着他的手背,问,“你手上戴着的是什么…”
“护具。习剑演武时能保护手臂。”
“那为什么要套在手上?”她抬起他的手,用指尖勾勾他的指根,“绑在这里了…”
景元咳嗽一声,收拢手心,后退道:“固定罢了。”
幼清托着腮帮,专心望着他的手,他手指颀长,手心有常年练剑留下的茧,不过手心素白温热,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武夫的手,反而像舞文弄墨的雅士。
幼清用手指点点脸颊,玩味地赏玩一会儿,才从他的手上收回目光,他的脸有些红,景元一手握着筷子,在空荡荡的盘子里乱点,幼清哼笑一声,用手摸摸他的头发,说:“你头发乱啦…一会儿我给你绑好。”
他轻轻点头,过了会儿,她将酒瓶中的酒一起干了,然后拍桌而起,和他说:“走啦,吃饱回家!”
幼清酒量称不上好,两瓶就摇摇晃晃了,不过她买的确实是高度酒,也不怪她醉,景元一开始还想把她扶回去,但看她左右摇摆的模样,还是放弃了搀扶的政策,一出门便低下身子,握着她的手腕,让她趴在他的背上。
幼清乖乖配合,她埋在他的头发里,轻轻吸了口气,景元的耳朵红了起来,他躲开她的磨蹭,幼清抬起上半身,双手摸着他的头发说:“你的头发摸起来…好像小狸奴!”
景元将她颠了起来,她咯咯笑着,两手抱着他的肩膀,手里还抓着他的发绳,她说:“你的发绳旧了,样子也旧…我送你一条新的吧?就当是庆祝你升职加薪。”
“嗯…听你的喽。”
“镜流这人看起来冷情冷性,还是挺疼你的…”
景元轻笑:“疼我么…”
不曾亲近,只是…隐约能见到她的笑容,可惜,明月照人,却无法触摸。
这一路走来,年少轻狂,也有慧极必伤,少年的世界只有书本、父母和师父,如今又有了云骑和仙舟。他并未面对过多少丰饶孽物,但跟随镜流,过段时日便能碰到恶敌吧?
景元最擅长破局,兵不血刃取得全胜,玩弄手段要远比挥剑更有效率,不过理解他的并不多,云骑之中…有对他不满的,他能接受。
可镜流呢?她对他评价如何?她就像一个按部就班的机械,教他习武,从不多说一言。
他…究竟算不算得上优秀呢?
幼清理着他的发,痒丝丝的,景元回神,就听她在他耳边说:“若你是我的徒弟,我肯定会对你疼爱有加的。见你袖口破了,都愿给你缝制的那种。”
景元笑道:“这算是撬墙角么?”
“唔…你师从镜流习武,我不好说武功在她之上,但你可以和我学其他东西。剑术不过是我诸多研习之一罢了,你出门在外,难免伤痛,我路过你们仙舟的丹鼎司,也看了看他们制作的丹药,不过凡物,我这儿可是有仙丹妙药呢。”
瞧她狂的!景元顺着她的话说:“那我要习多少年岁,才能赶上幼清师父的一点皮毛呢?”
“你这么聪明,也就百年罢!炼丹没什么难的!剑术也没什么难的!唯一难的便是修身养性,修炼自身…”幼清和他说,“自己若不坚定,习再多也没用呀。”
“幼清师父真是有大智慧。”
“那是…不过…”幼清捋着他的发丝,露出他的侧脸,她用指尖在他鬓角摩挲,目光如水温柔,“你是个好儿郎,理应受人疼爱。”
她埋在他的肩上,嗅他的发,酒后吐真言:“连气味都这样好闻…”
能不好闻吗?他都快被她蒸熟了。
景元面红耳赤,低着头将她向上颠了颠,幼清说了一堆暧昧不清的话,歪头便呼呼大睡,只剩下他,脚步似有千斤重,他想要走快一点,又怕走得太快会错过什么,刻意放缓了步调。
长乐天的勾栏亭台仍有悠悠曲调,景元把她带到她落塌的酒楼,没想到才过去这样短的时间,他们好像认识了足足一年。
将房牌取来,景元驮着她,把她放到了床铺上,她没有行李,屋里干净冷清,景元叫了热水,也叫店小二端了一壶热茶上来,等到门外无人,他才反锁内门,从窗户离开了。
*
第二天,幼清睡到日上三竿,她头痛欲裂,在楼下买了三杯醒酒汤,喝了之后又睡了一阵才从宿醉中缓过神来,幼清酒量一般,酒品也差,和她喝酒的都说她喝多了爱耍流氓,还断片失忆,幼清是从来不信的。
她人品极好,怎么可能酒后失德呢!
不过她是怎么到旅店的来着?
算了,估计是景元将她驮回来的。
眼看着要到傍晚,幼清不禁感慨:小鱼啊小鱼,你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该干点正事了!
说着便起床洗了个澡,然后继续躺尸。
躺到下午,幼清打开乾坤袋里的收音机,里面还有星际和平播报,幼清用玉兆在前台点了份下午茶,就着广播吃了起来,吃完继续躺尸。
她默默想:小鱼啊小鱼,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有辱斯文啊!
说着,又头脑斗争了一会儿,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名为被子的魔鬼将她束缚,她挣扎着换上衣物,看着时间不早,研究丹枫血液的事不适合再做,于是从桌上拿起佩剑,就这么拎着出了门。
景元的云骑校场不在长乐天,她四处打听才找到位置,这会儿大家都散了,校场外没什么等人的亲眷,都是卖小吃的摊贩,幼清买了两把炸串,逆着人潮钻了进去,云骑新人们对着炸串吞了吞口水,纷纷问她:“外面买的?”
“对,就在门口。”幼清好心为他们指了指,回头时,便撞上一对年轻结实的胸肌,他半敞着衣襟,垂头笑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幼清吞咽口水,举起手中的炸串,景元借着她的手尝了一口,立刻两眼放光,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