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 91 章
只是又如何对懵懂幼崽说让她怎样分辨真心假意呢？
温玉想了想, 就跟快乐地跟在自己身边兜圈圈，一边跟宗门同门打招呼，一边送他下山的小家伙说道, “虞师妹，你实在让人喜爱亲近。”
见小家伙顿时挺起小胸膛，骄傲四顾, 他斟酌着对她说道, “日后喜欢你的人只会更多。只是世人中也许有心怀叵测的人。”
那是自然。
虞悠悠又不是灵石，怎么可能大家都喜欢她呢？
幼崽深以为然, 点头。
“嗯！”
“以后虞师妹交往的人，不如都带来拜见宗主，或者楚道君。”
涉世未深的幼崽大概分不清谁好谁坏，可若只是为了那小小一点有人心怀叵测的怀疑就不与人来往不是更可惜么？
好在虞宗主精明，楚行云也见多识广, 温玉就建议以后她有新的小伙伴就带来给大家瞅瞅，让长辈把把关。
这是多简单的事啊, 虞悠悠眼睛一亮, 见他关心自己，也决定关心关心他，踮脚问道，“你呢？”
“我人品尚可。”温玉下意识地回应了一下, 对上孩子的眼睛，又明白了她其实是在关心他最近生活得好不好。
“我最近还好, 与我母亲也说开了。”想想自己当日被虞悠悠开解豁然开朗, 回到家中与母亲坦诚布公, 他柔和了眉眼。
一边弯腰给幼崽拢了拢她玩耍凌乱了的小褂子，他轻轻地说道, “原来母亲这些年一直都是在为我忍耐。”
他曾经心疼母亲，以为母亲心里还念着夫妻之情不能对父亲忘怀，所以拼命努力想要自己更出色博取父亲能对母亲多一分眷顾。
可其实母亲的心中早就对父亲失望，之所以来留在温家沉默地看着父亲左拥右抱，不过是因为他罢了。
因为儿子在温家能拥有更多的修炼资源，得到最好的指点，因为温家上下对儿子那样重视，他会在温家的扶持之下拥有更美好的人生与前途，所以母亲才会那样忍耐着一切。
母子俩都在为对方忍耐。
温玉才明白，对母亲来说他才是最重要的。
曾经也在修真界肆意潇洒的女修并非困于爱情才留在伤害她至深的男人身边。
一切都只是为了她的儿子。
她希望儿子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可现在，当他坦然地告诉母亲自己所希望的一切，他们身上沉重的负担也都卸下。
“我第一次见母亲笑得那么开心。”温玉弯腰对上虞悠悠高兴的眼睛，眉目舒展清明。
虞悠悠觉得这也是自己见过温玉笑得这么开心的一次。
无论是之前的相处，还是在书中虞悠悠的记忆里，他都从未有这样轻松的笑。
“再过一些天，等父亲从魔城回来，我就与父亲提这件事。”温世真是为了心上人不顾一切啊，才差点让孙青容剁了手，来不及养伤就去陪伴宫妙华去了。
这就……赤焰魔君又不是死了，宫妙华害怕就去找她自己的夫君，温世去是当什么现眼包呢？
小家伙儿腹诽了一下，又忙握住温玉的手说道，“帮。”
温玉一愣，摇头笑着说道，“真是让人担心你。”他们都没见过几面，她就说愿意帮他。
他对她道了谢又轻声说道，“我会努力修炼，日后保护好母亲。祖父这次命我出门正合我意，我正想趁着机会去看望外祖家，也希望我们母子能得到外祖的饶恕，允许我们回去，让母亲能回到外祖身边享天伦之乐。”
他已经准备好带着母亲离开温家了，也对继承温家的一切没有兴趣。
他想要的，就努力用自己的双手去得到。
至于温家对他的期望……反正他父亲的妾室那么多，日后还会有其他的优秀血脉降生，再养育继承人就是。
只是他母亲甚为遗憾的是，当年为了和温世在一起负气离开家族。
她那时是被爱情迷惑眼睛了的女子，不明白为什么家中父母不信任温世。
不过是一些修真界温世追求宫妙华的传闻传入他们的耳朵，他们就坚定地觉得温世不能对她一心一意，不能把他们心爱的女儿捧在心尖上。
那时候父亲为了同母亲成亲的确对她无所不应。
一个英俊的，满眼都是她，予求予舍的大家族继承人谁会不昏头转向呢？
她自作主张嫁给他，家族因为气恼她愚蠢，从此也再也没有理会过她。
哪怕她曾经想要改善家道中落的家族，送来许多的修炼资源，家族也都拒之门外。
慢慢的，她就再也没有与家族有过往来。
这么多年，其实母亲早就后悔。
温玉也常常在想，当年外祖才是对的。
而如今无论如何，他希望能与母亲回归外祖家中。
“或许外祖不会一开始就原谅，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我有耐心。”他说了这么多，心里也变得更加轻松，笑着对虞悠悠说道，“都亏虞师妹的开解。”
他本就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如今卸下阴暗的情绪一下子就好看起来。小家伙儿连连点头，真心地说道，“能！”
他们一定能回归外祖家团圆的。
她这话像是祝福，温玉感谢地收下，直到到了山脚下，他缓缓而行，又回头，对目送自己的孩子挥了挥手。
“等我和母亲稳定了生活，一定再来看你。”他说道。
幼崽忙点头。
她回去的时候脚步轻快极了。
温玉和书里的温玉完全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曾经受困温家，一直都在温老的摆弄之下木然承担着一切，甚至还得沉默地跟在书中虞悠悠身边听她使唤的那个压抑的温玉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捧着挂在自己身上，眼里慢慢也露出笑意的小金龙快乐得不得了。
阳光照在在青石小路上嘻嘻哈哈的孩子，敖烮慢慢合上赤金龙瞳，身上的气息同样变得温和起来。
不过温玉代表温家前来送上贺礼只算得上是小插曲。
过了几日，青阳门数次催促，虞宗主亲自带着众人往南州而去。
敖青坐镇太古宗没准备去天外天，倒是敖辛很高兴地跟虞悠悠说道，“记得吧？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天外天外有灵树生于云海，灵树不染尘埃，结出的灵果特别好吃。跟着本座，你有福气了！”
他一副对天外天那边很熟悉的样子，幼崽馋得不得了，急忙拉着他的手约定说道，“等。”
等回头天外天打开，她送大师兄进了天外天，就跟敖辛一块儿去找好吃的。
敖辛一边嘀咕“小孩子才拉钩钩”，一边跟小魔头拉钩钩。
……觉得这约定比对着心魔立誓都厉害的感觉。
得到敖辛的回应，虞悠悠心满意足，趴在飞舟的甲板上往外看。
她之前才因云檀仙君来过一次南州，倒是那天外天的所在在更南边，越过了天兴阁所在之地仿佛直接要往天地尽头而去的感觉。
这一趟哪怕是楚行云的飞舟遁速极快也花了数日，当飞舟停下来，虞悠悠从飞舟上看过去，就只觉得面前是一片翻滚的无边无际的云海。
云海之外仿佛是天的尽头，仿佛这个世界都到达了边界，那笼罩着此界的苍穹近在咫尺，仿佛伸手触碰就可以探索到此界之外。
而那最边界的地方还覆盖着什么，透过苍穹，似乎能看到一个和苍天黏合在一起的存在。
当虞悠悠看见那里，顿时神色恍惚了一下，有点晕晕的，又觉得仿佛那里莫名酸涩的熟悉。
脑海中传来一阵阵嗡嗡声。
似乎那道黑色的灵光也飞快旋转起来。
有什么在与她的呼吸呼应。
抓着飞舟边边发了一会儿呆，小家伙儿回过神来，又急忙去看那里。
茫茫云海将那里隐隐约约遮蔽起来，她又探头去看。
只是此时青阳门门主带着许多修士过来，见到虞宗主互相打了一个招呼，他的身后凌风子披挂一件护身灵甲，深深地看了一眼楚行云。
楚行云：……
他叹了一口气。
总是成为别人的眼中钉真是奇怪的感觉。
“送送。”见青阳门门主根本就不是寒暄磨叽的性格，确定楚行云现在已经准备好了，二话不说就准备开启天外天。
虞悠悠就见太古宗与青阳门中各自飞出一名修士。
两人似乎对两宗对峙很是无奈，却还是掐住之前确定过的手诀。
天外天尚未开启，虞悠悠赶忙要楚行云抱抱她。
楚行云抱着爱撒娇的小家伙儿飞到高处直面天外天，见凌风子也跟他并肩而立，便低声对幼崽说道，“下次我一定带小师妹进去看看。”
天外天必有虞悠悠的机缘，要不然她不会脱口而出“要去”。
楚行云全都记在心里。
对楚行云腻腻歪歪非要跟个幼崽在这么要紧的事之前贴贴，凌风子哼了一声。
不明白小崽子都有什么好。
那两名开启天外天的修士还在互相低声商量如何同时掐诀，幼崽趁着这个时候贴贴楚行云的脸颊，乖乖地说道，“安好。”
她只要大师兄安好，比什么都重要。
楚行云正慢慢笑开，虞悠ῳ*Ɩ 悠却听得耳边有人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啊？”这声音有些熟悉，她下意识回应了一下看过去，却见得眼前只不过是茫茫云海与那模糊看不清楚的世界罢了。
“小师妹，你在应谁？”楚行云却莫名生出不知何故的警惕。
就在幼崽想跟大师兄指指那云海之中，茫然地觉得有人唤了自己一声，顷刻之间，刚刚还平静的云海豁然动荡翻涌。
自那天界之外，那一直都安静的世界之中突然洞开，一阵恐怖的吸力席卷而来，灵气猛然动荡，震开脸色一变冲来的众人，卷着猝不及防的楚行云与虞悠悠消失在云海之后。
天外天异变，两宗修士同时震惊。
开启天外天的法诀还没有启动，可楚行云与虞悠悠……不，还有凌风子同时被牵引着卷入了天外天。
灵光散去，云海恢复平静，天外天缺口消失，再次封闭。
“宗主，入口的法诀无效了。”虞宗主耳边传来门下紧张的声音。
第092章 第 92 章
失效？
虞宗主只觉得浑身冰凉, 眼前发黑。
怎会如此。
这异常的变动猝不及防，不仅虞宗主一时不知所措，连青阳门门主都愣住了。
“再试一遍！”青阳门门主目眦欲裂, 厉声命门下的那之前能打开天外天的修士立刻重新掐一遍开启此界的手诀。
他眼看着爱徒毫无防备卷入天外天，那时的惊恐已经不能形容，一张消瘦的脸上满是厉色。
一时间青阳门与太古宗的修士都快速动作起来, 无论是掐法诀的还是尝试用各种办法解开这秘境的。
青阳门门主顾不上与太古宗的芥蒂了, 快步走过来，对虞宗主大声说道, “你还有什么办法，现在都说来听听！”
这是极不礼貌的要求。
不过在这样要紧的时候也无人去指责。
虞宗主双手颤抖，只觉得满心的后悔与恐惧。
他的弟子与女儿深陷此界，而且看样子像是遇到危机，这时候他如何能沉稳心态。
可越是重要的时刻他越不能慌乱。
眼前一阵阵恍惚, 看着众多大修士做着无用功，虞宗主闭上眼睛半晌。
天外天罕见又奇异, 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
他们也从未探索过这里。
既然早就知道天外天危险, 他怎能，怎能……
他的弟子。
他的……他的悠悠啊！
“去大衍求助。”只觉得心都被挖开，气血不断翻涌，虞宗主不敢再闭上眼睛。
只要闭上眼太久, 眼前就总是自己的悠悠那快乐地嘻嘻哈哈，围着自己亦步亦趋叫他“爹爹”。
将喉咙中的血腥味儿全都咽下, 他对上青阳门门主也同样惊慌恐惧的脸孔。
这时候, 当重要的孩子们都身陷险境, 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虞宗主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求问大衍帝尊是否有办法。”
当日天外天自天穹坠落, 是大衍帝尊对他们解释了天外天的来历。
知道此界的来历，那么就说明大衍帝尊大概对这里并不完全陌生。
不，就算陌生也无妨，他们只想知道天外天一些更多的信息，尝试怎样打开这突现奇异，生生生出几分诡异的秘境。
他这话如醍醐灌顶。
青阳门门主顿时灵台一醒，眼前一亮。
可很快，他又急促地说道，“可帝尊已经许多年不出神魔冢了！”大衍帝尊万年以来镇守极西之地，一直都看守神魔冢，从前就不大入世。
这些来，因神魔冢魔念扩散越发严重，他就越发将关注只放在神魔冢上，数百年来不出极西之地，很少再理会此界其他的事情。
虽然天外天这件事看起来重要，可也只不过是对太古宗与青阳门两个宗门重要，陷落之人就算算上虞悠悠这个幼崽，也不过三人罢了。
就为了这点人，大衍帝尊会觉得值得他亲自走一趟么？
若是大衍帝尊觉得还是神魔冢更重要又怎么办？
“……总要试一试。”不管大衍帝尊怎样决定，虞宗主也只是想求一求。
他不求大这位修真界第一强者会出手相助。
只求……哪怕只言片语命人传信，让他们知道更多的天外天的情况就好。
“不管怎样，风子……”凌风子是青阳门门主最心爱的弟子，从小长大，用心教养百年，视若亲子。
他嘴唇微微颤抖，盯着弟子消失的地方许久，又死死地盯着虞宗主说道，“我们决不能放弃他们！”
这还用得着他说？
虞宗主苦笑片刻，又提醒说道，“天外天这骤然变故极为奇怪，我们得抓紧时间，免得他们身处险境。”
他们二人商议的时候，虞悠悠正坐在一片弥漫着奇怪气息的森林里。
她呆呆地抱着虚弱的金龙敖烮，身上滚着脏兮兮的黑色泥土，白皙的小脸花里胡哨。
小家伙儿呆呆地坐在松软的泥土里，想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光火石间，她就被卷入这里，楚行云一直紧紧地抓着她。
可就在刚刚进入这里身在高空的时候，她就见天边有一道黑光直向她打来。
楚行云一把将她笼罩在怀里，之后他闷哼了一声，鲜血喷薄在她的眼前。
一击就让楚行云重伤昏迷。
他无力地从天上坠落，却依旧紧紧地抓住她。
小家伙儿也紧紧地抱着自家大师兄的手臂，却冷不丁一下不知何处而来激烈的冲撞，撞开了她和楚行云。
她看着晕厥过去的楚行云与自己越发遥远地各自掉落。
自己从空中跌落，小金龙冲着楚行云的方向吐出一道金光护住他，之后叼着她的衣领落进这片那时从天空上看的时候绵延不知尽头的密林之中。
金龙勉力将她落在森林的地面上就虚弱下去，虞悠悠倒是没受伤，可掉落下来一路打滚儿，她身上脏兮兮的。
像个小花猫似的幼崽一边紧张地四处看，一边拿出一面联络人的小镜子。
这是她和楚行云从前就拥有的法器，专门用来师兄妹俩人之间的传信。
那比如说幼崽有时候在家里睡不着觉，就打开小镜子，跟自家大师兄唠嗑儿。
哪怕楚行云再忙碌，也会放下手里的事，耐心地和她说话，哄她睡觉。
虞悠悠就很紧张地打开。
可本来灵光氤氲的镜面却第一次失去了光辉。
从镜子里照出虞悠悠的脸，然而却怎样催动都无法发生任何变化。
虞悠悠不由慌张起来。
“师兄。”她对着镜子一遍一遍地叫，又急忙从衣兜兜里掏出一根金色的绳子，指着绳子说道，“师兄！”
这绳子是寻人法器，只要点出此人姓名就能够顺着这人的灵气寻找到他。这也是楚行云给虞悠悠的护身法宝之一。
虽然虞悠悠日常居于太古宗，哪怕出门也会跟着强大的修士一同出来，可楚行云还是未雨绸缪，将许多这类型的法器送给她，以免虞悠悠有什么原因和大家分开的时候找不到他们。
这绳子之前就一直被幼崽当做找师兄师姐的利器。
躲猫猫的时候，幼崽经常拿它作弊，顺着小绳子找到躲起来等她来找的师兄师姐们。
无往不利。
他们总是会被自己找到，然后很高兴地表示“悠悠真聪明”，再亲亲她。
虞悠悠拿着这绳子很熟悉使用，可也是第一次，这绳子趴在泥土里一动不动。
她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好几样找人的法宝，手足无措。
此刻虚弱得微微合目的金龙敖烮慢慢睁开眼睛，见小家伙儿眼眶红红的，缓缓将金色的龙尾搭在她的手臂上。
虞悠悠急忙看它，一边喂给它滋润的灵水，一边可怜兮兮地说道，“没用。”这突然卷他们进来的天外天好生怪异，她所有的宝贝都没用了。
她抽噎了一下说道，“受伤。”她大师兄为了保护她受伤了，而且很是严重，她得尽快找到他
不看到大师兄安好，她觉得心里都空缺了一块。
金龙璀璨的金芒在这黑雾缭绕的森林里都黯淡几分。
它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知道。”敖烮在安慰她，告诉她不管怎样都要先保护好自己，免得楚行云来找她的时候会更加艰难。
小家伙儿左右看了看四周，只见这片森林茂密，清香扑鼻却格外安静，虽然根繁叶茂挡住了更远处的视线，可却没有什么可怕危险的妖兽的样子。
扯了扯脏兮兮的小褂子，她握着小拳头说道，“坚强。”她得坚强起来，不能让大师兄醒来担心，也得努力去寻找大师兄。
大师兄受伤了，就换她去找他。
“灵气？”她见金龙更加萎靡，疑惑地问道。
金龙说这里没有半分灵气，这让刚刚还没注意这件事的小家伙儿诧异了一下。
她垂头看了看毫无灵气的镜子与绳子，又见金龙那虚弱的样子，歪着小脑袋半晌，听敖烮跟她说这天外天大概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故，天地之间毫无灵气，而且修士与法器落入此间，灵气也全都被抽离一空。
她又垂头看了看自己，对了对自己的小鞋子。
幼崽尚未修炼，对灵气并不敏感，也察觉不到灵气被抽空是什么感觉。
她只是觉得这形容有点熟悉。
这不是她记忆里书中的灵绝之地么。
曾经宫氏族地在书中成为可怕的灵绝之地，将宫氏那片悬崖全都抽空，甚至成了关押修真者的牢笼。
她本以为这样的灵绝之地也就那么一处。
可现在，小金龙告诉她，这整个天外天之内都是灵绝之地……小家伙儿吓了一跳，又忍不住张望起来……要这里真的成了灵绝之地，那她大师兄也同样没办法动用灵气。
毫无灵气，如凡人一样进入未知的世界，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啊。
更何况楚行云还受了伤。
把失去灵气的镜子和绳子都重新收好。
她又看了看自己最喜欢最宝贝的储物手镯。
这是她唯一一个能使用的储物之物，其他的储物戒什么的，显然如小金龙所说那样也被灵气封绝打不开了。
发现其他的储物戒都打不开，只有唯一一个和自己气息交融的储物手镯还能用，小家伙儿埋头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收藏。
发现这装满了自己最重要物品的手镯里什么都满满登登，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握着小手跟敖烮说道，“找人。”
她落下来好一会儿了，虽然不知楚行云现在身在何处，可她……她不能光是坐在这里。
她拿出一把小匕首，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一株清香扑鼻的黑色扭曲的大树树干，决定在这里划一个记号。
若是她大师兄也忙着来找她，也能顺着她一路留下的记号找到她。
小家伙儿看着树干发呆，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树木之后传来脚步声。
一个英俊却格外狼狈的青年黑着脸走出来。
第093章 第 93 章
他身上同样一片狼藉, 之前见的灵甲碎得所剩无几，灵甲下的衣裳都变得破破烂烂。
走出来看见一颗小小的可怜兮兮的背影，青年愣住片刻。
这孤单又胆怯, 像是怕得不得了缩成小小一颗，在这危险的树林里格外瑟缩的幼崽听到声音急忙转头。
可看见是他却失望地垂了一下小脑袋，慢慢地把头重新转了回去, 又缩成小小一团。
虽然对她了解不多, 可至少也还算是认识，青年皱眉走过去, 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幼崽。
他四顾左右，见除了那些扭曲变形，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黑色的巨树之外空无一人，眉头更加紧锁硬邦邦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楚行云呢？”
这青年正是青阳门首徒凌风子。
同样被卷入天外天, 凌风子也坠落在这森林里。
他早就发现这里完全没有灵气。
不仅如此，身上本身的灵气也在飞快消逝。
就像是一个漏了气的球, 灵气疯狂地从他的丹田里流淌出去。
他现在如同一介凡人, 连身上的法衣都失去灵气变成凡俗的衣裳，灵甲被坠落时撞到的那些树枝撕碎。
凌风子也素来看重自己的仪态，若不是储物戒都无法使用，他也不会穿着这乱七八糟的衣裳到处走。
他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的密林。
这些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月的巨木遮天蔽日, 不见阳光。到处都是藤蔓，安静得近乎死寂, 还有那弥漫在森林中的淡淡的黑色雾气总让人心中烦躁, 又莫名恐惧。
若是还在修真界的时候灵气充裕, 凌风子不会这样心烦气躁。
可如今他无法动用灵气，如凡人一样无力羸弱, 再在这种鬼地方打转就格外紧张。
倒是好在凌风子还算是个不错的体修，身姿修长却极为强壮，皮糙肉……筋骨强横，好歹能在这森林里走动，希望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如今见到虞悠悠，他心中先是一喜，毕竟若是能遇到太古宗的修士，无论有怎样的心结，好歹先联手离开这里。
楚行云能力很强，与他联手，两人总是有个帮手。
可半晌，他就看出几分不同。
胖嘟嘟的小家伙儿只缩成一团，四周却没有楚行云的踪迹。
他顿了顿，对白嫩弱小，仿佛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的小家伙缓缓问道，“你们没有在一起？失散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幼崽有气无力地垂下小脑袋，害怕得不得了的样子。
凌风子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漠然扫过这安静得让人越发警醒的森林……这是陌生的天外天中陌生的，不知究竟的密林。
灵气断绝干涸，又是在诡异的密林之中，他一个人生存就已经格外吃力。
冷漠地想到这里，他顿了顿，直接向着密林之中走去。
他将那颗柔弱无助的幼崽甩在身后，目光之中露出几分阴沉，心里告诉他自己。
那孩子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如今处处都隐藏危机的样子，若是他还带上她，她除了拖后腿，给他添麻烦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呢？
更何况作为青阳门弟子，他对其他宗门的孩子并没有帮助的义务。
那是楚行云的师妹，楚行云自己都护不住她，那他就更不会在这种时候浪费精力和体力。
摩挲着手上的几个无法打开的储物戒，凌风子面容更加冷酷，一边将腰间失去灵气黯然无光的灵剑取下来劈砍面前的藤蔓，一边寻找能够离开这里的道路。
虞悠悠抱着小金龙坐在地上，没多久就听见年轻修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她又垂了垂小脑袋，小声对抬头看她的小金龙问道，“饿？”
金龙微微摇头，探头，蹭了蹭她的脸颊。
它说，不管发生什么，它都会在她的身边。
虞悠悠用力地“嗯”了一声，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在这密林之中她生出恐惧，却并非是因这密林可怕，而只为了自己的大师兄不知是否危险，还有……在这里待着，她似乎又变成只有她一个人，又孤单又寂寞了。
可敖烮却用它的存在告诉她，她的身边总是有它在陪伴，那些寂寞也可以化解。
既然是这样，虞悠悠就觉得自己拥有了更多的力量。
“走。”不能再在这里悲伤春秋耽搁了。
还是找到她大师兄更重要。
一旦楚行云的储物戒无法打开，他又受了伤，哪怕医治都很困难。
虞悠悠不知道楚行云是也跌落进了这密林还是身在其他更远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找到他。
可她不能因为这些“不知道”，就放弃寻找她的大师兄。
查看了一下储物手镯里那些徐叶儿送给自己，据说能救人一命的药粉，这就是医修与炼丹师的一些小小的不同。
那些灵丹只要拿出来就会迅速丧失灵气变成无用之物，可这些医者研制出来的药粉却似乎没有什么灵气，所以尚可以正常使用。
这对现在的虞悠悠是最珍贵的东西，也让她有了更多的力量。
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正要站起来，就感觉到树后有人走来，再一看，分开那茂密的枝叶藤蔓，露出一张不耐烦又有些傲慢的英俊的面孔。
“……哼！”凌风子又黑着脸走出来。
他大步走到呆呆坐在地上，仰头看自己，看起来很茫然的小家伙，二话不说，把她拎起来，往背上一扔！
“啊！”幼崽没想到经有人去而复返，还一声不吭直接把她扔到自己的背上去。
小金龙迅速一口咬住尾巴，把自己固定在她的手臂上才没有被甩飞出去。
“你知道楚行云身在何处？”见幼崽摇头，一副可怜兮兮地从背后抱住自己的脖子，把暖呼呼的小身子盖在他的背上，凌风子就当自己背了个胖包裹，冷淡地说道，“一起走吧。”
这幼崽软弱无力，无能废物的传说一直以来遍及修真界。
她在这密林之中毫无用处，甚至是一个会带给他麻烦的拖油瓶……这样无用，他本应该丢掉不管。
可是……他可是青阳门首徒，是凌大师兄。
弱者的确弱小无能。
可因为这所谓的许多原因就抛弃弱者，他的自尊与骄傲都不能接受。
就……凌风子揉了揉眉心。
刚刚从心底生出的那些冷漠与狠厉大概是因为他身处危机，又失去灵力一时软弱才出现。
认真地想一想，那也不过是一些胆小怕事的借口罢了。
可他从不胆小怕事！
用力地颠了颠背上乖乖抱住自己脖子的胖崽，凌风子咬牙切齿地骂道，“楚行云这混账东西，自己的师妹不看好，让旁人受累！”
他背着她就要走，就感觉衣襟被一只小胖爪从背后怯生生地扯了扯。
“怎么？”凌风子不客气地问道。
“标记。”小家伙手里拿着一把小匕首，小声说道。
弱小得不得了。
这要一个人在密林中游荡，能活一炷香都算命大。
凌风子看了看那失去灵气，在这之前也应该是一件上品法器的匕首，沉默片刻，抬手，手中灵剑一剑劈在前方黑色巨木之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指向方向的箭头，淡淡地说道，“可以了。”
那黑色巨木粗糙的树皮扭曲着，从其中透出淡淡的黑色的气息，虞悠悠嗅了嗅那清香扑鼻的气息，偷偷看凌风子的侧脸。
她和凌风子不熟。
一面之缘而已。
所以那时候凌风子越过自己径直离开对虞悠悠来说是正常的事，毕竟灵绝之地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她没非要觉得凌风子对她也有保护的义务。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样的时候，当密林广袤不知道何处是出口，又有什么未知危险的时候，这个人又回来找到她，背着她带她一起走。
小家伙儿迟疑了一下，将那些树木中流淌出来的混杂着很多香甜的气息偷偷都吸进小嘴巴里，没有让凌风子察觉。
她觉得这密林很舒适，适合幼崽居住。
……是那种一觉醒来不用爬起来就能顺便吃饭的好地方。
然而现在知道自己与旁人不同的虞悠悠就觉得，自己觉得是好地方的，大概对凌风子这样的修真者来说未必是好事。
这里有一种当日在南州云檀仙君居所时的香甜味儿。
可比起那时的南州，这里又似乎掺杂了更多其他的精纯气息。
更美味。
她垂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小金龙，想起它曾经提过天外天也有“元恶”。
当时虞宗主他们也在猜测天外天中镇压的元恶是神魔冢中一样的东西，既然这样，那现在她觉得这里香甜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幼崽默默地做了一回好事。
凌风子尚且并未感觉到什么，只一边背着像是个小书包的软乎乎的幼崽，一边行走在这死寂的密林之中，越走心里越凉。
这不知是什么地方，黑雾缭绕，那些黑雾仿佛像是有灵智一般，多往远处看一眼都觉得灵台恍惚，脑海中浑噩一片。
他不知走了多久，一边四处逡巡密林之中是否有水源与食物果实，一边时不时用灵剑在树干上劈下些痕迹，免得楚行云真的找来与他们失散。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才见眼前开始渐渐开阔，从藤蔓与枝叶尽头显露出一条开阔微亮起来的道路。
凌风子眼前一亮，一只手扶了扶背上软乎乎的小书包……小幼崽，一边大步流星往那条开阔的路上走去。
然而尚未走远，就听得耳边突然传来急切的，孩子的叫声。
“停，停！”他只觉得脸颊一痛，竟似被用力揪扯了一下，顿时大怒。
然而豁然回头，他却对上了一双焦急的圆滚滚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里的担心与急切让他心里一颤，下意识驻足，顺着她的目光再次看向那条道路，却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视线再次汇聚那道路，他定睛一看，却见道路不见，眼前的只是一株摇曳的，数丈高布满利齿，咔咔微响的鬼脸花株。
第094章 第 94 章
凌风子看着那形态扭曲可怖的花株, 后背全都是冷汗，一时竟有大难逃生的庆幸……要是他没停下，现在恐怕已经进了这鬼东西的嘴了。
感受到有生灵的气息, 那花株之上形似鬼脸的花盘有淡淡的雾气飘荡出来。
雾气靠近，让人眼前一阵阵恍惚，又似乎眼前蒙上了一层幻影。
当那气息浓郁起来, 凌风子的眼前又恍惚出现了一条通往密林之外的道路。
可当幼崽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 他精神集中，幻象消失, 眼前的又是那不知是何来历的花株。
他趁着如今神魂清明，慢慢地，不敢惹出巨大动静地缓缓后退。
从不知何时开始的那种觉得这密林之中没有什么风险的感觉已经全都消失，在这一刻，这安静看似安全的密林才开始展露狰狞。
等到退后到极远, 看不见那让人仿佛置身幻阵般的花株，他的心中又忍不住生出焦躁, 只觉得背上的那个小拖油瓶很不顺眼……她总是在他的耳边叽叽呱呱, 让他没有办法集中精神，这样一个除了拖累他之外毫无用处的幼崽，只配送进那些怪异的东西的嘴里。
凌风子猛地揉了揉眉心，心中一凛, 就知道有点不好。
这种从内心油然而生的恶念，仿佛完全来自于他内心深处的恶意, 这种处境他略有耳闻。
神魔冢。
虽然从未经历过神魔冢, 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听人讲过太多从神魔冢出来之后就心性大变的故事, 又想到前不久太古宗给自己传来的消息，不由更加紧张。
之前太古宗不知从何处, 也或许是从素来与太古宗关系不错的大衍帝尊口中得知一些天外天的事，就提过天外天中可能有与神魔冢中那些魔念类似之物。
那时候他极为重视，还给自己准备了数种防身法宝，可如今这些法宝全都失去了灵气，他对这些魔念是完全无法抗衡的。
沉默片刻，他把在他后背哼哼唧唧的小家伙儿掏过来，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看她。
“谢谢你。”他说道。
被幼崽救了就是救了。
他可是青阳门首徒。
被一个传闻中的小废柴，目前来说的拖油瓶……不，不算是拖油瓶了，她救了他一命。承认了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凌风子看了看密林之中各处弥漫的黑雾，沉默片刻对歪头呆呆看他的小家伙说道，“这密林密布魔念，我恐怕会沾染无法自拔。”
这次机缘巧合被虞悠悠叫醒也就罢了，可下一次呢？
不管是那仿佛幻影的花株，还是密林中的魔念，只要有一样影响他至深，他怕是都要入魔。
如今他与凡人无异，入魔也没什么，至多就是自行陨落。
可若是入魔的时候这个孩子在他的身边，他恐怕会对她做出可怕的事来。
就比如刚刚想的那样，把她丢给那些恐怖的，一看就不是吃素的花株。
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伤害。
“你和楚行云没法联系是么？”若是能赶在自己入魔之前将她还给楚行云，那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虞悠悠呆呆地看着脸色沉重，行走一路少了之前的傲慢，多了几分凝重的英俊青年。
她刚刚就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与凌风子不熟，她吃掉的那些清香扑鼻的气息并不多，免得被凌风子发现自己的异样。
刚刚他直接就冲着那闻起来特别好吃的花朵去了的时候，虞悠悠觉得他看起来奇怪……像是陷入了什么幻阵一样，就叫醒了他。
凌风子醒来之后的样子也让她有点不安。
那种脸色扭曲阴沉，又透出几分之前没有的浑噩的感觉总是让她生怕被他给丢到地上去。
现在，当看着他明明努力在揉着眼角，像是在保持一线清明却还在意着自己，小家伙儿犹豫了一下，试探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不走。”放凌风子一个人的话，他恐怕马上就要进下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危险的东西的嘴。
更何况，他明明自己遇到危险，却还想到她的安全。
这位她阮师姐口中的青阳门大师兄似乎人品也还行的样子。
既然人还不错，而且这密林附近似乎只有自己，要是靠自己的小短腿在密林中逡巡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到自己的大师兄。
小家伙儿抱住他的手臂，小声说道，“一起。”
明明并不熟悉，可因为他救了她，带她一起走，她就觉得他是很好的人，黏糊糊地依赖他。
凌风子沉默地看着依恋自己，拿小胖脸蹭自己手臂，哪怕刚刚自己扭曲狰狞的面孔映在她的眼底却依旧想和他在一起的幼崽，垂眸，深深吸气。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无论他怎样可怕，或许马上就要把她置于死地，可她还是不愿意离开他。
“别后悔。”他这样说着，嘴角却微微勾起片刻，之后撇头冷哼说道，“看在太古宗与青阳门素来交好的情分上。”
这话不是鬼扯么？
太古宗和青阳门就差掐成一团了，凌大师兄之前不也和楚道君顶牛来着？
不过虞悠悠崽善心美，一边快速地大吃大喝，把附近的那些黑雾全都吃掉免得凌风子再被影响，一边摸着圆滚滚起来的小肚皮敷衍地“嗯嗯！”两声，作为赞同凌师兄的回应。
这乖巧的小模样，凌风子又觉得密林之中黑雾散去许多，灵台清明起来。
他眼前微微一亮，只猜这种诡异的雾气也不是时时都在，一边抱着似乎沉了很多的幼崽挑了另一条路准备继续前行。
……不是他的错觉。
这崽怎么沉了？
凌风子心里生出不好的念头。
他虽然灵气散失形同凡人，可体修淬炼的筋骨却还是存在的，按说不应该抱不动一个孩子
难道是……他如此年轻，又得补补了？
刚刚进补过一轮的英俊年轻人双手微微颤抖，把不知为何满足地把小脑袋枕在他的肩膀的幼崽抱稳了，又扫过她手臂上那条金灿灿的金龙……金龙虽然珍贵，也让人觊觎，可这破地方走都走不出去又有什么用处。
而且这么小的金龙，抓了都胜之不武。
他只抓成年龙！
凌风子没再说什么，可小家伙儿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刚刚幻化幻阵引人自投罗网的那朵大花花。
花香扑鼻，香甜可口，馋得她直流口水。
“饿了？”听到小家伙儿吞口水的声音，凌风子皱眉问道。
身为高阶修士，他早就辟谷。
只是当失去灵气，他也有了凡人的饥饿感。
他都会觉得饥饿口渴，那虞悠悠一个孩子忍不住会觉得饥饿自然没什么好训斥的。
他随手摸了摸这幼崽的小脑袋，顺着这密林各处看去。
大概是黑雾散去的缘故，刚刚还看不清楚的密林能够看得更远，有些树木上垂落的看似果实的样子。
他警惕地一步步往那边走过去，待走到了一处有些开阔的地方，见附近没有什么异样，他把虞悠悠先放在地上对她说道，“我过去摘点果子过来。”
虞悠悠乖乖点头。
很信任他，从未想过他是不是在哄骗她，只为了把她丢到这里自己离开。
英俊青年抿了抿嘴角，有些生疏别扭地说道，“不必担心，不……”他一向是个眼高于顶的人，不擅长说体贴的话，半晌才慢慢地说道，“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又沉默片刻，他继续说道，“楚行云若还活着，一定会来找你，你不必担心。还有，这里是天外天，虞宗主与我师尊一定会想办法接我们出去。”
他说了这么好些安慰人的话已经是极限，让虞悠悠拿着匕首自己戒备，他ῳ*Ɩ 直接去摘那些奇怪的树木上的果实。
凌风子忙碌的时候幼崽也没闲着，探头探脑见英俊的小哥哥走得远了，虽时不时扭头看自己一眼免得自己发生危险，可没关系，她不走远。
一只漆黑的龙爪覆盖在她白生生的手臂上。
手臂向那刚刚花株的方向伸出，黑色的，刚刚吃掉的那种雾气化作的龙爪冲向那个方向。
龙爪收紧，猛地扣住那株激烈挣扎起来的花株，再用力往回拉扯。
那扭曲的花株感受到危机拼命挣扎，幼崽小小一颗咬住小奶牙，小身子顺势往后用力。
就听得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瞬息，整株花株在幼崽垂涎的目光里被扯到她的面前。
龙爪溃散，庞大的花株瞬间落进虞悠悠的储物袋。
一只崽崽祟祟的小家伙左右四顾，又急忙把两只胖爪放在小肚皮上伪装善良。
“怎么了？！”
那一声凄厉恐怖的惨叫让人心里乱跳，忙着从树上摘果子下来的凌风子差点没从树上掉下来。
他顾不上摘取更多的果子急忙下树，直奔孤身一人的弱小幼崽。
那不知何处的惨叫太凄厉了，仿佛密林中藏有大恐怖。
那恐怖存在一定极为残暴诡异，不然也不会让整片死寂的密林回荡那样的声音。
听那声音很近，凌风子一把捞起地上呆呆一个不知逃生的虞悠悠，抱着她匆匆往更远处逃窜。
虞悠悠趴在他的怀里看他紧张万分，慢慢把自己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人……本没有义务还跑回来带她一起逃走。
毕竟他可是自认是她大师兄的死对头。
可他现在在保护他死对头的家人。
小手紧紧地攥着青年破破烂烂的衣裳，虞悠悠目光有些困惑。
原来就算是死对头，也有人和曾经的皇甫州不一样，也会做在旁人眼里吃力不讨好的事。
可是真好看啊。
……她所见到的，经历过的每一个人的人性，真是都美好的不可思议。
第095章 第 95 章
想到这里, 虞悠悠就忍不住憨憨地笑。
她又小声说道，“可好。”
能遇到这样的一些人，真是可好可好了。
凌风子：……
看来江湖传言不虚。
这孩子确实有点傻。
火烧眉毛, 背后不知道还有什么魔头存在，她还觉得可好。
这怕不是脑子坏掉。
“行了。”仗着自己筋骨结实，凌风子一路抱着幼崽, 听着幼崽乖乖地念“右面”“左面”的指挥在林中奔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这小东西成了指挥他们方向的那一个。
虽然郁闷了一下，不过虞悠悠指点得还不错, 至少没有再次遇到什么幻阵之类的危机。
凌风子忙着埋头跑路也没时间停下做决定，反倒觉得听指挥配合她也挺好的。
他们跑了一路，距离刚刚发出惨叫的地方也有很远，英俊青年额头全都是汗，把幼崽放在地上, 自己坐在她的身边毫无形象地激烈喘息。
他一边喘息一边握着灵剑四处看了一遍，见密林又安静下来似乎安全了, 附近也没有那些黑雾, 便对虞悠悠叮嘱说道，“这里非常危险，刚刚你也都看到听到了吧？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捂着小嘴巴的小家伙儿“嗯嗯”点头，垂着头小肩膀一耸一耸, 大概吓坏了。
见她吓坏了，那小金龙也吓成了一串僵直臂钏, 凌风子甩了甩自己酸痛的手臂, 一边恶狠狠地在心里腹诽。
胖崽真是凡人之敌。
等他离开天外天, 自家的那些小崽子谁敢长胖还往自己的身上爬，他就送他们吃十年辟谷丹！
恶狠狠地做着这可怕的, 几乎能影响道心的决定，他一边这才把那时候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实拿出来。
刚刚时间紧迫慌张没来得及细看，可当拿在手里，凌风子顿时心头一凉……那果实粗看没什么，可那一道道环绕着果实的黑色扭曲纹路一个恍惚之下甚至会觉得纹路是活的，正在果实上缓缓游走，还抬起一边在看他……这明显不是什么善良的果子。
只是这附近没有吃食，不知何时才能离开密林，总不能饿死不吃。
凌风子闭了闭眼睛，把果实往嘴里送去。
“啊？”凌大师兄饿了么？幼崽发出一声疑惑的叫唤。
这就让凌风子很不耐烦……他正准备冒着危险试吃一下果实，要是没问题再给这肚子饿了的幼崽填肚子，这时候小东西唧唧歪歪什么？
下意识斜眼看了她一眼，正对上一双充满垂涎的眼睛，这眼神让凌风子心里忽悠一下跳得厉害，转头认真地看虞悠悠。
遇到黑雾的时候他都几乎入魔，那这孩子呢？
她能不受黑雾影响？
若是这么说，她就也会心生恶念，也会……
他又沉默地打量了一下这小东西。
就算心生恶念，就凭她这软叽叽的小拖油瓶还能做什么？
奶牙攻击，咬他的脸么？
他可是淬炼身体的体修，就那小奶牙能给他的脸破防？
更何况……就算她心生恶念，已经不复纯净，他能为了安全就把她丢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么？
凌风子拿着那不善良的怪异果子，眼前闪过的是幼崽依恋地抱住自己手臂，黏糊糊叫“一起”的画面。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只当没有看见刚刚那个充满贪婪的目光，淡淡地说道，“我吃完了你再吃。”
他是大人，就算这果实有问题，能承受的也可以更多。
虞悠悠看着他一脸不快乐地把闻起来特别香的果子往嘴里送。
既然不想吃，那就都给悠悠吃。
“吃这。”她忙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两颗新鲜饱满的水灵灵果，一只小胖爪握住凌风子的手指乖乖地说道，“吃这。”
那果实里藏着一些会让人发疯的力量，愿意先尝试果实再喂给她的凌大师兄就不要吃了。
他们有的是食物不是么？
清甜水灵的气息扑面而来，凌风子凝固片刻以为自己出现幻觉，豁然转头，就见幼崽举着灵果给他。
“这是哪儿来的？”这灵果一看就出自修真界。
若说是被虞悠悠带在身上，可刚才抱了她一路，她似乎并没有携带灵果的样子。
“镯子。”幼崽就给他看藕节一样胖嘟嘟的小胳膊上的储物手镯。
对上这小胖胳膊的瞬间，凌风子顾不上惊讶先觉得手臂酸痛。
心里暗骂太古宗把崽养得这么胖乎莫不是就等着这一日累死凌道君，他很快就变了脸色，用复杂又疑惑的目光盯着全心全意踮脚把灵果送到他眼前的小家伙轻声问道，“……你还能打开储物手镯？”
“一个。”小家伙老实地回答，还对他憨憨地笑。
那么信任他，在这种几乎让人找不到希望的时候把她最重要的依仗袒露给他看。
英俊的青年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虚虚地扭着她的耳朵骂道，“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是吧？谁来信谁？！”
太古宗太不会养孩子了。
出门在外第一件要教给孩子的难道不该是人心险恶四个字么？
这么弱小无力的孩子对人袒露自己拥有的财富，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用力掐住这胖崽圆滚滚的胖腰肢举到自己面前，看她还高兴地对他咿咿呀呀，半点没在怕的，噎住片刻，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不要这么相信旁人。”
“不是……”虞悠悠指了指他，攥着小拳头用力说道，“旁人。”
英俊青年凝固片刻，冷哼一声把她放下。
他看了看她手里的灵果
“管够。”幼崽表示自己有的是吃的喝的，可以包养……可以养活他。
凌风子抱臂看天，虽然为人高傲，擅长鼻孔朝天，可也不是冻死迎风站的人，接过灵果，顺手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果实丢在地上。
小家伙儿急忙吧嗒吧嗒过去把每一颗带纹路的果实捡起来，趁着凌风子一个不留神，一口啃上去。
就听得又是细细弱弱的惨叫声，那些黑色纹路全都顺着幼崽的牙缝流淌进她的小嘴巴，果汁四溅，软烂甜美的口感。
幼崽一下子就被这口感征服了，又细细地品了品。
虽然这是没有任何灵气的普通的果子，可也的确很美味。
“你怎么乱吃东西。吐出来。”凌风子没想到幼崽竟然如此难带，顿时变了脸色。
“没，没！”小家伙儿一边捂着小嘴巴心虚退后，一边把其余的果实都收进储物手镯，冷不丁脚后跟踩到什么踉跄了一下就要往后倒去。
小金龙一直都在调息的样子，这时候龙尾一动，把贪吃的幼崽撑稳，目光落在她的脚下。
龙瞳静默片刻，似乎从口中逸出无声的叹息，它又拿尾巴敲了敲虞悠悠的手臂，示意她往脚下看。
虞悠悠见小伙伴示意，就急忙往下看去。
就见脚下完全没有虫蚁，铺满了厚厚的落叶的泥土里，正有一个歪歪的异物凸起。
那异物看起来有玉器一样的光泽，就歪在那里，虞悠悠好奇地看自己的脚下。
凌风子此时也已经到了她面前，一边看着熊孩子咬牙切齿，一边也看她脚下，看见了，“嗯？”了一声，却顾不上，只含恨问道，“你吃了多少！？”
楚行云这对师兄妹怕不是生来克他的吧？！
怎么都能让人气血爆炸？
“没事。”虞悠悠忙摆手说道。
这是说没事就没事的么？
凌风子只恨这里灵气断绝，要不然成把的灵丹已经灌进她的肚子。
他黑着脸跟她说道，“再让我看见你乱吃东西，我饶不了你。”
嘴上看起来到此为止，他心里却已经生出几分急迫，急着要带熊孩子出去……之前有人窥视过天外天，说内有生灵，就说明这里是有人生活。
既然能在天外天生活无数年，想必会有怎样处理孩子吃错东西的办法。
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听幼崽讨好地拉着他的衣袖跟他说道，“宝贝。”
她脚下灵气虽然散失，却看起来应该是一件法宝。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的法宝胡乱遗落在密林之中，不过见到就是有缘，何须太过计较呢？
“撕拉”一声，青年的袖子被扯下半拉。
凌风子默念跟只幼崽计较胜之不武，他是心胸开阔青阳门大师兄，才没把熊孩子吊起来抽。
“啊。”幼崽忙贡献出储物手镯里天兴阁孝敬，专门来给她打点人情的漂亮衣裳。
看她又一脸乖巧地凑过来，凌风子顺手接过，换了新的衣裳又觉得自己格外优越，这才蹲下细看。
等他从泥土里扒拉出来一个虽然看似失去灵气，可擦拭过后却依旧光华温润的玉石宫灯，目光所及又往泥土里看去，下意识往下挖了挖。
虞悠悠蹲在一旁给他鼓劲儿。
她又下意识看那宫灯，眼前骤然恍惚了一下，仿佛是……有那样虚幻的画面。
一个美丽婀娜的宫装美人手提宫灯立于无数面容扭曲狰狞的仙魔之中。
宫灯幽幽燃烧着天地异火，那异火暴烈扩散，铺天盖地烧掉了那围拢而来的无数的翻涌恶意与仙魔，也一同……一同将她燃烧殆尽。
空荡荡映照血色的云空中，只有失去异火灯芯与主人的宫灯与几样灵光熄灭的美人旧物跌落凡尘。
坠落在泥土里不复天日。
“小……悠悠？”怔忡了一下，她被轻轻拍了一下，对上一双藏着担心的眼睛。
“没事。”那真是奇怪的回忆，小家伙儿觉得那画面熟悉却又陌生，抓了抓小脑袋，乖巧地说道。
凌风子拎着现在只配挖土的灵剑，嘴角抽搐了一下。
熊孩子吃坏肚子了，看起来更傻了。
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不过路在……
他正皱眉，却听见刚刚还死寂压抑的密林之中，又从前方密林各处传来了脚步声。
往此地聚拢靠近了过来。
第096章 第 96 章
有人来了。
凌风子把宫灯往虞悠悠的怀里一塞。
幼崽顿时和他心有灵犀了。
她手脚麻利, 马上就把刚刚从地上挖出来的几样塞进了自己的储物手镯，自己小小一颗往凌风子的身后躲去。
她怯生生地揪着他的衣裳后摆探头探脑，一看就可乖了, 只要见过的都说好……只是当四周缓缓出现的人影显露在他们面前，凌风子的嘴角顿时僵硬。
自那密林之中现身的，竟然是几个面容僵硬, 目中阴冷的修士。
这几个修士身上透着让人恐惧的气息, 有黑色的雾气仿佛活物一样在他们的身躯之上游走不定，衣不蔽体。
这也倒还在其次, 当看见这几个修士身躯魁梧，筋骨极为结实，凌风子一边将虞悠悠往自己的背上一甩，一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灵剑。
那几个修士手中各有法器。
虽然那些样式不同的法器也都丧失灵气，这几个修士身上也毫无灵气的样子, 可只看他们身高两丈，袒露出来的手臂鼓鼓的, 凌风子也得开始考虑打不过就逃走。
更让他下意识警惕的, 是那些修士身上游走的黑雾。
那黑雾到底是什么？
凌风子隐约觉得这恐怕真的和修真界的神魔冢差不多。
他从未去过神魔冢，却常听人提到神魔冢中恶念的恐怖。
只要沾染上就会被污染元神。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元婴尚未溃散。
哪怕这里毫无灵气，丹田的灵气也在慢慢流逝，可或许是因为进入此地时间尚短, 元婴还能勉强支撑。
这元婴虽然虚浮却依旧存在，也大概是身上尚存一点点灵气的气息才会引来这些强壮的修士的觊觎。
只是不管怎样, 他下意识地就明白决不能让这些修士近身, 让那些如同活物一样的黑雾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微微抬起手中灵剑, 他沉声说道，“不知诸位道友从何处而来。”
他开口, 那几个修士目中黑雾翻滚，目光更加扭曲阴森，却并无一人回答，而是直扑了过来。
凌风子一剑架住面前的一把锈迹斑驳的沉重铜锤，又下意识地避开另一侧砍到面前的刀锋。
幼崽趴在他的背上，呆呆地看着这几个修士。
当凌风子还客套，戒备这几个修士的时候，虞悠悠却发现他们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情况。
再想想，顿时扼腕。
这几个的样子不就是那天云檀仙君的道侣阿妩么！
明明行尸走肉却能够如同活着一样行动自如，且身怀恶意，数百年前曾经在南州犯下杀戮之罪。
那时候虞悠悠因为分不清到底是活着的生灵还是魔念没敢下嘴吃饭。
可后来当云檀仙君解释了一切，她才知道，这些已经毫无生机的修士不过是被恶念附身，被恶念所化之物操纵着行走，为祸人间罢了。
当初那阿妩与云檀仙君同归于尽啥也没剩，如今见到这几个修士，幼崽眼睛亮了。
且见凌风子已经被合围，那几个配合有素的修士身上翻滚的黑雾正慢慢流淌过来。
凌风子一边架住那些法器，目眦欲裂，虞悠悠缩了缩小脖子，突然撑住英俊青年的肩膀一个抬头，用力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绵长急切，正灵活游走，铺天盖地一样覆盖向凌风子的黑雾正被撞了个正着，跑都来不及跑的，顿时就被吸入幼崽的小嘴巴里。
这一口气长长的，黑雾也长长的。
又是一声尖锐的惨叫，这一声中，凌风子顿时定住，只觉得头皮发麻，丹田之中本就萎靡的元婴都瑟瑟发抖。
那是一种奇怪的恐惧。
无论是那惨叫引来的刺耳惊悚的声音，还是从自己的肩膀上，如同食物链顶端的存在贪婪的咀嚼，都让他浑身汗毛炸开。
更恐怖的是，明明凌风子并非初出茅庐的青涩小鬼，竟然都无法动弹，只有束手待毙一样的畏惧感。
那黑雾化作细线挣扎着往他的背上被扯动，凌风子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有两只胖胳膊在忙忙碌碌，拉扯着这黑色的细线……似乎还挺忙活的。
咀嚼的声音狞恶怪异，还有一只幼崽贼兮兮地“吧唧吧唧”的声音。
凌风子：……
幸亏有这还算接地气的吧唧声。
要不然他元婴都要吓裂了。
僵硬地，努力催促自己一寸寸地转过头，他正对上一双开心又专注的眼睛。
若非那双圆滚滚的眼睛里充满快乐，而非阴森扭曲，凌风子真要晕过去了……谁家背上趴着一个听着惨叫吃着黑雾的存在还能不晕过去呀！
他盯着虞悠悠许久，仿佛重新认识她一般，顺便，将自己从在密林遇到虞悠悠的前前后后仿佛人生走马灯一样全都想过一边。
那密林之中一个人孤零零的小背影都生出几分诡异来。
许久，看着这小崽子不仅自己吃，还扯开一些想投喂小金龙，被金龙郑重拒绝，凌风子将一路走来的所有异样全都过滤了一遍，慢慢收回眼睛，脸颊上神经都在激烈抽搐，却并未多言，只冷静地问道，“吃饱了么？”
能说出这一句如此自然的话，自然是青阳门大师兄的从容。
幼崽吃得幸福极了，一边顺便将四面八方的那些黑雾都给吞进肚子里，整个密林都清淡了一些，一边乖巧地重新从背后抱住凌风子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没饱。”
真是诚实的幼崽，没吃饱就是没吃饱。
可因为附近吃得差不多了，她还乖巧地说道，“忍着。”
今天的悠悠也是很乖的，不吵闹要吃饭的悠悠。
干着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却说着这世上最乖巧的话，脖子都有点发麻的凌风子沉默了。
杀千刀的太古宗也不知道养了个什么熊孩子出来。
还有杀千刀的江湖传言。
……这是废物么？
这是个要命的小魔头吧？！
想想太古宗上下把小崽子天天抱着背着，楚行云据说抱着他这小师妹天天不撒手的，身为他的死对头，凌风子不能输！
他声音依旧冷静，顺手还把背上乖乖的小家伙抱在怀里颠了颠……好家伙，沉得连体修都觉得遭不住了。
只是他沉默地看着小家伙儿，看她把软乎乎的脸颊甜蜜蜜地凑过来贴贴，垂眸，看着当黑雾被吞噬之后倒在他脚下无声无息，嘴角尚且带着恶意笑容却已经不会再爬起来的修士的尸身，很不习惯地把脸同样向她贴过去。
不管怎样，她救了他。
身为有品格的青云门首徒，他怎能恩将仇报，畏惧自己的恩人。
“会不会对你有危害？”怪不得这小东西刚刚咔擦咔擦吃那奇怪的果子，原来这就是人家的口味。
凌风子一边弯腰检查那几个修士……他们看起来如生人无异，可查看过就会发现，这几个修士应该早就已经陨落……那么刚刚驱使他们行动的应该就是那些翻滚的黑雾。
再想想自己刚刚落在此间的时候身边笼罩着都是黑雾，凌风子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他是不是也差点被这些黑雾侵蚀了？
如今再想一路抱着幼崽，这小家伙越来越沉，可他身边的气息却越来越清澈，凌风子掐指算了算，又罢了手。
想算一算她都做了多少事都算不清。
“你放心，就算拼死我也会保护你。”他承她保护，那就拿生命还她。
迎着幼崽懵懂的目光，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若有机会我们能够脱离天外天，你也告诉虞宗主，让他放心。”
虞悠悠这明显不是寻常的异样，看她吃那些让人恐惧，又能侵蚀神志的黑雾的样子，若是让旁人知道不知会引来什么觊觎。
只说了这一句，凌风子本来也不是腻腻歪歪的性格。
先把虞悠悠放在地上让她藏到自己身后，他谨慎地检查起这几个倒在地上的修士。
他们身上的衣裳早就破烂肮脏，身上细看也有很多的伤口，只是刚刚因他们全都没有表现出异样，所以他现在才发现那些伤口有些甚至见了白骨。
凌风子也不是为了查看伤势，而是翻找他们的身上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信息，果然没多久，他翻出几块腰牌。
这些腰牌乃是制式，上品的灵铁打造，哪怕如今已经失去灵气却依旧坚固，展露出来的腰牌上有各自的身份与名字。
各自的身份大多是禁卫等等，倒是腰牌上书“恒”似乎是一个皇朝。
他不由专注这几块腰牌。
也就是说这密林之外，或许有一个名为“恒”的皇朝，就说明这密林还是有尽头的。
松了一口气，凌风子只觉得这密林简直要了亲命了，如今有了希望又有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他又细细看下面的那些物品，终于眼前一亮，取出一张绘制着的地图。
那地图乃是灵蚕丝织成，虽然有大片大片肮脏与破损，然而最重要的却是地图之上在密林一侧，重点被圈起的一个地方。
那里似乎极为重要。
而且凌风子细看了一下，就发现因这几个修士已不知陨落多久，地图已经有大片的污浊，唯一能看清晰前往的就是这个地方。
他收回手，沉吟半晌，对虞悠悠商量着问道，“虽然在地图上绘制着很重要的样子，不过也不知是凶是吉……你觉得呢？”
他竟然用平等的语气在和她商量。
幼崽瞪圆眼睛看着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
虽然密林是挺宜居的，可凌风子显然不适合长期停留在这里，再说还得找她大师兄。
“去。”她就握着小拳头大声说道。
她也是被人尊重意见的悠悠了。
第097章 第 97 章
只有从密林之中出去, 遇到更多的人才会知道更多的信息，了解这里到底什么情况。
才会有更多的办法找到她的大师兄。
不过当日虞悠悠从天空跌落，与楚行云远远地分离, 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深陷密林之中，毕竟这片密林广袤。
由此，她其实也想在这林子里慢慢绕一圈, 看看能不能找到人。
这在从前是绝无可能的。
毕竟人力有限, 不可能在这么茂密的林中细细搜索。
可刚刚吃了那些灵活的黑雾，又看了看地面上躺着的那几具已然毫无声息的尸身, 再看看那更远处遮蔽整个密林的黑雾，幼崽歪了歪小脑袋。
就在凌风子震惊的目光里，那曾经一路上吞噬入腹的黑雾从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儿的身上翻涌而出，灵活融入了远处更多的黑雾之中。
当两者交融融合在一起似乎都是一样的东西，那些黑雾又轰然扩散出去, 如同拥有灵智了一般向着整片密林逡巡。
那游走的，扩散的黑雾在密林中各个角落试探着, 寻找着楚行云的行踪。
找人, 还得是这充满整片密林的黑雾才好使。
要不是刚才吃得多了体会到很多经验，幼崽都不知道还能将自己的一小片神魂融入黑雾，进而让黑雾拥有意识。
她的神魂扩散，直到抵达了密林的尽头才慢慢收回。
虞悠悠的脑门就有细密的汗珠。
这片密林极为广袤, 就算是黑雾中的力量能帮助她稳固地扩散，却依然让她觉得极为劳累。
直到黑雾将整个密林全都逡巡, 没有发现楚行云的踪迹, 幼崽忙收回神魂, 顺便把游走在密林之中的黑雾全都吞噬……无穷无尽的黑雾哀嚎惨叫着漫卷入她的口中。
一点都不浪费。
凌风子眼睁睁地看着，就仿佛看见一颗小白胖芝麻, 却将一只大象尽数扯入自己的嘴巴里。
明明并未大口咀嚼，可那从幼崽身上透来的恐怖与压抑的气息，还有铺天盖地的恶念都让人窒息。
明明是一个小胖崽，在这一刻却让人只觉得仿佛遇到了最恐怖的存在。
黑雾席卷而来的气息从凌风子身边擦肩而过，他木然站着，就看见面前的小家伙终于把黑雾吞噬殆尽，还捂着小嘴巴打了个饱嗝儿，不好意思地跟他对着胖手指说道，“……补补。”
刚刚神魂乘坐黑雾去找人太累了，连神魂都疲惫，不得多吃点好吃的补补，顺便庆幸一下么？
庆幸什么？
庆幸她大师兄没有身处这可怕的，连健康的凌风子都觉得极为棘手的密林。
若是在密林之外还有生灵，总能比这地方来的安全得多。
因已经知道楚行云并未遗落在这，虞悠悠就更加不准备在这已经空荡荡，黑雾吞噬一空的密林中晃悠了。
她期待地看面前英俊青年。
凌风子：……
凌风子看着当初只吃了几口黑雾就沉得让他怀疑人生，现在吃空了整片密林黑雾怕不是要如泰山压顶的幼崽，有点腿软。
早知道……应该更好好补补自己。
“走吧。”不知是不是黑雾散尽的缘故，这整片密林似乎明亮了起来，又像是有明亮的光从遮天蔽日的枝叶上方可以落下，甚至让人轻松许多。
凌风子顺手给幼崽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背对她蹲下，幽幽地说道，“我背你走。”抱是抱不动了，好在还能背着。
幼崽眼睛一亮，“嗯嗯”两声，飞鼠扑！
她跳起来飞扑过去，如同一块软软的粘豆包，吧唧黏在英俊青年的背上，熟练地抱住他的脖子。
小金龙微微颔首。
吃了这么多黑雾，这次幼崽的神魂并未受到侵蚀影响，可见进步……它的小伙伴更能吃了。
凌风子突然“咦”了一声。
这崽儿竟然不沉。
疑惑回头看了正捂着小嘴巴偷笑的幼崽，小家伙儿看见他疑惑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说道，“忍着。”
她其实可以忍耐自己的体重，这是在她九冥魔城时候偷吃了人家魔脉之后自学成才……凌风子嘴角微微一抽。
他有心觉得这小崽子竟然还挺善解人意，不过背着她倒是更有利于他方便行事。他看了看地上那几个修士的尸身。
看他们的装束，应该也是皇家禁卫，生前也未必都是坏人。
如此曝尸荒野……哪怕如今黑雾散尽无法再操纵他们，可让他们就这样躺在这里，也让人唏嘘。
他摸了摸衣袋。
虞悠悠好奇地问道，“咋？”
大概是跟她一路交流频繁，凌风子多少能猜到几分她的意思，缓缓地说道，“他们总归都是人族，我不能让他们如此在这里。”
若是在修真界的时候灵气充裕，他一点灵火将他们烧尽安葬于地下也就算了。
可现在没有灵气，他只能想靠着手中灵剑给他们挖个坑掩埋。
不过挖个老大的坑需要不少力气，凌风子背着粘豆包正要埋头挖坑，一只胖爪捏着个精致的火折子递给他。
凌风子看着火折子就震惊了。
他转头看仿佛是个百宝囊的幼崽。
“凡人的东西你也有？”这幼崽难道是什么离家旅行必备幼崽么？
“人缘……”幼崽让他拿着火折子，美滋滋地说道，“好！”这火折子乃是当初在跟楚行云回家的时候在楚氏皇朝都城的那条街道上得到的。
因为她购买了许多人家店里的有趣的物件，店家含泪赠送。
这都被收藏在悠悠宝库之中。
从前用不上，没想到现在灵气断绝，灵火也在此界会溃散时，终于能有凡人使用的东西大出风头。
她知道楚行云并未深陷密林之后心情好了许多，就拍着凌风子的肩膀催促他说道，“快快。”
已经吃光了黑雾，这密林虽然还有些怪异的果子花朵什么的，可远远不及楚行云对她来的重要。
凌风子不再多说，取了一些附近黑雾干涸之后变得萎靡的树木，将这几个修士都整理好安葬下去。
他这才背着虞悠悠顺着那张模糊破烂的地图往一个方向走过去。
一路上遇到了一些散乱的修士的尸身，他都烧掉掩埋，也将一些暴露在外不需要耽搁时间的乱七八糟的法器捡起给虞悠悠收好。
幼崽就是一个小库房似的。
凌风子捡到就递给她，让她收起，一点都没有关于并不熟悉的幼崽回头扣下他捡到的宝贝不还会是什么结果这种问题。
他们走了四五天。
要不是有幼崽储物手镯里那些糕点果子还有水，凌风子不得不承认，他怕不是要跟密林之中那些修士一个下场。
饿都饿死。
直到眼前豁然开朗，凌风子都有些不敢置信，竟不敢迈脚……谁要是在林子里上过当，差点当了花肥谁都得有点警惕心。
他看着眼前一片的光明竟然还退后了一些，然后侧头跟美滋滋晃悠小脚的幼崽小声问道，“……是真的么？”
这一路上，他和幼崽乃是绝配。
一个什么都看得清什么都拥有什么都能吃掉，唯独腿儿短。
另一个啥啥都不行，却是体修大长腿，ῳ*Ɩ 良好的坐骑。
凌风子已经习惯都听虞悠悠的了。
幼崽探头看了一眼，“真！”
凌风子完全信任她，听到这里认真地先吃饱喝好，准备要是出了密林还有危险至少能跑得快。
等养精蓄锐有了力量，他大步流星背着虞悠悠就往密林之外走去。
灵剑砍开那些繁茂纠缠的枝叶藤蔓，他再一抬眼，却见得自己面前是一片巍峨的殿宇。
殿宇恢弘，却又有压抑至极的气息。
顺着那殿宇往更遥远的地方看，能看到无尽苍穹，苍穹的尽头又似乎悬空着一座巨大的金顶庙宇，庄重肃穆。
这是多日以来第一次看到天空，凌风子目光落在那遥远得仿佛在天空尽头的那座金顶庙宇愣住片刻。
那太遥远了，也不知是什么所在，不过现在不是在意的时候。
他就收回目光又将视线投落在近在咫尺的这片殿宇，略站了站，微微迟疑。
这片殿宇寂静压抑，给人的感觉心惊肉跳。
还没等他转头询问，刚刚还悠闲的幼崽突然趴在他的后颈上，发出威胁的声音。
殿宇不知何处的大门传来吱呀一声，在寂静空旷的地方格外心惊。
凌风子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刚刚还寂静的殿宇中，缓缓走出几个人来。
这几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戴华美，朝着这里走来，面容都带着森然与阴冷。
他们身上气息极为扭曲，可神情灵动，凌风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只觉得背后传来毛骨悚然的气息。
一阵阵黑雾自他身后扩散，将他整个人环绕在其中。
他被黑雾笼罩着，看仿佛有自我意识的黑雾不远不近地隔绝在他四周，就听背后幼崽警惕地抱紧他的脖子，冲着那几个走来的人大声嚷嚷，“我的！”
凌风子：……？
他一头雾水。
却见那行走而来的几个人再对上幼崽那恐怖气息，看着她身上翻滚着的黑雾后，最前方一个老迈的老者畏惧地看着张牙舞爪，似乎要吞噬所有人的黑雾露出敬畏的笑容来说道，“原来万古林中的元恶之念竟是被道友吞噬，真是道友机缘。自然……”
他目光阴冷充满恶意地深深看了一眼凌风子，却又畏惧地看了一眼横眉冷对的虞悠悠，笑容满面地说道，“还请道友切勿动怒。你身怀元恶，与我等都是同道……你的猎物我们都不会觊觎。”
凌风子：……
猎物？
他么？
……这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邪魔外道眼里，自己就是个被幼崽圈住霸占的猎物？
那她笼罩他的黑雾是什么？
……标记有主了的意思么？
第098章 第 98 章
青阳门首徒沉默一会儿, 迎着那几个快步走来的人，又觉得，给幼崽当猎物没什么不好。
管吃管喝, 这可太舒心了。
特别是他本能感觉到，要不是笼罩自己的黑雾过于恐怖，看那几人的样子不知得对他做出什么。
虽然这里依旧灵气绝迹, 那几个口称“道友”, 也应该是修真者的人身上也无灵气，可凌风子却又觉得他们身上存在着另一种恐怖的气息。
只要沾染, 就绝无生还之机。
说一句邪魔外道就没错。
特别是那锦衣老者口中的“猎物”……他就算不能完全想到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会觉得毛骨悚然。
倒是那几人已经到了他面前，哪怕依旧时不时不怀好意看他一眼，却不敢多看，而是对他背后的幼崽笑容满面，还说道, “日后吾等与道友就是同道了。”
这番话让虞悠悠思索了一下。
她也忍不住觊觎地看了看远处大片殿宇。
殿宇里外透着香喷喷的味儿，让她忍不住舔了舔小嘴巴。
对面几人迎着这吃了整片密林元恶尚不知足的小魔头也都沉默了。
老者勉强在脸上露出笑容, 忌惮地看着她, 试探地问道，“道友已在林中游荡多少年了？”
那元恶之念深存于名为万古林的密林，他们也曾经觊觎，却不敢更多窥视。
只知道那密林之中曾有无数想要重新前来殿宇的修士陨落在那里被元恶侵蚀……那是一片只有最恐怖的存在才能吞噬元恶一空得到他们也都觊觎的机缘的死地。
不过虽然高兴他们之中有多了重要强大的一员, 可就那个什么……恶人们在一起干活儿，也都会更恐惧更大的一个恶人。
他们高兴有了更多的帮助, 却也恐惧这从密林之中走出来的魔头也顺手把他们吞噬了。
虞悠悠见他们身上气息鲜活, 都是活人, 又看了看他们。
应该是被恶念侵蚀的生灵。
不知被侵蚀多少年，看样子已经无法无当日云檀仙君那样压制恶念清醒。
因为是生灵不能吃, 她兴趣寥寥。
不过这些人在这里许多年，也算是天外天的土著，应该知道这里的详情。
她一边白生生的小胳膊警惕搂住自己的坐……凌风子，一边问道，“咋？”悠言悠语稚气天真，然而自黑雾之中传出来又莫名毛骨悚然。
这群男女老少露出疑惑，凌风子缓缓开口说道，“我们……已经在此间不知年月，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了？”他一个猎物竟然还敢张嘴，不过看那小魔头紧张宝贝他的样子，似乎还暂时挺喜欢他。
不过也就是暂时吧。
只要小魔头对他失去兴趣，那几人对视一眼看向殿宇一侧的一个巨大的玉池。
凌风子与虞悠悠都看不见，那玉池之中也有几根巨大铜柱，铜柱之上都有扭曲捆绑的尸首，刀痕叠叠。
只有那老者沉吟片刻，心中也认定他们乃是不知年月的恐怖存在，便笑着说道，“好叫道友知道，我等乃恒国天师，如今恒国为我等唯命是从，正与那些不开眼的皮毛畜生征战。道友既然现世，我等如虎添翼，必如元恶之愿破碎屏障，征伐天外之界。”
他对着虞悠悠说话，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虞悠悠竖起耳朵听，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所谓天外之界应该就是自己所在的修真界。
也就是说这群人也跟他们一样想要突破屏障去往对面的世界。
……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然而幼崽正默默地转动她那不大机灵的小脑袋，凌风子的脸色却已经变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这群人一眼，见他们都魔念加身，这样的人若是流落到修真界怕是修真界的祸事。
头一回凌风子感谢了一下天外天不易开启，之后又慢慢地问道，“皮毛畜生？”这恒国看起来是被这些人控制自然危机重重，然而他又听到另外的存在。
“无需顾虑那些畜生。自从千年之前灵气空荡，那些家伙就再也无法生出灵智也无法化形，野兽一般。就算一时阻挠我等破碎此界，只要有道友几位帮忙，将元恶之念传播过去，他们也只会自相残杀。”
老者哈哈大笑，虞悠悠却默默攥紧了小爪子。
听他们口中所言，与恒国在抗衡的应该是一些妖族。
只是灵气断绝，妖兽的后代也无法再生出灵智，也没有办法化身成人了。
可哪怕是这样，阻挠这些坏蛋离开天外天的都是好妖族。
“贱畜。”幼崽就对着这几个坏蛋骂道。
这几个恒国天师看着小暴脾气的魔头目瞪口呆。
若不是她浑身黑雾恐怖，一个不好就有吞噬他们的恐怖危机，突然被这样辱骂怕不是早就把她千刀万剐。
然而面对喜怒不定，说翻脸就翻脸的魔头，这几人忍耐着。
那老者思索片刻试探地对攥着小拳头骂骂咧咧的幼崽问道，“道友是嫌我等无能？……也好，道友既然出世，就该魔压此界，与我们一同努力释放此界之恶，攻上万佛塔，一同破开此界。”
他提到万佛塔的时候目光落在天边的那座金顶庙宇之上，阴森说道，“若不是万佛塔还镇压着此界大半的元恶之念，我们怎么还会在这里拼命筹谋不得进展。”
他又期待地看虞悠悠说道，“道友也得元恶，虽不及万佛塔中被镇压的元恶那么强横……啊！”
他只觉得那幼崽挥手，一道黑色袭来，自己一个耳光被抽得晕头转向。
到底已经不是拥有灵气的修士，老者一张脸皮开肉绽，趴在地上半晌不能动弹。
“我！”最讨厌说自己不如其他恶念了，虞悠悠眼中黑雾缭绕，大声骂道，“最强！”
恶念，哪怕是同源而出，同为元恶，她也肯定是最强的。
她泛起滚滚黑雾，杀气腾腾看着这群家伙。
顺利融入坏蛋行列。
她是来加入他们的。
“等等。”凌风子却低声劝道，“他们还有利用价值。”这些所谓的恒国天师能控制恒国，而且还深藏许多秘密。
凌风子觉得他们还可以留一留，等卸磨了再杀驴也不迟。
虞悠悠听劝，点头，又盯着那几个慌张起来，畏惧得浑身发抖的所谓恒国天师叫道，“仆人！”
“日后你们就是她的仆人。”
凌风子解气地说道。
猎物肯定比仆人高级。
“是……是吾等唐突了。”要说许是弱肉强食，挨了一耳光的这几人顿时不敢跟虞悠悠“道友”这般称呼，垂头恭敬地说道，“愿为尊上差遣。”
那老者也不敢吭声，捂着血流满面的脸颊虚弱地说道，“是在下冒犯尊上了。请尊上宽恕。”
这小魔头一副喜怒不定的样子，谁还敢跟她在一块儿。
那老者紧张得发抖，突然眼前一亮，与身边众人对视一眼忙说道，“尊上许久未出世，想必无趣。之前恒国国君染病，恒国奏请吾等，说要另立国君。尊上不如一同下山，看看那恒国改朝换代要流多少鲜血，也以鲜血为尊上献上庆祝。”
虞悠悠微微颔首。
她确实需要遇到更多的人，才有可能打听到大师兄的下落。
“还能正赶上与妖族的争斗，届时尊上喜欢灭杀多少生灵都全凭尊上。”
这小魔头看样子更喜欢马屁，老者顿时放心几分。
虞悠悠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恢弘的殿宇中片刻，又看向这群恒国天师。
他们疑惑地看她。
幼崽不快，觉得他们不跟自己心有灵犀，伸出一只白胖的小爪，熟练地搓了搓。
“孝敬。”她大声明示。
这群坏蛋看样子在此界生活得挺滋润的，必定有许多宝贝。
哪怕都已经失去灵气不能动用，可也没关系……等重回修真界，重新得灵气氤氲，那些宝贝不就又恢复了么？
黑雾笼罩着小家伙儿觊觎贪婪的目光，这群修士颤抖了半晌……此间元恶也不知道孕育了一个什么出来，这魔头是真恶啊！
他们也是被魔念侵蚀的人，按说都是同类，可看样子这魔头一点亲近的意思都没有。
许久之后，修士们引狼入室，请他们进入殿宇。
就不说凌风子背着幼崽在殿宇中走了一整圈，将所有虞悠悠指点的宝贝都收入囊中。
亲眼见到明明灵气断绝，这小魔头竟然还能开辟芥子空间将所有的宝贝都轻松取走，这群人更加畏惧。
然而面对极恶之人虞悠悠半点心软都没有。
她重新从殿宇之中出来，看似无动于衷地将黑白分明的眼睛投向那满是鲜血与尸骨的玉池片刻，收回。
凌风子闭了闭眼睛，却没有说话，就听虞悠悠已经高高兴兴地跟那几个脸色发青的恒国天师说道，“回礼。”
她的胖爪上好些个黑雾凝聚的圆滚滚珠子滚动着。
“元恶之种？”这是传闻中能让人同样化身元恶，拥有强大力量的魔种？
这群修士顿时激动起来。
“嗯嗯。”幼崽点头，弯起眼睛善良地说道，“拿去。”
天外天灵气断绝抽空，黑雾却不受这份限制。她就帮帮忙，雷珠在内，黑雾包裹在外。
谁想吞服一颗就有福了。
沐浴雷霆，化为灰灰。
也算是回报他们做下的那些玉池之中的恶行了。
“多谢尊上赐予。”众人双手接过，在幼崽欣慰的目光里各自吞服。
“慢慢……”虞悠悠也很开心，笑呵呵地说道，“消化。”等他们引他们下山去了恒国，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就把黑雾收回，送他们天打雷劈。
这群人觉得小魔头好歹也算当了一回人。
不过心疼地扫过背后连金箔都被剥落，显出荒凉的大殿，他们还是更希望把她送走，去祸害其他人。
“我送尊上去恒国散心。”那老者被推搡片刻，只好苦闷上前说道。
第099章 第 99 章
日当正午, 一队轻骑立于山前。
一名身穿盔甲的魁梧禁卫快步走到这队轻骑最前方，一个身量极高颇具威严的女子面前。
这女子一身劲装，端坐于马上面容沉稳, 不怒自威，一双眼紧紧盯着那巍峨的群山静默，见禁卫上前便问道, “如何了？”
她看上去年二旬上下, 那禁卫却并不敢因她年轻就怠慢，垂头恭敬地说道, “禀告公主，已经命人进入万古林查探。”
前一阵子恒国边界，那曾经吞噬了无数人的万古林突然豁然开朗，曾经笼罩在万古林中的那无尽能够蛊惑人心的魔念荡然无存。
这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
如此惊变顿时引来众人重视，毕竟那万古林自从千年之前出现了魔气之后就一直影响着恒国附近, 令无数人受到侵蚀，变成了丧心病狂的存在。
如今那些魔念骤然不见, 不仅令人疑惑, 也让人不安。
的确会让人不安。
从前魔念只被约束在万古林，哪怕逸散也很细微。
可若是魔念不受禁锢，从此扩散到此界各个角落，那此界怕是就再也无法存续了。
因万古林之变, 恒国命人探查其实也冒着极大的风险。
毕竟尚且不知道万古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其中是否还存在无法抵御的危机。
想到这里，女子垂头, 看着自己满是薄茧的手, 目光复杂。
自从千年之前灵气断绝, 此界就再无修真者，他们这些人在与那些恶念抗衡之中落入劣势。
为了能够延续此界生灵, 他们开始精学武道。然而凡人寿命短暂，也不知这一代代地继续下去，他们这些生灵的命运会延续何方。
想到今日将要迎接之人，之后要在皇朝之中做的事，女子合目，却在此刻听到禁卫匆匆说道，“公主，天师已经来了。”
自这些禁卫眼前，那群山之中缓缓走下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
这人身着华服，苍老的面容……满是血痕。
只远远看了一眼，女子目光微微阴沉，然而很快就做出恭敬的样子，下马，亲自带着几名紧张的高大禁卫走到这老者面前施礼说道，“见过天师。”
她极为恭敬谨慎，小心翼翼，那老者一边摸着脸上的伤疤，一边高高在上地应了一声。
这番态度本就是双方习惯了的，女子并未不快，神色也越发小心，然而却听那从来高高在上的老者突然用恭敬的声音赔笑说道，“尊上，这就是恒国国君长女明仪。尊上初次下山，日后若有差遣，只管随意使唤她便是。”
这般讨好的声音让名为明仪的女子微微诧异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就对上那老者身后也慢慢走到众人面前的两个人来。
其中一个高挑英俊的年轻人，他的嘴角正微微抽搐，似乎在遭受什么巨大的刺激。
那令她忌惮的老者面对的却并非是他，反而将更讨好，几乎卑躬屈膝的目光投向这年轻人的怀里。
却见一颗白白胖胖的幼崽从年轻人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
无辜单纯，天真懵懂。
她揉揉眼睛，像是刚刚醒来。
明明是这样无害的孩子。
可是……女子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泼下。
“尊上？”她喃喃自语。
她本以为所谓的“尊上”乃是那看起来就很傲慢的青年，然而亲眼见到却发现，那竟然是对一个年幼的孩子的尊称。
这个孩子……
“大胆！放肆！怎敢直视尊上！”老者见她竟敢直视虞悠悠，顿时大声怒斥。
“呸！”虞悠悠就很不喜欢这种欺负人。
虽然这恒国听那老者得意洋洋的炫耀就知道乃听命于恶念跟着做了坏事，这面前的女子也未必是如表现出来这样良善，可她本能地不喜欢这样。
她唾了一口。
见拍到马腿上，老者急忙不敢说话，只躬身笑着说道，“请尊上上辇。”这恭恭敬敬的真是前所未闻，名唤明仪的女子心中一凛，不敢再多看。
这么多年，恒国天师就没干过什么好事，也从没有对谁这样恭敬。
能得一声“尊上”，这不得是个祸世的魔头啊！
哪怕那孩子生得再玉雪可爱，让人看见一眼只觉得亲近，半点都生不出敌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清澈单纯，莫名就让人信任，可她一边死死掐住自己让自己清醒一些，一边跟在他们的身后，看着他们都上了极为华丽的宫辇。
老者低声对那孩子解释说道，“这是国君长女明仪公主，日后皇位的有力竞争者。这些皇族野心勃勃无论男女，都想继承国君之位。人心……呵！”
老者讥讽了一声，明仪死死咬紧牙根，忍耐片刻，又对他们施礼，这才带着他们一同疾驰。
虞悠悠趴在凌风子的怀里好奇地看这天外天中凡人生活的世界，就见这恒国应该极辽阔，而他们出来的密林与殿宇之处乃是恒国边境。
哪怕一路疾驰，她也见到了一些此界的风景，就觉得和自己所在的修真界其实分别不大。
无论是路边一闪而过的劳作的百姓，还是那些护卫在各处的卫士，甚至连建筑也都和修真界差不多的样子。
小家伙一边吃着放在辇轿上的点心茶水，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殿宇的方向。
他们离开好几天了，那些雷珠应该已经送了殿宇之中那些坏修士上天。
唯一留下来的，就是给自己带路来到恒国，对自己同伴都化作灰灰毫不知情的这个老者。
想想等探查完恒国到底都有什么坏蛋就能送他们团聚，幼崽不怀好意地搓了搓自己的胖爪。
凌风子在那老者恶意的目光里一边给幼崽擦她的小花脸，一边在心里骂。
仆人得意什么！
他可是尊上的猎物，被标记过，高尚着呢！
“恒国国君命数都短，可惜了。”见凌风子如此狗腿，老者心中冷哼一声对虞悠悠赔笑说道，“若是能长命一些，想必会更加有趣吧。”
他的话引来那些禁卫敢怒不敢言的目光。
虞悠悠看了一眼这些护卫着辇轿的禁卫的脸色，又嗅了嗅，歪了歪小脑袋……这些人身上没什么香甜味儿的样子，似乎并未受到那所谓元恶之念的太过侵蚀。
不过既然老者一副智珠在握，完全能控制恒国的样子，虞悠悠把擦干净的小脸儿往凌风子怀里一埋，不理不睬。
她小小一颗，软乎乎的，完全没有凶神恶煞的恐怖。
可恒国之人却因那老者的尊称不敢小觑她，一路往恒国都城而去。
趁着这个时候，虞悠悠戳了戳凌风子的胳膊。
后者心里生气她喜新还不厌旧，一边对伴行在侧的明仪公主缓缓问道，“最近可有生人闯入恒国？”
这小崽子趴在他的怀里还不忘了楚行云，可真行。
青阳门首徒气得不行，脸色就有些紧绷阴沉。
然而他神色清明，对那老者有厌恶之意，也不随意辱骂他们，明仪公主心中揣测他的身份，恭敬地说道，“并未有这样的禀告，尊……”
“叫我仙师就好。”见这传闻中意图破坏此界屏障的恒国公主并非极恶之人，怀里的幼崽对她没什么饥饿的兴趣，凌风子脸色缓和很多，说道，“不必这样多礼。”
他看起来很和气的样子，明仪公主在心中揣度再三，冒着风险轻声问道，“仙师可是要寻人？我愿效力。”
若是那老者，当她这样大胆探查怕是就要掏她的心出来以儆效尤。
然而那对面英俊傲慢的年轻人却像是迟疑了一下，垂头看怀里昏昏欲睡吧唧小嘴巴的幼崽，又说道，“是有这么个人，劳烦你了。”
因还不知恒国是敌是友，凌风子并未言明楚行云的身份和与自己的关系。可这样客气，明仪公主越发深思起来。
虽然那老者对二人的态度与众不同，格外尊敬，然而这两人却并非像是极恶之人。
可若非与那些山上的天师一丘之貉，又怎会和他们混在一起，还被如此恭敬。
各怀心思的他们一同到了都城。
抵达都城宫门口，明仪公主目光复杂一瞬，然而很快就低头，送他们一同入内。
虞悠悠在密林之中吃了一顿饱的，可也不拒绝再吃点好吃的。
一进了这皇宫，就见宫殿奢华不必说了，只见那些宫娥禁卫侍立两侧，最前方站着的是一个面容严肃的衮袍中年男子，另一侧还站着个英姿勃勃的年轻人。
这两人率先而立，站在众人之前。
老者看了一眼，又漫不经心将目光投到最上首空缺的龙椅上，缓缓说道，“国君又缺席了么？这一代的国君还是不那么康健……罢了，那就换个健康的，嗯？”
他处理一国之君就像是处理垃圾，严肃的中年人拱手说道，“都听天师之命。”
他话音未落，老者已哈哈大笑，挑眉玩味问道，“那下一代国君应该是挑咱们国君长女明仪公主呢，还是该挑……”他戏谑的目光落在那站在一旁紧紧攥着拳头的年轻人身上说道，“挑咱们的二皇子呢？”
“我为长女，当为储君。”明仪公主上前拱手。
中年男人看向她的目光闪过一丝悲戚，却并未多言。
那一旁的年轻人却快步上前，避开明仪公主警告的眼神大声说道，“我乃君父皇子，自然当接掌皇位。皇姐年长，当辅佐我摄政。”
这样争夺起来，然而虞悠悠看着这两个皇家子弟，见他们面容都带了坚韧决心，又觉得这不像是普通的争权夺利。
恰在这时，就听那老者在她耳边恭敬地说道，“无论是谁为国君，都还请尊上赐下元恶之种，种魔其身，控住他们心神，令他们日后为吾等所用。”
第100章 第 100 章
幼崽愣了一下, 转头看这老者。
“种魔？”她指了指面前那两个年轻人。
“自然，若不身负魔念为吾等驱使，怎有资格为恒国国君呢？”老者就带了几分得意地对虞悠悠解释说道, “恒国国君虽然大多短命，可一代代必然身负魔念为我等奴仆，他们……”
他不屑地扫过恒国这些低下头去的皇族还有臣子, 冷哼一声说道, “若敢背叛，吾等心念一动, 恒国国君的魔种就会引爆，令他们都化作灰灰。”
不过显然活着的凡人比灰灰更有利用价值。
倒是虞悠悠若有所思地问道，“光他？”
怎么就只给恒国国君种下魔种？
既然都要操纵这些凡人，挨个种一个魔种不是更简单，都用不着威胁他们了么？
老者沉默了。
“……魔种凝聚极难, 若非尊上，吾等力有未逮。”此界的元恶之念大部分都被镇压在天边万佛塔中, 余下的都被禁锢在万古林中。
他们这些人被恶念影响也都是因比较接近那密林罢了。
要凝聚魔种需要耗费大量的恶念, 他们十几年能凝聚出来一枚就不错了，真以为都跟小魔头似的，一抬爪就好几十颗？
“这样。”虞悠悠用“你们真菜”的目光看着老者，又转头看了这些恒国人很久。
她安安静静地托着小下巴看他们争夺国君之位。
谁成了国君就要吞服恶念, 违背本性成为恶徒为人驱使。
他们却依旧努力争取只为了保住旁人。
“悠悠累了，今日暂且歇息。”凌风子也开始觉得恒国人似乎并非什么恶毒之人, 也并未受到恶念侵蚀。
只是想想那所谓的缺席了的恒国国君, 他谨慎地把小家伙抱紧在怀里, 对那老者打量了几眼之后冷冷地说道，“若没有悠悠, 你是不是也应该还有一枚魔种要赐下？”
虞悠悠出现是个意外，可恒国国君换代却是当务之急，他不信老者手中没有已经成型的魔种。
总不能开天窗吧。
见他对自己很不客气，老者顾忌地扫过虞悠悠敢怒不敢言，拿出一枚魔种。
“拿来。”凌风子见这不是幼崽的零嘴么，劈手抢过，喂给幼崽。
他现在是幼崽家的，当然得给她喂得白白胖胖。
……绝不输给楚行云！
虞悠悠张嘴，吧唧着小嘴巴就把这小小一颗魔种咔咔吃了。
大概是因为最近吃得丰盛，这仅存一些恶念的所谓魔种有点寡淡了，不及那密林中的黑雾来得口味厚重醇香。
“废物。”做的饭一点都不好吃。
幼崽不满意地指指点点。
见那老者脸色扭曲，她挥着小手说道，“有我。”
她一副很可靠的样子，老者虽然心疼魔种被吞噬，然而想想小魔头的能力到底罢了。
他停歇下来，对那严肃的中年人吩咐说道，“开宴吧。”他对虞悠悠抱怨说道，“这一代国君体弱，只能由他弟弟摄政。好在国君的子女都还康健，省不少心。他们那些小心机……呵呵！”
他不是看不出所谓那些国君的猫腻。
可看着他们前仆后继却最后坠落魔道，不是更有趣么？
虞悠悠对这种恶毒想法一点都不感兴趣。
明仪公主姐弟一时看着这当场吞噬魔种，眼底泛起淡淡诡异雾气的孩子更加紧张。
他们不着痕迹地看凌风子的方向，却见后者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把那些精致筹备的菜肴夹起来喂给她。
小家伙儿张着小嘴巴嗷嗷待哺。
英俊青年格外耐心。
他看来也对那老者口中的各种恶毒言行极为不满，明仪公主见他与他怀中那诡异的孩子之间的往来，下意识联想到什么……此情此景，倒是有几分国君与摄政之间的关系。
一个身负魔种浑浑噩噩，一个在前朝摄政统揽全局，却并未被赐下魔种被侵蚀神志。
动了动手指，明仪公主探身对凌风子恭敬地说道，“若仙师对菜肴有所不喜，一定告知我等。”
“挺好的。”凌风子不大在意饮食享受。
青云门首徒勤勉修炼，跟爱享受华服美食的楚行云可不是一样的。
他，他天天吃辟谷丹都没吭声呢。
“那尊上……”
凌风子默默麻了一下，垂头看吃得很香的幼崽，嘴角抽搐地说道，“悠悠爱吃。”
他唤她这样亲近，明显并非敬畏。
明仪公主笑着说道，“您兄妹感情真好。”
这话已经是极大的试探，明仪公主紧张得不能呼吸。凌风子愣了一下垂头，对上小仓鼠一样鼓着胖腮吧唧小嘴巴的幼崽的大眼睛。
他抿紧嘴角，并未否认这句话，抱紧小家伙。明仪公主心里砰砰乱跳，却觉得自己猜到了。
这是一对兄妹，应该感情极好。
所以，哪怕幼妹成魔，兄长也不舍将她放手。
哪怕她危险至极，危险到让那老者都恭恭敬敬，可他依旧不离开她，陪伴她。
这么想想，都是天涯沦落人啊！
心念急转，明仪公主就想到之前这对兄妹要找的人，那恐怕也并非普通人。不过究竟那人是好是坏，她倒是想跟凌风子单独问问。
见她如此大胆试探猜测，一旁的中年人难免紧张担忧，唯恐她一着不慎中了老者的陷阱误了她自己的性命。
可明仪公主却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还是觉得这对兄妹与那老者看似同路可其实又并不和睦。
正在心里想着心事的时候，就听那老者不快地吩咐说道，“那些妖族已经耽误我们太久了。再多多增兵，联合诸国与那些妖族一绝死战，快些尝试打开此界屏障，要不然……”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然要等到什么时候。”
灵气断绝，哪怕他们从前都是极强悍的修士，也靠着恶念秘法延续寿元到如今，可恐怕也再也熬不过下一个千年了。
为今之ῳ*Ɩ 计，只有破碎屏障进入灵气充裕之地，重新引灵气入体才能焕发生机，也能将恶念传播到那一界。
恒国众人诺诺。
虞悠悠却趴在凌风子的怀里吃饱喝足，看着这耀武扬威的老者片刻，歪了歪小脑袋。
“没用。”她就跟凌风子咿咿呀呀地说道。
她已经来到恒国，见过他们皇族之人，就觉得……似乎并不是与那些恶人同流合污之辈。
既然这样，那这老者还有什么用处呢？
凌风子听到这一句，豁然翻案跳起，手中灵剑一剑劈落。
电光火石，那老者尚未反应过来，头颅已经落地。
然而那头颅之上黑雾翻滚，转过来，一双阴森的眼睛死死盯着凌风子说道，“你敢伤我！”
那些黑雾浮空，将他的头颅托起就要重新回到同样翻滚黑雾的脖颈上。
幼崽在这时候拍了一下小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刚刚为这惊变惊呆不能动弹的恒国众人就见得黑雾之中突然一道狂暴雷霆炸开，哪怕瞬息就被抽空灵气消散，然而那瞬间的雷霆之下却绝无腐朽的凡人之躯能够抵御。
那老者只一声惨叫，顷刻灰飞烟灭。
凌风子与虞悠悠这么快的速度，明仪公主都没来得及反应。
等她总算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不由震惊地看着这对兄妹。
“两位……”
“坏。”幼崽奶声奶气地说道。
“这人魔念加身已然为恶，我……我们兄妹见诸位受他所制并非情愿，也受他荼毒，所以就想着出手帮帮诸位。”
凌风子顿了顿，见这些恒国人半晌无语，平静地说道，“我与他们并非同伙，乃是正道并不为恶。不过若你们不信……”他微微抬了抬下颚傲慢地说道，“爱信不信。”
只不过是路见不平，又没有非要他们报答。
凌风子素来傲气，自然学不会和气亲切。
倒是明仪公主反应过来忙起身郑重说道，“多谢两位仙师出手帮忙。”
“没什么。”凌风子鼻孔朝天地说道，“不过既然你们非要道谢，那不如讲讲此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跟恶徒在一起听他们讲故事都不开心，如今正好可以通过这些恒国皇族知道此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仪公主微微一愣，疑惑地问道，“两位想知道什么事？”
这两位怎么像是避世之人，似乎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难道是因幼妹入魔，兄长不得不带着她离群索居，所以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
“与妖族争斗是怎么回事……知道了！”凌风子郁闷地对明仪公主说道，“还得先找个人。”回头就套楚行云麻袋！
幼崽一边摸着自家小金龙的尾巴，一边美滋滋地用力点头。
只要恒国人不是奸恶之徒，那她就能请他们帮忙寻找自己的大师兄。
她和大师兄分别已经太久，心里没有一时不在担心他，想念他。
小金龙默默叼着尾巴藏在她的衣袖里想，它比楚道君应该在幼崽这里的地位更高一些。
毕竟是愿意在梦里也想见的地位。
这一地位暂时无人能撼动，金龙放心了些，依旧在她的手臂上闭目养神。
金龙，大气！
“是怎样的人？”
“……关系也还行。”见恒国那被称作摄政王的中年男人问，凌风子皱眉说道，“他现身之处必有声响，异动必然极大，还请尽快找找他。”
根据虞悠悠的描述，楚行云应该跟他差不多的情况，乃是从空中掉落。
那好大一个人砸落进地面必然有很大的动静，凌风子倒不希望楚行云就这么死了。
那可是他宿命的对手。
怎能憋屈无格地陨落在这么一个小地方。
中年男人急忙命人去办这件事。
明仪公主见这对兄妹很好说话，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不知仙师可知道，万古林中元恶之念清空不见的原因。”
那是会让人畏惧的邪魔一般的力量，被侵蚀之后仿佛将人拉入幽冥一般，人都成了恶鬼……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恒国天师们所在的殿宇因为距离那里太近深受侵蚀，天师们全都变成可怕的样子。
她对那些元恶之念充满畏惧。
凌风子沉默片刻，紧了紧怀里一脸无辜懵懂的幼崽。
“运气好已被净化了，诸位不必担心。”他云淡风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