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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1章 ep.71 塔罗馆一游

    朱晚晚那边收到了沈玉的短信:小鱼已经出发了。

    十五分钟后,朱晚晚接到了小鱼,给沈玉发短信:她已经到了。

    小鱼:哥哥,我到了,已经很晚晚汇合了,你就放心吧。

    沈玉同时收到了小鱼和朱晚晚的两条短信,这才放下心来。

    朱晚晚收了手机,才打量小鱼:“今天天气这么好,怎么也不穿裙子?你的腿型很漂亮啊!”她说着又道:“我发现你在学校也经常穿校服,你那么瘦,穿校裙肯定漂亮。”

    “裙子不方便,我喜欢穿裤子。”小鱼说,又给朱晚晚秀他的马尾辫:“哥哥给我梳的,好看吧?”

    “好看!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头绳?”

    “好啊!”

    “那先等公交车。”

    “从这里过去要坐几站?”小鱼一边说一边低头在包包里找硬币。

    “我给你刷卡吧,我有公交卡。”

    “不用了,哥哥给我准备了好多硬币,好重,最好用掉一点。”

    “也行。”朱晚晚有些好奇了:“小鱼,你身上的衣服和包包是你自己挑的还是你哥哥给你挑的啊?”

    小鱼今天穿了一件米色圆领长款卫衣,外面是卡其色连帽外套,下身是黑色铅笔裤,显得他的两条腿又长又直,非常漂亮,看起来元气满满青春年少,也难怪朱晚晚想看小鱼穿裙子了,她觉得小鱼穿上裙子一定更甜美。

    “哥哥挑的啊。”小鱼只要有穿的就好,什么样的都无所谓,而且他怕麻烦,倒是沈玉耐心比较了男孩和女孩的衣服,给小鱼选了一些自在偏中性化的衣服,尽管女装也时刻备着,但是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小鱼很少穿标志性的女装外出。

    “你自己怎么不挑?”朱晚晚问。

    “反正都可以穿,而且平常也穿不到,还有就是我很快就会长高的,衣服也不需要买太多。”小鱼说得条条在理。

    朱晚晚有些羡慕:“如果我的身材跟你一样,我肯定买多多的衣服。”

    “你少吃点零食,多吃点蔬菜,现在其实胖一点没关系,再大一些还是瘦一点好看,但不要像我这样瘦,你稍稍控制一下饮食就可以了啦。”小鱼说话很直白,不过朱晚晚的脾气很好,说这样直白的话朱晚晚根本不会生气,这也是小鱼能和朱晚晚成为朋友的原因。

    小鱼从小就和师兄们在一起,有时候不乏勾心斗角的事,虽然也有性格处得来的师兄或师弟,但在沈宅里练功任务重,压根没有这样悠闲聊天的时间。除此之外,他们终日都被关在宅院里,谁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而且自从小画眉的事发生后,小鱼对沈宅的所有认识全盘崩塌,只觉得里面乌烟瘴气的。

    现如今他进了学校,交到了朋友,是那时的他根本无法想象的事。

    不过也因为他从小识人就深,反而是朱晚晚这样的性子深得他心,他们说话互相都是直来直往的,彼此都真心相待,没什么心眼。

    “可是好难啊。”朱晚晚眨了眨眼睛说,她实在是太喜欢吃了,这世上的美食可太多了。

    “等你什么时候有决心了,应该会主动控制饮食的。”小鱼这样说。

    “也许吧。”作为一个吃货,朱晚晚很怀疑这个“决心”到底会不会在自己的身上发生。

    两人说着话,公交车很快就到了,他们一前一后上了车。

    下车就是大商场,里面人头攒动,幸而场地很大,如今小鱼已经能够自如地在这样的地方来去了,他有些开心地用手机拍拍这个又拍拍那个,准备多拍点回去给沈玉看。

    而朱晚晚一到商场就买了一杯奶茶,小鱼平常很少喝这些,这会儿也跟着朱晚晚买了一杯捧在手里,时不时就喝上一口。

    “好喝吧?”朱晚晚问他。

    “嗯,好喝的。”小鱼选的是一款经典港式原味珍珠奶茶,茶香和奶味混合,三分糖,不太甜,的确挺好喝的。

    “我就说吧!”朱晚晚忽然将自己的递给小鱼问:“你要不要尝尝我的?”

    朱晚晚选的是奶茶店刚推出的限定款,叫布蕾脆脆奶芙,一听就觉得热量超大,但说实话小鱼还是挺好奇的,不过他实在不习惯和除了沈玉以外的人同喝一杯饮料。

    大概看出来小鱼的迟疑,朱晚晚抽出吸管,打开盖子说:“这样可以吗?”

    “可是这上面都是奶油,喝得到吗?”小鱼舔了舔嘴唇说。

    “喝喝看,应该可以喝得到的。”朱晚晚说。

    小鱼便接过奶茶,试着喝了一口。

    由于尝到了奶油,和奶茶一起入口口味非常独特,小鱼眼睛一亮道:“好甜,但好喝的。”他本来就喜欢吃奶油蛋糕上的奶油,只是一直记得沈玉说奶油吃多了会拉肚子,所以总是很注意,他也以为奶油就只有在蛋糕上会出现,这还是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奶茶上也会加奶油。

    “是吧!”朱晚晚笑了,眼睛眯了起来,肉乎乎的脸显得十分可爱:“可好喝了!”

    两人没忘了今天出来的主要任务——挑礼物。

    “你没想过给你哥哥买衣服吗?”朱晚晚经过时装店前问小鱼:“你的衣服都是你哥哥给你挑的,你也可以给他挑吧?”

    “可是我哥哥的衣服都是定做的。”小鱼有些困扰地道。

    其实以前他的衣服也都是定做的,沈宅里有好多裁缝师,他们都是编外人员,对偏宅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因此火灾前就被沈玉转移到了安全地点,沈玉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少爷,现如今他们还在为沈玉做衣服。

    只是他的衣服却不方便做,因为对外小鱼已经葬身火海了。

    朱晚晚咋舌:“你哥哥什么来头啊?家里是不是超有钱?”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哥哥说不会饿着我,而且他因为要养我的缘故已经开始工作了,都没念书。”小鱼的语气很是心疼。

    朱晚晚却有些羡慕:“我不喜欢念书,可惜我不念书找不到工作。”

    小鱼闻言道:“我喜欢念书,不过我好像没问过哥哥他喜不喜欢念书。”

    “或许你哥哥不喜欢念书更喜欢工作呢?”朱晚晚说。

    小鱼想了想,觉得似乎也不无这个可能,不由地道:“那我回去问问他。”

    两人聊天多逛店少,主要还是大商场里什么都一目了然,没什么可买的,很快两人就出了大商场去到附近的一条商店街上逛。

    商店街上的花样比大商场要多,连续走了几家卖小玩意儿的店,小鱼东看看西看看,虽然没买却很有逛店的乐趣。

    “这是什么店?”走到在一家外面装饰得锒铛漂亮的小店面前,小鱼往里面看去。

    然而透过玻璃窗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黑漆漆的,显得非常神秘。

    小鱼在店外探头探脑看了会儿,抬头见店招上写着“塔罗馆”三个大字,明明字是认得的,就是不知道这是什么。

    “塔罗馆,塔罗牌吧,应该是一家占卜的店,你没听过吗?”朱晚晚说。

    “没有。”小鱼摇摇头。

    “那我们进去看看吧。”朱晚晚对塔罗牌挺有兴趣,便提议。

    “好啊!”小鱼好奇得不行,跟着朱晚晚就进去了。

    玻璃门上其实贴着一层很薄的遮光纸,难怪看不清里面,但是推开门,随着门铃响起,小鱼依旧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幽黑而又神秘的空间。

    里面意外空旷而深幽,四个角落都点着蜡烛,空气却不显得窒闷,还有一种幽幽的好闻的香气似有若无地漂浮在整个空间内。

    因为里面安安静静的,背景乐声非常轻,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因此乍一进入,朱晚晚和小鱼就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声和呼吸声。

    墙上似有暗纹,上面装饰着各种各样古老的信件、照片和黑色的玫瑰花。

    屋顶做的很高,装饰成了星空的样子。

    另有一面墙立着的博古架上摆着许许多多瓶瓶罐罐和盒子,每一只都非常精致漂亮,也相当复古。

    整个空间正中央是一张黑色的长桌,桌上摆着各种卡牌和工具。

    “欢迎光临。”一个偏中性的女声自空间深处传来,两人转头看去,就见一块黑色的布帘掀起,一个身穿吉普赛裙装的漂亮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朱晚晚和小鱼还来不及开口,女子便道:“你们想了解什么?学业、爱情、过去或者未来?在我这里都能得到解答哦。”

    小鱼需求非常单一,一听就立刻道:“我想问生日礼物买什么好。”

    女店主反而被他如此浅显的需求给震得一愣,随即笑道:“生日礼物啊,当然也可以,不过你不问点别的什么吗?卡牌占卜只能占出大致的方位,可没法指引给你具体的物品哦。”

    “这样啊。”小鱼乍听以为占卜无所不能,此刻便觉得有些失望。

    女店主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长得挺漂亮却对占卜一无所知的花样少女,露出起标准的营业式微笑引导她道:“小妹妹可以问问爱情的嘛!”

    “我有喜欢的人了,不用问啦。”小鱼立马道。

    女店主一怔,觉得眼前的少女年纪还小,便道:“爱情和喜欢的人不一样哦,爱情是将来会一直在一起的人。”

    小鱼却毫不犹豫地道:“那我也不用问,爱情我也有了。”

    好吧,好看的女孩总是受欢迎的,问题是你真的能确定吗?只是她毕竟是个开店营业的,客户至上,女店主于是只能继续保持笑容道:“所以你的生日礼物就是要送给心上人的,是吗?”

    “嗯嗯!”

    “行吧,那我来帮你占卜一下,什么方位能帮你找到最合适的生日礼物。”女店主伸手示意,让小鱼在长桌对面的椅子上入座。

    “好!”小鱼兴致勃勃坐了下来。

    朱晚晚对占卜也很有兴趣,凑到一边安静地看。

    女店主取出一副牌,放在绘有五芒星图案的桌布上,然后对小鱼说:“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只专注想礼物这件事,然后将这些牌洗一遍。”

    “洗一遍?怎么洗?”

    “你玩过扑克吗?”

    “没有。”小鱼从小除了练戏几乎没有别的娱乐。

    行吧,看来是个乖乖女。女店主心说。

    “洗牌就是将这些牌弄乱,像这样。”女店主示范了一遍。

    小鱼点头表示明白。

    “那重来,我换一副牌。”女店主从长桌的抽屉里又取出一副牌。

    小鱼见到明显不一样的牌,不禁问:“这也是塔罗牌吗?”

    “嗯,也是塔罗牌,只是版本不一样。”女店主见小鱼一脸好奇,就给她简单科普了一下塔罗牌的来历和占卜方式。

    “那些呢?”小鱼指了指墙上展示的卡牌:“也是吗?”

    “那些盒子里有一部分是神谕卡,和塔罗牌有一些区别,你喜欢的话,一会儿可以挑一副牌,我给你讲怎么用。”

    “好啊!”

    “那我们开始吧。”

    “嗯!”

    小鱼照着女店主的指示洗牌、切牌、抽牌。

    只是由于小鱼的问题再简单不过,女店主选用的牌阵也十分简单。

    不过连续抽出的都是大阿卡那牌,让女店主不免几次用惊异的目光看向小鱼。

    愚者

    魔术师

    女祭司

    三张牌的牌阵原本足够可以确定方位,然而小鱼抽出来的却是大阿卡纳牌里的前三张。

    明明洗过牌了,小鱼却准确地将三张没有东南西北只有指明上下方位的牌抽了出来,而且还是三张连着顺序的牌,这手气也着实有些逆天了。

    女店主无法,只得让小鱼再抽一张。

    星星

    虽然还是大阿卡那牌,但终于出现了方位:南上。

    女店主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管愚者、魔术师还是女祭司和星星,都是很厉害的牌,而且全都是正位。

    她又忍不住看了小鱼一眼。

    “愚者这张牌代表自由,是一张能量很强的牌,魔术师要求你贯彻自己的意志,女祭司则说明你有神秘的潜力以及直觉,最后这张星星牌,表示想象力和创造力,结合这些牌,首先你可以继续沿着商店街往前走,其次牌面提示你在看见那件东西的一瞬间,你直觉就是可以拿来作为礼物的,同时,它还需要运用你的创造力,意思是礼物需要你参与其中,比如一件手绘T恤或者一只陶瓷杯。”

    之所以提到手绘T恤和陶瓷杯,是因为女店主本来就知道商店街前面有这两家以手作为主的小店。

    要不是需要保持她这个塔罗馆神秘店主的人设,她恨不得直接把商店街的那几家店名直接告诉对方。

    那些店主打的就是自己动手制作一些生活物品,然后当做礼物送给朋友或者恋人。

    不管怎么说,这几张大阿卡那牌用在这个问题上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你真的对问些别的没兴趣?”女店主还是没忍住,又问了小鱼一次。

    小鱼摇头:“没有。”他说着转向朱晚晚:“晚晚,我好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朱晚晚想了想,说:“嗯,我就想问问这条商店街上哪家店的点心最好吃,中西式的都可以。”

    女店主,卒。

    ◇ 第72章 ep.72 生日礼物

    沈玉接到小鱼的短信,去车站接他。

    很快公交车就到了,小鱼从后门跳了下来。

    看见沈玉,他高兴地蹦到了沈玉的怀里。

    “哥哥!等多久了?”小鱼抬眼看沈玉。

    “没多久。”沈玉揽着小鱼往家的方向走,一边问他:“好玩吗?”

    “好玩!”小鱼立马点头:“还吃了好多我没吃过的东西,晚晚真的太喜欢吃了,到哪里都先去找好吃的。”

    “那你晚饭还吃得下吗?”

    “吃得下,我留着肚子呢!晚餐肯定要陪哥哥的!”

    沈玉笑了:“难得一天没事的,你玩得开心就好。”

    “那可不行!”小鱼立马道:“和哥哥吃晚饭是一天里最重要的事!”

    沈玉搂紧了小鱼,他的小鱼每次说的话都让他觉得很窝心。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卤鸡爪。”沈玉怕小鱼在外面吃多了,就没做什么大菜,只卤了鸡爪,又下饭又可以空口吃。

    “好耶!”小鱼开心地道。

    那天小鱼说了很多见闻,唯一保密的就是跟生日礼物有关的话题,一直到沈玉生日当天,小鱼在送上生日蛋糕后,等沈玉许了愿吹了蜡烛,才别别扭扭将另外一份生日礼物取了出来。

    沈玉觉得小鱼的脸色看起来真不像是送礼物,倒像是交作业。

    他打开礼品袋,从里面取出一条围巾。

    然而……

    围巾抖开看就会发现,围巾挺长,但上面坑坑洼洼全都是窟窿。

    “我……我时间来不及了,下次,我再给哥哥织一条。”小鱼期期艾艾地道。

    沈玉看着围巾好一会儿,又去看小鱼。

    “过来。”他对小鱼说。

    小鱼吐了吐舌,走到沈玉跟前。

    沈玉将围巾围在小鱼的脖子上,围了好几圈,然后打了个结,才满意地说:“这样的话,就一点也看不出来了。”他拉着小鱼走到镜子跟前。

    “是吧?”

    小鱼瞅了瞅镜子里在他脖子上绕了好几圈的围巾,倒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这条就够了,我会好好珍惜的。”沈玉看着镜子里的小鱼说。

    “那……”小鱼看着沈玉,悄悄鼓起了勇气:“哥哥,你把眼睛闭上。”

    沈玉一愣,虽然不知道小鱼要做什么,但依言闭上了眼。

    小鱼转过身,踮起脚尖,却发现自己够不着,只好又说:“哥哥,你把脖子低下来一点。”

    沈玉以为小鱼要给他围围巾,便朝前微微倾身。

    但小鱼并未有什么动静,静了片刻后,沈玉觉得自己的嘴唇被一个非常柔软的东西很轻很小心地碰了一下。

    沈玉一愣。

    然后他听见小鱼小声地说:“好、好了。”

    沈玉睁开了眼睛。

    小鱼已经对着镜子解围巾去了,他因为刚才自己大胆的举动正害羞着,根本都不敢看沈玉一眼。

    “小鱼。”却听沈玉低声唤他。

    小鱼更慌乱了,手忙脚乱之下,手指就戳进了围巾的窟窿里,又因为一紧张,那窟窿被他扯得更大了。

    沈玉走到小鱼跟前,将小鱼忙乱的手指从围巾里解救出来。

    “小鱼,别动。”沈玉将围巾拿开,按住小鱼的肩膀。

    沈玉感觉小鱼全身都僵硬了,一张白皙漂亮的小脸肉眼可见地变得红透了,耳朵也跟着红了。

    小鱼飞快地看了沈玉一眼,只觉得沈玉的视线变得幽深而慑人,他结结巴巴地唤:“哥、哥哥?”

    “别怕。”沈玉说着,缓缓凑到了小鱼跟前。

    小鱼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很快,小鱼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沈玉的唇碰触了,时间比刚才他碰沈玉要长得多。

    沈玉并没有做更多,好一会儿后他才恋恋不舍离开了小鱼的唇。

    小鱼的嘴唇唇形非常好看,又柔软,就很好亲。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小鱼。”沈玉看着小鱼,看进了他此刻害羞而又迷蒙的美丽双眼:“我很喜欢。”

    ◇ 第73章 ep.73 loveyu

    大巴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张琦对这种公路莫名敬畏,也不敢看外面悬崖,眼神就老往车内瞥,尤其会瞥向车内的那块后视镜。

    沈玉也跟来了,这是张琦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

    其实也不应该想不到。

    毕竟世人都传沈玉宠鱼年,只是宠到跟着一起去拍戏,张琦还是没能想到。

    但是鱼年拍戏沈玉经常会去探班,张琦是知道的。

    主要是她不知道原来去偏远地方拍戏,沈玉是会一直跟着的。

    这会儿沈玉和鱼年占了最后那排座位,沈玉坐着,鱼年枕着他的腿睡得正熟呢。

    根据沈玉的话说,鱼年这几天背台词背的挺晚的,容易犯困,所以他特地问明了人数,得知有空余的位置,便申请坐到了最后那排。

    而其他演员一上车看见鱼年和沈玉在最后排,基本都没去打扰——没见过沈玉的猜也能猜出来他是谁。

    事实上不止他们两人去拍戏地点,还有一辆吉普车已经率先出发了,里面有五个一看就是保镖的男人,戴着墨镜穿着迷彩服,四个都是壮汉,只有一个偏瘦,身高也赶不上那些壮汉,看起来倒是显得娇小许多。

    不过在张琦看来,那人相貌不俗,和鱼年都有得一拼,只是气质要锐利得多,如果不是穿着和那些壮汉一样,绝对想不到他也是保镖之一——不过他到底是不是,张琦觉得还有待定论。

    她是在机场将所有人都接上大巴的。

    目的地是灵山古寨。

    灵山寨是个拥有悠长历史的古寨,被青山绿水环抱,即便是盛夏也温度适宜,是个张琦十分向往的拍摄圣地。

    她相信演员们都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所有的交涉都已经完成,工作人员都到位后,她这才将演员接进拍摄地。

    拍摄预计从七月到九月初。

    车开到半途,沈玉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沈玉声音压的很低,显然是不想吵到鱼年,挂了电话,他低头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了出去。

    张琦手中的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一看,有些愣怔,点开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玉:前面有一段路因为塌方堵住了,你让司机开慢点,大概十分钟左右就会看到。

    张琦看见短信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司机师傅身边说明了这件事:“我们之前那辆车先一步到了,应该已经停在那里了。”

    张琦说的就是沈玉保镖们的那辆吉普车。

    “我出发的时候都还没听说有路段出事,看来就是不久前发生的了,你们的人没事吧?”司机师傅操着一口带有贵州乡音的普通话问。

    这个张琦还真不知道,但是她想应该没事,毕竟刚才收到短信下意识透过后视镜去看最后排的时候,沈玉八风不动,鱼年也还在睡,两人半点也没有因为车走不过去而着急。

    很快大巴车就到了塌方地点,吉普车就停在被山石挡住的山路前。

    夏季多雨,前阵子连续下过几场暴雨,山路上最容易遇上的就是山体滑坡,一般来说只要车和人没事,那就是万幸。

    不一会儿,车上的演员们都知道前路堵了。

    “已经通知交警了吗?”

    张琦和司机师傅下车片刻,上来的时候车中的演员们纷纷问道。

    “通知了,会有人上来做疏通,而且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大概要等多久能知道吗?”

    “应该快了,刚才我问的时候,对方说再过十五分钟就能到。”

    “那很快了。”毕竟大巴车开上盘山路也已经有足足三十分钟以上了。

    张琦经常会在山区跑,不久前她也遇到过一次塌方,那一次堵了将近四个小时左右,当时是已经有人在抢修的状况,他们被堵在了长长的车队后面,根本也不知道前方还有多长,一直等到通车为止。

    刚才她下车看见前面堵的情况,心里就是一沉。

    泥沙山石几乎把路堵得严严实实的,无论怎么看清理路面所需要花费的时间都不会短。

    此刻张琦有些庆幸开机仪式还没有举行,否则由这样的事打头,很容易让演员们产生此片不吉利或者不顺的想法——或许此时就已经有人在这样想了。

    不过这种自然灾害谁都无能为力,作为张琦,只能尽可能安抚好她的演员们,然后等待清理道路的人员到来。

    十五分钟本来玩玩手机就过去了,可是很快车上的演员们就发现手机的信号微弱到让人崩溃。

    什么都打不开,什么消息都发不出去。

    坐在沈玉前两排的有一个饰演配角的女演员,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左右不能玩手机,就去找最前排的张琦问问情况。

    “张导,你的手机信号怎么样啊?”

    “还好啊。”张琦因为没心思玩手机,又由于刚才接收到了短信,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地方信号差的问题。

    “是吗,可是我的手机微信和短信都发不出去,能借你的手机帮我发个消息吗?”

    张琦一愣,忽然想到上车前沈玉好像借了她的手机说是要输入号码,她连忙取出手机划拉下来一看,就看见她的手机网络中有一个信号非常强,看起来亮闪闪的,信号的名字叫作:loveyu.3333∞。

    张琦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从被鱼年邀约至今,永远被这对夫夫持续不断地喂着狗粮。

    就没见过感情如此深厚的伴侣,可看见他们黏在一起又觉得天经地义,甚至从来不会觉得腻歪。

    她曾经见过一对异性情侣,也是恩爱非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让她觉得非常油腻,当然当时她身边别的朋友并不这么觉得,还觉得甜的要命。

    不过在张琦看来,大概是那对异性情侣中的女方向男方讨抱抱的次数太多所导致的,而在鱼年和沈玉身上或许就是直接上手抱了,这种话在他们之间是不需要说出口的,甚至很可能也没有眼神的对视,他们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两个人合起来才是一体,普通情侣身上必不可少的“沟通”的技巧或者方式,在他们之间像是根本就不需要一样。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之间应该也会有必要的沟通的吧?

    张琦擅自想象着。

    “张导?”女配角见张琦看着手机发怔,不禁出声唤她道。

    “啊。”张琦回过神来,对女配角说:“这好像是个网络信号,短信不知道能不能发出,微信肯定可以。”

    “这样啊,那就算了。”本来女配角也不是为此而来的:“这个信号哪里来的,怎么这么强?刚才我还看到我后面的那位好像在讲电话。”她上车早,位置随她挑,她挑了一个眼睛的余光恰好能瞥见沈玉的位置。

    这完全是下意识做下的选择,毕竟圈子里的人谁不想跟沈玉和鱼年多套套近乎,但其实坐下后,她也意识到以她如今只是个小配角的身份,距离这种大人物还遥远得很,这次能被选进剧组已经是她的幸运了。

    想是这么想,她也没有特意去听那两人说些什么,事实上,沈玉和鱼年说话很小声,根本听不清,最后她只听见沈玉说“你睡会儿,养养神”,鱼年就悄悄躺下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如此大剌剌占据一整个后排的位置,估计都会被别人暗自唾弃,不过不知怎的,沈玉和鱼年的特权就好像被大家纵容一样,仿佛他们能出现在大巴车里就已经足够让大家偷笑了,甚至鱼年这一睡觉,车内的谈话声都轻下来许多,显然不止坐的近的她关注这一对,坐的远的人们也不时在暗中关注这对的动向。

    十五分钟过去了,一辆铲车以及连续五辆小车开上了山,在大巴车后依次排开。

    张琦见到吉普车内的其中五人全都迎上前去,而从小车里下来的人也全是清一色的迷彩服,一看就和吉普车里的五人是一伙的。

    五人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动手,而是和来人们讲了一下分工,众人就忙活开了。

    车外嘈杂,竟然一点都没有影响到鱼年的睡眠。

    沈玉动都没动,也没朝窗外看一眼,只是手中多了一本书安静翻阅。

    他们那个角落,根本就不像是在大巴车内,车外忙的热火朝天,车内这一角如同世外桃源。

    外面清理道路的人分工合作,铲车跟着锄头和铁锹,挖掘、搬运、清扫,硬是在短短四十分钟内就将堵住大巴这部分的路给清理了出来,张琦在一旁看他们干活只觉得特别爽快,就好像在看一个快进的基建视频似的。

    大巴重新上路后,就连司机师傅都忍不住说:“我还以为起码要等两个小时的,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车内的人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刚才因为没事干都下车去了,有的还借了工具参与铲土,没参与的也全程去目睹了现场作业。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吉普车也没跟上来了,还在帮忙。”说话的人看了一眼后面,清理道路的工作此刻还在继续。

    “是不是车上那位叫来的?他们穿着都不普通,又个个都孔武有力的,手臂上全是肌肉,铲一锹抵我两锹之力。”刚刚参与帮忙的一位男演员说。

    “是不是当兵的呀,你看他们随随便便的站姿和动作,就都是一股硬汉风范!”

    “可是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吉普车里有一个青年,特别瘦的那个,我仔细留意过他了,长得好好看啊!我之前以为他是演员,刚刚看见他和那些人一起工作来着,简直是目瞪口呆!”

    “注意到了注意到了!是个特别美的美男子!”

    “我也觉得!如果说那些壮汉们劳动起来特别帅气,那么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非常潇洒。”

    “我本来还以为要堵上好久呢!没想到啊!这个道路救援队伍实在是太厉害了!”

    “刚刚我全程都拍下来了,但是不敢发。”

    “你可别乱发,别忘了我们签的保密协议,这应该是我待过的保密级别最高的剧组了,幸好我们也没网,不然你这边发出来,就算是透露剧组的位置了。”

    “没发,这不是没网嘛!”

    “那是咱们的手机没网,我听说车上有一个无敌强的网络信号。”

    “有吗?”

    “有啊,如果没信号,那些救援的人怎么可能来的那么快?”

    “也是哦!”

    “我刚才看见信号弱就没看手机了,我搜搜看!”

    “真的有!好牛逼的信号!这种地方居然满格!”

    “啊啊啊完了!我不小心点了‘请求加入’,怎么办啊?”

    “……”

    沈玉的手机忽然“滴滴滴”响个没完,他拿起手机一看,就见三十几条请求加入网络的申请正在等着他确认。

    他低头先看了一眼鱼年,见鱼年依旧睡得安稳,才抬眼环视车内,就见车中所有人都埋头假装看手机。

    沈玉想了想,点了全选通过。

    与此同时,三十几个人的手机同时收到一条消息:

    此为内部加密网络,请先答题获得密码。

    第一题:请写出鱼年和沈玉的生日;

    第二题:请说出loveyu.3333∞的意思;

    第三题:请送出一句最适合的祝福话语给他们;

    ……

    一共十题,好不容易答完且必须全对的人终于刷出了一个登入密码:

    loveyu.3333∞

    摔!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女配角:第二题的答案很简单啊,不就是爱鱼永生永世的意思嘛!

    系统:回答错误。

    女配角沉思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啊!鱼和玉都是yu啊!(OS:真是奸诈的问题!)

    (so:好多人都卡在了第二题)

    ◇ 第74章 ep.74 灵山古寨

    灵山古寨位于群山丛林之间,生活在其中的居民已经不多了,几乎百分之九十都已经迁移下山,到城里去生活了。

    这里太过僻静,寨门幽深,被巨大的榕树遮蔽,不刻意找寻,很难摸到古寨大门,因此少有游客到访,大概只有像张琦这样对取景有相当要求的导演或者别的有目的的追寻者,才会专程寻觅到这样美丽而神秘的地方来。

    演员们来之前工作人员们都已经在寨子里安顿了下来,提前熟悉这里的生活条件。

    寨子里是通电的,但是并没有通网线。

    用水方便,只是生火用的是柴,大部分屋子里都设有火塘,厨房里用的也是相当老式的灶头。

    习惯生活在城里的人们来这里会觉得怪不方便的,但是也有小部分人天生就适应得快,还有像是沈玉、鱼年和沈青这样从小就在老建筑里长大的都无需适应。

    不管如何,不适应的人居多,这一来剧组只能将原本安排好的住宿拆分出来,打乱演员和工作人员,让习惯的和实在习惯不了的人住在一起,多多照应。

    不过再怎么拆,也没人打算去充当鱼年和沈玉的电灯泡,他们宁愿努力适应,也不想等这部电影拍完后从此被沈玉记在心里——尽管谁都想被沈玉记住,不过这种方式着实危险。

    古寨里不通网,使得剧组的保密工作就做得非常好,而沈玉深居简出,演员们在大巴车上费了好大劲申请加入的网络因为距离的缘故也常常失效,只能作罢。

    抵达的时候恰逢午时,寨子里袅袅炊烟,烟火气自干栏式建筑群中缓缓漂浮起来,明明是炊烟,却让人觉得好似仙境,衬得那浓重绿意里的瓦屋和吊脚楼安静又古朴。

    当时一车的演员们神往非常,等他们兴奋过后察觉到日常生活的不便已是后话。

    但是无论有多不便,落入镜头里的画面却美得足以令人屏息惊叹。

    沈玉和鱼年手牵手踩着石阶在古寨中穿梭,像寨门口那样的古榕树随处可见,将古寨包围在其间。

    “真的好美,看这里!”鱼年指着树干形成的小桥对沈玉道。

    那根树干很是粗壮,上面早已被人踩得平平整整,如同独木桥,它的下面是清澈到映照出成片成片绿意的溪流,桥的另一头就是密林,一眼望去深幽宁静,神秘感十足。

    “走,过去看看。”鱼年拉着沈玉就走了过去。

    “嗯。”沈玉没让鱼年先上桥,而是自己走在了前头。

    鱼年跟在沈玉身后踱步上桥,虽然树干非常稳,可是沈玉依旧将鱼年的手攥的紧紧的。

    “有小鱼!”来到桥中央,鱼年瞧见了不少游来游去的鱼儿,不禁半蹲下去去仔细瞅。

    沈玉看着鱼年孩子般的天真模样,不由弯起了唇角。

    他的小鱼从小就没有童年,长大了再是想补,到底不是真正的孩童,幸好鱼年身上依旧保留着一份天真烂漫,是沈玉非常喜爱的模样,这样的鱼年会让他觉得不再有遗憾。

    “你不就是小鱼。”沈玉在一旁仔细看着鱼年,未免他不小心掉下去和小鱼们为伍,虽然溪水并不深。

    鱼年回头看沈玉,给沈玉做了个鱼儿吐泡泡的可爱表情。

    沈玉一时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鼓起来的腮帮子。

    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儿们看起来总是过分恣意和潇洒,鱼年被沈玉叫惯了“小鱼”,经常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刚刚那一秒忽然就意识到沈玉是故意的,就算给他取了“鱼年”这个名字,但无论何时何地都还是叫他“小鱼”。

    下了独木桥,两人漫步进入密林。

    “哥哥,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蛇?”鱼年小声问沈玉。

    “应该有的,尤其现在是夏季,这里的温度又刚刚好。”沈玉说着问鱼年:“你还要继续走进去吗?”

    “去。”鱼年这样说着,握着沈玉的手却紧了紧,身子也挨得更近了。

    他对蛇就是有点怵,要说怕倒也谈不上,第一次见到实物是沈玉带他去动物园里的时候,后来有一次拍戏时要和蛇近距离接触,那是条拔了牙的小青蛇,他是一面想着这家伙就是青蛇妖一面拍成功的,可要说一点儿也不怕,那肯定是假话,他也是害怕被蛇咬一口的正常人。

    他小时候倒是和壁虎玩过,因为壁虎不咬人。

    蛇就不好说了,之前拍戏那条蛇是被驯养过的,如今这一带出现的蛇可都是野生的。

    “别怕。”沈玉说。

    “嗯。”鱼年笑嘻嘻地说:“和哥哥一起去探险。”

    真正探险是没什么机会的,沈玉一般不会放他去冒险,他们彼此也都不会舍得对方置身于危险之中,最多就是去森林里露个营,根本谈不上探险,不过这里也什么都算不上,毕竟身后就是住人的古寨。

    要不是大自然壮丽多姿,养育出这片瑰丽的山林,又有以前工匠的巧思绝技,才能在如此深山中搭建出层次变化丰富又独具特色的建筑,他们也没机会体验这种家门口就是森林的奇妙感觉。

    “你要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常来。”沈玉拉着鱼年边走边说:“或者,再找一处特别的地方搭建一处只属于我们的屋子,不一定要在这里。”

    “那要遇到合适的地点才行,要我们都喜欢的。”鱼年说:“不过其实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哪里都是好风景。”

    鱼年的嘴向来甜得很,像是沾了蜜糖一样,沈玉这种自制力素来不错的人,唯独遇到鱼年甜言蜜语的时候遭不住,他拉着鱼年往近在身旁的树干上一靠,捧着鱼年的脸低头就吻。

    树林中有很轻的风声,不时遮掩了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后,沈玉的声音响起:“晚上想吃什么?”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含着一丝清冷感,有一种独特的克制又禁欲的味道。

    “吃哥哥。”鱼年在沈玉耳边悄声说。

    “调皮。”沈玉刮了一下鱼年的鼻子。

    “嘿嘿。”鱼年吐了吐舌,话是这么说,吃是不能真吃的,毕竟才来这里,一切都还不熟悉,他的精力还要以拍戏为重,因而要吃也不该是今晚,便正儿八经回答沈玉的问题:“好久没吃到柴火煮的米饭了,今晚随便炒几个下饭菜吧,别抢了米饭的风头。可惜现在是夏天,热得很,不然我们就可以用上那个大火塘了。”

    “这个不难,冬天再来一次,或者直接家里改造一下,砌出一个火塘来就可以,平日里还能用来悬壶煮茶。”

    “好哎!”

    “再给你煲一盅乌骨鸡汤吧,你接下来又要忙着拍戏,这次剧情太伤了。”沈玉疼惜地摸着鱼年的脸道。

    溥郁这个人物不好演,伤心都不在表面,还经常被伤身,沈玉其实也不是很喜欢鱼年演,但是有些时候,人的力量有多大,就该承担相应的责任,正如张琦寄予这部电影的希望,只有鱼年来演溥郁,电影才能拔上一个高度,那么鱼年当然义不容辞。

    “没事的,哥哥不就在嘛,惨兮兮的时候,有哥哥安慰,第二天就又精神百倍了!”

    “伤神。”沈玉说。情绪起起落落的,最是伤神。

    “演员嘛!哪个都一样。”

    沈玉瞧着鱼年,就是这么瞧着,就觉得胸口涌起满腔的爱意。

    鱼年任沈玉瞧,他自己也直勾勾盯着沈玉。

    两人正眼神拉着丝,忽然听见“噗通”一声,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了出来。

    “谁?”沈玉下意识就将鱼年护在怀里,抬头朝着声音来处喝道。

    就见声音来源处那一大片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一个小小的人影,那小家伙跑得飞快,穿梭在树丛间一溜烟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远了,身影很快被其他灌木丛遮盖,显然树林间另有通往古寨的通道。

    沈玉见状并未追上去,鱼年在他怀里也扭着脑袋见到了那个小身影,不禁轻声说道:“好像是个孩子。”

    “嗯,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沈玉说:“看来这一带还是很安全的,应该没有太多的蛇虫一类,我们再往里走走吧。”

    “好啊。”鱼年从沈玉的怀里钻出来,两人有意往刚刚小孩闹出动静的地方走过去,却双双一愣,因为他们在树下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墓碑,墓碑是用树干削的,上面还刻了歪歪扭扭又难以分辨的字。

    “哥哥刚才看见了那孩子的脸吗?”两人沉默半晌,鱼年忽地问。

    “没有,不过……”沈玉沉吟道:“凭轮廓或许能分辨一二,只要不是一大堆孩子凑在一起混淆视听的话,大概吧。”

    沈玉说这话是有理由的,因为这次的剧本里还有许多小孩要来做群演,主要的两个已经找好了,因为戏份没到所以还没有接过来,其他的小群演则都会就近找。

    “来都来了,我编个花环献给它吧。”这么小的墓里大概是个小动物,鱼年自己有过埋葬小麻雀的经历,便也有些感同身受,说道。

    “嗯。”

    ◇ 第75章 ep.75 人间烟火

    拍摄有条不紊进行着,小群演们也都到了,每天片场都有些吵闹。

    这些小群演的父母大多都是寨子里的老居民,迁居之后很少回来,如今被招募回来的孩子们都被家长带着临时又在寨子里面住了下来。

    他们这一回来,寨子里不仅热闹了起来,还临时开了一个食堂和便利店,这对生活多有不便的剧组成员们提供了不少方便。

    剧组方便了,大家的心思也就全都用在了拍戏上。

    这天拍摄的是孩子们和鱼年互动的一场重头戏,鱼年本以为自己对孩子很有耐心,但重复拍了几条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他的耐心在不同的孩子出现不同的错误总数达到十数次之后终于告罄,不过幸好就在他要爆发之前的那条侥幸通过了,鱼年还是落了个耐心敬业的好名声。

    “要不是这是唯一一个和孩子们一起的镜头,我一定不惯着他们。”鱼年照例没在片场逗留,回去就和沈玉大吐苦水。

    沈玉炖了绿豆汤给鱼年解暑,端出来放在桌上道:“口渴了吧,先吃点儿消渴解暑。”

    绿豆汤是温热的,比起冰冻的来是另外一番滋味,特别清香。

    鱼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汤,才去舀了底下的绿豆来吃,绿豆煮出了花,香软可口,鱼年被好吃的绿豆转移了注意力,坐在桌上专心致志将一小碗绿豆汤吃了个精光。

    沈玉坐在鱼年对面,他的眼神专注,多年来只显得愈发情深,像是陈年的酒,年份越久越香醇,也越是浓烈。

    鱼年的苦水从来都不是吐完的,而是在沈玉无微不至的照看下突然就销声匿迹了,无论是他吃的绿豆汤,还是沈玉这样的眼神,都会让他的抱怨和不悦一扫而空,他有沈玉这样的人倾心相待,满足都还来不及,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别处。

    “然后呢?”见鱼年吃完,沈玉才问。

    不管鱼年是抱怨还是向他吐苦水,沈玉其实都爱看也爱听,他其实很喜欢鱼年气鼓鼓的模样,像是一只可爱的河豚,一生气就把自己鼓起来,那张亲起来很软的嘴巴唠叨个不停,不管说什么声音都很是好听。

    “嗯?”鱼年抬头对上沈玉那双眼睛的时候,心中的郁气就全都飞走了,就连刚刚拍了N遍的戏词都给忘了,他满心满眼里就只有一个沈玉,盯着沈玉看的模样就像是被突然勾走了魂一样。

    傻乎乎的。沈玉心道。

    他笑了起来,起身弯腰,在鱼年的唇上轻啄了一下,顺手收走了鱼年手里的空碗勺。

    鱼年下意识跟着站起来,跟在沈玉身后进了厨房:“哥哥也吃了吗?晚上吃什么啊?”

    “酸汤鱼,红烧肉,金钩白菜。”沈玉转头看鱼年:“你饿了就可以吃了。”

    他给鱼年盛的绿豆汤并不多,豆少汤多,连垫肚子都算不上。

    “那就吃吧,我馋了,而且好像还真有点饿了。”鱼年摸摸肚子说。

    厨房里飘着酸汤和红烧肉的香味,可不馋得饿了嘛!

    这些菜都是沈玉亲自做的,做完也没多久,此时都搁在蒸架上,蒸架下面是一大锅仍在煮的热水,因此一点都不会凉掉,温度还刚刚好。

    掀开偌大的盖子,食物的香味就更浓了,鱼年都来不及等菜上桌,已经取了筷子夹起了一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放进嘴里。

    沈玉的红烧肉又酥又软,肥瘦相间,色泽绝佳,一口一块。

    鱼年自己吃了不算,还夹给沈玉一块,送进他的嘴里。

    “真香!”吃完了一块,鱼年意犹未尽地道。

    “你把饭端出去,我来端菜。”沈玉说。

    “好。”

    吃完饭,两人在廊屋下相拥而坐,看远处绿意朦胧,云卷云舒,朝霞满布。

    看近处炊烟袅袅,烟火人间。

    “现在想想,那是个长镜头,孩子们从来没有经过训练,他们甚至也没有意识到出错,也有在努力记动作和台词,能在几十遍完成,没有拖到明天,其实已经很好了。”脱离了那个重复拍摄的环境,填饱了肚子,爱人在侧,心情也就安逸了下来,鱼年此时再去想刚才的事,发现根本就不气了,还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他的工作不就是这样吗?一样的镜头重复了许多遍,这本来就是拍戏时会发生的事。

    鱼年的这种豁达沈玉并没有去着力去培养过,但环境本来就是养人的,沈玉觉得这和鱼年小时候那位师父的教导也分不开,否则鱼年的性格不会这样好。

    “他们不像你,没有经过严苛的训练,天降大任,你从小就已经注定了将来的不凡。”沈玉说。

    “哥哥就会夸我。”鱼年的头靠在沈玉的肩膀上,抱着沈玉的胳膊,吃饱的他有些犯困,喃喃地说。

    “你从小受了那么多苦,哥哥想到就心疼,所以逮到夸你的机会可不能错过,让你的开心累积起来胜过以前的不开心,就是我夸你的目标。”沈玉一本正经地说。

    鱼年乐得半个身子滑到了沈玉的怀里,索性在他腿上躺了下来,还在那里笑。

    他翻身朝里紧紧搂住了沈玉的腰:“哥哥。”

    这一声哥哥喊得齁甜,沈玉低眼看他,眸中全是柔情,一手揉着鱼年的发,温情中鱼年心中一动,忽然就对沈玉动起了手来。

    “小鱼……”察觉到鱼年的意图,沈玉伸手便去挡。

    “别,哥哥。”鱼年抬起脸看沈玉,他的眉梢眼角全是绵绵情意:“明天我台词少……”

    沈玉无法,便松了手。

    木制的门框和地板发出很轻的吱嘎声,沈玉靠在那里,头微微仰起,露出修长的脖颈,闭眼喟叹中有一种似是而非的隐忍,垂眸间又是无限怜爱,一直到失神之际,不自觉扣紧了和鱼年相交的手。

    “哥哥……”鱼年忍耐着轻声唤,沈玉呼吸不稳,他额头抵着鱼年的肩膀,耳鬓一下子就出汗了。

    很快他身上的衬衣就被汗水浸透了,鱼年怕他着凉,便将大门关上,然而沈玉背靠着门随着鱼年的动作只让门框发出更大的响声,响了好久才停歇了下来。

    鱼年将自己的衣服脱了垫在沈玉的身下,刚才烧的那一大锅水正好用来洗澡,古寨里洗澡用的都是大木桶,鱼年调好水温,将沈玉抱进了能容纳两个人的大木桶里。

    水里鱼年也没消停,开始筹备新片后,鱼年一直忙忙碌碌,算起来隔了快一个月,沈玉自然愿意满足他,两人一直闹到半夜才歇下。

    这种时候通常是沈玉先睡去的,鱼年不忘起床弄水给沈玉做清理,沈玉半梦半醒,无论是清理还是上药,都没有真正醒过来。

    清晨也是鱼年先起来,他给沈玉煮了软糯的鸡蛋粥,又去查看沈玉身后的情况。

    沈玉本来就已经有点转醒了,被鱼年抱着侧着身子时已经完全醒了过来。

    但他依旧闭着眼睛,等鱼年将手指从他身后离开才睁眼。

    “早。”沈玉看着鱼年在水盆里拧毛巾,低声道。

    鱼年转头看沈玉,叮嘱道:“哥哥今天躺一躺吧,中午等我回来,我先给你打水洗漱。”

    沈玉“嗯”了一声,其实以他的体力和耐力绝对不至于被做几次就到起不来的地步,但是不可否认他喜欢有时候颠倒着由鱼年照顾他的感觉,他甚至很清楚鱼年对此也很是享受的心情,这大概对鱼年来说是一种长大的证明,尽管两人就只相差了两岁,还不是足年的两岁,而沈玉也乐得被鱼年仔细照料。

    鱼年之后给沈玉喂了粥,才心满意足离开去了片场。

    中午鱼年回来的时候给沈玉带了一束花。沈玉答应鱼年不起床还真的没起来,鱼年离开后他迷迷糊糊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枕边一大捧紫色的马鞭草,漂亮得很,还有淡淡的香气。

    鱼年还不知道沈玉醒了,蹑手蹑脚进了卧室,打算先在沈玉脸上偷个吻,却撞上了花束后那双漆黑的眸子,便笑了:“玉哥哥,你醒了。”这下不是偷吻了,而是直接在沈玉唇上光明正大印上一吻。

    “饿了没?我带了好吃的豆腐回来,还有虾,这两样哥哥应该都能吃。”

    “嗯,让我起来吧,休息够了。”沈玉笑着对鱼年说:“花很好看,我很喜欢。”

    闻言,鱼年开心地也笑了,捧起花束对沈玉说:“那我去把花插起来。”

    “去吧。”沈玉起床穿衣,鱼年飞快地看了沈玉一眼,捧着花束就迅速溜出了卧室。

    他这会儿可不敢仔细看,昨天那么长时间他没少在沈玉身上留下印子,毕竟下午还要去拍戏,还是得等沈玉穿妥当了才行。

    见他溜出去的背影,沈玉失笑。

    可惜鱼年还要拍戏,不然他也用不着克制,想到鱼年那还干干净净的脖子和锁骨,沈玉的眼神就变得幽深起来。

    罢了,就再等两个月吧。

    ◇ 第76章 ep.76 小小爱慕者

    鱼年连续一周都收到了不同的花束。

    有薰衣草,有玉簪花,有荞麦花,有夏菊,有紫薇花,有格桑花,还有向日葵!

    “还是不知道是谁送的吗?”

    花束是摆在鱼年专用的化妆室里的,只要走进去就能看见。

    古寨片场和化妆室都是临时借用了古寨里的屋子,能锁的地方一定是锁住的,鱼年的化妆室里虽然没有贵重物品,但给鱼年化妆的化妆师在离开前也有上锁的习惯。

    第一次或许化妆师会怀疑是自己没上锁让人溜进来送了花,后两次她特意检查过了。

    可还是在每天开门时就看见一束花整整齐齐插在塑料瓶里,摆在鱼年的化妆台前。

    鱼年为此专程写了感谢的卡片,在离开前端端正正摆在放花瓶的地方,第二天卡片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不同的花束。

    “好浪漫哎!”这个细节被传开之后,剧组里的人都这样说。

    “难不成鱼年老师知道是谁送的?光明正大和那人交换花束和卡片,就不怕沈大佬吃醋的吗?”

    “肯定不会吧,没看见鱼年老师每天都将花束光明正大地带回去吗?我还听说这些花束都被他拿去送给沈大佬了。”

    “啊!还能这样!沈大佬也能接受吗?他们的爱情我不懂啊!”

    “这谁能懂啊,明明看起来那么恩爱,非得在中间插个沈夫人,难道他们自己想起来都不会觉得尴尬的吗?”

    “是啊,尤其是鱼年老师,尽管他看起来一直都是那么坦然,可是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正是如此,他在外面才会表现出一直霸占着沈大佬的模样吧。”

    “他们三个人的关系还真是扑朔迷离,换做是我肯定不能容忍。”

    “嘘,小声点,被人听见可就不好了。”

    “哦。”

    在大伙儿还在讨论花究竟是谁送的时候,鱼年已经把送花的人逮到了。

    鱼年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缜密。

    他对送花的人是谁很早就有了猜测,回去和沈玉对了对,又关注了几天,这天晚上就把人堵到了。

    这是在所有人都离开片场之后,他也已经回去和沈玉用了餐,由于要逮送花的人,鱼年和沈玉这晚散步就往片场的方向走。

    他们心意相通,默契十足,快到片场的时候,脚步声就放轻了。

    两人一个往化妆室的门口走,一个往与化妆室相连的一间更衣室走去。

    化妆室的门的确是锁好的,鱼年自己还有一把钥匙。

    开锁的动静惊吓到了里面的人,沈玉在更衣室挂满了衣服布料的墙角堵住了一个慌慌忙忙从里面钻出来的小家伙。

    化妆室有一个柜子后的墙面有一扇小门,看样子也不是后来敲出来的,而是一开始建造房屋的时候就故意打通的,用途很难说,或许这间被他们用来做更衣室的屋子原本是关人用的。

    不过这样的大小关不住小孩,如今从里面溜出来的就是个孩子。

    被发现了,小孩挣扎了半天没从沈玉的手中挣脱出去。

    鱼年从隔壁走过来,打开更衣室里的大灯,还看见小孩在沈玉的手中扭来扭去,但见到鱼年出现,小孩就老实了。

    “果然是你,那天在小树林里溜走的人也是你吧。”鱼年笑吟吟地看着被沈玉拎着的小家伙。

    孩子看起来五岁上下,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楚长相,头发长而乱,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刚才鱼年打开化妆室的时候,见到了脏兮兮的小被褥和毛毯,看来这孩子晚上就是打算睡在化妆室里的。

    “占了你临时的卧室,是我的不是。”鱼年对小孩这样说。

    小孩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鱼年,没吭声。

    鱼年在小孩面前蹲下来,仔细看着他,然后说:“谢谢你送我的花。”

    被鱼年这样对视,小孩却移开了视线,同时低下了头。

    与此同时,小孩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小孩的脑袋垂得更低了,还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好像这样做就能隔绝声音似的。

    “玉哥哥。”鱼年抬头去看沈玉。

    沈玉点点头。

    “走吧,我们家里还有吃的。”鱼年向小孩伸出手说。

    小孩没反应,鱼年又说:“就当是你送我这些花的谢礼。”

    听见这句话,小孩才抬起头,然后慢慢地将自己的小手放进了鱼年的手里。

    他的手倒是洗的很干净,但手上全是茧,那么小一双手,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弄出来的。

    群演有小孩,因此更衣室里本来就有孩子的衣服,鱼年顺便拿了两套,就领着小孩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服,小孩又瘦又小,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松垮垮的。

    “要不要叫医生来帮他看一看啊?”鱼年将小孩领到桌上让他吃饭,问坐在小孩对面的沈玉。

    “看一下吧,顺便查查他是哪家的。”沈玉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孩,忽然用一种很严厉的口吻对小孩说:“吃慢点,吃太快容易胃疼。”

    沈玉声音不大,但小孩显然被他吓到了,立刻停下了不断扒饭的动作,抬起头看沈玉。

    沈玉没有给他盛太多米饭,就是怕他一下子吃太多。

    “吃一口饭,再舀一勺汤,慢点吃,吃完如果饿还有,但是你不能一下子吃太快吃太多,知道吗?”沈玉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威严持重,成年人都可能吃不消,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小孩。

    小孩悄悄瞧了鱼年一眼,谁知鱼年却说:“听话,他是我哥哥,我也一直都听他的话的,知道吗?”

    小孩听鱼年这样说,又看了沈玉一眼,便只好乖乖地一口饭,一勺汤慢慢将面前的东西都吃了个精光。

    “饱了吗?”沈玉问小孩。

    小孩点点头。

    “想睡觉的话,去屋里睡,不想睡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事,如果你不愿意说话,也可以写字或者画画。”沈玉这么说的时候,已经将桌上的纸笔推到了小孩的面前。

    小孩显然是识字的,至少识得一些字,先前那个小树林里的墓碑上就是刻了字的,只是刻的歪歪扭扭,毕竟不是写在纸上,木的纹理又粗,才会难以辨认。

    小孩看看沈玉,又看看鱼年,写下了几个字:谢谢花环。

    鱼年看了不由笑了,伸出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道:“所以你一直送花给我?那你早就谢过了。”

    小孩想了想,又写:谢谢衣服,还有饭。

    “你怎么这么客气啊,别谢了。”鱼年说着,便道:“你如果现在不睡觉,我让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小孩连忙写:我不用,我没钱。

    “不用钱,你送了我七天的花,现在的花很贵的。”鱼年说。

    小孩还是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沈玉忽地出声问小孩。

    小孩写:小小,七岁。

    沈玉又问:“姓杨吗?”这个古寨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杨姓,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小孩却使劲摇头。

    “那你姓什么,不能说吗?”

    小孩想了想,才写:戚。

    “是你母亲的姓?”

    小孩点了点头。

    医生也是沈玉给剧组专门配的,是一位纯中医,不像西医那样检查需要仪器,而且他都不用怎么检查,光用“望”的就已经能明确地对沈玉和鱼年说:“营养不良是肯定的,身高体重完全不达标,下肢水肿,皮肤凹陷,都说明了这一点。”

    “这么小的孩子吃药什么的没必要,他现在精神还好,食补就行了。”医生说着问小孩:“身上是不是有哪里痛?”

    小孩连忙摇头。

    “那就还行,先把该吃的食物都吃上,五味均衡就行了,一般营养不良的孩子免疫力都弱,容易发烧感冒,这方面多注意一点。”

    医生离开后,鱼年就让小孩去睡了,沈玉让人去查小孩的情况,他没少遇见过类似的事,沈家军里的人大多出身都不好,没一个是从幸福家庭里出来的,大多都是无父无母,有父母的也都曾遭受过虐待。

    小孩身上也有很多被打的伤痕,新旧不一,小孩说不疼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当着小孩的面三个大人都没有拆穿他,只能说早已心知肚明。

    最终小孩的身世在三天内通过长明的暗访就都清楚了。

    小孩叫杨小小,母亲姓戚,只是这个母亲是被拐卖进来的,她被迫嫁给小小的父亲,还生下了小小。

    由于杨母是杨家买下来的,他们将她视为所有物,除了生孩子前后,杨母几乎每天都要下地干活,有时候还要遭受一家人对她的打骂,因为怕她逃走,杨家就一直住在寨子里没有搬走,最初几年晚上睡觉还会用锁链锁着她。

    随着小小一天天长大,小小的母亲看起来也安分多了,杨家人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看管的力度。

    然而在一个下雨天,毫无预兆的,小小的母亲趁小小的父亲酒醉,将他的四肢绑在床柱上,堵上了他的嘴,然后用一根铁链将他活活勒死了。

    早上二老起来,看见小小母亲吊死在家门口的尸体。

    从头到尾,小小都在熟睡,直到他奶奶发出了尖叫声。

    之后他的世界天翻地覆,他不仅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还算疼爱他的爷爷奶奶也恨他入骨,把他关起来打骂,不给他吃穿,后来二老一合计,觉得他死了不划算,就把他放出来让他下地干活,这一切都发生在小小才六岁的时候。

    他是最近找机会逃出来的,他不想继续待在那个家里被打被骂了。

    “他母亲被拐的时候才刚考上大学,我们已经找到了当年的寻人启事,不过她母亲的父母因为这件事互相责怪后来离婚了,还各自重新组了家庭。”这是三天后,沈玉从外界得到的有关于小孩母亲的消息。

    “或许是想从痛苦中快点走出去吧。”被卖进如此深山老林里,就是想找都很难找到。鱼年说。

    彼时小孩正站在小板凳上对着水龙头洗碗,他吃人家一口饭,就好像非得干点什么来还,否则就不肯吃饭,也不愿意留下睡觉。

    尽管这一口饭和一间睡觉的小屋对沈玉和鱼年来说不值一提,只是举手之劳,可对小孩来说却显然是大事,马虎不得,所以他很认真地叠被和洗碗,还帮忙扫地擦桌以及擦地板。

    “这些应该都是他母亲教他的,杨家人都不识字,他认字这件事应该也是母亲教的。”沈玉和鱼年在堂屋里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传不到厨房里,倒是那边的水声能隐隐传出来。

    鱼年靠在沈玉怀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的心有时候坚强,但在听说或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就会感到很无力,这世上太多不平,发生在他所不知道的角落。

    沈玉揽着鱼年,一时也没再说话。

    这世上如果说有谁能与鱼年感同身受,那或许是他的那几位师兄们,可是要说谁最懂鱼年,那只会是沈玉。

    “你要是想的话,把他带回去吧,他如果也愿意的话。”沈玉从十五岁开始就是收养小孩专业户,不介意多来几个。

    “到时候问问他吧。”鱼年说。

    “别难过了,我们尽力就好。”沈玉亲着鱼年的额头,喃喃地道。

    “嗯。”

    最近鱼年饰演的角色也进入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当中,这让鱼年这几天的情绪都偏低落,加上这件事就更是雪上加霜,有时候为了不破坏角色的共鸣,鱼年甚至会刻意不让自己高兴起来,至少在这段戏拍完的几天内,他会避免高兴。

    这其实就是最初鱼年不想饰演溥郁的原因,他的情绪无疑会传给沈玉,不过沈玉非寻常人也,对情绪的掌控深不可测,有时候鱼年觉得如果沈玉也演戏的话,那么绝对是属于那种收放自如的演员。

    他其实大部分时候也都不会被角色带着走了,喜怒哀乐是演员的必修课,有些情绪要沉浸下去对他来说很容易,只是当一个真正悲情到极点的角色出现的时候,又没有任何爆发的情节,甚至连一句台词都没有的时候,为了能不带一丝表演痕迹地将这种情绪透露给观众甚至打动观众的心,那无论如何也是避免不了要经历这一遭的。

    张琦是个很纤细的导演,她能捕捉到这些细微的情绪,拍出来的感觉着实细腻,这也让鱼年能明白张琦要的是什么,他自然要给出最好的表演。

    对一个演员来说,只有先打动导演,才能打动观众。

    小孩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又黏在一起的两个人早已见怪不怪,毕竟他第一次在小树林里见到他们,他们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沈玉压根不避讳依旧搂着鱼年,他对小孩说:“锅里有绿豆汤,去盛一碗来喝掉。”

    小孩非常听话,尤其听沈玉的话,因为他的确看出来了,这个家里沈玉是家长,那个好漂亮的哥哥也听沈玉的话。

    沈玉话不多,只会对漂亮哥哥笑,轻声细语也只对他,就好像那个漂亮哥哥是他的珍宝一样。

    漂亮哥哥是演员,最近他拍戏自己偷偷跟去看了,每次去看都想哭,可是漂亮哥哥都没哭,就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好难过好难过的样子,让自己想到妈妈,除了教自己认字,妈妈很少说话,每次看自己好像都会哭出来。

    沈玉他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了,主要就是在家做吃的,他做的饭菜是自己吃到过最好吃的,比妈妈做的要好吃许多许多倍。

    小孩边吃绿豆汤边胡思乱想着。

    ◇ 第77章 ep.77 人间无常

    “杀人犯的孩子!”

    “我听过,他妈妈杀死了他爸爸!然后畏罪自杀了!”

    小孩在片场外没藏好,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

    那些群演的孩子们本来就都是寨子里的人,杨家的事大人后来都在传,他们都是古寨里长大的,听爸爸妈妈说了之后也就知道是哪家出了事。

    小孩夺路而逃,可惜跑离了片场没多远,就被爷爷堵住了。

    “你这天杀的小兔崽子果然在这里!我找了你好几天了!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小孩的爷爷眼疾手快,一棍子就招呼了过去,他大概已经找了好几天了,唯独没有来这里找过,这会儿刚好就被他撞上了。

    “让你逃!让你逃!跟你那个杀人犯妈妈一样不老实!叫你逃跑!叫你逃跑!”老人浑身戾气,拿着一根长木棍毫不留情往小孩身上又戳又打,小孩抬起眼睛瞪老人,老人却破口大骂:“怎么!你还敢瞪我,我宰了你!”他话音落下直接一棍子就往小孩脸上打去,小孩瞬间躲了下,就被棍子砸到头,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他刚刚是被突如其来一闷棍敲在地上的,后面几下老人都没留手,导致此刻他挣扎了几次都没爬起来,老人又狠狠甩了几棍,直把小孩打得痛缩在地上为止,老人才上手把人一绑,就这么拖着走了。

    旁观的都是古寨中的人,片场的工作人员与这里还有些距离,这老人下手又快又狠,他本就是奔着抓人来的。

    等鱼年听说有个小孩被带走的时候立刻给沈玉打电话,沈玉当下就让长宁他们去了老人家里找,最后是在地下室里把小孩找出来的,找到的时候,小孩的两条腿都已经被打断了,人被链条锁在墙上,已经奄奄一息。

    长宁当下就联系医院,山路颠簸,他便将先前运送清理队伍的直升机叫了过来,那架直升机一直就停在山脚下,本来就是为了预防意外发生备在附近的,这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鱼年拍完戏和沈玉一起搭乘直升机也去了医院,小孩除了两条腿打上了石膏,身上还有内出血,皮肤上全是擦伤,送进手术室好几个小时才被推出来。

    小孩醒来的时候是半夜,麻醉药和止疼药的药效早就过去了,他从疼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上哪里都疼也动不了,他睁大了眼睛,却看见床边守着一个人。

    是沈玉!

    他一时间好似什么都忘了,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沈玉会在这里,却又因为沈玉在这里而感到安心,然后他又看见了鱼年,就躺在边上的折叠床上,睡得正熟。

    “别怕,没人会再伤害你了。”沈玉见小孩醒了,便对小孩低声说。

    小孩听他这么说,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哭出声来。

    鱼年被小孩的哭声惊醒了。

    沈玉顺手叫了护士,护士进来查看小孩的情况,等所有人都离开,又只留下沈玉和鱼年的时候,沈玉对小孩道:“你需要长时间养伤,还想回去吗?”

    小孩一面啜泣一面摇头。

    “那有没有什么事要在那里完成的?”

    小孩点点头。

    “行,那等你好一点之后动笔写下来告诉我们。”

    小孩又点头。

    鱼年这时候凑过来说:“痛的话忍一忍,实在忍不住就再哭一哭,哭完继续忍,哥哥以前养伤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小孩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听到鱼年这句话,突然破涕笑了。

    这是自沈玉和鱼年捡回小孩后,小孩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卡!”张琦看着屏幕里的鱼年,她惊讶于短短一夜,鱼年塑造的溥郁这个人物的情绪状态又有了升华,他明明没有表情,可是悲伤却能透过屏幕直达她的心里。

    鱼年和他的助理是今天早晨从医院直接飞回来的,到了鱼年就化妆,然后直接进入片场,张琦在摄像机一对上鱼年那张脸的时候就觉得鱼年好像已经彻底变成了溥郁。

    张琦也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一个很小的孩子被爷爷打得半死,古寨里的人就眼睁睁看着,也幸亏那个孩子命大,而且幸运的提前认识了鱼年,否则他就那样死在地下室里都没人知道。

    这件事的发生让剧组的人唏嘘不已。

    关于人口拐卖其实每个人都听说过,孩子也好妇女也好,大部分人对人口贩子都痛恨不已,但又因为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因此知道是一回事,感触是另外一回事。

    昨天发生的事剧组的人并没有亲眼所见,他们事后听说了,大部分人对此都觉得有一种割裂感,因为这里太美了,美得那么不真实,可却又真真实实发生了社会新闻和法治新闻上才会报道的事。

    这天的戏也都虐得很,鱼年身上全都是伤痕妆,他演的溥郁鲜血淋漓,一只手臂脱臼,却还被高高吊了起来,他对身体的控制力很强,看着就很疼,鱼年的表演细腻无痕,他的疼看起来就像是真的疼,他的悲伤掩饰在疼痛里,明明波澜不惊的,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来,可就是能让人感受得到。

    这种表现力让张琦不禁在心底喝彩,她始终觉得塑造人物是一个艺术加工以及再创造的过程,而创造他的演员如果内心不够敏感和丰富,很难演得好。

    张琦虽然是新人导演,可是看过的片子数不胜数,她很少见到真正完美的表演方式,因为表演就是表演,表演痕迹越少说明演技越好,能达到浑然一体少之又少。

    最麻烦的其实要数当一个演员将某个人物演到深入人心之后,这个人物就成了他的瓶颈,他再演任何角色都很难摆脱掉那个人的影子,观众只要想起他来就和那个角色连在一起,这对演员来说既是高光时刻又是灾难,但每个演员其实也都期待能遇见这样一个贴合自己的角色。

    但张琦觉得鱼年却好似不会被角色禁锢,大概他有一个非常自由的灵魂,他创造出来的人物各有不同,每个都很贴,他身上没有所谓的突破,因为每个都好像是全新的,都充满灵气,他的演艺生命力像是看不到尽头,有着源源不断的创造力,这应该就是天生的演员,他天生就该在镜头前受众人瞩目。

    无论如何,本来张琦觉得最难拍的几场戏,都在NG极少的情况下完成了,工作人员连忙将吊在高处的鱼年放下来,饶是拍摄速度很快了,一整天下来鱼年的手臂因为反复被长时间吊起来,导致他的手腕、手臂以及肩膀出现不同程度的疼痛、酸胀、麻木和磨损。

    除此之外,鱼年其实还没有从溥郁此刻的状态中抽身出来。

    这种情况在鱼年身上并不多见,但在这样深度刻画人物的戏里,演员一时间抽身不出来却很是常见。

    也就在工作人员正围着鱼年去道具去绳索的时候,沈玉拨开人群大步走了进来,等鱼年身上的束缚全都去干净后,他让鱼年靠在自己身上,半蹲下来让医生给鱼年按揉手臂活血。

    见鱼年微微皱起眉,沈玉轻声问他:“疼?”

    听见沈玉熟悉的声音,鱼年下意识摇头。

    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脑中仍是空空的。

    等按揉地差不多了,沈玉将人打横抱起来,鱼年用好的那条手臂勾住沈玉的脖子,医生托着另一条手臂跟着起来,帮助鱼年摆放到最舒适的角度,助理长明将鱼年的衣服和随身物品带上,一行人这才离开片场。

    不知怎么的,沈玉带人走后,片场里的工作人员才松了一口气。

    明明沈玉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是从他进来开始,工作人员在收拾这个布景的时候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好像鱼年被弄伤了是他们的过错一样,真是奇了怪了。

    张琦也仿佛有一种巨大的责任感,好像鱼年是因为她而受伤的。

    但是好在沈玉离开后,一切压力都消失无踪,仿佛刚才都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说起来,沈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张琦听到有人问刚才在附近的剧组成员。

    那是灯光组的工作成员,沈玉进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收拾铺在地上照射的大灯。

    问的人是道具组和化妆师以及助理,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拍摄上,每次张琦说“卡”就要先去将鱼年放下来,等下一个镜头再吊上去,化妆师用最快的速度补妆,如此反反复复。

    最后那个镜头结束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拍摄是现场收音的,因此片场内非常安静,有人进来准保会被所有人知道。

    “没听见动静。”

    “我也完全没注意到。”

    “要么是早就来了,一直等在片场外。”

    “有吗?”

    “沈先生存在感这样强的人,来了不可能注意不到吧?”

    但事实就是的确没人注意到沈玉和医生究竟是什么时候到的。

    这件事后来被传为无常剧组之神秘事件。

    沈玉是在最后一个镜头拍摄的准备期间到的。

    他和医生在片场外围,最后一个镜头结束时,长明发消息给沈玉,沈玉这才进了片场。

    他低调惯了,没有普通大老板那种露面就该被人夹道欢迎的阵仗,他跟组的情况也少,因此这次剧组的人并不熟悉他这样低调的行事作风,才会觉得他神出鬼没。

    沈玉亲自跟组的情况,小菊就不跟了,毕竟沈玉身边一定会跟着保镖的,鱼年也就不缺助理了。

    鱼年在医院里睡得断断续续,刚才被沈玉抱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

    “如果有无力发凉、麻木酸痛和抽筋都是正常情况,问题不大,过几天就好了。”医生给鱼年做完了针灸,对沈玉说。

    鱼年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床头亮着一盏烛灯,微微照亮了趴在自己床边的沈玉的身影。

    “哥哥!”鱼年稍稍一动,肩膀忽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不过依然是看见沈玉就这样守在他床边更叫他心疼。

    此时鱼年已经完全清醒了。

    想到沈玉昨晚也压根没睡,那张很小的折叠床就让给他躺了。

    沈玉一直握着鱼年的手,鱼年一动他就醒了。

    “哥哥,你怎么不上来躺,是不是很困?”鱼年单手撑起上半身,也不顾另一只手还伤着,就想将沈玉捞上床。

    沈玉第一时间阻止他用伤手:“我没事,你饿了吗?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就睡觉,嗯?”

    这一说,鱼年的确感觉到饿了。

    “哥哥是不是也没吃,那赶紧吃饭吧,吃完哥哥可以好好睡一觉。”鱼年说着就起身下床。

    “你急什么。”见鱼年又没注意用了伤手,然后半个身子软了软,沈玉忙接住他,顺势将人扛下了床。

    鱼年干笑,站直后搂住沈玉说:“想叫哥哥早点睡,忘了哥哥教的‘急者不得法’么。”

    沈玉没好气看他一眼,点了点他的鼻尖道:“知道就好,自己仔细点,记得这几天这只手都别用力了,知道吗?”

    “哦。”鱼年点了点脑袋,然后又亲了亲沈玉,讨好卖乖又撒娇耍赖地道:“哥哥,我记得了,那一会儿哥哥喂我吃饭,帮我洗澡。”

    这反而取悦了沈玉,沈玉亲了回去,说:“好。”

    等两人吃了饭洗了澡,终于躺回到床上,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沈玉握着鱼年的手腕轻轻摩挲,那里的勒痕一时半会儿都消不了,眼下虽然看不见,但那个痕迹好似烙在了沈玉心口上:“还疼吗?”

    “不疼了。”鱼年窝在沈玉怀里:“哥哥比我还疼,我给哥哥吹吹。”

    鱼年在沈玉心口吹气,软乎乎的,吹得沈玉的心也软了,他搂着鱼年,喃喃地道:“小鱼,哥哥是个自私的人,这世上有人幸福,就有人受苦,我不在乎其他人受苦,只要我的小鱼不受苦。”他的小鱼不受苦,他才有心情帮助那些受苦的人,如果他的小鱼不高兴,他只想拉着所有人都不高兴。

    后半句话沈玉没说出口,只因他自知这样的想法是有些危险的,说不定还会给鱼年制造压力。

    “没事了,因为我有哥哥,哥哥总是会满足我的一切愿望。”鱼年说。

    沈玉抚摸着鱼年的头,将人紧紧抱着:“只要你开心,哥哥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沈玉同时拥有强大和柔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如果没有小鱼,他早就死了,他那个时候就对自己发誓,他如果能活下来,那只是因为这世上有一条令他舍不下的小鱼。

    鱼年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可是只要和沈玉在一起,他依旧觉得满心欢喜,就好像是首次意识到哥哥喜欢他,他能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的那种激动。

    “果然哥哥就是我的良药,我现在就觉得幸福得很,一点都没有难受了。”

    沈玉闻言觉得熨帖,他低头亲了亲鱼年的额头,然后是眉毛,再是鼻梁,然后是嘴唇。

    鱼年被他亲的心里痒痒的,忍不住说:“哥哥,你快些睡觉,我手伤了,什么都做不了。”

    “谁说的,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来就好。”沈玉爱极了鱼年,只想给他最好的。

    鱼年在沈玉的怀里睡着了,夜色中,他的唇角弯弯的,好似梦到了什么好事。

    沈玉也累了,最后在鱼年的唇上亲了下,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翌日鱼年先一步醒来,沈玉还在睡。

    鱼年一动都不动,只是睁眼看着沈玉的睡颜。

    他受了伤,沈玉勒令剧组停机三天,人家剧组停一天烧一天的钱,巴不得快点拍完,到了沈玉这里,在鱼年状态好的情况下快一点无所谓,但凡鱼年伤了碰了,他停多少天都无所谓。

    钱可以再赚,鱼年绝不能带伤拍戏。

    因此鱼年一点也不急着起来,他要他的玉哥哥睡得饱饱的再说!

    沈玉一觉睡到大中午,这也不是常有的事,但古寨里太安静了,加上他前一天晚上一宿没睡,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鱼年睡了个回笼觉都已经醒了,但是在沈玉的怀抱里他能赖到天荒地老,因此一直到察觉到沈玉醒来了,他才动了动,抬起头对着沈玉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哥哥早安!”

    沈玉醒来对上鱼年绽开的笑颜,心情自然美妙,他低头轻啄了一下鱼年的唇,道:“早安,右手感觉怎么样?”沈玉的嗓音很哑,他一面问,一面就去查看鱼年手腕上的勒痕,第二天颜色愈发深了,沈玉见状眼眸微微变得幽深,很快又怜惜地在勒痕上亲了亲。

    “好一些了,是不是好丑?”

    “没有。”沈玉说:“不丑。”说着,他又在鱼年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鱼年笑了起来,也小声和沈玉咬耳朵:“那,以后给哥哥试试。”

    “不了,舍不得。”沈玉揉了揉鱼年的脑袋,说:“起来吧,我帮你穿衣服。”

    “嗯!”

    “一会儿去医院看看小小吧。”鱼年还是挺心疼那个孩子的,那么乖的一个孩子,被打得动都动不了。

    “嗯。”

    小孩并不是一个人待着,虽然他表示一个人没问题,不过沈玉还是留了长夜在医院里。

    鱼年和沈玉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小孩整张脸都好似亮了,明显高兴得很。

    “给你带了吃的。”

    小孩动了动嘴巴,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有些着急,可是越急就越是说不出话,他的一张小脸都憋红了,鱼年见状连忙阻止道:“没事,慢慢来,有心想要说话一定可以的,但不急着现在就要说。”

    见小孩有些气闷,又有些失望,蔫蔫的,鱼年就说:“你好好养伤,等我拍完,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小孩忙点头。

    “行了,吃饭吧,鱼年手不好,今天我来喂你。”沈玉说。

    小孩瞪大了眼睛,像是受宠若惊,又看看鱼年,乌溜溜的眼睛在他的手上转来转去。

    鱼年露出手腕上的痕迹给他看:“昨天拍戏的时候拉伤的,主要是肩膀,玉哥哥让我养着,不让我用力。”

    小孩的眼神中立刻带上了心疼,沈玉不着痕迹挡住了他的视线,将小孩轻轻抱起来一点,让他能靠在枕头上坐起来吃饭。

    “他有我照顾,你把自己养好知道吗?”沈玉对小孩说。

    对上沈玉,小孩只有乖乖点头的份,但他仍是没忍住歪了歪脑袋去偷偷看沈玉身后的鱼年,鱼年用口型跟他说了两个字:听话。

    小孩抬眼瞧沈玉,别看沈玉低眉垂眸的,看起来好像温温和和,说话语气也不凶,但给他的感觉就是非常严厉,虽然谈不上怕,但就是会不自觉听他的话。

    倒也不是不愿听话,他很清楚之前自己吃的饭菜都是沈玉做的,现在送来的肯定也是沈玉做的,他怎么可能不听沈玉的话!

    沈玉一勺一勺喂小孩吃饭,他一看就是习惯照顾人的,喂起东西来顺手又自然,小孩也很配合,一口一口吃得干干净净的。

    “好了,明天再来看你。”吃完饭,给小孩洗漱和把能擦的地方擦了一遍过后,沈玉说。

    小孩动了动手,他的右手也被包扎了起来,因为手上有伤,暂时都不能写字了。

    “乖乖把伤养好,知道吗?养好之后就能活蹦乱跳了,到时候我们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鱼年瞧着小孩落寞的表情,便对他道。

    小孩抬起脸,好奇地看他。

    “现在不能告诉你,先保持神秘感,只要你乖乖养伤,就带你去。”鱼年承诺说。

    小孩忙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努力养伤。

    ◇ 第78章 ep.78 生日画

    小孩的伤要慢慢养,下地也还早,但在他能写字的时候,就把想在古寨里完成的事给写了下来:取妈妈的遗书。

    古寨的戏份已经拍完,剧组分批撤出了古寨,如今鱼年在片场拍戏,沈玉就不用日日作陪了。

    两人还是会去医院看望小孩,他们给小孩换了距离锦园最近的医院,方便来去的时候上去看一眼。

    小孩就算拆石膏之后还需要做康复,在医院里还要待上一段时间。

    心理医生也请来给小孩看过了,说是他这种不能开口的情况是心理问题,跟他的遭遇有关,心理医生的意思是让小孩先尝试发发声。

    小孩之前哭泣是有声音的,但是一张口要说话声音就没了,最近小孩每天练习,他自觉已经有了一丝松动的端倪。

    小孩还很八卦,鱼年一个人来看他的时候,小孩就写:小鱼哥哥和沈大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鱼年笑了:“跟你一个岁数的时候就认识哥哥了。”

    小孩瞪大了眼,半晌写:沈大哥小时候也那么严厉吗?

    鱼年没忍住又笑:“他小时候和现在对我都一样好,不严厉。”

    小孩撇撇嘴,想想也是,又写:小鱼哥哥小时候也那么漂亮吗?

    “你这小嘴可真甜。”鱼年支着下巴,他不排斥“漂亮”这个词,毕竟从小他自我意识里还是个小姑娘,就算今天有人夸他漂亮,他也能欣然受之。

    “想不想看我小时候的画像?”

    小孩立马写:想!

    “哥哥以前给我画了很多画,可惜后来都遗失了,近几年他闲暇无事的时候,就会补一些起来,我小时候不拍照,所以只有哥哥给我画的画像。”鱼年这样对小孩说着,就低头去翻手机里的照片。

    “喏,给你看。”鱼年不自觉中带了点喜不自胜的味道。

    小孩看着手机上拍下来的沈玉的画,又一次吃惊地把眼睛都瞪圆了,他低头瞅一眼画,再抬头瞅一眼鱼年。

    鱼年看他这个反应乐了:“看不出来吧,我小时候常常扮作女孩,是不是很好看?”

    小孩点头如捣蒜。

    他盯着画看了好久,再看看鱼年,表情里忽然多了几分惋惜之色。

    鱼年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的小脑袋瓜里一定想到了不该想的事:“你瞎想什么呢?”

    小孩转着眼珠子,犹豫着没动笔。

    “要说实话哦。”鱼年捏捏他的脸:“只要是实话,说什么都可以,小鱼哥哥不生气。”

    小孩就写:我想娶她做新娘子。

    写完看鱼年,鱼年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啊你,小小年纪想什么呢!”

    小孩垂下眼又写:我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的,不会像爸爸一样。

    鱼年看着这行字,不免有些伤怀,也有些感慨,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说:“你那么小就有这样的想法,等你长大以后,一定能够带给你最爱的人幸福的。”

    小孩抬头看了看鱼年,想了想,又写:那我要像沈大哥多多学习!

    鱼年一看好笑道:“因为你觉得小鱼哥哥很幸福?”

    小孩重重点了点脑袋。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小孩又写:妈妈教我,说一个人好不好看,不是看外表的,她说笑容多的人最好看。

    他写着写真,似乎想到了什么,笔动的慢了点,想了想还是写:我以前笑,她都会看着我笑,后来,她很少笑了。

    鱼年看着小孩,忽然说:“我从小就不知道爸爸妈妈是谁。”

    小孩一愣,抬起头看鱼年。

    “我的师父很严格,他教的东西如果我学不会就要挨打。”鱼年托着腮说:“我从来就不知道,有妈妈是什么样的感觉。”

    小孩看着他,似乎从来没想到他以为幸福的鱼年原来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幸福的,原来他还有这样的身世。

    鱼年这样说着,又道:“我这么说,不是想让你同情我的遭遇,只是想说,你有一个爱你的好妈妈,即便是她早早地离开了你,但她很爱你,所以才会努力教你认字,你要知道,认字之后的人才有思想,我在你这个年纪,一个字都还不认识,直到我遇到玉哥哥。”

    小孩便问:是沈大哥教你识字?

    鱼年点点头:“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不止教我认字,还给了我一个家,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说着,他又笑了,然后道:“但对哥哥来说,他一定希望我把自己放在前面,因为只有我快乐,他才快乐,他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

    小孩怔怔看了鱼年半晌,忽然低下头又写:以后,我也会对你们好的,你们救了我,是我的恩人。

    鱼年笑了:“这句话说错了,你要记得先对自己好,自己强大了,才能帮助别人,对别人好,知道吗?”

    嗯!知道了!

    小孩认真地写下了这几个字。

    沈玉到的时候,小孩已经睡着了,鱼年翻着手机,看着沈玉后来陆续补给他的画。

    今年他的生日是在古寨的拍戏途中匆忙过去了,那天晚上沈玉给他做了吃的和蛋糕,他都来不及吃完,而当十二点到来的时候,沈玉就用手机发了这堆图片给他。

    “画都在家中,等你回去看。”沈玉发给他图片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

    彼时鱼年还不知道是什么,低头一看,恍然间泪水就模糊了双眼。

    “哥哥你……”鱼年看着那一张又一张似曾相识的画像,脑中不由想起了当年沈玉离开后那间空空荡荡的书房。

    这就是今年生日时他收到的最重大的一份礼物。

    他都不知道沈玉是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又画下了那么多个他。

    仍是小时模样。

    他看着那些画,也如同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与沈玉初遇那年。

    而沈玉能画下这些画,说明他也一样还牢记那个时候自己的傻样。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画的?”鱼年抬起脸看沈玉,泪水在眼眶里已经盛不住了,掉落下来。

    沈玉一点一点吻掉鱼年的眼泪,低声说:“给你的惊喜,怎么好让你提前知道,自然是偷偷画的。”

    鱼年的一颗心被幸福填满,他想前一次那些画沈玉也是偷偷画的,这次也还是一样,想到这里,忽然又笑了。

    沈玉见他又哭又笑的,觉得他傻兮兮的怪可爱的,便将他抱在怀里细细亲了起来。

    鱼年后来没撑住,在沈玉的怀里睡着了,今年的生日就这样平淡不惊地过去了。

    梦中,他好像看见了沈玉在案前一笔一笔细细描摹他时认真的侧脸,他自己则变得小小的,踮起脚尖趴在案边忽而瞅着沈玉,忽而瞅一眼画中的自己,然后甜甜地笑了。

    听见动静,鱼年抬起头来。

    沈玉走进病房,弯腰先在鱼年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转头见小孩睡了,也没讲话,鱼年本就在等他来接,这会儿人到了,便拉着沈玉的手跟着他蹑足出了病房。

    两人出了医院,上了车,沈玉说:“你的电影就要杀青了,杀青以后想做什么?”

    鱼年想了想说:“想去个没人的地方度假。”

    沈玉笑着看他:“古寨生活过上瘾了?”

    “大概吧。”鱼年嘻嘻笑道。

    沈玉点头道:“好,我安排一下。”

    鱼年在副驾驶座上晃着两条腿,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却又不时透过玻璃窗看沈玉的侧脸。

    他不能在沈玉开车时光明正大去看他,主要是他一旦盯着沈玉看就会忘记时间和空间,这很容易影响沈玉开车,除非聊天,不然每次鱼年都只能对着车窗瞧。

    不过鱼年很快就想起来刚才和小小聊天的内容,就又转过头去对沈玉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觉得小小的母亲家教应该很特别,不然不会专注教小小识字,而且她受不了这样活着,或许她早就心存了死志。”

    这件事在小小出事的时候被沈玉安排曝了出来,主要也是不希望小小的母亲就这样悄无声息死在古寨里,但是为了不影响小小,所有的名字包括地名全都用了化名。

    这事的社会影响很大,还有人想采访小小,不过都被沈玉安排的人挡掉了,一来小小不会说话,二来,出现许多人来认亲的,说那个被拐卖的可能就是他们的女儿。

    鱼年此刻提到了这件事,沈玉就接了他的话就说:“我后来又让人详细去了解了一下小小母亲的情况,她叫戚佾,父亲和母亲都是高级教师,她从小学习诗词歌赋,高考成绩语文满分,不过父母对她都很严格,致使高考后她才会想和同学一起出去散散心,但显然她社会阅历未深,半路就被人骗走了,当时据说是在火车站,同学们怎么都找不到她,只好报警了。”

    鱼年听后忍不住摇头道:“真是好可惜,这么好一个女孩。”

    “小小的外婆其实也已经找来过,我觉得一切还是看小小,到时候试着接触一下。”沈玉说。

    “如果小小要跟我们去岛上呢?”鱼年问。

    “问一下小小吧,跟他说清楚,我觉得他能够理解,也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沈玉说着,看了一眼鱼年说:“人总要做选择的,不管将来他会不会后悔,选了就要走下去,后悔也没有用。”

    鱼年想到了自己,不由地道:“我就没选,好像一路走来就是这样。”

    “谁说你没选的?”沈玉道:“你选了无论多困难,都要跑出偏宅来找我,你在我回来带你走的时候,你选择了留下来,不是吗?”

    鱼年被沈玉这样一说,比较了下,才又道:“但总觉得这和我们给小小的选择不太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是被动的,你是主动的,所以你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做选择,而只是会觉得,我要去做。”沈玉仔细跟鱼年分析说。

    鱼年恍然大悟道:“对哦!哥哥说的对,我就是觉得我要做,没想过选别的路。”

    “就是如此。”沈玉笑道。

    这么说着,鱼年忽然看向沈玉,又道:“可是,因为你是我前方的目标啊,所以我根本不用考虑,只要朝着你在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当初每一次小心安排路线偷溜出偏宅便是如此,后来选择留下来也是如此,而且正因为沈玉为了他回来了,他才从同归于尽的想法转变成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动力,而在当时,他和沈玉其实都清楚,只是逃跑的话,沈老爷永远都会成为他们将来的阴影,或许他们还会被抓回去,到那时,他们的命运就再难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

    因此那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原本就是心中想着沈玉才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前去的。

    沈玉听鱼年这么说,忽然单手握住了方向盘,另一只手展臂将鱼年搂近自己,鱼年顺势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 第79章 ep.79 身世线索

    清晨沈玉起床洗漱,正要去做早餐,接到一通电话。

    他看着练功房里的鱼年,一面听电话。

    “好的,我一会儿过来。”沈玉挂了电话,去厨房做早餐。

    粥是睡前定时的,鱼年喜欢吃汤煎包,沈玉拿出珍馐斋里买的速冻蟹黄汤包放在平底锅里煎。

    鱼年满头大汗从练功房出来,便去沐浴,洗白白之后穿着沈玉的T恤就出来了,两条大长腿露了出来,也幸好他左腿上有纹身,乍看倒也不会给沈玉一种故意要勾引他的感觉。

    沈玉知道他是因为热,但是如今秋天都走了一半了,他还是盯着鱼年去穿裤子:“热的话就穿宽松一点,那条米色格子的去拿来穿。”

    “哦。”鱼年听沈玉的话乖乖去了卧室。

    出来的时候鱼年换了一件白衬衫,宽松的米色格子长裤系在衬衫外面,将漂亮的腰线露了出来。

    “一会儿再套一件线衫在里面,外面天凉。”沈玉看他穿妥了,又说。

    “好。”

    鱼年乖乖应了,从后面搂住沈玉的腰:“哥哥早安!”

    “嗯!”沈玉要掀锅盖了,不想让刚换衣服的鱼年惹一身油烟味,就对鱼年说:“去外面等。”

    “好吧!”鱼年其实不在意,但他也不能完全不在意,毕竟一会儿出门要见人,要么刚刚他就别换,不过一时间给忘了这茬,他只好退出了厨房。

    “刺啦”一声在他的身后冒出来,香气扑鼻,鱼年肚子一下子就“咕咕”叫了起来,他回到客厅,摆好锅垫,拿出碗盘和筷子,又在碟子里倒好了醋,便等着沈玉将煎锅端出来。

    沈玉连着煎锅端出来,又进去一趟厨房将二人份的粥端出来,坐在餐桌边的鱼年拿着勺子,就等着先给沈玉盛粥,再给自己盛。

    他们家锅碗瓢盆全在厨房外,厨房里油烟大,就只是做菜,油盐酱醋也是做菜的时候才拿进去,这样就不会到处沾上油,厨房打扫起来也方便,无论厨房里外都显得干净得很。

    两人坐在餐桌上边吃边聊今天的安排:

    “刚刚我看到哥哥在接电话。”鱼年夹起一个汤煎包,先咬出一个小口子,然后嘬里面的汤汁吃。

    “嗯,还是跟拐卖事件相关的。”沈玉不像鱼年那么爱吃煎包里的汤汁,他先喝粥,才从醋碟里夹了一个已经被鱼年吸干汤汁的煎包吃。

    “那哥哥今天又不去公司?”稍凉一些,鱼年会囫囵吃掉一整个,吃的津津有味。

    “今天你自己去片场,下午是不是有写真?”沈玉看着鱼年鼓起来的腮帮子说。

    “对。”鱼年嚼吧嚼吧,咽下去才说:“哥哥忙的话不用来接我。”

    “到时联系。”

    “好!”

    沈玉没跟鱼年说具体,事实上他接到的电话是有关沈宅里的那些孩子的,甚至可能就会和鱼年有关。

    因为小小的事,最近全国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力度又大了许多,刚刚沈玉接到的一通电话是关于最新逮捕的一个人贩子集团的首脑供出了一件二十多年前的线索,那条线索跟沈家老宅的孩子可能有关。

    沈玉其实很早就在着手调查沈宅收养的那批孩子的线索了。

    沈宅收养孩子手续并不是全都正规,但当他们来到沈宅后,就都会有一个非常真实的来历,这里尤其指的是那些经过人贩子手的孩子们。

    大部分沈宅的孩子都是婴儿时期就抱来了,但是抱来之后,他们会将孩子的信息先注册在某个孤儿院,之后再从孤儿院里领养。

    后来由于人数众多,沈宅自己也挂了一块福利院的牌子,在当年也是正经注册过的,叫“三水福利院”,但到底怎么办下来的没人知道,而且本来也没有人会去查沈老爷的地盘,如今这所福利院就成了当年孩子们待过的一个有凭有据的地点而已。

    例如鱼年那些师兄们的来历中,就会有一条曾在三水福利院待过这一条。

    过去不可能是一片空白,因此沈玉也做过与沈老爷类似的事,他需要给每个跟着他的少年兵一个切实的身份。

    当年这件事花了他很大的精力,基本上每个少年都有一段似真似假的过去,诸如逝去的亲人或是待过的学校或者孤儿院,都是有迹可循的,而且他们会实地去生活,包括学习当地的口音等等,这才有了如今实打实的经历。

    正因为对这些细节很了解,因此在如今小小这件案子上牵扯出来的许多认亲的人,沈玉都会让人盯一盯,因为这些都是失去了子女的可怜父母,沈玉也会在有相关消息的时候比对这些父母,看看有没有对得上的人或者线索。

    沈玉离开家,去的是公安局。

    他是以协助调查的身份前去的。

    接待他的是老熟人,支队长雷啸,他今年就要调岗,当年调查沈宅失火案件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警员,如今已经在支队长的位置上干满了五年。

    他对沈玉的感觉很复杂。

    最初那起失火案,当年他的队长就怀疑火情不简单,尤其是他们查到了不止一处纵火地点。

    但是随着他们的调查深入,在沈宅附近找到了许多不因为火灾丧身的尸骸。

    那些尸骸年龄都还小,很多竟然都未成年。

    当时雷啸还记得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沈玉是他们调查来调查去,沈宅里唯一一个看似有直接关联的人,除此之外,一些生活在沈宅里当天逃出来的大多数人都对那些尸骸毫不知情,他们是世代在沈家做厨子或者做裁缝的人,还包括了一支忠心耿耿的警卫队。

    这一切都不正常,可以说,是太不正常了。

    谁跟谁勾连?

    谁跟谁说了谎?

    还有一批人的踪迹又是在哪里?

    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今仍是个谜。

    他们能调查出来的蛛丝马迹,不足以还原这其中十分之一的内情。

    更别提被烧死在里面的除了沈老爷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可惜他们的死状并不得体。

    这个案件无论事发前和事发后,都让雷啸觉得无力。

    该救的毫不知情。

    该查的一无所知。

    而终结这一切的关键人物,就是沈玉。

    沈玉身上疑点众多,可惜他们能查到的确切证据却很少。

    起初雷啸和他打交道的时候看他哪儿哪儿都觉得不顺眼,到处都觉得可疑,可是十年下来,随着沈玉协助警方的一次又一次案件也好,那些社会上的慈善活动也罢,雷啸逐渐对他有了改观。

    沈玉这个人只要不去惹他,就能相安无事,反之,他会在惹他的人的神经极限来那么一下,一击即中,让那人悔不当初。

    此人秉性如何雷啸至今都觉得难测。

    不过对他来说,沈玉只要愿意持续行善不作恶,那就没什么所谓,他自己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心追求绝对正义的毛头小伙子了。

    尤其在鱼年的来历上,他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想要追根究底死抓着不放了。

    不过不得不说,鱼年出现的很诡异,他好像就是十六岁的时候突然冒了出来,此前的经历是空白的。

    鱼年身份证上的名字叫沈瑜,艺名叫鱼年。

    巧合的是,沈玉明媒正娶的夫人身份证上的名字就叫鱼年。

    雷啸还记得火灾后去医院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当时就是他和搭档录的口供,那个小姑娘的左腿烧伤非常严重,她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楚楚可怜,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就叫鱼年,如今沈玉的妻子。

    但是如今这个鱼年,却像是横空出世,没有过去可以追寻,找不到他过去的痕迹。

    雷啸当然不是傻子,可是每次明察暗访,他都没有抓到过沈玉的把柄,后来他的上级就不让他再动不动就去调查沈玉了,也因为他们局案子数不胜数,不可能总盯着一个沈玉调查。

    然而无论真相是什么,鱼年绝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雷啸原本也没想过会在最新的口供里发现与之相关的信息:

    “根据这次案件中的首脑交代的一份口供,我找出了二十七年前的几份民事诉讼案件的卷宗,同年以及前后的也全都找出来了。”雷啸将他圈出来的部分且经过复印的非原件递给沈玉看。

    沈玉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他恍然意识到之前在寻找鱼年身世的时候缺了什么,当时就是查不到的线索,原来在这里!

    “这家同济医院当年的举报和官司全都被压了下来,这些资料一直都是被封存的。”雷啸说:“由于不是刑事案件,所以我们不可能发现。”

    沈玉沉默片刻,问雷啸:“你如何跟沈宅联系起来的?”

    雷啸回答:“这份资料上所标记的产妇去医院待产,几乎全都是三天左右大出血,医院临时用剖宫产术取婴儿,但是取出来后胎儿都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而今罪犯想要争取减刑,所以将同济医院当时的院长供了出来。”雷啸看着沈玉,又道:“当年他的买主里面,就有沈宅的人。”

    “同济医院是他的货源?”

    “不错。”雷啸看着他道:“而且我知道,沈宅那些孩子并没有全都丧身在火海里,至少我确定有一个一定是你从里面救出来的。”雷啸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很清楚沈玉一定知道他说的是谁。

    沈玉垂眸不语。

    “这些产妇我查过,有起码五位如今还能找到下落。”

    “那挺多了。”雷啸并没有把资料都给沈玉,他说的五位,沈玉只能看见姓名,也未必是真名,大约雷啸觉得一旦给了沈玉线索,他自己顺着蛛丝马迹也能查到,因此他在给沈玉看资料的时候,已经留了一手。

    沈玉心知肚明,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提供DNA交给你比对,但是我的条件是将这五位女性的资料都给我。”

    雷啸想了想说:“行,不过针对同济医院那位院长的调查,你如果有消息……”

    沈玉了然地道:“我不会瞒你。”

    雷啸要求:“你也不能私下处理。”

    “可以。”沈玉答应道。

    两人达成协议后,沈玉就得到了那五位女性的全部资料。

    ◇ 第80章 ep.80 亲子鉴定

    这晚入睡前,沈玉忽然说:“小鱼,如果哥哥有瞒着你的事,你将来知道了,会生哥哥的气吗?”

    “不会啊。”鱼年翻身滚入沈玉的怀里说。

    “那现在我这样说,你会好奇吗?”沈玉又问。

    “会,但哥哥不说,我就不问。”鱼年老老实实地道。

    “这么乖。”沈玉摸他的头。

    “乖哥哥才喜欢嘛!”鱼年汲取沈玉身上的味道,说。

    “说什么呢!”沈玉笑了。

    “嘿嘿,瞎说么,讨哥哥开心才是要紧事。”鱼年仰起头来看沈玉,笑得满脸乖巧和讨好。

    沈玉低头亲他,也就对鱼年,他会犹豫不决,想不好是先告诉他,或等结果出来后再告诉他,他心绪纷杂,全都化作一个深深的吻。

    鱼年回吻沈玉,他们在一起时间太久了,沈玉的话和如今这个吻让鱼年隐约察觉到什么,吻着吻着,他就翻身趴到了沈玉的身上,与他耳鬓厮磨,咬沈玉的耳朵说:“哥哥,你什么都别想,我们做吧。”

    至少今晚,别因为想他的事而想得睡不着。

    翌日沈青就找了沈玉,说他们都愿意去做比对。

    “我们的想法其实都差不多,所以沈大哥也别太担心小鱼了,我觉得他应该会和我们一样,对于可能存在的母亲不太会抱有太多的期待去与她相认,但如果‘母亲’是存在的,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么应该只是会想知道她是谁,毕竟她也是被夺去了孩子,并不是主动抛弃孩子的,所以从感情上来说,并不会讨厌她,更多的是同情,如果如今她生活的不错,我们应该不会去打扰她。”沈青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大概能知道沈玉为什么不让鱼年去的理由,于是对沈玉这样说。

    沈玉理智上当然清楚,否则他不会持续关注类似案件,一直以来,对鱼年的身世他从未放弃寻找线索,可是心理上他其实不愿接受这世上有个人的关系比他和鱼年还要亲,那是实打实的血缘关系,尽管作为鱼年的伴侣,他不可能和鱼年有这一层关系,但是他十分不乐意在突然之间发现这世上有个别的人和鱼年存在任何血缘关系,即便是鱼年的父母。

    “我明白了,你们先去测了再说。”沈玉道。

    “好。”

    沈玉和鱼年带小小回古寨取遗书这一天,鱼年的《无常》刚杀青不久。

    小小已经能用拐杖走路了,但说话还是不行,鱼年让他一步一步来,告诉他饭是一口一口吃的,路也要一步一步走,身上的问题更需要一点一点解决。

    而且心理上的问题远比身体的问题更复杂,更难以厘清。

    小小非常听话,他也依旧保持着得到就要付出的观念,在鱼年给他买的日记本上他将自己所知道的医院里的一条一条消费都记录了下来,大约是觉得日后自己需要做一些事去偿还,他的乖和听话没有一点儿讨好的意味,他的讨好只在于真的喜欢鱼年,不掺杂别的因素。

    这也是鱼年喜欢他的原因,如果是因为自己没地方住而努力讨好大人绝不是小小这样的乖巧法,那种乖巧是装出来的,维持不了太久,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

    小小没有去爷爷奶奶的住处,大约是最后一次挨打太过惨烈,小小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朝那个方向迈开脚步,而是只去了小树林里。

    他要取的遗书,就被他埋在那里。

    “真的不去之前的家里取你想取的物品了?想的话让四位保镖哥哥带你去?”鱼年蹲下来问小小。

    小小摇摇头,拍拍刚刚被他自己收在怀里的遗书,表示有这个就足够了。

    “那你还要不要在这里走一圈?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来了哦。”

    小小还是摇头。

    “那好吧,带你去我们的岛上,之前哥哥答应过你的。”

    小小露出了开心又期待的笑容。

    鱼年和沈玉的直升机抵达的时候,小福第一个窜了上来,然后它就瞧见了小小。

    “小小,它是小福,岛上的吉祥物。”鱼年向小小介绍,又对扒着自己小腿的小福道:“小福,他是小小,你的新伙伴,不过他现在腿受伤了,需要养伤,你小心照看他,知道吗?”

    小福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小小,“吱吱”地应了一声。

    小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也把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小福,好似不敢相信这只小猴子能听得懂人语似的。

    “小福很聪明,你以后能说话了,可以跟它说,它大部分能听懂。”鱼年道。

    小小顿时点了点头,然后又看着小福,张了张嘴,发出了相当短促的“啊”的一声。

    鱼年惊喜地看着小小:“你想跟它说话?”

    小小点点头,又“啊”了一声。

    小福闻言,也“吱”了一声。

    一个小孩和一只小猴子互相“啊”和“吱”了起来。

    照顾猴子的管理员于是又多了一个小孩要照顾。

    鱼年登岛总是会住上几天,一来做训练,二来是和师兄们一起排练,时间其实过得很快,眼看福园就要开张,而鱼年也不是天天在岛上,真正细数下来,一年加起来排练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但由于他天天在家里练功,所以回到岛上也不会跟不上进度。

    沈玉最终没有在亲子鉴定这件事上做封口令,因此鱼年当天就知道了前一阵沈玉说的隐瞒他的事是什么了。

    他听师兄们在排练间隙说起这件事,他们的谈论还是比较客观的,尽管事件本身很可能跟他们有关,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再加上他们自身的遭遇以及如今的生活,对很多旧事不会耿耿于怀,他们主要还是在分析那些产妇是怎么被选上的。

    如今五位当年的产妇资料都在他们的手里,这五人虽然都已经年华老去,可是当年那张老照片上还是能够看出她们出尘的容貌,除此之外,她们几乎都出生在书香世家,从小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可就是这样都会被盯上,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所以压根没人会想到她们的孩子是被人有目的地带到了别处,她们最多就是起诉医院,要求医院对于医疗过失给与赔偿。

    鱼年在一边听了半天,总算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就好奇地问他的师兄们:“那测出来了吗?”

    “没有,一个都没对上。”说话的人是沈凡,他的语气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说真的,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也已经习惯了自己是孤儿的身份,如果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然后说她是我的母亲,到了我这个年纪,我真的觉得小时候失去的彼此都不可能弥补回来,无论她是想关心我还是不关心我,都会让我不知所措。”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们并不是无牵无挂,你们都是我的牵挂,都是我的家人,还有那么多沈家的哥哥们,亲人之间不该有任何隐瞒,所以即便是出来了一个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如果她问我怎么长大,如何生活的,我大概只能编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话来欺骗她才行了。”沈意也说。

    “说实话,我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我觉得如果她存在,我不能不知道,但是我其实仔细想过,万一真的存在的时候,其实我最好的还是远远看着,那还不如不存在。”沈青这时候说。

    鱼年捧着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不过小时候师兄弟们围坐在一起的时候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他就在一旁像是看戏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其实几个特别爱闹的师兄都已经不在了,留下的都是一般爱闹的。

    “小鱼,你呢?如果你突然有了个有血缘关系的妈妈,你会怎么做?”沈意忽然问他。

    鱼年一愣,他刚刚只顾着听,脑袋里想着玉哥哥不告诉自己的理由一二三,却没想过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怎么做。

    他这时想了想,才说:“我啊,她过的好最好,过的不好,我让玉哥哥暗中帮她一把咯。”

    “你会想跟她相认吗?”

    鱼年摇头:“不了,怪麻烦的,相认之后,玉哥哥就多了一个长辈,他事情已经够多的了,还是不要给他惹麻烦了。”

    包括沈青在内的八人听了鱼年的话,纷纷觉得无语,这条小鱼本来就有点特立独行,跟了沈玉之后脑回路就只围着沈玉转,罢了罢了,就多余问他。

    几人目光看向沈意,沈意没好气地问鱼年:“小鱼,你说人家小青也恋爱了,怎么就没跟你一样光长了恋爱脑呢?”

    “阿青的恋爱脑肯定不如我明显,他恋爱时间也没我长!”鱼年还挺得意。

    “你这玉哥哥狂想症是没救了。”沈意吐槽他道。

    “其实我觉得,可能她们也宁愿不知道这件事。”鱼年忽然说。

    几个师兄们都是一愣,随后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

    当年的事如果只是以生出死胎了结,那么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快三十年了,伤痛也早就已经过去,可如今翻出来告诉她们说孩子是被掉包了,岂不是徒增伤感和烦恼?

    “所以要我说,没有查出来才是最好的。”鱼年这样道。

    沈意几人因为鱼年这句话忽然就释了怀,沈意不免笑说:“原来恋爱脑的脑子也是很好使的,看来是我少见多怪了。”

    “那阿意你赶紧学阿青和我,去跟人家表白呀!”鱼年笑嘻嘻道。

    “再说吧,每天都能见到,不一定要表白。”沈意却道。

    “哎,阿意你在别的事情上都很干脆,就感情拖拖拉拉的,小心人被抢走哦!”

    “能被抢走就说明不属于我。”沈意说着,对鱼年说:“你就别替我操心了,你只管操心你家玉哥哥就行了。”

    “好吧,反正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当然,跟谁客气也不会跟你客气!”

    鱼年又与师兄们排练了一会儿,等到了晚餐时间,他就撇下他们匆匆回去找他的亲亲玉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