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生辰宴
国公夫人的生辰宴, 自然是非常隆重的。
国公夫人乃是一品诰命夫人,还是当今皇后的母亲,纪家在周晋都是最为德高望重的存在。
她的生辰宴, 也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能有资格参加。
原本这种事情,怕是轮不到俞家参加。
俞家之前被贬出京,难免风评不好, 外加如今刚刚归京,根基不稳, 怕是连请帖都收不到。
但是俞渐离跟纪砚白关系不错,他还是军师传说中的小徒弟, 能收到请帖也是情理之中。
俞家三个人都在这一日准备好去参加生辰宴, 俞渐龄因为年纪小,刚回来没什么规矩, 托邻居帮忙照顾一日。
马车上, 俞井何还在说芙蓉园的事情:“我熬了几个夜画好了图纸,能让他们减少半个月的时间。为此, 他们给了我十个人, 其中有八个奴隶,两个工部匠人,我怕是要用这十个人加上我手底下原本的五个人, 完成整个工程了。”
俞渐离问道:“您估算着可还能来得及?”
“我前几日估算着可以完成,实在不行熬几个夜,我们都住在芙蓉园里,这样还能加快速度。户部的银两给得也快,是我在工部这么多年里, 给得最快的一次。”
说到这里,俞井何轻笑出声, 显然事情顺利多了,他也能心情好一些。
他们的马车行驶到路口便被堵住,显然是来参加的宾客太多,马车很难前进。
按照他们的身份,此刻已经该下车,步行到国公府,只有身份高一些的马车,才会有国公府的人亲自引着前行,到大门前再下车。
马车停下,三个人正准备下车,刚刚掀开车帘,就有人问了一句:“您可是俞员外郎?”
“是我。”俞井何回答。
“俞员外郎请回马车,小的引着您的马车过去,前面还有一段路程呢,莫要劳累。”
俞井何有些意外,却还是回到了车内。
俞渐离坐回车里,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看到不少在步行的人朝着他们马车看过来,显然是很好奇马车上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的马车并不起眼,恐怕是最寒酸的。
偏偏他们的马车还有专人引路。
到了国公府大门口,引路人帮他们停好了马,主动掀开车帘招呼:“俞员外郎、俞公子、俞家小姐请。”
俞井何由他扶着下车,之后俞井何去扶自己的一双儿女。
他们下到车下后,周围便有了议论的声音,似乎都觉得他们看着眼生,在谈论他们几个人的身份。
俞井何难免有些拘谨,生怕自己露出什么寒酸气来。
俞渐离拎着礼品走在后面,抬头便看到昙回朝着他们小跑过来:“您可来了!”
“怎么,在专门等我?”俞渐离笑着问他。
昙回将俞渐离手里的礼品接过去,道:“可不吗!生辰宴是少爷的两位嫂嫂操办的,也用不着我们。您是我们少爷唯一的朋友,我也只能在这里等您了。”
“有心了。”
昙回是个懂事的,对俞渐离道:“您和员外郎先跟着我从这道门走过去,走过长廊就能看到少爷了。我安排侍女带着妹妹去女席的院子,送到清辞郡主身边去。”
“好,麻烦你了。”
“小事情。”
昙回也知道自己带着俞知蕴不方便,便找了一个稳妥的侍女,由她带着俞知蕴去女席那一边。
到了那边有清辞郡主照顾,之后就不用他们操心了。
俞知蕴离开,俞井何和俞渐离朝着里面走时,俞井何遇到了熟人。
俞井何属于他的下级,主动行礼:“左侍郎。”
“嗯,你居然也来了?”左侍郎看到他似乎很是意外。
“小儿是小将军的朋友,也是小将军赏脸。”
“这倒也是,要是没有这个儿子,也没有你的今天,这个儿子是真不错。”
这话说得明夸暗骂,仿佛俞井何能官复原职全是因为他的儿子,而非他的能力。
俞渐离在此刻彬彬有礼地回答:“感谢您的赞赏,如果没有父亲的培养,我怕是也没有如今的能力。”
那人朗声大笑:“倒是没想到,俞千手还能培养一个善于交际的儿子。”
左侍郎再次否定了俞家人。
明明俞渐离在千灯会已经有了名头,工部左侍郎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此刻左侍郎的意思是,俞渐离的能力体现在了交际方面。
俞渐离尚且没有回答,便来了其他的人主动朝着他们走过来。
陆怀清带着自己的父亲过来,主动介绍:“父亲,这位就是俞员外郎,他身边的是俞渐离。”
俞井何和工部左侍郎见到户部尚书,都需要客气一些,主动行礼。
没有户部拨银子,他们的工作全都推进不下去,这可是捏着他们脉门的人。
“你就是俞渐离?我知道你。我的那个小儿子难得在最近干了一些正经事情,听说多亏你帮忙督促。尤其是千灯会那次,让那小子出了不小的风头,他跟我得意了好一阵子。”户部尚书说着,拍了拍俞渐离的肩膀,话语里都是认可。
随后他好似无意似的,转过身对左侍郎说道:“还得是你们工部官员家里的孩子,做出来的东西是真的厉害,这次可真是给你们工部证明了一把实力。”
左侍郎听完尴尬了片刻,随后赔着笑回答:“您过奖了。”
户部尚书这话说得十分巧妙,先是肯定了俞渐离的实力,接着去捧工部,让左侍郎不得不承认俞渐离的才华。
不难猜测,他们二人也听到了方才的对话,户部尚书亲自过来帮俞渐离说话,左侍郎完全没办法再说下去。
户部尚书还需要和自己的好友一起,帮他们解围也是出于对俞渐离的感谢,顺势而为。
他很快表示自己要离开:“我还要和好友商议事情,先行告辞了。俞渐离,你多和陆怀璟一起,带他学习学习。”
“嗯,我会的陆大人。”
“太过生疏,叫叔叔就行了。”
“好,陆叔叔。”
这一回关系就更加亲近了。
如果只是俞渐离和陆怀璟交朋友,也只是认识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而已,旁人不会在意。
但如果亲近到俞渐离可以称呼户部尚书陆大人为叔叔,那关系不言而喻。
这是户部尚书亲自给俞渐离脸面,让工部有所忌惮来了。
户部尚书乃是人精,之前陆怀璟求到他那里,让他给俞井何拨银子,他就知道俞井何的情况不容乐观。
毕竟俞井何那种小的工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批准。
所以在恰当的时间,他亲自过来给一些帮助,在他看来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之后如果俞渐离感恩,定然会更加努力把陆怀璟往好的方向指引。
在俞家人看来,却是天大的帮助。
户部尚书和陆怀清一同离开。
左侍郎也没了嘲讽的心情,跟着离开,留下了他们三人。
俞井何许久未能回过神来,他没想到俞渐离和陆怀璟成为朋友,还能让户部尚书亲自为他们解围。
他的儿子如今已经这般厉害了?
昙回轻笑了一声,道:“看来陆大人也挺认可您的,说来也是,认识您之前,陆小公子整日里惹是生非,听说陆大人都想他退出国子监了,是家里所有人一起求情,老夫人护着才能留下。
“在认识您之后,他忙碌的都是马球,还在千灯会出了风头,最近也不惹事了,也算是解决了陆大人的一个难题。”
昙回是一个喜欢到处打听的,还是个大嘴巴,这些事情昙回会知道也正常。
俞渐离这才想起来问:“陆怀璟来了吗?”
“来了,已经去寻我们小将军了,还吵了一通,现在谁也不理谁。”
俞渐离点了点头:“陆大人身边只带着陆怀清,显然也只想认真培养这一个儿子,今日也是借此机会,将陆怀清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
昙回回答得也不客气:“当然了,毕竟再带一个陆小公子,好看是好看,但也不够丢人的。”
“……”俞渐离竟然没法反驳。
昙回将俞井何引到了给他安排的位置,道:“您先在这里歇着,我带着俞公子去少爷那边,那里有陆小公子,怕是会吵到您。”
“好,谢谢你。”
“您别客气,看到那边有些愣的将士了吗?有事您就招呼他,他是我们小将军的手下。”
俞井何看过去,认出来昙回指的是黄启,当即回答:“他送我们回来的,我认识他。”
“那就好。”
昙回带着俞渐离去纪砚白的小院,途中俞渐离忍不住感叹:“我不是第一次来国公府了,倒是第一次走正门,真别说,地方是真的大。”
昙回被俞渐离逗笑了:“都怪黄启那个莽夫。”
俞渐离到了纪砚白的院子,便看到陆怀璟像个绝望的蘑菇,干脆不顾形象地蹲在了院落门口。
见俞渐离来了,陆怀璟带着哭腔跑了过来:“俞渐离!大黑熊就是个混账,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气死我了!”
“你如果不主动招惹他,他也不会为难你。”
“你向着他?!”陆怀璟气得跳脚,“好啊你俞渐离,亏得我心心念念着你,来时的路上还在叮嘱我哥关照你们,你就这么对我?”
“在外面陆叔叔的确帮我们解围了,这多亏了你,帮了好大的忙。”俞渐离伸手扶着他,“好了,你别气了,你们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来了说他这院子没品位,数落了几句,他就撵我出去。我在这里是等你,也不是来找他的,他凶什么凶?”
看来还是陆怀璟先嘴欠了。
俞渐离只能装成第一次过来这里,随后四处打量了一番说道:“纪砚白刚刚归京不久,院子里一直没人住,其他时间也在国子监,没怎么布置。我一会儿看看他这里能如何改造,出一个图纸,再找人改一改,说不定就能入你的眼了。”
果不其然,陆怀璟很快开始挑理:“你给他改不给我改?”
“他的院子里可以发挥的地方多,不像你的,你一直很有品位,我也去看过,不需要我如何改动。真要说的话,我再学一些风水,改改你的物品摆放。”
“行啊!”陆怀璟被转移了注意力,也算是被哄好了。
纪砚白走出来时,正好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也跟着看了看自己的院子。
随后他说道:“这里很寒酸?”
俞渐离安慰他:“没事,我定然给你改成你喜欢的样子,而且还能保留简单的风格。”
“好。”
几个人说话间,有侍女送来了果盘等物品,为首的应该是大丫鬟,主动说道:“我们少夫人想着您这里也会有客人到来,特意吩咐我们过来给您这里送些东西。”
“好,多谢嫂嫂。”纪砚白随口回答。
“一会儿您莫要忘了带着贵客去给夫人贺寿,夫人也想着见见您的好朋友呢。”
“嗯。”
等这些侍女离开,陆怀璟吃着葡萄问:“国公夫人也知道俞渐离?”
“嗯,昙回每次回府汇报我的情况都会提及他,听说没少夸他,所以我娘很喜欢他。”
俞渐离想到昙回传话的样子,有些慌张,赶紧去问昙回:“你都是如何说的我?”
“又有才华,品行又端正,还教什么少爷识字,还给少爷出谋划策。”
俞渐离听得一脸愁容:“没说得很夸张吧?”
“也没特别夸张,您本来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样貌和天仙似的,哪里有半句夸张的?”
俞渐离听完长叹一口气,他真怕国公夫人期待太高,自己让她失望。
第72章 议亲
072
三个人在纪砚白的院子里停留了一阵子。
俞渐离闲来无事, 在纪砚白的院子里丈量起来,看看这里,再看看房间里的摆设, 又去询问纪砚白有什么需要的。
纪砚白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俞渐离便帮他出主意。
他用手比量着:“武器架子可以挪到这里来,我可以专门给你做一个, 这样武器摆上去会像一个很特别的屏风。”
陆怀璟一直跟着他们,听到这里快速说道:“我也要!”
俞渐离有些无奈:“你要这个有何用?”
“镇宅。”陆怀璟回答得义正词严, “反正你给他做也得给我做。”
“……”俞渐离和纪砚白同时沉默下来。
几个人还在研究,明知言被昙回迎了进来。
俞渐离见到他很是惊喜, 扭头看向纪砚白, 纪砚白说道:“嫂嫂让我写送帖子的名单,我想不到其他的, 便将马球队的所有人的名单都写上去。其他人会跟着府上家人一起来, 只有他是一个人。”
别说俞渐离家里来不了,明知言这个翰林院八品官员更是没资格。
此刻来了, 说不定也能结交一些人。
“你在翰林院可还顺利?”俞渐离也是有段时间没见到明知言了, 当即上前询问。
明知言走进来之后很是平静,随便道:“挺顺利的,人都非常和善。”
陆怀璟又吃了一粒葡萄:“还有全是和善同僚的地方?”
“不和善的, 在我去了三日后也和善了。”明知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陆怀璟不说话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多虑了。
明知言进翰林院,没几天就能把那群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说不定过几日他的上级都要对明知言客客气气的。
明知言是什么人, 他最了解了。
昙回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又跑出去了一趟,没一会又跑了回来:“少爷, 我们这边也去贺寿吧,夫人那边马上要空出来了。”
“好。”纪砚白说着,招呼其他三个人跟着他走,并且单独对俞渐离说,“别慌,我娘为人很和善。”
“好。”俞渐离倒是不紧张,想来谁也不会在自己的生辰宴上难为他。
让俞渐离没想到的是,本以为是给国公夫人贺寿,没想到过去了,还有不认识的夫人在一旁坐着。
他们进去后,几位夫人便开始主动和他们说话。
“哟,这就是令郎吧?这还是他回京后我第一次见,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仪表堂堂,身材真的高大。”
另外一人跟着说道:“可不就是,瞧着就有武将该有的气魄。”
国公夫人笑脸盈盈的,显然很是开心,招呼纪砚白过去。
纪砚白行礼道:“祝母亲今日开心。”
“你也不知道多说几句。”
“明天也开心。”
“行吧,别说了,不然就不开心了。”
国公夫人看向了另外几个人,道:“陆家小子,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能跟白……能跟砚白关系好,我还当你们会互相看不上眼呢。”
国公夫人是认识陆怀璟的,第一个便是招呼他。
陆怀璟也不紧张,毕竟见惯了这种场面,说话也不拘谨:“最开始确实看他不顺眼,他也烦我,其实现在也没多好,也就是偶尔一块玩儿。”
“哈哈哈!你这个性子是一点也没变。”
国公夫人说完,看向俞渐离和明知言,很快说道:“你就是俞渐离吧?我总听砚白和昙回提起你。你身边的是明知言?我也听说过他,是国子监难得的才子。”
俞渐离见国公夫人认出了自己,主动行礼:“祝您朱颜不改,长乐未央。”
国公夫人大笑出声,伸出手来招呼俞渐离到自己身边,仔细打量他,道:“真是好相貌,我瞧着就喜欢。你平日里督促砚白的事情我知道,多谢你的照顾,我那儿子脾气坏,人不坏,惹了你你也莫要怪他,他不是有心的。”
“嗯,好,我知道他性格,不会在意。”
“好好好,你们好好相处。”
国公夫人似乎想赏赐俞渐离什么,想了想后,从盒子里拿了一块护心玉给他:“这个是护心玉,对身体有好处,你平日里贴身带着。”
“这……太贵重了。”俞渐离逛过集市,这种品相的玉都是镇店之宝,只摆不卖,价值不可估量,他根本不敢收。
“收着吧,这样我以后才能继续托你照顾砚白。”
俞渐离双手接过,再次道谢。
他捧着护心玉回到了纪砚白身边,纪砚白大咧咧带着人直接朝外走,道:“我带朋友回我院子了,您有事派人通知我。”
“去吧,和我们在一块拘谨,你们小辈在一块才能玩得开。”
“嗯。”
离开屋舍,陆怀璟还凑过来看了看俞渐离的护心玉,忍不住感叹:“教纪砚白认几个字就有这礼物?早知道我也教了。”
“呵,你比我强多少?”纪砚白将俞渐离推走,让陆怀璟不能再看那块玉。
接着,他吩咐昙回:“你去带马球队其他人来我院子,我们先回去了。”
“好。”
明知言跟在一边没有多说,却多看了俞渐离和纪砚白几眼。
他自然能够想到,国公夫人那般重视俞渐离,明显不是教纪砚白识字那么简单。
显然他们的关系要比表面上看着好。
难不成军师收俞渐离为徒的事情是真的?
昙回离开后,陆怀璟又说起了其他的:“你娘是在趁机给你议亲吧?”
听到这句话,俞渐离的动作一僵。
纪砚白却反驳了回去:“并没有。”
“还没有呢?那几位夫人我也认识,最是喜欢参谋这种事情的,我们一进去,她们都盯着你看,显然是被人派来相看你的。说起来你年纪也到了,该定亲了。”
俞渐离小声询问:“你还知道这个?”
陆怀璟满不在意地道:“对啊,我哥前阵子就被她们相看过,不过如今亲事还是没定下来,我娘要求多,觉得他的宝贝儿子是天仙,谁都配不上。”
*
与此同时,女宾席。
清辞郡主坐在俞知蕴身边,另外一边还坐着一位贵女,名叫施辛冉。
清辞郡主吃着瓜子,瞧着那边动静,对施辛冉示意:“瞧瞧那眼神,显然是在给你说亲昵。刚才给国公夫人贺寿的时候,那几个夫人一个劲地让你多和国公夫人多聊天。”
施辛冉显然不想听:“你明知道……我难以想象和他成亲后,我如何看待他,还是不要了,随便谁都行。”
“这能随了你的意?”清辞郡主轻笑。
“刚才国公夫人明显多看了俞家妹妹几眼,还给了赏赐。”
清辞郡主却摇了摇头:“她并非相中了俞家妹妹,毕竟两家相差巨大,她多看几眼,旁人都不会多想。赏赐她,也是看在她哥哥的面儿上。”
“哎呀,你别说了,我都心烦了!”
清辞郡主也不再打趣她了,而是转移了话题:“也不知今年皇后娘娘会不会来。”
“之前皇后娘娘的贺礼可有送来?”
“还没有呢。”
两个人才说完没多久,便传来了通禀的声音:“皇后娘娘、太子驾到。”
清辞郡主当即扔了手里的瓜子起身,带着身边的两个人去行礼,同时叮嘱俞知蕴:“跟在我后面,头低点,别抬头。”
俞知蕴知道这是提醒,当即更加小心。
按照清辞郡主的提醒,俞知蕴全程都非常小心,以至于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她再次回到位置不久后,有人来请:“清辞郡主,皇后娘娘想见见你呢。”
清辞郡主应了一声,随后通知的人又道:“施家小姐也一起吧。”
施辛冉一怔,还是很快起身跟着清辞郡主。
那人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叫上俞知蕴一起,却听到清辞郡主道:“你且坐在这里等我,我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俞知蕴答应:“好。”
那边本就是想叫清辞郡主和施辛冉过去,这个眼生的去不去无所谓,便也没再坚持。
清辞郡主却知道,让她过去只是面子上的幌子,其实是皇后娘娘想见见施辛冉。
*
国子监马球队的成员聚在纪砚白的小院子里,单独开了一桌,没了顾忌,更是闹得厉害。
正在这时,施淮岐和贺楚匆匆地走了进来,看见纪砚白便道:“纪砚白,皇后娘娘和太子来了你可知道?”
“哦,怎么了?”显然来了就来了,关他什么事?
“他们把我妹妹单独叫进去了。”
“那又如何?”纪砚白又问。
“还如何呢?这……这是要议亲?你以后是我妹夫?这太荒唐了!”
明知言却在此刻提醒:“施公子,这种话莫要乱说。”
施淮岐这才回过神来,抬手拍了拍嘴:“呸呸呸,我嘴快了,不过这事你没反应?”
“应该是我姐和太子想我定亲,不过我娘不会同意的。”纪砚白说着,让昙回给他们摆放椅子。
施淮岐坐下后,有些紧张,问:“怎么说?”
“其实前阵子我娘也有些动摇,但是军师和我父亲谈过一次,之后两个人都坚定下来,绝对不会给我议亲。恐怕是之前劝说无用,我姐才亲自来了,不过来了也没用,我爹听军师的,还是个倔骨头,我姐把他惹急了,明天就能让我重回边关。”
施淮岐听完很显然地松了一口气,肉眼可见地不喜欢纪砚白这个没谱的妹夫。
贺楚倒是笑了起来,询问:“为何不让你议亲?”
“何必多问?”纪砚白不是一个会说话拐弯抹角的人,所以干脆不回答。
俞渐离一直在沉默地吃东西,心中猜测,是因为他和军师说过那些事情,让军师有了决断。
旁人阻挠纪砚白的婚事都没办法成功,但是军师开口,便无人能够改变。
此刻的他有些纠结,他算不算搅和了纪砚白的姻缘?如果纪砚白因为他孤寡终生,他算不算是个罪人?
施淮岐和贺楚没了事情,便想要离开。
谁知陆怀璟很是嘴贱地开口:“来都来了,一起吃点吧,顺便聊聊崇文馆马球队惜败的事情。”
施淮岐被陆怀璟气得拿起桌面上的一杯酒,直接一饮而尽:“我宁愿喝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多和你聊一句话。”
“嚯,大喜的日子,说这么晦气的话?”
没想到陆怀璟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陆怀清来了。
陆怀清进来后扫了弟弟一眼后,转过来对明知言说:“你随我来,我引荐一些人给你认识。”
说着,将一个小箱子放在了桌上:“扫了你们的兴致,就用这些赔罪吧,你们喝吧。”
说完带着明知言和施淮岐、贺楚离开。
纪砚白并不在意,拿来盒子里的饮品喝了起来。
俞渐离则是继续走神,想着纪砚白婚事的事情,回过神来时,才注意到纪砚白喝的居然是上次的果酒!!!
第73章 吻
来参加生辰宴的, 自然都随手带着贺礼。
像陆怀清这样还单独给纪砚白这边带来果酒的,也算是想得周到。
可能陆怀清也是知晓,纪砚白不喜欢寻常的酒, 才特意寻来这种果酒。
这果酒在京里颇有盛名,不少年轻的公子、贵女喜欢喝,给纪砚白带过来也算是稳妥的选择。
机缘巧合之下, 纪砚白很快就要在同一种酒下再次失态。
俞渐离伸手拿起纪砚白身前的一个空瓶,又拿起第二瓶晃了晃, 发现也被喝了大半。
这些已经够纪砚白醉了,毕竟纪砚白的酒量就算坐小孩那桌都丢人。
陆怀璟等人都是经常聚在一起饮酒的, 就算之前已经喝了其他的酒, 此刻掺着果酒一起喝,也没有醉意, 还在开怀地聊着天。
俞渐离只能悄悄地撤掉了纪砚白身边的果酒, 免得情况加重。
谁知刚刚拿走,就被纪砚白的大手盖住, 询问:“你做什么?”
俞渐离看着自己的手被纪砚白的手完全盖住, 不由得一慌,这种身体接触都让他不自然,这是非常不好的兆头。
他快速抽回手, 小声回答:“你少喝这个。”
说完快速去看身边的人,心中暗叹,幸好明知言被陆怀清带走了,其他的人大大咧咧的,根本不会注意这边的小细节。
纪砚白此刻很是执拗:“我为何不能喝?”
俞渐离低声回答:“这是酒。”
“那又如何?”
“你喝醉酒后不对劲。”
纪砚白颇为不悦, 扫了一眼其他人,道:“他们都在喝, 比我喝的都多。”
“他们酒量好。”
“你为什么不给我喝?”
“你酒量不好。”俞渐离回答完一阵无奈,他仿佛在说一堆没有用的废话。
果不其然,纪砚白开始不高兴了,呼出了一口气,坐在原处放下了酒杯,进行无声的抗议。
俞渐离干脆拉着他起来:“你和我再去看看院子吧,我再实地看看你的院子怎么改,如何?”
“他们都在喝,就我不能喝?”纪砚白还在纠结之前的事情。
“听话。”俞渐离说着站起身来,拉着纪砚白便要起身。
陆怀璟吃了一口菜,看到他们两个人又要去看院子了,当即说道:“吃到一半就去看?一起喝酒啊!”
“纪砚白不喜欢吵,他一会儿又得发脾气,还是和我去看院子吧。”
“也是,他在不够扫兴的,你们去吧。”陆怀璟正喝在兴头上,也懒得管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俞渐离赶紧把纪砚白带走。
纪砚白被俞渐离扶着朝里走,这个时候已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纪砚白的脚步有些晃了。
真的是看起来酒量很好的皮囊,一喝就醉的灵魂。
远离了其他人,俞渐离才扶着纪砚白道:“你怎么又不听话了,白白。”
纪砚白听到了这个称呼先是一怔,随后缓和了些许情绪,道:“我……没……”
“都说了你酒量不佳,若是不离开,说不定要被陆怀璟看到你喝醉酒的样子,按照他的性格,他会笑话到你寿终正寝。”
“……”纪砚白就算是醉酒,也能够分辨出俞渐离说的是真的。
“我喝多了?”纪砚白指着自己问。
“嗯,没错。”
“那怎么办?”被叫了一声白白,纪砚白瞬间乖巧了不少。
“我扶你回房间里休息一会儿,醒一醒酒再说。”
“好。”
俞渐离扶着纪砚白明显有些吃力,纪砚白的身体太过高大,他的身体又有些孱弱,扶着微醺的纪砚白朝着房间走,已经让他气喘吁吁了。
他扶着纪砚白在床上半躺下,自己也身体一歪,结结实实地倒在了纪砚白的身上。
就算是醉酒,纪砚白也有着身体的本能,伸手扶住了俞渐离,动作敏捷。
俞渐离单手撑着纪砚白的胸膛,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纪砚白身体的温度。
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让他的温度要高于往常。
俞渐离稳住身体后,抬头看向纪砚白,因为突然这般靠近,他慌张得睫毛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心脏也跟着猛地揪紧。
纪砚白垂着眼眸看着他,眼神如同宁静的井,深邃且幽深,看不出任何波澜。
这和他的慌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俞渐离,你惊慌得太不正常了!
你此刻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快速调整姿势,刚刚想要起身,却被纪砚白伸手拎了起来,双手提着他的腋下,拎孩子一般地将他放在了床边:“你累了?你也歇一会儿吧。”
“我……没事。”俞渐离不想留在这里,不仅仅是怕自己的鞋子脏了纪砚白的床,而是和纪砚白躺在同一张床上,他的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出现很多画面。
都是一些纪砚白或失去理智,或意乱情迷的样子。
起初俞渐离只当是自己做贼心虚,毕竟他脑补过关于纪砚白的本子,主角是纪砚白,所以脑子里都是纪砚白那些画面。
后来接触得多了,脑补得更多。
可后来他发现,他总是非常关注纪砚白的事情。
尤其是听闻纪砚白要定亲的事情,他会下意识地身体僵硬,甚至有着一瞬躯体化般的身体疼痛,指尖微颤。
他终于意识到,他对纪砚白的感情不简单。
他从来都不是直的,这一点他非常清楚,这也是他会看纯爱小说的原因。
穿书前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所以不敢想恋爱的事情。
穿书后这具身体情况同样糟糕,所以他也一直是想着能过一日是一日。
可心动是不受控的。
理智掏出绳索将整个人捆绑,心却挣脱束缚奔向对方,恨不得撞进他的怀里。
想要烟雨朦胧时一同撑伞过水洼,想要晴空万里一同晒朝阳。
想要靠近,想要亲近,想要占有。
情绪是自由的。
爱是放肆的。
明知不可为,却蠢蠢欲动。
俞渐离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让自己表现得自然。
可靠在纪砚白的身边,两个人身体有着些许距离,仅仅是外衫的摩擦,都让他的心中疯狂悸动。
就好像只是随意地靠近,却如同点燃了暗室里的灯火,对他的爱意像光亮一样散得到处都是,充满了整个狭窄的空间,蔓延至每个隐秘的角落。
“你为什么在发抖?”纪砚白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感受他的身体动作,“可是不舒服?”
“可能是……累了。”俞渐离回答得心虚。
纪砚白不会关心人,他只知道在他生病的时候,母亲会摸他的额头。
于是他将手放在了俞渐离的额前,试探他的体温。
可惜他的手掌过热,似乎要比俞渐离的额头还要热,他只能收回,随后探过身来,用自己的额头贴他的额头。
俞渐离此刻本就心思很乱,看到纪砚白突然这般靠近,当即惊慌地抬手。
可能是本子写多了,本意是推开纪砚白,身体却只是抬起一只手,挡住了纪砚白的唇。
纪砚白抵着他的额头,疑惑地看着俞渐离按着他的嘴唇的手,随后抬眼看他,满眼都写着:为何?
两个人保持这个动作,谁都没有动。
俞渐离有些懊恼,他猜测自己的举动一定非常奇怪,嘟囔出声:“我……我还以为你突然吻过来了,幸好你喝完酒不记事,不然我丢死人了。”
“吻?”纪砚白的嘴唇被他按着,只能含糊地发出一个声音来,似乎是在询问他话里的意思。
“白白,你别在意我的举动,我可能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总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说着松开手。
纪砚白也在这个时候身体后退,看着他问:“想什么?想吻?”
“……”俞渐离没能回答出来。
纪砚白显然什么都不懂,又问:“那是什么?”
“你别问了。”俞渐离根本不想多说,转过身便想要下床。
纪砚白却不许,按着他道:“为何不告诉我?你不是要教我的吗?”
“我是教你识字,写字,不是教这个。”
“为什么不能教?”
“肯定不能教,这是最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我们不算最亲密的吗?”纪砚白想了想后,反而急了,“所以你和明知言才是最亲密的?”
“更不可能了!”俞渐离回答得非常决绝。
他和纪砚白之间,他至少还有些喜欢纪砚白。
他和明知言……那可是拆官配天打雷劈!!!他从未想过会与明知言有什么情感牵扯。
“那为什么不能教?”纪砚白执着得要命。
俞渐离心里苦,他怎么能在一脑子浆糊的纪砚白面前说不着调的话,毕竟纪砚白喝醉酒又容易生气,又倔强得要命,刨根问底,什么事情不给他让他满意的答案,他都不肯轻易罢休。
俞渐离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想要说服纪砚白:“真的不能教……这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我们只是朋友。”
纪砚白依旧坚持:“可我们的关系很亲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那你和谁的关系最亲密?难不成是陆怀璟?”
俞渐离被纪砚白追问得一阵绝望,抬起双手直揉脸,最终只能努力说服自己。
俞渐离,你和他一般见识干什么?他喝完酒就全忘了,你没必要在乎这么多细节。
但是你此刻不将他安抚住,遭殃的就只会是你自己。
如果惹急了,他再跑出去惹是生非了怎么办?
纪砚白一个发狂,把马球队其他的队员全部灭口了怎么办?
于是俞渐离只能回答:“接吻就是嘴唇碰嘴唇……”
纪砚白是一个行动派,俞渐离刚刚说完,他便已经凑了过来,在他的嘴唇上快速碰了一下。
不愧是习武之人,这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他在刚才,被纪砚白亲了一下?
他的心脏停了一拍。
“是这样?”纪砚白问他。
“是……也不是。”俞渐离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并且重重地吞咽。
俞渐离!!!
你做了什么?!
你这算不算占了纪砚白的便宜?
你就是欺负他什么都不懂,然后占了人家的便宜!
就算他酒醒了什么都忘记了,也无法抹掉你做出这种龌龊事情的事实!
“我做得不对?”纪砚白问。
“啊……”俞渐离想要悄悄移开身体,缓慢移动的同时回答道,“刚才只能算是快速亲了一下,吻没有这么快。”
“哦。”纪砚白回答了一声。
俞渐离正打算下床,手臂却被有力的大手握住,拽着他快速回身,再次回到方才的位置。
接着,纪砚白的唇再次覆了上来,这一次并非一触即离,而是一直覆在上面。
俞渐离在那一瞬险些忘记了呼吸。
罪恶感和愧疚感同时袭来,让他觉得自己做了非常大逆不道的事情。
明明是他被纪砚白按住动弹不得,全程都是纪砚白在主动,他依旧觉得,他占了纪砚白的便宜。
是他起了这方面的心思,说的话误导了纪砚白。
这种心情让他乱了思绪,他甚至没能去仔细思考,为什么纪砚白要追问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最亲密的。
他也没有去想,为什么纪砚白总要和明知言、陆怀璟争个高低。
以及纪砚白这种豁达的性子,为什么总在他的事情上生奇怪的气。
紧接着,他竟然莫名地释然了。
已经如此了,又何必在意其他呢?
或许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他很想很想……再尝尝。
俞渐离再次推开纪砚白,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做得还是不对,我教你……张嘴。”
他虽然实战经验不多,但是他理论经验多。
这方面,他可以教纪砚白。
亲自教。
第74章 同住
纪砚白不懂。
真的不懂。
他甚至不理解俞渐离此刻的举动, 但是,他不排斥。
他不理解俞渐离为什么会抬手环住他的肩膀,指尖还会去捏他的耳垂。
为什么俞渐离说的是嘴唇碰嘴唇, 结果教给他的却不仅仅是这些。
不懂,却配合。
俞渐离的身体微微发颤,他不知是不是俞渐离觉得冷, 于是也反过来抱住了他。
两个人起初都有些不自然,慢慢也适应下来。
窗外还有院落里陆怀璟等人喝酒的聊天声, 更远的院落,还有络绎不绝的来客。
黄启等人被派去帮忙, 今日未能跟随看守。
昙回着急打听纪砚白婚事的事情, 此刻也不在旁边。
明明是最喧闹的环境,他们却偷偷做着最大胆的事情。
许久, 俞渐离才推开纪砚白, 并且快速到了床边下床,整理自己的衣服。
看到肩膀的位置有些许褶皱, 这都让他心虚得不行, 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什么。
在国公夫人生辰宴上,轻薄国公夫人的儿子,这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如果被发现, 他可就完蛋了。
以后也别想进兵部了。
“你怎么了?”纪砚白看着他问。
“没什么,教完了,我、我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
纪砚白也没再纠缠,整理自己的衣服后,规规矩矩地在床上躺好, 显然是打算安安静静地醒酒。
倒也听话。
俞渐离在房间里转了一会儿,干脆开始推开窗户, 让清风吹进来,他还能冷静一番。
他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丛林发呆,许久没有移动位置,似乎仍旧未能回神。
他在方才,做了他穿书后最大胆的事情……
之前他一直脑补的人,此刻亲身试了一番,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同来。
他的想象里一直是纪砚白主动的,可是这个纪砚白明显什么都不会,还得他来教。
是不是……可以写一个这种的话本?
他此刻脑中的思路顺得如泉涌,他觉得如果此刻手边有笔墨纸砚,他能一口气将话本写到“三辆车”结束。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陆怀璟敲门的声音:“不对劲!俞渐离,你是不是耍小聪明躲酒呢?你躲不了!小爷聪明得很!我反应过来了!”
俞渐离赶紧回身去开门,主动走了出去,道:“好了好了,我回去和你们喝。”
陆怀璟此刻有些醉意,思路也很迟钝,只是随口问:“纪砚白呢?”
“他不一起了,免得乱发脾气。”
陆怀璟倒是不在意纪砚白在不在,毕竟他除了打马球的时候,其他时间都真心实意地讨厌纪砚白。
只要俞渐离出来了,他就满意了。
俞渐离回到席上吃了一些东西,陪着喝了一瓶酒,也算是应付了过去。
在其他人的家属派人过来通知他们要回府后,他也跟着起身,道:“我去寻父亲。”
“去吧。”陆怀璟喝得身体有些晃,却还是笑嘻嘻的,跟着俞渐离一起朝外走,“我去找我哥。”
走出去,他居然看到明知言和父亲在一同喝酒聊天。
他当即走过去,询问:“你们一起喝上了?”
明知言见他出来,道:“刚才陆怀清带我去和人结交,我便叫上了俞叔叔,能帮得上俞叔叔的就跟着介绍一句,帮不上的,俞叔叔就在稍远的地方等待。”
俞渐离也知道这是官场上的事情,是对俞井何的帮助。
他们二人之后单独喝酒聊天,明知言也算是一下子和他们这群还在国子监的区分开了。
仿佛明知言已经过了能吵吵闹闹的时间。
“谢谢你。”俞渐离此刻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说了,随后又问,“陆怀清同意?”
“也算是感谢我之前提醒他的恩,我想着也是因为你才能提醒到他,所以我带上俞叔叔有什么问题?”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你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间抓住机会,接着加以利用,所以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厉害。”
“你也总是特别会夸奖人。”
“嘿嘿,也算是优点吧。”
俞井何则是招呼明知言:“知言,今日和我们一块回去吧?”
“不了,我刚刚上任,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日我定然会登门拜访。”
“好好好。”
俞井何和俞渐离、明知言一起朝着外面走时,昙回小跑着过来通禀:“俞家妹妹已经被清辞郡主的人送上马车了,咱们直接出去即可。”
“好。”
俞渐离等人跟着昙回朝外走时,陆怀璟突然追了过来,对他们嚷嚷道:“明知言,我酒量肯定比你好,下次一起喝。”
“你是真的没什么可以比的了。”明知言冷淡地回答。
“我比你好看。”
“行吧,我走了。”明知言懒得跟他比,明知言本就是一个清风俊朗的男子,而非美貌的类型。
“哦……”陆怀璟看着明知言朝外走,又跟了几步问,“在翰林院还能出来玩吗?那里不忙吧?”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真的是……”陆怀璟觉得无趣,又晃晃悠悠地往回走,显然是去找他的哥哥去了。
他们也没在意,继续前行。
到了马车上,俞知蕴已经在等待他们了,见他们上马车后并未立即开口,行驶得远一些了,俞知蕴才小声说道:“听清辞郡主说,皇后娘娘和国公夫人吵起来了,太子也全程冷着一张脸,但是在场的都是长辈,他没有过多参与。”
俞渐离倒是不惊讶,只是询问:“在国公夫人的生辰宴上,皇后娘娘仍旧态度强硬吗?”
“倒也不算态度强硬,只是觉得母亲不理解自己的苦衷。可国公夫人态度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个时候清辞郡主和施家小姐已经不方便继续留在那里了,便想了一个说辞离开了。之后如何谈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俞渐离点了点头又问:“清辞郡主和施家小姐是什么态度?”
“她们倒是无所谓,若是不成,施家小姐还觉得松了一口气。”
俞渐离略微思量,看来施家小姐也不太喜欢这门亲事。
待回到家里,俞井何找到俞渐离,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到了俞渐离面前,支支吾吾地问:“阿离,知言他也有十八岁了吧?”
俞渐离一瞬间就想到了什么,他赶紧制止了俞井何的想法:“他如今算是太子重视的人,太子一贯喜欢用婚事拿捏一个人,您看中他的为人,可他怕是没办法和妹妹……您懂我的意思吗?”
被俞渐离提醒,俞井何才赶紧点了点头,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来今日是被明知言照顾了,对明知言十分认可,觉得明知言可能是一个不错的女婿。
可明知言的姻缘,谁敢碰?
父亲离开后,俞渐离得空一个人坐着,也没什么心思做手工,而是坐在院子里发呆,看着冷冷月色。
期间,他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随后叹息一声。
别多想,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
天气逐渐转凉。
俞渐离进入支堂里,其他的监生都带了各式各样的暖手炉。
像陆怀璟这样怕冷的还带了一个斗篷,冷的时候会披上。
国子监内一派忙碌的景象,每个支堂里都在运送炭火盆进去,听闻国子学支堂的炭火盆会比太学、四门学都多出来一个。
俞知蕴给俞渐离亲手做了一床厚一些的被子,俞渐离早晨带到了国子监的号房里,之后才到支堂。
这个时候,他开始思考号房是否应该添置一个炭火盆。
可之后买炭火也是一笔开销,不好的炭火他怕中毒,好一些的又着实贵得离谱。
他的确又赚了一笔银两,可想到家里人刚刚进京,要用钱的地方可能更多,他便又打消了念头。
下次休沐的时候可以买一个暖手炉,想来也能缓解不少。
在乡下的日子,他也是这般过来的。
当然,他的老家要比京里暖和不少。
俞渐离坐在桌前拿出一张纸,正准备画纪砚白小院改造的图纸时,便注意到纪砚白大步进了支堂。
在纪砚白走到他身边时,他的身体微僵。
这还是他们国公夫人生辰宴后第一次见面,他仍旧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纪砚白路过他,见他没有和自己打招呼,不由得一阵疑惑,将手里的斗篷披在他的肩头后低声问道:“我昨日醉酒,惹你生气了?”
他回过头,见纪砚白的表情并非作假,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随后道:“并没有。”
“那为何不理我?”
“我在思考设计图。”
纪砚白回答得很随意:“那个不急,年关将至,国子监放假,我总不能过年的时候没地方住。”
“可以先改一改院子,春天的时候正好可以种植植物,这期间我把需要做的东西做出来。”
“你闲暇的时候做就行,我不在乎这些。”
“嗯。”
一边的陆怀璟恹恹地趴在桌面上,朝着他们两个人看过来,道:“我的头好疼……可是我家里不许我请假。”
“你下次也少喝一些。”俞渐离探头看了看他,又问,“可有喝一些缓解的汤?”
“府里倒是给我准备了,不好喝,我只喝了两口。”
“那你一会儿躺着睡一会儿吧,你上课时安安静静地睡觉,博士也能少生些气。”
“嘿!”陆怀璟当即来了脾气,甚至坐直了身体,“俞渐离,你少和明知言玩了,说话怪让人生气的。”
俞渐离轻笑出声。
俞渐离重新去看面前的图纸,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斗篷,黑色的皮毛领子,主体同样是黑色,上面有着藏青色刺绣花纹,颜色对比并不分明,只有靠近了才能看到。
这斗篷倒是符合纪砚白的风格。
他画了一会儿图纸,突然又想起了一些不该想的,斗篷的温暖让他失了神。
这和被纪砚白拥抱有什么区别?
*
晚间,俞渐离披着纪砚白的斗篷回了号房,进去后低头看看脚下,抿着嘴唇半晌没动。
纪砚白的斗篷属实有些长,他披上之后到了脚跟的位置,他猜测自己的模样,应该就像是小孩子披上了被单伪装超级英雄。
回到号房里,依旧没觉得暖和多少。
支堂里还有炭火盆,他的号房里什么都没有。
若是在集体号房,几个监生也能拼凑出银两购置一个,分摊下来并不贵。
可他一个人住,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他坐在了桌子前,拿出了工具继续做钗子。
这是给陆怀璟母亲做的,他都是单独设计,保证这钗子是独一份的,不会出现撞款的情况。
做了一会儿,纪砚白敲了敲房间中间的窗户。
他先是一怔,随后还是起身去开了窗户,询问:“有事吗?”
“昙回在我的号房里布置了炭火盆,炭火是宫里送来的上等银炭,你可以过来烤烤火。”
“哦,我没事……”
“过来吧,你做手工是精细的活儿,手冷会影响你。”
纪砚白说得也有道理,俞渐离很快捧起了自己的东西翻过窗户,到了纪砚白的号房,接着说道:“那我顺便看着你练字吧。”
“倒也不必这般……”纪砚白显然不想写。
“今天少写一些。”
“行吧。”纪砚白勉强地答应了。
俞渐离坐在了桌前,和纪砚白面对面。
纪砚白练字,他做手工。
炭火盆在燃烧,温度被控制得极好,显然是昙回的手笔,并且没有呛人的味道,品质要比国子监支堂的好些。
宫里送出来的银炭,是寻常人都不能随便用的。
最好的炭火,只有皇上、皇后、太后才有资格使用。
能被送出来的,大抵是低一等的,这些也只有纪砚白这种有着显赫战绩的国舅爷,或者是太子才能够使用。
所以,纪砚白可以帮俞渐离添置一个炭火盆,但是这银炭俞渐离没有资格用,他们也不敢送给俞渐离。
纪砚白似乎也不想给俞渐离送去低等的炭,便让俞渐离过来与他共用。
到了深夜,俞渐离做得差不多了,开始收拾东西:“我该回去睡觉了。”
“在我这睡吧。”
俞渐离不由得愣住,道:“这……不合适吧?”
“我觉少,你可以先在那里睡,免得回去生病。”
“我妹妹给我准备了厚的被子。”
“你的身体不好,难免受寒。再说你我皆是男子,旁人也不知道你过来我这里,不会说什么闲话,我们住一起又如何?”
俞渐离忍不住腹诽:看起来似乎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你这多少有点考验我俞渐离的为人了!
第75章 过度
俞渐离此刻颇为纠结。
如果执意要回去, 的确有些太过扭捏了。
明明他们都是男子,非要搞出“男男有别”的姿态来,岂不是在明摆着告诉纪砚白他不直, 他还对纪砚白有非分之想?
可如果不回去,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自控能力。
毕竟上一次……他就没能坚持成功。
快速思考片刻,最终他也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号房, 道:“我回去取被子。”
“好。”
纪砚白跟着他走到了小窗前,在俞渐离搬进来被子时接了过去, 放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俞渐离回到纪砚白的号房,整理自己的衣服后, 上了床铺。
他裹紧被子躺在最里面的位置, 道:“我睡觉好像还挺老实的,而且占地方不大, 你睡的时候可以随意。”
“嗯。”纪砚白站在外间活动自己的手腕, 似乎练剑都不会让他疲惫,但是练字真的让他浑身疲乏, 每一寸肌肤都在抗拒。
他随意地朝里间看了一眼道:“我能再留一盏灯吗?”
“嗯, 没事。”
纪砚白坐在了炭火盆边,似乎是准备照看炭火。
俞渐离躺下后并未能立即入睡,而是询问:“你睡不着的时候, 一般都会做什么?”
“有时会出去练武,或者骑马,在国子监时要憋闷一些,最近在练习在昏暗的环境里使用暗器。”
俞渐离从来不知道纪砚白在练习暗器:“可是我从未听到过声响。”
“这种一般是秘密行动的时候才会做,如果你都能听到声音, 我还练什么,干脆光明正大地杀进去得了。”
“也对……”
纪砚白在此刻说道:“床头有两张纸, 你随便撕下来几块丢起来。”
俞渐离从被子里爬出来,伸手拿来纸张撕碎随便抛了起来,他还在等待碎屑落下,却看到碎屑突然改变了下落的趋势,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见。
再回神时,他才发现那些纸屑全部被钉在了床一侧的木板上。
他震惊得睁大了双眼,凑过去,看到钉住纸屑的是银针一样的武器,尾端还坠着红丝,想来是有一定的消音作用。
他指着这些银针道:“我还当你会钉住其中一片,结果你钉住了全部,难怪你那么难杀……啊,不对,难怪你那么厉害。”
纪砚白学习不行,但是习武的能力从未被质疑过,什么都是学一次便会,更是多年来罕见的奇才。
他被夸了也没骄傲,而是道:“你在你的领域也很厉害。”
俞渐离再次缩回到被子里,因为已经有些犯困,所以回答的时候也迷迷糊糊的:“我呀,其实全靠有些创新的脑子,其实我的手艺不如老匠人……”
说着仰面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眯一会便开始了呼吸均匀的入睡状态。
纪砚白没再和他聊天,而是走过来伸手收走了银针和纸屑。
他这种轻功极佳之人,做这些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来。
收完这些东西,他低下头去看睡梦中的俞渐离,没有任何的防备,处处都是破绽,显然对他没有任何防范之心。
他静静地在床边站了许久,借着昏暗的烛火,看着俞渐离酣睡的模样。
烛光摇曳,他的影子在俞渐离的身上微微晃动,最后远离。
他又回到外间,难得的没有练习暗器,而是静静地坐着。
直到有了困意,他才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躺在了俞渐离的身边。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俞渐离身边便会安心下来,明明俞渐离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根本保护不了他什么,可他就是会觉得心中踏实。
听着俞渐离的呼吸声也能让他内心平静,焦躁感降低,没多久后他也跟着进入梦乡。
*
翌日清晨。
俞渐离醒来时,纪砚白还没有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后眨了眨,侧过头盯着纪砚白看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起身。
就算到了早晨,号房里的暖意依旧没有散去,看着银炭的模样,应该是纪砚白夜里又加过,计算好时间,刚好够燃到早晨。
也难为这位小将军细心地照顾他了。
他起身先是整理好自己的被子,正要越过纪砚白下床,便看到纪砚白睁开了双眼。
他保持着双手撑在纪砚白头的两侧,正要跨过去的姿态,尴尬得不知道该继续跨过去,还是退回去。
最后他还是快速退了回去。
纪砚白刚刚醒来还有些迷糊,含糊地说了一句:“你可以叫醒我。”
说着掀开被子起床,伸手拿来了斗篷。
很短的时间,纪砚白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俞渐离刚刚下床,他便帮俞渐离披上斗篷:“一会昙回会进来照顾我洗漱,你先回去吧,我明日会让他放在门口不要进来。”
“好,没事的。”
俞渐离披着斗篷,打着哈欠到了小窗边,站在床边还发了一瞬的呆,才慢悠悠地跨过去。
纪砚白见他还没完全醒的样子,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扶着他回号房。
俞渐离回去后洗漱完毕,在心中怀念未来暖壶这一伟大的发明,没有随从的他,怕是难在冬日里的早晨用温水洗漱了。
好在洗漱完毕,他也彻底清醒了。
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他走出号房,还没走出多远便看到纪砚白也出了号房。
以前他们还会故意装成不认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再伪装了,坦然地站在原处等他。
纪砚白走到他身边,递给了他一个食盒:“昙回带回来的。”
“他早上也怪忙碌的。”俞渐离接过去后便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个油纸包着的包子,拿在手里啃了一口。
“可他不用学习。”纪砚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竟然是羡慕的。
俞渐离竟然被逗笑了。
许是昙回细心,或者是纪砚白叮嘱过,后来的每天早晨,他的门口都会有人送来热水,让他能够兑上清水后洗漱。
俞渐离又不知该如何感谢了。
*
再一次休沐,俞渐离又完成了两件事情。
一个是给陆怀璟母亲做的钗子大功告成。
回到家里,有俞井何的帮助,金钗也终于能够定型,做完一套首饰,俞渐离成就感爆棚,端起来反复观看,很是满意。
一个是他又写完了一个话本故事。
这次留松干脆没让他去店里,怕他总去会被书行的人发现,而是约在了俞家见面。
俞渐离见外客,俞知蕴便带着弟弟在后院里忙碌自己的事情,俞井何则是早早便出门忙碌自己的工程了。
留松到底是个商人做事周到,并未空手来,拎来的还都是油、米、面这些实用的东西,让人没办法拒绝。
留松看完新的话本故事后,脸上的喜悦难以控制,嘴角扬起,笑得很是灿烂:“你终于愿意写一个欢快的故事了,这次结局很圆满。虽然不像之前的故事那样后劲很大,但是看完整个故事,都觉得很轻松,看得很开心,甚至开始憧憬感情了。”
俞渐离跟着心安:“我还怕这次风格不一样,你会没办法接受呢。”
“这不会,你的故事就是因为新颖,才能得到大家的青睐,这一次的故事也很新颖,想来也会有不错的口碑。现在市面上的画本主角,十个有九个是穷苦书生,真的让人觉得疲惫。”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我最近有些忙,之后的故事我不一定能很快给你,不过我会尽快。”俞渐离说的是认真的,他现在手里缺银子。
他回来时注意到,家里也是只有俞知蕴的房间里才有一个炭火盆,里面的炭不但品质不佳,还不知灭了多久,显然是不舍得多烧。
若是再不赚些银两,俞家的这个冬都会过得非常艰难。
“好,其实这阵子我也在忙碌手抄本的事情,你出的主意刚有些效果,不过还不显著。我最近得努力不去在意他们了,先着手这个新故事。”
“好。”
他们的见面时间并不长,都是有事说事的风格。
留松很着急去制作新话本,并未多留便离开了俞家宅子。
完成了两件事情,他心中轻松了不少,之后可以研究清辞郡主那边的样式,再画纪砚白院落改造图。
闲暇的时间,去看纪砚白练字,偶尔指导陆怀璟一番,想想还挺惬意的。
拿着留松这次带来的十三两银子,他带着俞渐龄去了集市,买了三个暖手炉,又买了一些品质好些的炭以及两个炭火盆。
俞渐离看着炭被运进院落里,特意到后院提醒俞知蕴:“这些炭的品质算不上最好,但是用着放心,烧的时间也久。你莫要太过节省,该用的时候就用,不然等到过完冬还用不完,明年受了潮就不能再用了。”
“嗯,好,你在国子监可会冷?”
“不会,国子监会提供这些。”
“那就好。”
俞渐离又提起了别的事情:“我想给你添个侍女,你有什么要求吗?”
“这个我没想过。”
“应该有,不过不急,最近我找了一个婆子时常过来收拾一番,我给过了银钱,你不用担心。”
“好。”
将俞家安排稳妥,他才重新回到国子监。
*
临近年关,国子监也在筹备岁试,岁试结束后国子监也会放假,让大家能够回去过年。
俞渐离并不担心考试的事情,只是想着假期是不是能安心在家里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见不到纪砚白陆怀璟他们了,想来只能偶尔出来一起吃顿饭,短暂地聚一下。
最后一次休沐,俞渐离到了清辞郡主的铺子里送新的样子。
在教师傅们制作方法时,清辞郡主快步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盒子对俞渐离兴奋地说道:“俞渐离,你看看我新收到的首饰,这样式着实别致,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能做出来吗?”
俞渐离立即起身走过去,刚刚接过来便愣在了当场。
是他给陆怀璟母亲做的那套首饰,甚至没有一件遗漏地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看到这套首饰出现在清辞郡主手里的那一刻,他心中不受控制地失落了一瞬。
他知道,陆怀璟定然送给了母亲,可他母亲如何处置,陆怀璟并不能控制。
对于陆夫人来说,这不过只是一套首饰,送给更喜欢这方面东西的人,显然更加合适。
俞渐离很快恢复自然,轻笑道:“这是我做的。”
清辞郡主很快想通了,他也知道俞渐离和陆怀璟的关系,随后笑道:“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无妨,只是莫要让陆怀璟见到了,不然他会不高兴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
第76章 遇袭
俞渐离回到国子监后, 仍旧在蹭纪砚白的炭火盆取暖。
如今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了省钱,还是出于私心。
他吃完晚饭回到号房后, 从小窗爬到了纪砚白的号房里,点燃了烛火,拿着自己的工具, 却许久未动。
原本他应该画图纸的,或者继续做首饰样式, 可总是静不下心来。
其实在看到他给陆夫人做的首饰出现在清辞郡主手里后,他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自我反思。
是他做得不够好吗?
是不是陆怀璟喜欢华丽的, 但是陆夫人并不喜欢这种风格?
他在做之前, 是不是应该仔细询问陆夫人的喜好,或者看看陆夫人以往首饰的风格, 他以自己的喜好给别人做定制的礼物, 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是他做得不够周到用心吧?
他总觉得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没做好, 所以陆夫人才不喜欢。
可是很快, 他又重新拿起了工具,研究新的首饰样式。
如果陆夫人不认可他做的东西,这东西也不会被送到清辞郡主这个行家手里。
可能只是不符合陆夫人的个人风格吧?
他和清辞郡主私底下认识, 旁人又不知道。
再者说,他做首饰,是为了感谢陆怀璟愿意和他合作花灯,在他提议后便无条件信任他,投资了不少银两。
首饰他也是按照陆怀璟的要求做的, 能让陆怀璟拿着喜欢就够了。
陆夫人那边终归是他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接触的人。
想到这里,他终于放下了这件事, 继续研究自己手头的事情。
不久后,纪砚白练箭回来,进入号房后询问:“听说你晚饭吃得很少。”
俞渐离听得目瞪口呆:“这种事情昙回都能打听到?”
“嗯,他还说你郁郁寡欢的,让我早点回来陪你。”
“……”俞渐离很快发现了不对劲,问,“昙回发现我们一起住了?”
纪砚白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他晚间再没来过我的号房,早上的热水和食盒都是放在我们各自的门口。”
“就是因为从来没来过,才不对劲……”
“是吗?”纪砚白毫不在意。
俞渐离却很紧张,仿佛自己做了坏事被外人发现了:“对,他还说让你回来陪我,这不就是知道了?”
“那又如何?”
“他会不会告诉国公夫人?”
“不会,他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我也不会留他在我身边。”
俞渐离还是有些担心,正欲再说什么,纪砚白却提起了别的事情:“清辞郡主要办私塾,还邀请了你的妹妹,你可知道?”
“嗯,我知道一些,好像已经在试教书先生了,最近几个人都在试听。”
圣上考了清辞郡主的功课,清辞郡主算学是一绝,但是其他的着实拿不出手。
被圣上叮嘱了几句后,清辞郡主打算在年后开始在自己的私塾上课。
她自己一个人上课怪没有意思的,于是还请了施家小姐,以及另外三位贵女。
最让俞渐离惊讶的是,清辞郡主还邀请了俞知蕴。
另外几位贵女,最低也是三品官员的嫡女,俞渐离曾经担心过,不过想到俞知蕴能和清辞郡主成为朋友也是好事,便只是叮嘱了几句。
“她们邀请了我的二嫂去教她们射箭和骑术。”纪砚白说着,突然轻笑,“二嫂说她见到你妹妹的那一刻,还当是看见了仙女。”
“还学这个?我妹妹会不会跟不上……”俞渐离不由得担心起来。
纪砚白听到俞渐离的担心一阵诧异:“你不知道你妹妹会射箭?而且骑术不错?”
“啊?”显然不知道。
“她比你厉害多了。”
俞渐离回忆自己的妹妹,他的印象里,俞知蕴一直是温柔懂事的妹妹,他总觉得他得处处护着妹妹才行。
他想了想后回答:“我家里的人身体都不太好,父亲担心妹妹的身体也像我一样差,小的时候也让妹妹跟着学了一些拳脚功夫,不过应该是太极拳一类的,只能强身健体。”
“是吗?”纪砚白觉得奇怪,为什么俞渐离形容的俞知蕴,和二嫂形容的完全不一样?
纪砚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隔壁号房门口传来了拍门声:“俞渐离!出来玩!”
两个人听到陆怀璟的声音同时惊得站起身来,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俞渐离赶紧打开小窗,因为爬得着急,险些跌下窗户,好在被纪砚白扶住。
最终他还是快速走过去开门,问:“你怎么来了?”
“我们在后院玩呢,看谁射中的落叶多,你也过来看看吧。”陆怀璟说着,朝俞渐离的房间里看,“怎么没点燃烛火?你已经睡了吗?”
“哦,我白天累了,回来休息了一会儿。”
“行了,别睡了,出来玩,别叫纪砚白,他来了就不好玩了。射中掉落过程中的叶子对我们来说是高难度,对他来说就跟玩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烦。”
“好。”
俞渐离被陆怀璟叫走,引得纪砚白一阵不悦。
在他不高兴的功夫,昙回突然敲门进了他的号房,进来后也不惊讶俞渐离的工具在纪砚白的桌子上,抱进来一些新的银炭后,便又退了出去。
纪砚白看着昙回,算是确定了昙回确实是早就知道了。
*
京外山路。
俞知蕴坐在清辞郡主的马车里,又帮清辞郡主披了披斗篷,随后俯下身,点燃了马车里的安神香。
今日她陪着清辞郡主来山上的庙里祈福,清辞郡主跟住持聊了许久,到了傍晚才乘坐马车下山。
车厢内只有她们二人,侍女都在车外。
清辞郡主显然有些乏了,单手揉着太阳穴,眉头微微蹙着。
俞知蕴也不打扰她,安静地坐在一边。
清辞郡主喜欢精致的物件,马车内也被这般装饰过,不仅仅马车里的布置精美,还有小桌,储物的匣子。
就连香炉都是专门定制的,旋转之后便会固定在马车上,车厢摇晃也不会移动。
香炉内冒出袅袅白烟,是让人心神放松的清雅淡香。
清辞郡主想起了什么,从一侧储物的匣子里取出了两本书,道:“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这两册话本,很好看,我和辛冉都喜欢。”
俞知蕴双手接过,道:“谢谢郡主。”
“客气什么?”
俞知蕴点燃车厢内的烛火,借着光亮去看话本,看着看着突然发觉了不对。
她捧着书思量了片刻,仍旧不能确定,于是重新翻到了第一页,又从头看了一遍。
这个风格……怎么像哥哥写的?
应该不会吧……
可是哥哥告诉他们的事情,和之后给他们的银两,以及家具所需的银两,的确有一部分对不上。
她又开始回忆留松这个人,哥哥似乎提起过他是一家书店的老板。
难不成……哥哥在写这种书?
她又看了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书中的两个角色,一个像世家公子身份的哥哥,一个像纪砚白。
她快速看了一眼后,又拿起了第二本,同样只读了开篇部分。
难得的,她漂亮的眉头蹙起,这根本就是换了一个身份的哥哥和纪砚白!
这让她心中慌了一瞬,一个劲儿地告诫自己,要相信哥哥的为人,哥哥才不是会为了一些利益牺牲自己的人!
随后她又突然一顿,如果不是哥哥自我牺牲,而是哥哥瞧上纪砚白了呢?
她开始努力回忆纪砚白。
她之前只跟纪砚白有一面之缘罢了,并未过多留意这个人,只觉得这个人身材高大,相貌也是俊朗的,只是面相有些凶,看起来不太好交往。
哥哥喜欢这种的?
她宁愿哥哥喜欢知言哥哥那样的……
怎么哥哥重回京城后,和知言哥哥疏远了,反而和纪砚白亲近了呢?
算了,还是相信哥哥的眼光吧,如果真是哥哥瞧上的,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人。
只是不选知言哥哥有些可惜。
她也能猜到后面的内容,也在那些内容出现前停止了阅读,她可不想看那些会让俞渐离尴尬的内容。
给哥哥留点颜面吧……
她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在她走神的时候,马车突然开始颠簸,护卫发出了惊呼声,侍女也是惊叫声连连。
护卫怒喝:“放肆!我们可是清辞郡主的车队!”
那边朗声大笑:“我们劫的就是清辞郡主!谁不知道这娘们有的是金银?!”
听到外面的声音,俞知蕴快速放下手中的话本,将清辞郡主护在了身后。
清辞郡主也在此刻惊醒,似乎也被惊吓到,回过神时已经被俞知蕴护在了身后,不由得一阵诧异。
她的动作怎么这般利落?
车外很快斗成一团,马车厢自然是劫匪的目标。
清辞郡主已经故去的母亲乃是南方大家族嫡女,嫁妆丰厚,当年乃是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的场面。
如今清辞郡主继承了这些,又有着不错的头脑,生意做得越来越大。
说清辞郡主是京里最有钱的主儿也不为过,她的财富甚至超越了不少商人。
就算她得圣上的喜爱,在这些劫匪看来也不过是一介女流,干了这一票,他们就能金盆洗手了。
之后他们拿着这笔钱直接销声匿迹,旁人也奈何不了他们。
俞知蕴在马车内灭了烛火,接着将烛台握在手中,掂量了一番似乎也觉得不太顺手。
她又快速寻找,终于确定车厢内没有比烛台更顺手的东西了,只能妥协。
恰巧此刻有人掀开车帘要闯进来,却被俞知蕴用烛台狠狠地砸了头,力道之狠,出乎旁人的预料。
随后俞知蕴双手扶着车厢,蓄力后一脚蹬出,那歹人干脆身体横飞出去,发出了一声惨叫重重落地。
俞知蕴并未停下,丢弃了手中的烛台,伸手拿来歹人遗落的大刀握在手里掂量掂量。
在另外一人准备掀开车帘时,毫不犹豫地一刀砍了下去。
清辞郡主也经历过许多大场面,见到这种场面不至于惊慌,全程沉着脸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只是惊讶于俞知蕴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有着这般强悍的功夫。
尤其是她居然能毫不犹豫地砍断歹人的手臂,轻松得仿佛只是砍断了一根树枝。
鲜血四溅,俞知蕴俏丽的脸颊上尽是腥臭的鲜血,尽管如此,她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继续护在清辞郡主的身前。
清辞郡主看着俞知蕴的背影突然轻笑出声,这对兄妹真有意思,总是让她觉得意外。
俞知蕴警惕了一阵后,听到外面没了厮杀的声音。
她用刀勾起车帘,透过狭窄的缝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发现又来了一批人。
这些人的功夫显然更加厉害,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些匪徒。
清辞郡主依旧是笑盈盈的样子,凑过来用帕子帮俞知蕴擦脸颊上的鲜血,道:“我呀,有钱,还有点惜命,所以雇佣了一些死士。
“这些人被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一年也只能出手这么一两次,所以这个场面就交给他们吧,你歇歇。”
听到这些话俞知蕴松了一口气,丢了手里的刀,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衫,道:“郡主,今日我可否在您那里借宿,待我洗干净衣衫上的血晾干了便会回去。”
“当然可以,我会派人通知你的家里。”
外面的人前来告罪:“郡主,我等护驾来迟。”
“唉,平日里酒喝多了吧?手脚不利索了,血都溅到我车厢里了。”
“我等知罪,自罚银钱,还望郡主恕罪。”
“啧,他们吓到我了,我可不想让他们留有全尸,把他们给我分了,每块都分开埋,留点丢进河里喂鱼。”
“是。”
俞知蕴听完清辞郡主的吩咐,看着那些人快速将马车清理干净。
恢复安静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很快重新坐好,小声询问:“郡主,今日的事情能否不要告诉我的哥哥,我怕他担心。”
“此类事情一般我也不想提,最好没人知道,免得被人非议。”
“嗯。”
清辞郡主突然凑过来仔细看她:“你在你哥面前倒是挺能装乖的。”
“哥哥胆子小,身体也不好,我不想他担心。”
“嗯,好,我知道了。”
回去的途中,清辞郡主突然说道:“知蕴,你在私塾的时候好好学学算术,你哥哥那么聪明,想来你也不会差。之后我想开一间衣裳铺子,交给你打理,你去做幕后的掌柜。”
俞知蕴知道,这是清辞郡主给她的谢礼,却有些犹豫:“我怕我……”
“怕什么,有我呢,我做的买卖可从来没亏过。”
俞知蕴想到家里的情况,终于回答:“好,我会努力的。”
清辞郡主扬了扬嘴角,没再说什么。
第77章 打探
岁试结束, 公布成绩的那一日早晨,俞渐离刚刚到支堂门口,就看到隔壁支堂的人聚集在了他所在的支堂门口。
他如今所在的支堂名叫清洁, 他来时还当这个是督促他们收拾卫生的牌子。
看到隔壁支堂叫清廉,再前面一个支堂名为清正,他才意识到, 这三个支堂取的是清正廉洁之意。
可惜最后这两个支堂聚集了整个国子监最让人头疼的监生。
他们见俞渐离来了,为首的一人突然迎过来提议道:“俞渐离, 你能不能轮流在我们两个支堂上课?反正你也是考一次试换一次支堂,这次换到我们那里去呗?”
这个提议属实是震惊了俞渐离, 让他许久没说出话来。
还没回过神来, 陆怀璟便从清洁堂里走了出来,对着他们嚷嚷:“能不能别那么多废话?闹闹哄哄一早晨了, 烦死了。”
清廉堂的人不服, 反驳:“陆怀璟,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又怎么样, 俞渐离刚回来国子监时你们都没和他结交, 只有我当他是朋友,现在你们看到好处了才来?晚了。”
俞渐离到了陆怀璟身边,拽着他的袖子问:“怎么回事?”
“哼, 之前我们两个支堂都是国子学垫底的,入学这么久,从来没有人得过分。不过扣分方面嘛……我们倒是平分秋色。”
俞渐离的震惊久久没有退散:“两个支堂都没有一个人得过半分吗?”
陆怀璟似乎也觉得很丢人,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俞渐离算是懂了,他来了这个支堂, 清廉堂便要垫底了,从此成为独一份的存在。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 清廉堂的监生坐不住了,想让俞渐离也去他们支堂考一次。
“我最近选修的课程已经不学了,所以可能已经帮不上太大的忙了。”俞渐离委婉地拒绝。
“两分叫帮不上?”那人不肯罢休,跟在俞渐离身后继续纠缠,“哪怕只有一分,对我们来说也非常重要,我听闻国子学还没出现过一个支堂到最后都是全支堂没积累到半分的,真要这么下去,我们支堂也算是遗臭万年了。”
“可是我不想去。”俞渐离干脆直接拒绝。
陆怀璟挡在了那个人身前:“他不想去,没听到吗?”
说着,拽着俞渐离回了支堂里。
马球队其他的成员却在这个时候出去,放肆数落对方,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升级成一场纠纷。
好在纪砚白也跟着来了支堂,清廉堂的人快速退散。
纪砚白进入支堂,在俞渐离身后坐下,听到有人问俞渐离:“俞渐离,今日你的积分彻底超过八分,你也要像明知言那样在国子监留一阵子吗?”
“这个由不得我,再看看吧。”俞渐离回答得颇为保守。
纪砚白则是在心中想着,回去该跟军师以及父亲提及给俞渐离安排官职的事情了。
陆怀璟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比较关心其他的,在一边问道:“假期你都在家里吗?”
俞渐离想了想后道:“应该是的,还会去父亲那里帮忙。”
“我若是找你的话,提前给你递帖子。我想我年关会很忙,很多来探亲访友的,我家还要举办宴请,烦得很。”
“嗯,好。”
这个时候有人进入支堂,道:“外面又在说林听的文章惊艳了,呵,以前听说明知言被夸,我心中虽然不痛快,但是信服,不过这个林听……总觉得没有明知言让人心服口服。”
另外一个人也跟着道:“他好像很少出现,除了每次考试被各位博士夸赞外,似乎都没怎么见过他。”
“他还是陆怀璟的表亲呢。”
听到林听的名字,陆怀璟停顿下来旁听了一会儿。
突然听到他们提及自己,他明显一怔,随后摆了摆手:“远房表亲,关系不是很好。”
旁人也不在意:“我在太学也有表亲,不过关系挺一般的……”
“谁在国子监还没几个亲戚了。”
“那个林听不过是文章写得好,积分可没我们俞渐离多。”
“对呗!现在我们清洁堂也有两积分,清廉堂的都要羡慕哭了。”
这倒也是,京里讲究门当户对,各个府中的子女还多,这些国子监的监生难以避免地会扯上一些亲戚关系。
大家也都没在意,继续说起了假期的事情。
陆怀璟原本还走神了一会儿,俞渐离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问。
结果陆怀璟很快便不再思考林听,说起了旁的事情:“俞渐离,你会法术吗?”
“啊?!”俞渐离真的被问住了。
方才见陆怀璟若有所思,他还当陆怀璟在思考林听的事情,此刻看来是他多虑了。
陆怀璟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凑到了俞渐离身边小声说:“我娘给我的宅子有好几个,其中有一个最近有些不好的传闻,我想带你去破一破。”
“闹鬼?”俞渐离问。
“哎呀哎呀!”陆怀璟听到这两个字都怕得不行,“就是有点不好的传闻,都租不出去了,少了这笔银子,我都拮据了不少。”
“什么传闻?”俞渐离问。
“听说上一家租宅子的夫妻人品颇差,那家男人想将一个丫鬟收了做通房,丫鬟不愿意,干脆投了井,死我家宅子里了……之后那对夫妻搬走了,倒是害苦了我。”
俞渐离听得眉头紧蹙,他很厌恶这种事情:“他们没偿命吗?”
“好像是没闹大,毕竟是丫鬟自己跳的井,随便编个理由推到丫鬟自己身上,说她偷了东西畏罪自杀,官府也不会再追究。”
这也是他们管不了的事情,于是他只能问:“那他们赔你银子了吗?”
“肯定啊,我们陆家是好欺负的吗?但是之后租不出去也很麻烦。我不想事情闹大,先自己解决了再说,所以只能找你了。”
俞渐离想了想后道:“叫上冯光栖吧,他有些道行。”
“叫他?我都烦死他了,他也不一定愿意来。”
“我猜他会愿意来。”俞渐离想了想后,又道,“我再叫上我在司天台的两位好友,先试试看能不能解决。”
“行吧……我私底下去问问冯光栖。”陆怀璟说着,对俞渐离使眼色,“你把后面那位也叫上,他去了能镇邪。”
俞渐离想到纪砚白那鬼见了都怕的模样,点了点头:“好。”
这一次岁试结束后,便是国子监的假期了。
这期间有春节和元宵节,节日结束后才会回来上课。
他们所有人聚在支堂里,听助教安排了一些事宜后,国子监正式放假。
宣布放假后,清洁堂内一阵欢呼,这群不爱上课的小少爷们快乐得不行,快速跑出了支堂。
俞渐离拿着自己的东西,刚刚起身,纪砚白便帮他拿过了东西,捧在了自己的手里,道:“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
两个人并肩朝号房走,俞渐离才得空问纪砚白:“你假期会忙吗?”
“国公府的事情不多,我父母也不喜欢热闹,兵部宴请太多也会让人起疑,所以除了生辰宴会大办外,便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倒也不错。”对于俞渐离这个社恐来说,清净才是最让他觉得舒服的环境。
“你那边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通知我,我会让黄启时常去你府上看看。”
“还是少去吧,我妹妹在呢,他总躲树上不合适。”
“哦……也是,那我让京兆尹多关照你们。”
“好。”
俞渐离回到号房,要整理自己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工具以及剩下的材料。
这些都整理好,放进了盒子里。
随后又将自己的衣服和被子打包。
纪砚白有昙回等人帮忙,便跟着来了他的号房,看着他连被子都拿走,当即问道:“都带走?年后不回来了?”
“我……家里没有被……”
“哦。”纪砚白还真没想到过这样的情况,他还以为俞渐离不念书了……
纪砚白在此刻起身,对外招呼了一声,没一会儿黄启便来了俞渐离的号房,搬走了俞渐离收拾的东西,跟着俞渐离走出国子监。
门外已经有安排好的马车,黄启寻到马车后上去,招呼俞渐离:“俞公子赶紧上车,我驾车带您回去。”
“好。”俞渐离匆匆上车,放下车帘时,特意对纪砚白挥手道别。
纪砚白站在国子监门口目送他离开,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回国公府。
马车缓缓行驶,黄启还在抱怨:“京里人真多,这马车速度都快赶上人小跑了,车赶得我心烦。”
“你莫要焦躁,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了,该有一些读书人的文雅。”
“哦……也对,我是读过书,认识好几个字的人了。”黄启说着,还调整了自己的驾车姿势。
到了俞家宅子,黄启帮忙搬东西进家门。
俞渐离也捧着自己的东西,送回自己的房间里。
黄启正要离开,却被俞知蕴叫住了:“黄大哥。”
俞知蕴一向清冷,很少跟他说话,他还有些意外,很快答应:“欸欸,怎么?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不用,你先坐下歇一会儿,我给你倒杯茶。”
“啊……也行。”黄启并未多想,坐在了椅子上后接过茶杯,一口饮尽后又将杯子递了回去,“再来一杯。”
倒也不客气。
俞知蕴一怔,却没有说什么,又帮他倒了一杯。
黄启喝完茶,犹豫着要怎么开口离开。
俞知蕴却在这个时候主动和他搭话:“黄大哥,我哥平时和小将军的关系如何?”
“那可是非常好了!形影不离的。”
俞知蕴垂下眼眸思量片刻,又问:“看来平日里小将军对哥哥非常照顾,都是黄大哥帮了最大的忙,我父亲也曾提起你好几次。”
“哈哈哈,还行还行。”黄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帮忙照顾的?”
“嘿,也就是一直保护俞公子罢了,我们小将军怕俞公子会突然晕倒,就连俞公子出国子监制作花灯期间,我都是日日跟随。”
俞知蕴继续追问:“还有其他需要做的吗?”
“需要禀告俞公子的事情给小将军,我们小将军的脾气不太好,关于俞公子的事情问得可细了,还动不动就生气。”
俞知蕴仿佛非常惊讶:“还会生气吗?因为何事生气?”
“有一次是因为陆小公子,小将军听说俞公子和陆小公子吵架后,俞公子一个人黯然神伤,我们小将军突然生气了,莫名其妙的。还有的时候是听说俞公子和明公子一起,他也生气。”
俞知蕴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看来并非自己哥哥单相思,纪砚白似乎也对哥哥很在意。
看纪砚白对他们家里的照顾,就能看出来。
这个纪砚白看着不好交往,性格也不太好,似乎还很喜欢拈酸吃醋,这倒是让人意外。
也不知道哥哥和纪砚白相处得可还融洽,瞧着黄启说的,应该还是不错的。
想来也是……哥哥那么好,会喜欢也不奇怪。
俞知蕴想要套黄启的话,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思考,毕竟黄启根本意识不到什么不对。
她又问:“小将军对旁人也照顾吗?”
“不,只对俞公子好。”
“那国公夫人对我哥哥的印象呢?”
“非常好!毕竟俞公子带着我们小将军认字,上次不是还赏赐你们了吗?”
俞知蕴还想再问什么,注意到哥哥出来了,当即停了下来,又为哥哥倒了杯茶。
俞渐离走出来后坐下,关心的也都是柴米油盐的事情,并未发现不对,黄启也找个机会驾车离开。
第78章 探宅
078
有的时候俞渐离都不得不感叹, 陆怀璟果然是一个擅长张罗事情的。
不出三日,陆怀璟便给所有人送去了帖子,并且全部得到了答复。
于是在第四个休息日, 俞渐离便再次见到了其他人。
陆怀璟办事极为周到,这可能也归功于陆家总会办宴请,耳濡目染之下, 陆怀璟也懂一些人情世故。
到了约定的时间,俞渐离出了院门便看到了等候他的陆家马车, 还是他熟悉的车夫。
俞渐离到达约定的地点下了马车,抬头便看到陆怀璟的马车在绕着宅子转圈, 见俞渐离来了, 他才敢下马车。
他刚下来,便埋怨起了俞渐离:“我早早派人去接你, 你怎么才到?”
“我可是马车到了便来了。”
“以后别住那么远!”
“倒是我的问题了?”俞渐离也想买位置好些的宅子, 可都太贵了,他承担不起。
两个人在门口等待了一会, 便看到冯光栖骑马来了宅子门口。
看到他们二人后, 冯光栖随后翻身下马,将马交给陆家随从后大步走了过来,面容仍旧是玩世不恭的, 似乎和他们仍旧关系不和,却又有求必应。
“你们居然还敢请我过来,不怕我先收了这个妖孽?!”冯光栖指着俞渐离道,说得颇为嚣张,仿佛忘了自己曾经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你大可试试看。”俞渐离语气冷淡地回答。
“……”冯光栖没能回答他, 走到他们身边后似乎也觉得自己没接住话很尴尬,于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我带了不少符箓过来,还有镇魂旗。”
陆怀璟对这些东西好奇得紧,还真跟着看了看,并且嘴硬地嘱咐:“你一会拿好工具,别乱跑掉队了。”
“你是怕我们护不住你,你受到惊吓的时候到处跑,最后自己落单了吧?”
“呵——”陆怀璟冷笑了一声,话锋一转,“差不多吧。”
该认怂的时候没必要逞强。
不久后又来了马车,吕君期和韩遇从马车上下来。
吕君期看到俞渐离很是开心,主动跑过来:“俞渐离,看到你还活着真的很开心!”
“啊……谢谢。”俞渐离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回答,毕竟吕君期是真的很开心。
韩遇跟着走过来,他跟其他人都不熟,于是只点头示意,随后将目光投向冯光栖。
冯光栖也在打量他,两个人都眼熟对方。
毕竟都是各自学府的精英,知道对方的厉害,听说过对方的名讳和事迹,却没交流过。
他们二人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有交集。
陆怀璟并不认识这二位,还是俞渐离跟他介绍:“这两位是司天台的吕君期和韩遇。”
陆怀璟的目光从韩遇脸上扫过,点了点头,估计是觉得韩遇长得不错,又看惯了相貌不错的,便没再多留意。
俞渐离再次介绍:“这位是崇玄学的冯光栖,这位是国子监的陆怀璟。”
冯光栖有些傲气,说道:“我们也算是三个学府的代表学子汇聚在一起了,只不过国子监还混进来个陆怀璟,有些煞风景。”
陆怀璟“啧”了一声,随后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国子监更有代表性的人也被我叫来了。”
这边陆怀璟还在卖关子,那边已经来了两拨人。
一驾马车,另外是纵马而来的纪砚白和昙回。
冯光栖看过去后,用下巴朝着马车示意:“明知言也被你叫来了?他不是进翰林院了吗?”
陆怀璟很是得意:“所以我特意选择他休沐的日子来的。”
见到明知言过来,俞渐离很是欢喜,他的确很久没见到明知言了。
他并未意识到,明知言和纪砚白是同时来的,他却一脸笑意地看向了明知言的马车,在马车停下后,快步迎过去等待明知言下车。
纪砚白在一旁停下马,垂眸看着他这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将自己的不悦隐藏得极好。
俞渐离见明知言掀开车帘走出来,当即问道:“知言,最近可还顺利?”
明知言轻声回答:“挺好的。”
昙回在一边下了马,突然叹了一句:“我们少爷怕俞公子害怕,可是快马加鞭过来的。”
俞渐离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跟着看向纪砚白:“骑马可会寒冷?”
纪砚白还没回答,一边的冯光栖首先回答:“有点冻膝盖,陆怀璟你一会送我一副护膝。”
“咝——”陆怀璟似乎不太愿意,又想到他是来帮自己的,这才勉强同意道,“行吧行吧。”
冯光栖满意了,又问纪砚白:“纪小将军快马加鞭,还没我来得早呢?军营里摸爬滚打的不该是这马术吧?”
纪砚白回答得平静:“哦,路上遇到了欺男霸女的恶徒,随手收拾了送给了京兆尹才来。”
“嚯!”冯光栖阴阳怪气地鼓掌,“为我们纪小将军鼓掌,行侠仗义,不愧是旁人口里京城第一俊婿。”
陆怀璟听得一阵恶寒:“俊婿是什么可怕的称呼?”
冯光栖也跟着摇头:“不知道,只是听旁人说的,说他是被困在京里的苍鹰。”
陆怀璟依旧是不屑的:“苍蝇?苍蝇这么大个头怪吓人的。”
“苍鹰!老鹰!”
纪砚白眉头微蹙,想不明白这些传闻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应该派人去调查一番了。
俞渐离心虚得直抬头望天,写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听旁人说出来,他竟然浑身鸡皮疙瘩竖起,仿佛排列整齐的御林军,举起兵器叫嚣着。
好羞耻啊……
陆怀璟没再说什么,招呼所有人进宅子说话。
途中,俞渐离再次介绍了所有人。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些人他都算认识,这些人居然是因为他才能聚集在一起。
这感觉很是奇妙。
陆家租出去的宅子不是一般的大,进入其中,便觉得这绝非一般人家能够租用得起的。
说是什么官员的府邸也不为过。
多半是南方的富商来京里做生意,临时落脚才能租用。
院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可以看到种植的植物很是讲究。
有长青的松,有冬日里绽放的梅,有春天飘香的桃花,还有秋日里会金叶满树的枫。
院落中假山错落,尚且未完全结冻的流水还能听到涓涓流水的声响。
冯光栖进入其中,第一眼看的便是风水:“风水请人看过?我瞧着很讲究,没有问题。”
俞渐离跟着点头:“屋舍的建盖、位置选择,园林的设计都不错。”
吕君期四处看了看:“视野开阔,不会遮挡阳光,瞧不出什么不妥。”
韩遇是沉默的,显然是对其他人的看法默认了。
陆怀璟引着他们进入了正堂,所有人落座后,陆怀璟才说道:“我也是见这个宅子放出去两个月,还没租出去才寻人问了问,才知道这个宅子里的传闻。
“说是那丫鬟的冤魂未散,夜里总能听到女孩子的哭声,租户在附近打听后都不敢租了。”
明知言显然不相信鬼怪之说,询问:“可是邻居胡说?”
陆怀璟摇头道:“还真不是,那邻居是相熟的人,我们两家素来关系不错,不会这般坑害我们。甚至他们都很怕,搬走了一段时日了。”
俞渐离又问:“可还发生过什么?都有谁听到或者见到什么了?”
陆怀璟回答:“最开始是打更的路过院外的时候听到了女孩儿的哭声,之后跟旁人打听是不是这院中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才得知院中已经搬空了,只有护理园林的偶尔过来,夜里不可能留宿,吓得他不敢靠近这个宅子。
“后来是邻居家的猫跑丢了,小厮翻墙过来抓猫,听到了奇怪的声音,看到了一个身影快速跑过去,他只看到了一个衣角,吓得他抱着猫拔腿就跑。”
韩遇终于出声询问:“那身影可有影子?”
陆怀璟显然也曾经问了这个问题,知道答案:“说是天黑没注意,而且看到的匆忙,没留意。”
冯光栖撇了撇嘴:“猫跑到这里没事,旁人也只是听到声音,或者看到模糊的影子,没闹出什么邪门的事情,也没闹出人命来。”
陆怀璟想了想后,道:“是的。”
冯光栖干脆地起身:“我去看看井,不出意外井口贴个符箓就控制住了。”
陆怀璟还是很慌,他觉得冯光栖说得太轻松了:“那以后符箓掉了,那女鬼会不会解除封印重新祸害人啊?能不能做个法事直接给她除了?”
“她死得够冤的了,你还除了她?把那欺负人的男人收拾了,化解她的怨气一样能解决,何必让她灰飞烟灭?”
陆怀璟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只是害怕这些事情,想要解决,却没想太多。
冯光栖也不在意,背起自己的破布包,吊儿郎当地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宅子里有没有阴气,顺便看看那口井有没有什么问题。”
韩遇犹豫片刻,和吕君期对视了一眼,随后道:“冯兄,我们二人想跟着你讨教,我们一同过去。”
“说什么讨教?你多厉害我知道,一块过来聊聊吧。”冯光栖也没拒绝,韩遇和吕君期立即跟了出去。
这三个有些道行的都走了,陆怀璟有些害怕,干脆到了俞渐离身边:“我不敢跟过去。”
俞渐离安慰:“他们三个人应该可以解决。”
陆怀璟还是很担心,问道:“如果那个女鬼躲开了他们,来袭击我们了怎么办?”
“别怕,纪砚白在这里呢。”
“纪砚白再厉害,那边也是个鬼呀!”
俞渐离朝着纪砚白看过去,又看了看明知言。
一个是全书最难杀的纪砚白,一个是有主角光环的明知言,另一个是戏份没完的男二,似乎大家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唯一可能有危险的人是他自己。
“放心吧,没事的。”俞渐离再次安慰。
“烦死了!在我的宅子里搞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是开衣裳铺子的还这般不安分!”
“个别的富商的确……”俞渐离欲言又止,这些富商会一掷千金买下花魁夜见,不过是为了巴结官员,之后有官员关照,他们更是为所欲为。
这个时候,他们都听到了“哐”的一声巨响。
陆怀璟本就紧张,吓得惊叫了一声。
俞渐离还未回神,便感觉到了两股力量在拽自己,定睛一看,便看到明知言和纪砚白同时拽着他朝自己的方向过去,显然是要护着他。
陆怀璟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三个人,用哭腔询问:“你们能不能顺便保护一下我?”
第79章 姻缘
纪砚白警惕地环视四周, 确定没有其他的危险后便松开了俞渐离。
明知言虽然并未立即松开,仍旧站在俞渐离身边,目光却投向了纪砚白, 似乎想审视纪砚白的状态。
他在意俞渐离多年,对一个人暗暗在意是什么样的状态他最清楚,纪砚白是不是和他一样的心思, 他一看便知。
陆怀璟见自己的随从都吓得瑟缩,便知道他们都靠不住。
他也在这一刻意识到, 只要在俞渐离身边就是安全的,因为明知言和纪砚白肯定会保护俞渐离, 他干脆过去搂住了俞渐离的手臂。
俞渐离有些诧异陆怀璟的举动, 却没有甩开。
纪砚白确定了周围没有埋伏后回头看向陆怀璟,很是厌烦地道:“能不能别和个狗皮膏药似的?这种事情你找人传达就行了, 非得跟来干什么?添乱的?”
“俞渐离都没说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而且我也得跟着,需要我做什么, 我能立即配合。”
纪砚白冷哼了一声:“我过去看看。”
俞渐离有些担心, 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陆怀璟抱着俞渐离的手臂不松手:“那……那我也去。”
纪砚白没好气地提醒:“一会儿别乱叫,我被你叫得耳鸣。”
陆怀璟虽然害怕,但是嘴闭不上, 甚至比平日里语速更快:“所以听力太好也遭罪,下回你往耳朵里塞点鸡毛。”
纪砚白没再理他,朝着声音发出的位置走过去。
另外三个人也跟在他的身后。
明知言没再拽着俞渐离,却也一直护在他身边,同时警惕地看向四周。
四个人进入了一间屋舍, 进去后纪砚白看向敞开的窗户。
几个人看着窗被吹得再次大力闭合,发出巨响一阵沉默。
陆怀璟却指着窗户大喊:“妖风!”
纪砚白没好气地道:“你去把窗户关上, 看看这风还妖不妖?”
陆怀璟:“……”
俞渐离只能打破尴尬:“我去关吧。”
“你别过去……我害怕。”陆怀璟拽着他不松手。
明知言只能走过去关上了窗户,双手环胸站在窗户前盯着窗户看。
窗户关上后缝隙还会有风吹拂,风透过缝隙穿进来发出呼啸一般的声响,窗户似乎也被吹得微微晃动,却不至于有什么妖气。
俞渐离走过去重新打开窗户,陆怀璟害怕却还是跟了过去。
他看着窗外道:“这里前方的两栋建筑形成了一条缝隙,属于峡谷效应。风穿过这里仿佛经历了一个加速的轨道,导致风更加剧烈,所以这个窗户会遭遇更大的风速,这个窗户常年被飓风冲撞,才有了不稳的情况。”
陆怀璟听得云里雾里的,追问:“那……这里没问题?”
“嗯,我可以帮忙改一下窗户,或者在前面建筑加一面装饰墙,也能改变一些,还能破了这个不好的格局。”
“哦。”陆怀璟暗暗松了一口气。
俞渐离重新关好窗户,当着其他人的面用木棍敲打固定窗户,竟然真的神奇地修复了窗户摇晃的情况。
俞渐离拍了拍手道:“这种程度的修复只能暂时维持,其他的以后再说。”
“厉害。”陆怀璟夸赞道。
四个人走出房间,刚好看到去后院查看的三个人回来。
不等他们问,冯光栖首先说道:“院子我看了个七七八八,半点阴煞之气都没有,也没发现什么不妥。”
陆怀璟问道:“那井口贴符箓了吗?”
冯光栖摇了摇头:“井里没有不对,我怕冤魂此刻不在,之后若是回不去井里,会在院子里乱晃。我们三个打算晚上再看看情况。”
陆怀璟惊讶得不行:“我们还要留到晚上?”
“你要是害怕你就先走。”冯光栖说完,还在院子里挨个屋舍看看,似乎想找个屋子进去歇脚。
“我、我不怕!”陆怀璟故作镇定。
俞渐离拽着他到了角落说道:“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吧,我帮你盯着这边。”
“那不行,你们来帮我的,我却走了,不像话。”
“你留在这里一惊一乍的,比鬼都吓人。”
“……”陆怀璟很是委屈。
陆怀璟想了想,跟着冯光栖进了屋舍,说道:“冯光栖,卖我一个能护身的东西!”
冯光栖被陆怀璟逗笑了,在自己的破布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符箓来,将符箓卷了卷后放进了一个竹筒里,盖上盖子系上绳子,道:“挂在脖子上吧。”
“行,多少银子?”
“送你了,别忘了我的护膝。”
陆怀璟伸手接过去,把竹筒挂在了脖子上,回身看向明知言和纪砚白:“你们也留下来吗?”
纪砚白没有其他的事情做,于是道:“嗯,我可以留下来。”
明知言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说道:“我晚间可能要回去。”
想来是翰林院还有事情要处理,毕竟如今他已经不是监生了。
陆怀璟也不多留,道:“好,我派人送你回去。”
陆怀璟说完,回去找到了自己的随从,似乎是在安排午膳和晚膳。
俞渐离脱离了陆怀璟的束缚,终于得空去明知言身边:“翰林院那里有我能帮忙的吗?”
他和明知言一样都读书不错,如果是寻常的工作俞渐离也能帮忙。
明知言还是直接拒绝了:“我不能让旁人挑出我任何错处,所以我得自己来。”
俞渐离理解他的谨慎,也不纠缠:“好。”
明知言又问了俞渐离家里的情况,俞渐离小声说道:“家里挺好的,父亲的工程目前来说是顺利的,妹妹和清辞郡主的关系好了起来,还经常一起出门。听说清辞郡主给她单独准备了一间屋舍,之后去私塾不方便回来,还可以在清辞郡主府上小住。”
“嗯,能和清辞郡主成为朋友是好事。”
清辞郡主孤身一人,和她来往不会传出什么不妥的事情来。
而且清辞郡主为人豁达,性格不错,说得上是名声极好的贵女。
陆怀璟回来时,正好听到了清辞郡主的名字,当即跟他们说起了八卦:“杨桐屿竟然想求娶清辞郡主!”
场面一静,这似乎是一个很神奇的事情。
纪砚白虽然不了解两边的情况,却很快说道:“清辞郡主瞧不上杨桐屿吧?”
“定然是瞧不上,杨桐屿献了不少殷勤都被婉拒了,可是笑死我了。”
可能是因为杨桐屿曾经为难过俞渐离,连带得陆怀璟也跟着厌恶起了杨桐屿,听说了杨桐屿的事情,自然跟着幸灾乐祸。
一边躺着休息的冯光栖突然坐起身来,掐指捏算起来:“这两个人无缘。”
俞渐离颇为惊讶:“你这是什么算法?这都能算到?”
冯光栖笑道:“你们不少人的生辰八字我都知道,因为会有人私底下打听到,拿着你们的生辰八字私底下问我师父,这人和那人有没有缘分,算过之后才会去明面上提及婚事。”
俞渐离不解:“不都是婚事谈妥了,才会拿生辰八字相看吗?”
冯光栖笑得颇有内涵:“你见过哪两家谈妥了之后,拿生辰八字去算,算得的结果不合适吗?如果真的有,那定然是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两家不想结亲了,还不想明面上过不去,就拿生辰八字说事,将亲事退了。”
俞渐离听到答案后沉默了,原来是这样吗?
陆怀璟最喜欢谈论八卦,追问道:“我哥的生辰八字你知道吗?”
“你哥的我师父还真算过,他被算得哟……”冯光栖笑了笑,“他可是很多人眼里的如意女婿。”
陆怀璟也不意外:“对,我娘也知道他前途必定好,我哥看着也是人品端正,不少人家想嫁,我娘才迟迟没有定下来。”
“真的端正?”冯光栖挑眉,“你还不了解?”
“我哥确实一肚子坏水,在同辈里却也不算差吧?”
冯光栖显然研究过陆怀清的八字和命格,有些话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最后也只是轻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娘想要哪个儿媳。”
陆怀清还真不知道自己母亲更中意哪家姑娘:“我娘也找你师父算过?”
“你娘没亲自来,来的是别人,说是自己好奇,但是我们经历过那么多,我们能看不出来?”
“是谁啊?”
冯光栖直接回答道:“你们刚刚谈论的那位。”
陆怀璟先是一怔,随后惊呼:“清辞郡主?!不能不能,我娘多半是想找娘家实力强悍的,女方家里也能照拂我哥的。清辞郡主无父无母,孤身一人。”
“那你觉得谁在照拂清辞郡主?”
“是……”陆怀璟想到那个人了,却不敢说出来,整个人呆愣在原处。
“而且清辞郡主的确嫁妆丰厚,整个京城,不不不,整个周晋还有能和她比肩的贵女吗?”
陆怀璟想了许久,最后也只说出了一个理由来:“清辞郡主年纪比我哥大,而且这么多年没嫁人,说是圣上舍不得。”
“还能一直不嫁?”
“这倒也是。”陆怀璟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转而八卦问,“那清辞郡主的姻缘是什么样的?”
冯光栖似乎是想起了清辞郡主的命格,突然坏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啧!故弄玄虚!”陆怀璟明明已经知道了一些八卦,却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气得扭头看向俞渐离,“你不是也会算吗?”
“可我不知道生辰八字啊。”
“哦……也是。”
陆怀璟急得抓耳挠腮的,最后气得直跺脚。
可是无论陆怀璟这边多少小动作,冯光栖也不愿意多说了。
俞渐离却想起了自己做的那套首饰的事情,他倒是觉得冯光栖说的是真的了,毕竟能知道陆夫人的确在跟清辞郡主示好。
不过他是看过原著的人,陆怀清最后娶的不是清辞郡主,而是和纪砚白退婚后的施家小姐。
讲究门当户对就是这样,兜兜转转还是这些人,最后和同窗成为亲戚。
陆怀清此人对感情很是寡淡,对施家小姐的态度一般,不过也做得周到,至少说得上是相敬如宾,也给足了施家小姐体面。
在陆家落魄时,施家小姐主动跟娘家断亲,拒绝了娘家提出的和离提议,跟着陆怀清一起离开了京城,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金枝玉叶跌落成乡野村妇仍旧不离不弃,想来她对陆怀清也是有些情谊的。
不过后来陆怀清待施家小姐如何,书中并未提及。
陆怀璟最终也没能问出来,旁人对这个也不感兴趣,他只能嘟囔道:“杨桐屿不能如愿就行了,我哥的八字是你那里算的最多的吧?”
冯光栖懒洋洋地回答:“还行吧,算多的,最近算纪砚白的多起来了,不然我能知道京城俊婿这个称呼?”
“不应该啊……”陆怀璟打量起纪砚白来。
按理来说,没有哪家人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国公府去,看到纪砚白两位守寡的嫂嫂,就能想到他们女儿最后的结局。
愿意嫁的,多半也是武将世家,看淡了这些。
或者是不在意女儿幸福与否,只想和国公府攀上亲戚的。
再加上纪砚白归京后的事情,导致纪砚白风评极差,一度连陆怀璟这个纨绔都不如。
怎么现在还有人打听上了。
俞渐离也有些怀疑,却觉得那些人不会因为他一个话本做到这种程度。
可是他并不知道其中细节,话本流传虽有,却不至于改变很多,只是改变了许多人对纪砚白的看法。
他们在看过话本之后去验证,发现纪砚白的确是行侠仗义的人,不少读者一度怀疑写话本的乃是大家族的子弟,不然怎么会找不出其真实身份,还如此了解纪砚白?
加上国公府一直风评极好,纪家还是出了名的不纳妾,这简直罕见。
潜移默化地,纪砚白的风评好转,加上纪砚白的家世背景,旁人也愿意打听一番。
纪砚白的人品、相貌、家世背景、家风都是一流的,渐渐地被大家留意起来。
纪砚白确定自己不会娶妻,家中也支持他的选择,甚至不惜和皇后娘娘闹僵。
这让纪砚白更加不在乎这件事情,表情是最淡然的一个。
“算了,不问了,我们去吃饭。”陆怀璟招呼所有人一同去正堂吃饭。
想不通就不想,这是陆怀璟的行事风格。
原本还在躺着休息的冯光栖是第一个起身的,吃饭这种事情他最是积极,尤其是陆怀璟安排的定然是最好的。
其他人纷纷跟在了他的身后。
纪砚白跟在最后,目光扫过后院,微微眯起双眸,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手指微动,昙回已经了解。
别看昙回功夫一般,轻功却极为了得,转瞬间消失在院子里。
*
俞知蕴被清辞郡主请到了府上,说是有要事与她相商。
她想着应该是开衣裳铺子的事情,也不敢怠慢。
她早晨和俞渐离同时出的院门,上了不同的马车。
她到了郡主府上被安排在了待客的茶室里,郡主还没到,府中的侍女早早得了吩咐,端上来了不少盒子,道:“俞掌柜,这是郡主给您准备的礼物,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俞掌柜这个称呼倒是让俞知蕴意外了一瞬,不过还是很快轻笑起来:“好。”
她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和以往的称呼都不同。
像是一种认可,也是让她心安的称呼,她知道她终于可以帮助到家里,不让哥哥独自一个人劳累了。
她打开狭长的盒子,里面装的并不是首饰,或者是稀罕的小摆件,而是武器。
这让她怔了一瞬,随后拿出短刀看了看,刀刃已开,锋利的刀锋似乎可以斩开万物,闪烁着银芒。
这绝对是一把好刀。
比她在乡下买来的好上千倍万倍。
这时清辞郡主才施施然地走出来,同时还在打着哈欠:“怎么来得这么早?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我是想着可能有事,所以来得早了些。”
俞知蕴回答时,想到平日里确实多是下午才能见到清辞郡主。难得一次是早上相见,也是在去寺院祈福的那日,清辞郡主全程哈欠连天的。
此时看来,清辞郡主是个爱赖床的。
“我不用晨昏定省,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也就爱睡个懒觉,我们之后的私塾上课时间都比旁的地方晚,不然去别的地方会打搅我睡觉。”清辞郡主懒洋洋地靠在床桌上,看着俞知蕴这个清纯可人的女子拿着一把短刀,竟觉得画面很是有趣。
“我也是早起习惯了。”俞知蕴回答的同时,目光仍旧停留在刀上,显然喜欢得紧。
“上次见你用武器的习惯,显然是一直没有趁手兵器的阶段,你可以试试我给你准备的。”
“好,我很喜欢。”她说着,又补充,“以后我晚些来,免得打扰了你。”
“你倒是少见,辛冉总会念叨我,说我以后若是嫁了人可怎么办?我啊……”清辞郡主说起这个,突然开始大笑起来。
俞知蕴被她笑得很是迷茫,放下手中的短刀,问:“郡主有意中人了?”
“没有没有。”清辞郡主说着,随便拿起桌上的干果吃了一颗,“我很早便被说是煞星,父母双亡,只剩我一个。后来啊,有人看过我的八字,说我是天煞孤星,克夫克父母,这也是我至今没有成亲的原因。”
“不对的。”俞知蕴当即反驳,“你的父母是保护了圣上,这怎么能怪罪到你身上?要怪谋害圣上的人!”
“嗯,我自己是无所谓的,可我很厌烦那种特意靠近我,仿佛不在乎我命格,他们多慷慨大度,对我是施舍一般的模样。”
“这个谣言很多人知道?”
“多少都会私底下传传吧?毕竟我的确一直孤身一人。”
俞知蕴听到这些后似乎也跟着气恼起来,坐在了椅子上,低声道:“无妨,你如今已经是京里最会经商的女子了,超过了很多人。”
“哈哈,你不必生气,先看看这几样武器可还喜欢,我特意寻来的,以前我都不太感兴趣,所以也不是很懂,都是听他们的推荐。”
“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你可以再拿去试试看用着可还顺手,还能改。”
“好。”
俞知蕴重新起身,拿起武器去院子里试刀,清辞郡主还是第一次看到俞知蕴练武的样子,看得笑容不止:“能把刀耍得这般好看的也就只有她了。”
看了一会儿,又对身边的侍女道:“应该在刀柄系一个淡粉色的穗,更适合她。”
侍女不敢应声,甚至觉得短刀破风的声音都让人畏惧,难得清辞郡主看得津津有味的。
第80章 合作
宅子之前不少物件已经被搬空, 只留下了一些原有的家具。
正堂里的桌子和椅子多是从各个房间里拼凑出来的,才够所有人坐在一起。
陆家的随从快速打扫,环境也算得上干净, 院子里也足够安静。
虽然环境简陋,但是陆怀璟准备的吃食绝对不简单,称得上是一场盛宴的程度。
陆怀璟介绍道:“我不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喜好, 于是在三家铺子里点了最著名的菜系,让他们算好时间同时送过来, 此刻温度正好,我们开吃吧。”
吕君期显然是个没见过这种阵仗的人, 先是张大了嘴巴“哇”了一声, 随后嘟囔道:“这么丰富?就算这是最后一顿都值了。”
陆怀璟指着他问俞渐离:“他平时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嗯,他没有恶意, 我以后叮嘱他改。”俞渐离也是没想到吕君期发挥这么稳定,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嘴。
吕君期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冯光栖嘿嘿笑了几声, 道:“之前好几次看到陆小少爷请客, 我都没吃上,这还是第一次上桌,我可不客气了。”
说着第一个动筷子。
俞渐离一想还真是, 冯光栖在陆怀璟请客的时候来了,却被自己吓走了,确实没能吃上什么。
估计这位早就惦记上了,这次愿意过来,说不定也是为了这个。
俞渐离嘴角的笑意刚刚出现, 又很快收了回去。
纪砚白给他夹了一块羊肉,放进了他的碗里, 似乎是觉得这道菜离他远,他夹不到。
很快,明知言也夹了一块鱼肉,还细心地挑了刺,放进了俞渐离的碗里:“吃的时候小心些。”
“哦……谢谢。”俞渐离的表情逐渐沉重起来。
对他来说这不是简单的吃饭,而是一场无声的考验。
他想了想后,还是做了一个深呼吸,同样一道菜给纪砚白、明知言、陆怀璟三个人都夹了,说道:“吃饭吧。”
随后他开始闷头去吃,想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应付完这顿饭再说。
可他没抬头,面前的菜却没有停过,源源不断地夹到他的碗里。
陆怀璟坐得距离俞渐离远一些,也不甘示弱,干脆站起来给俞渐离夹菜。
夹完还要盯着俞渐离看,见他将自己夹的菜吃了才罢休。
他不知道的是,纪砚白此刻有些不悦。
虽然俞渐离刚才给他们几个都夹了菜,可俞渐离夹给明知言的份量,明显比夹给他的多。
纪砚白心中断定,俞渐离果然更在意明知言。
他们来时,俞渐离也是去迎接明知言,而忽略了一边的他。
其他几个人也在注意他们这一边,不熟悉他们之间的斗争,所以觉得奇怪。
吕君期似乎问得很是小心:“俞渐离,你的病情加重了吗?”
“啊?”俞渐离终于抬头,意识到了吕君期的意思,赶紧回答,“并没有,只是他们几个人都对我很照顾罢了。”
“哦,那就好。”
纪砚白也算是认识吕君期的,终于在此刻说道:“你人还怪好的,但是非必要的时候不用说话。”
“哦……”吕君期开始闷头吃饭,毕竟纪砚白也算他未来的将领,他需要听纪砚白的。
韩遇一向沉默,此刻却帮吕君期说话:“他没有恶意,他只是在关心朋友。”
韩遇并不知道吕君期和纪砚白是认识的,外加纪砚白的确长得凶神恶煞的,难免会被人当成是凶恶的人。
俞渐离在此刻帮纪砚白解释:“纪砚白也没有恶意,他只是长得凶,说话不客气而已。”
“嗯。”韩遇点了点头。
纪砚白原本有些许不悦,在俞渐离帮自己说话后终于缓和了一些。
明知言看着纪砚白的模样,似乎有些无奈。
这人的神情变化太过鲜明,想看不出来都难。
可惜他又去注意了一下在座的其他人,似乎没人注意到纪砚白的神情变化,自然也猜不到纪砚白的小心思。
难得俞渐离是个细心的,可依旧没有什么察觉。
想来也是,俞渐离这方面若是敏感,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心意?
察觉不到也好,不然也会为难。
在吃过午饭不久后,明知言便告辞离去,回翰林院处理自己的事情。
俞渐离一直送到门口,目送明知言的马车离去才一脸愁楚地回了院子里。
纪砚白一直站在他的不远处,问道:“为何这般不舍?”
“我觉得知言为官后总是很忙,逐渐和我有了不同。我之后若是入了兵部,怕是和他的交集会更少,想到这里多少有些感慨。”
想到之后俞渐离和明知言属于两个方向,见面机会更少,和自己见面的时间反而多,纪砚白的语气缓和了些许:“总是要经历这些。”
“嗯,你说得对。”
二人回到院落的途中,昙回重新回到了两个人的身边,到纪砚白身边耳语汇报情况。
纪砚白听到之后轻声“嗯”了一声。
院落里陆怀璟等人还在房间里休息,想要等到晚上再看看情况。
纪砚白没有惊动他们,带着俞渐离一个人到了后院,由昙回引路。
俞渐离意识到了什么,询问:“是发现了什么情况吗?”
纪砚白低声回答:“嗯,我发现了一个人影,让昙回去调查。他调查完回禀我,是一个女孩子潜伏在院子里,并非女鬼。”
“女孩?!”俞渐离很是惊讶,“一个女孩子独自生活在这个院子里……”
他本来是惊讶一个人在这里如何存活。
很快看向周围,在后院里挖点野菜,厨房里再剩下一些余粮的话,对于一个穷苦的人来说反而会过得很好。
这么大的一个院子,因为传说闹鬼而没有人来居住,她反而会过得很惬意。
他们二人跟随着昙回绕过假山,在假山后方居然发现了一处暗道入口。
想来陆怀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宅子的假山后面还有这样的机关。
昙回首先打开暗道的门走了进去。
纪砚白看着洞口有些嫌弃,他身材高大,进入这里有些困难。
昙回似乎看出来了,道:“我瞧着那丫头没有什么功夫,我一个人就能抓出来,你们不必进去。”
“好。”
俞渐离想了想后提醒:“昙回,你莫要伤了人。”
“好嘞!”昙回说着钻了进去。
纪砚白伸手拽住了俞渐离的手臂,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身后,似乎是怕里面的人狗急跳墙突然冲出来冲撞了他。
俞渐离乖乖地站在他的身侧,探头朝着暗道里看。
他们先是听到了一声女子的惊呼声,随后声音小了下来,应该是两个人的说话声,没一会儿,昙回便擒着一个人钻了出来。
女孩子被带出来后,惶恐地看向外面的两个人。
看着衣着以及气度,她猜测这两个人定然身份高贵,她当即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饶命啊!奴婢只是想求生,没有伤过人!”
“咚咚咚”几声,她磕得用力,额头甚至瞬间出现了血痕。
俞渐离有些于心不忍,赶忙去拦:“你先起来说话。”
昙回也是看得咧嘴,跟着说道:“不用这样,他们二人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有什么说什么,他们不会为难你。”
那女孩喘着粗气,偷偷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随后哆哆嗦嗦地继续跪在原地说道:“奴婢名叫娇杏,原是王老爷家的丫鬟,王老爷他……他为人……想收奴婢做通房。可之前做通房的都是被他……之后……又送人,个个死于非命,奴婢不肯,便假死脱身……”
俞渐离听了个大概便懂了,道:“哦,我懂了,只是你如何假死的,尸体他们没看过吗?”
“尸体看过,但是那是奴婢的亲姐姐。她先是被王大人收了,又被送人后逃了回来,被奴婢藏在了这里,可身体早就被折磨得撑不住了……不久后王大人又想收了奴婢,姐姐不忍心,也因为伤痛的折磨,想着一了百了,还能救了我,就……”
俞渐离听得面色阴沉:“也就是说跳井的是你姐姐,他们心中惧怕,没有亲自看过尸体便结束了此事。你在此之后一直藏在这里,还装鬼吓人?”
娇杏连连摇头:“不,不是的!是奴婢在夜里想到姐姐以及自己哭泣,不小心被旁人听到了。奴婢从未做过过分的事情,只是想活下来。奴婢的命是姐姐保护下来的,奴婢分外珍惜……求您饶了奴婢!”
她说着再次哭泣起来,身体还在瑟缩地发抖,看着楚楚可怜。
俞渐离有些于心不忍,跟着蹲下身柔声安慰道:“你也别再哭了,我再问你几个问题。”
“好,您问,奴婢定然知无不言。”
“这暗道是你们挖的?”
“不是,这里一直都是存放杂物的,像是个地窖。府中贵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毕竟是租用的,不知道详细,只有我们下人来收拾假山才意外发现的。”
“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十四岁。”
才十四岁。
俞渐离有些唏嘘。
纪砚白看出来了俞渐离的疼惜,站在一边问:“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一会儿告诉陆怀璟冤魂处理了就是了。”俞渐离在此刻起身,纪砚白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让他能够站稳。
随后俞渐离犹豫了片刻问:“你能给她一个新的身份吗?”
“很简单。”纪砚白回答道。
俞渐离带着纪砚白到了一边,在昙回和娇杏听不到的位置单独说道:“我妹妹还缺一个侍女,她的年龄也合适,可我还不能相信她的为人,我妹妹为人单纯善良,我不敢轻易送到妹妹身边。
“所以你先帮我安排她到国公府或者别处一阵子,派人观察一下她的为人。若是可用,你留在府上,或者送到我妹妹那里都可以。若是不行,给点银两打发了,之后她的生死也由不得我们管了,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纪砚白点头道:“好,你宅子里需要人的话,我还可以让嫂嫂帮忙安排两个更合适的侍女,不必冒险收留一个不了解的。这个我带回国公府也只能做外院的,进不了内府,就算惹事也有人管,你不用担心。”
“两个的话……我怕我付不起银子……”俞渐离说得很是艰难,“你嫂嫂能送过来的,说不定不愿意来我的小门小户。”
“这个我嫂嫂自会估量,她们做事稳妥周到,你不必担心,她们很值得信赖,如今她们也知道你,过阵子我会让她们认识你。”
“好。”
商量完,纪砚白打了一个响指。
黄启很快出现在不远处,轻车熟路地拿出了麻袋,显然已经看到了刚才的全过程,同时还对俞渐离说:“俞公子,这是之前装您的麻袋,今儿临时用一下,下次装您的时候我会换一个麻袋。”
俞渐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叹息道:“希望我用不到新的麻袋。”
黄启还挺意外的,问道:“您不打算去国公府了?”
俞渐离被气到了:“我就不能走正门?”
黄启这才意识到俞渐离的意思,恍然道:“哦,也对!”
娇杏看到凶神恶煞的黄启,再看到麻袋一惊,吓得又要磕头。
俞渐离走过去温柔地与她解释:“你莫要挣扎,他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还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之后你就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娇杏仍旧是不安的,眼泪簌簌下落,嘴唇颤抖着小心询问:“去……什么地方?”
显然是怕他们寻个人牙子把她卖了,那她的未来也不比做通房轻松。
“想来也是做丫鬟,但是会比之前的环境安全。”
娇杏哪里还敢多问,只能含泪道谢:“谢谢几位恩……”
刚磕了一个头,话都没说完便被黄启打晕了。
黄启拎着她的衣服便丢进了麻袋里,手脚利索地一系,扛在了肩头后还不忘记跟他们道别:“我先走了!”
说完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俞渐离看着黄启离开,又看了看昙回,问:“暗道里面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昙回明白了俞渐离的意思,于是又钻进暗道看了看,没一会儿便出来了:“里面没什么东西,半袋米,见底的面,两个碗,还有些野菜,水壶都是只有半个底了,喝水的时候也不怕划破嘴。”
听起来没什么不妥之处。
俞渐离点了点头后,带着纪砚白往回走。
回去后,陆怀璟便双手捧着竹筒吵吵嚷嚷地跑了出来:“你们两个跑哪去了?!怎么能丢下我?!”
“我们去后院看了看,我分析了之后,让纪砚白协助我封住了冤魂。”
“封住了?”
“嗯,应该是封住了。”俞渐离似乎不想多解释,生怕说多了露馅,接着道,“我家里还有事,这边的问题也解决了,我先回去了。”
纪砚白见俞渐离要走,他也不愿意多留,道:“我也回去了。”
陆怀璟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也不好多留,只能说:“那我派人送你们。”
“好,谢谢。”俞渐离还是需要乘坐马车回去的,他的身体没办法在寒风里骑马。
待他们二人离开,陆怀璟才去寻了冯光栖和吕君期、韩遇。
他们三个人听说俞渐离将冤魂封印了,不由得震惊。
“我一个崇玄学悟性最佳的,韩遇一个司天台的奇才,还不如国子监的半吊子了?!”冯光栖一万个不相信,干脆从榻上跃了起来,朝着后院而去。
韩遇和吕君期似乎也好奇俞渐离是如何做到的,也都跟着去了后院。
待他们到了井边,几个人看着那口井都陷入了沉默。
冯光栖被气得笑出声来,最后干脆直捶心口。
韩遇和吕君期目瞪口呆了一瞬后,韩遇看向吕君期:“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还真是……封得严实啊……”
只见在井口压着一块巨石,将井口封得严严实实。
陆怀璟算是知道纪砚白是如何帮忙的了,这巨石也就纪砚白能够移动得了。
这块巨石将井口封得严严实实,别说冤魂了,他们四个合力都移不开。
陆怀璟也是一阵呆愣,最后也只能回身去吩咐:“之后安排人将这口井的位置改成小假山,改得自然点。”
“是!”
陆怀璟又问:“这样的话,你们还留下来吗?”
冯光栖道:“我留到夜里看看,若是无事发生明日离开。”
韩遇思考后,道:“我还想跟冯兄请教,会和他一同离开。”
吕君期跟着说道:“我陪我师兄。”
陆怀璟也没了留下来的意思,对他们说道:“我会吩咐人送来晚饭,还有被褥,你们可以留宿。”
冯光栖摆手:“走吧走吧,别到了晚上吓得哭哭啼啼,大喊大叫的,我还得哄你。”
“我用得着你哄?!”陆怀璟没好气地反驳,随后说道,“护膝我会派人给你送过去的。”
“嗯,行。”
*
陆怀璟第二日一早便得到了随从的消息。
冯光栖和韩遇、吕君期三人子时一过便各自离开了,说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也没听到哭声,同样没有阴气。
冯光栖在巨石下面贴了一张符箓,说是也能起到作用,再有不妥通知他过去即可。
陆怀璟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如何消除流言的事情。
随后他找来了不错的护膝,让人装进了匣子里,想了想后又选了一个好一些的包,可以让冯光栖换下那个破布包,最后放了一个毛皮斗篷进去。
他又给另外几个人都准备了丰厚的谢礼,觉得足够周到了,才回到自己的榻上继续补觉。
此事便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