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蓁蓁被赵凌煜迫到了墙角,雾蒙蒙的柳叶眼仰头瞪着他。
“你到底是谁?”
这话一出,倒让这“玉面阎王”松了口气。他双手环胸,脑袋稍稍一偏,眼眸低垂,懒散地望着她。
“传说南海鲛人族,有一九公主。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家桃李花。她是…世间男人都想得到的美人。”
“如今…看来,确为绝色。可惜啊…裴寂他如坐云雾,始终看不见你。”
“云蓁蓁,你说是也不是?”
赵凌煜忽地后退两步,转身负手,俯瞰这暗流涌动的霞光河,眼中闪烁着隐隐狠戾兴奋之情。
鲛人公主重获呼吸空间,倒也没觉得轻松多少,眼前的男人声线醇厚悦耳,却字字诛心。
“你到底想要怎样?”
云蓁蓁紧了紧大氅,环顾四周,毫无退路。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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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公主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的,那个男人简直像躲在暗处的黑影,时刻准备袭上自己。
一阵风仿佛若有似无的手,拂过她的脊柱,刹那间头皮发麻,云蓁蓁冻得一个激灵,赶忙起身关了窗。
脑海里还是不停地回想起刚才那个男人对自己的要挟。
“裴寂不论与你成婚与否,倭人族是不是都想要灭了东海?…你觉得你能骗他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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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镇处处冬雪皑皑,经过雨水的洗礼,路面更是冻得平滑如镜。
江沅小心地低头前行,却还是时不时的脚滑,若不是裴寂从旁揽着,今晚怕不是要摔得起不来身。
“沅儿…还是我背你吧。”
裴寂看着眼前的少女滑着前行,歪歪倒倒的模样,始终让自己心都拎在来嗓子眼。
江沅也是怕再摔了,望着裴寂背对着她蹲下,心中不免涌出了甜蜜。
他们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肌肤,感受她温热的呼吸,她的发丝是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偶尔的侧首眼神交汇,仿佛时间停滞一般,周围的喧嚣都被他们忽略了。
江沅不想再追问那鲛人公主究竟与他什么关系,她只想珍惜今晚的相处时间,相爱的两个人就不应该怀疑。
可一想到云蓁蓁叫他予卿,江沅还是心口一紧。
“裴予卿?真好听的名字啊!可是我今天才知道。”
裴寂的肩膀忽地传来轻微的痛,可他笑得温柔,心情也在这一刻才彻底地放松。
“嘶…我们沅儿吃醋了?”
“才不是呢!你与云蓁蓁之间有秘密,我不开心。”
江沅眸光黯了黯,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就一个名字而已,哪里称得上秘密。”
裴寂觉得有些好笑,又将少女朝背上推了推,强忍着无奈,声音温柔又宠溺。
“抱紧我些…其实这个名字,我很早就告诉过你。”
良久…
背上不再回应,天冷风冻,少女的意识被寒风丝丝刮走,最后实在熬不住,沉沉地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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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再次睁眼醒来,已是第二日辰时。
“沅娘娘,你终于醒了!皇后娘娘都差人催了几遍,奴婢实在不忍叫醒你。距离希安法师占卜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忠实丫鬟急忙伺候江沅起身,手里的活也没有停下来。
江沅还是脑袋沉沉,昨晚又饱受寒风,迷糊中失了意识,她懊恼地捏了捏眉心。
“裴寂,人呢?”
“哦,娘娘是说小裴子吗?他昨晚送你回来之后便离开了,说是你准的回去探亲假,娘娘你也是真的宠他,都多久了,还未打算归来,要在别的娘娘那,早被弃了赶出宫了…”
沐兮碎碎念了许久,江沅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心仍揪着痛。
他还是离开了,带着那鲛人公主…云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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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寺是专门为皇家婚庆做占卜的寺庙,那希安法师道法大成,只要经他祝福的眷侣,必能祥和安宁。
所以沽国十分看重希安法师,若没有他肯定,那再是两情相悦的情侣也得面对分手的局面。
这日早晨,也无风雨也无晴,天空灰暗沉沉,让人的心情多少有些压抑。
江沅洗漱完毕,便准备前往法堂。今日仪式庄重盛大,所以来客必须盛装出行。
江沅今日穿了一件素色方领长袖披袄,下身一条马面裙,一件玄色薄绒氅,那一袭深色装扮更衬得少女眉乌肤白,远胜冬雪。
赵凌煜与王萱娇这对壁人更是登对,仿若上天指定一般耦合。
王萱娇不似江沅穿得这般颜色“老沉”,毕竟是二八娇娘,一袭淡浅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一条橙红色缎带围在腰间,中间镶嵌上好的和田玉。
一头锦缎般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髻,发髻下插了一排挂坠琉璃帘,雅致的玉颜画上了清淡的梅花妆,更显妩媚雍容。
王萱娇娇羞地看着赵凌煜朝自己走来,喜不自胜。
江沅无意中瞥了一眼,而后又惊地多看了几眼,果然人靠衣装!
今日的赵凌煜不同寻常,矜贵清冷、姿态卓然。
只见他穿着紫色直襟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色蛛纹带,墨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垂手而立。
星眸剑眉,五官深峻,神色宁和淡漠,整个人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宛若天人!
那“玉面阎王”用余光感受到她的眸光切切,竟不顾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似恶作剧般歪头朝她勾笑。
这一举动惹得王皇后虽素手端立在前,也要动作微瑕,扭头,杏眼瞪向江沅。
赵凌煜、王萱娇二人抬手揖让、拾阶而上,徐徐走向天台上的希安法师。
法师双腿盘坐在蒲团上,垂眉低首、悯然地睨着众生。
待赵、王二人谦卑地跪坐在希安法师对面,占卜请期的祭祀礼即将开始。
希安法师是一位清雅如鹤的白髯僧人,玉面慈悲、阖眼打坐,修长的手指慢慢扣着那一串沉香木佛珠,一粒一粒转动。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全都等着法师向上天请期。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希安法师仍不发一言。
王萱娇有些坐不住了,蹙额颦眉,差点朝一旁歪倒过去。侧首看向赵凌煜,却见他挺身端坐,虔诚垂首,王家贵女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再次挺立坐直。
许久,天色忽地昏暗下来,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寒风像一把锋利的剑在空中飞舞发出尖利的叫声。
周围的人群全都举起袖子防止寒风的侵袭,唯独希安法师即便白髯乱舞,身躯也是风雨不动,安坐于山。
阴风过境,呼止!
希安法师终于开口了。
“前路未卜,但心系焉。缘起于己,天自有安排。”
这一句话术高深,令在场所有的人都觉得典故遥远。
王皇后听后有些急了,等了那么久,居然只请了这一句?
“希安法师,敢问本宫侄女的婚期…定在何时为好?”
此情,万籁阒寂!大风刮得法师衣袂沙沙作响,可仍是沉默。
王萱娇见此状也是娇颜涨得通红,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法师…您倒是说句话呀?”
“天道莫测,人道亦然;推演万物,唯有灵机一触。”
希安法师猛然睁眼,悲悯地瞧着对面二人,而后叹气道。
“腊月初八…是吉是祸,只此这一天。”
说完便阖眸,吩咐一旁的小沙弥送客。
这一场开场隆重的情期礼,草草收场。
王萱娇心中五味杂陈,那老僧故作高深,说着模棱两可的话术,到底什么意思。
王皇后这时朝王家贵女走来,眼神向前平视,并未看向她,用着只能两人听见的气音低声道。
“娇娇!这婚期依本宫看,还是作罢!”
王萱娇转头瞧着姑母那表情严肃,明显带着不满的情绪,也不敢多言,只能小声委屈地求道。
“姑母…那法师不是说了腊月初八吗?怎的就要作罢?”
王皇后转眼看着自家侄女,失望之情骤上心头。
素手高高举起,待碰上王萱娇脸颊的那一刻,终是不忍地化做轻指,点在她的额。
“你…!罢罢…本宫只希望你到时候别后悔!”
说完,便甩了明黄色的马蹄袖,忿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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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眼瞧着这门亲事要“黄”,倒有些幸灾乐祸的快感,她偷瞄着被姑侄二人甩在身后的赵凌煜,竟还是一脸无波,不禁有些佩服他的“厚脸皮”。
“娘娘请留步!”
希安法师突然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江沅。
“贫僧有几句话想要告诫娘娘!”
得道老僧这会居然不吝话语,主动开口了。
被叫住的江沅有些懵,今日可不是她的主场。
但还是依旧双手合十行礼。
“大师…请问有何指教?”
希安法师站起身回礼,依旧低眉敛目,透着慈悲相。
“我佛慈悲。贫僧瞧着娘娘天生自带凤命,可命数却有些扑朔!”
此话一出,直接震惊了逗留的众人,江沅吓得连连后退,合十的双手抖得不能衔缝。
“大师…可万万不能诳语!”
希安法师似罔闻江沅的难以置信,仍旧徐徐告诫。
“娘娘…微尘已被扰,此劫数命定,莫再强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