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他这个故事怎么样?”
路老板两手端着瓷盘,里面装土豆丝和红烧茄子,很家常的菜式。他从厨房里出来,显然也是听见外面那道声音。
经过孟词微身边,他脚步未停,随口一问。
“蛮有意思。”孟词微跟上去,低声同他点评着。
说着,她饶有兴致开口:“路老板信这个?”
“不信,我是唯物主义,”路老板侧目扫了她一眼,“但是任何传闻都或许与现实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听听也无妨。”
这话说得奇怪,闹鬼和现实有联系,难不成槐山上真发生过命案?
孟词微兴味更浓。
两人走到院中,那桌子旁的人注意到他们,住了口。
高恒目光在她和路老板之间打转,了然一笑。接着,向她点了点头,算是问好。孟词微见他那副笑容,直觉他应该误会了什么,但转念一想,昨晚路老板半夜急匆匆地敲门,还一副冻死人的表情将她从房里接出来。
无论怎么看……貌似都有点说不清。
孟词微也懒得解释,绕过他,去观察其他人。
引人注意的是隔壁那个女人——她此时的脸上早已没了昨晚的木然,虽然眉目有些疲惫,但看起来也算正常,起码眼中有了神采。
她视线只在两人身上停留一瞬,接着便把注意力转到腿上坐着的小女孩身上,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她吃蛋羹。
孟词微走近,离得近的那个女生主动往旁边让了一个位置:“姐姐你坐这吧。”
“谢谢。”孟词微道谢,落座。
目光移到桌上,才发现上面已经摆好了碗筷,就等开吃。
路老板将手上最后两个瓷盘放上桌,在最后一个空位坐下,正巧临着孟词微。
察觉到这个巧合,孟词微笑着同刚刚讲故事的那个男生搭话:“方才你们在聊什么啊?我听见你说,槐山,闹鬼?”
说着,手托凳底,不动声色地往路老板身边挪了半个身位。
两人手肘相触,路老板拆着碗筷的动作微顿,侧目看她。
孟词微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继续同那个男生聊着:“还说什么冤魂来着……难不成,这山上真有人遇害了?”
“姐姐,你来的时间正好,我正要往下说。”
沈荃清了清嗓子,就着孟词微方才听见的话头接着开口:“这槐山有鬼的传闻一直有,这片啊,在宋朝一直是乱葬岗,过去佃农、奴隶死了之后没有亲人收尸,就会被草席一卷,都丢这槐山野地里,渐渐的,尸体越来越多。而且那个时候,有饥荒啊战争什么的,往这山上仍的人,大多都不是寿终正寝……”
“人死的时候怨气大,死后又曝尸荒野,能不化成冤魂厉鬼吗!一开始,只是出来吓吓过路的人,弄些黑烟,搞点怪声什么的……后来,人们发现这也没什么威胁,还是照常往山里来,可就在有一天,命案发生了。”
他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环视桌上众人反应:几个男的皆是一脸平淡,用筷吃饭,权当听故事的模样。沈荃也没指望他们给出什么反应,他去看孟词微三人。
罗大姐压根没听,她依旧在照看怀中孩子。碗里蛋羹见底,她用勺子挖着最后一点,薄薄铁片勺,刮擦碗底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再看剩下两人,孟词微虽认真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说,但唇角勾着的浅笑,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在听鬼故事的模样。
只有程涂能稍稍让他找回点信心,她一双大眼睛睁得明显,直勾勾地紧盯着他,见沈荃住了口,还催促着:“什么命案啊……”
沈荃满意地收回视线,拈起面前的茶杯咽了口水,这才慢慢悠悠说道:“第一桩命案,发生在宋朝末期,一个樵夫上山砍柴,工作了一天,眼看天色晚,收拾了柴火准备下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砍的标志没了。”
“为了记路,他在沿路树上都刻了箭头,等再去找时,树皮竟然全都完好无损。那时候已经傍晚了,樵夫来不及疑惑,径直就顺山势往山下摸索。原本走着,还能感觉到确实是往山下去的,可等天全黑的时候,却逐渐觉得怪了……”
“他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明明是向山下走着,却越走越累,站在崖边一看,这哪是下山,分明越来越接近山顶!”
孟词微听到这,觉得这故事十分耳熟。
再一细想,这不就是鬼故事常用套路嘛,主角因为天黑一直走不出一个环境,反复打转,过一会,就要遇见一个受伤的人了。
果不其然,就听沈荃接着道:“樵夫吓出一身冷汗,正要换道时,却听见一道哭声,声音尖细,嘤嘤嘤的像是小孩的声音……”
好嘛,还真是。
孟词微转头看身旁路老板,无声地控诉:这就是你说的和现实有更深层次的联系?脸疼不疼?
路老板面色不改,见她迟迟没动筷,稍稍偏了点身,在她耳边低声说:“吃饭。”
人在尴尬的时候,通常会选择转移话题。
孟词微顺着台阶下,没有拆穿他。拿起筷子,她笑眯眯地夹起一块红烧茄子,放到路老板面前的碗里,低声回着:“路老板多吃点。”
顿了顿,她坏心思地补了一句:“昨天抱你的时候,感觉你好瘦。”
“……”
沈荃那边也不指望孟词微给什么反应,他看出来了,这个姐姐听故事就是听个乐呵,他接着开口,就当是致他唯一的听众——程涂!到底说程涂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听个掉牙的鬼故事听得一愣一愣的,饭也不吃了,咬着筷子头看他,期待着他讲下面的剧情。
沈荃也不让她失望,声音压得更加幽幽,把这个苦命樵夫接下来的经历绘声绘色讲了出来。
孟词微吃饭空隙,左耳进右耳出地跟着听了完整,果然不出她所料——樵夫在树林间发现一个婴儿,裹着襁褓躺在落叶堆里,樵夫一时心软,压根没思考这荒山野岭里哪来的婴儿,当下就把婴儿放进背篓,接着往山下走。
依旧是绕路,依旧是走不出的树林,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一路上都有着婴儿的啼哭声……樵夫被吵得心烦,卸下背篓准备去哄婴儿,这一路走下来,他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谁知,背篓刚放下地,那哭声就戛然而止,樵夫奇怪,掀开襁褓上盖着的布,探头去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