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两条腿弯着,呈现鸭子坐的姿势,趴在小方桌上安静地画画。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垂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旁边有脚步声传来都不知道。
五条悟探头探脑地看过去,白纸上面已经有了铅笔的绘图痕迹,从大致的轮廓上面可以看出来是一栋房子和三个人。
不得不承认的是幼崽的绘画天赋极好,简单的描绘就可以看出来精致的构图,只是线条上面还有一些生疏。
这两天也一直都在画着各种各样的图,有时是一只猫,有时是一株草,有时又是宅邸的一角,连院落那一棵樱花树也画上去了。
只是这一回,好像是清水春屿第一次将人物绘在纸上,落笔时似乎有些慎重。
“好厉害啊,春屿。”五条悟由衷地说,“没想到只有几岁的年纪就可以画出这样好看的画,虽然我也不会太差就是了。”
清水春屿顿住,他揉一揉发酸的手腕,活动一下身上的关节,以免小小年纪就落下一身病痛。
“小悟,你是有什么事吗?”清水春屿开口问。
无事不登三宝殿,五条悟没事的时候就是打游戏,吃甜食,突然凑过来跟他说话,当然是有所图谋。
清水春屿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五条悟轻笑了一声:“还真是聪明啊,小鬼。”
他没有把清水春屿当做无知幼童对待,而是冷静地陈述:“我们那天不是从中年男人的口中里面知道了一些线索吗,已经有人露出了马脚,我们好像钓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大鱼。”
“本来这件事情不该我们管的,遗憾的是好像那里有特级咒灵出没,就不得不让我们出手了。”
特级……咒灵?
危险程度不断地往上飙升,清水春屿在脑海中都闪烁着鲜红的感叹号!
他小脸微微绷紧,睁着眼睛凝神听白毛说话。
五条悟这两天都在家里,一身随性的日常打扮,柔顺浓密的白色头发垂下来搭在脸颊边,懒懒散散的。
他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桌子上的花纹:“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哦呀,我们这些最强就是要担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啧。”
这话自恋了点,但也是事实。
清水春屿问道:“小杰也要一起去吗?”
五条悟打了一个响指:“binggo,答对了。”
清水春屿心中警铃大作,刚刚还随意的坐姿被他调整,小小的脊背挺得笔直,连双肩都没有塌了。
按照套路,自己这个被留下来的对象总是很容易遭到袭击,尤其是在一次的事件中还未完全结束的情况下,完全就是个活靶子,让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
就算是五条悟这个懒得在意别人的家伙都能看得出来幼崽的紧张,他挑眉:“怎么啦,小鬼?是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面吗?”
“果然啊,年纪小就是麻烦。”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们走的时候你不会哭吧?是不是还要哭着闹着让我们留下来。”
紧张感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就被微妙地打断。
金发男孩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无语神色,但这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的两条小眉毛拧着,不安地说:“小悟,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如果远离了你们,我应该是很容易被控制攻击的对象。”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普通人在这个世界就是很容易拖后腿的存在,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没想到幼崽突然会从这样一个新奇的角度考虑,五条悟的脸上出现了明显怔愣的神色,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警惕的麻烦。
况且他们两个的任务并不是保护清水春屿,与其说留下他是为了护住他,不如说是看管、监视。
显而易见,安全是个一个头疼的问题。
有人走了过来。
是刚刚醒过来不久,还披散着黑色头发,眼皮懒懒耷拉着的夏油杰。
他才踏入客厅,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脸上神情如出一辙严肃的姿态,于是左右张望两下。
不是会议室啊?
夏油杰伸了一个懒腰,慢吞吞地走到两人旁边,顺手捏了捏幼崽软乎乎的脸蛋,比早晨从床上爬起来拿起一杯清水喝下去还要熟练,问道:“怎么了,都是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五条悟三言两语向他解释清楚,又转头说道:“所以说,到底该怎么办?不可能真的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夏油杰掀了掀眼皮,睁开的丹凤眼露出紫色瞳孔,他手指插入发间,把有些挡视野的头发往后轻撩上去,淡声道:“这还不简单吗,直接把人放在高专夜蛾老师那里,几天时间可能会有问题,但是就一天总不能不行吧。”
“带孩子,应该是老师们的专长啦,稍微也替我们这些学生分担一下任务吧。”
五条悟的眼睛直接亮了,他给自己的好友点了一个大大的赞:“天才。”
清水春屿很有自觉地没有开口,只是在夏油杰低头朝自己看过来时,询问道:“小杰,我可以给你扎一下头发吗?”
夏油杰:“?”
“什么?”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幼崽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请求。
“为什么突然想要做这个?”
虽然满头雾水,有些摸不清清水春屿的用意,夏油杰还是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背对着幼崽,还将手腕上的皮筋摘下来递给他。
清水春屿接过皮筋,挂在他细白的小手腕上时明显大了足有一圈多,还晃晃悠悠的。
他垂敛着睫毛,抿了抿嘴:“没什么,就是想做了。”
夏油杰也没追根究底,只是轻笑了一声。
幼崽站在他旁边,细嫩的手指刮过头皮,带来一阵痒意,他余光瞥见了对方穿着白袜的脚,刚好到小腿上,勒住了软肉。
以及五条悟光明正大,拿出手机正对他们拍照的姿势。
……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掩饰了。
“要是扯到头发弄疼你了,一定要说出来哦。”
稚嫩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夏油杰轻轻嗯了声。
“这是什么?年幼孩子为男妈妈尽孝心,拍一下!哇哦,要是发到line帖子上,多半会吸引到很多人来点赞吧。”
无良白毛的语气明快,声音雀跃。
夏油杰额头、手背上蹦出青筋,眼角凉凉地瞄着同窗,视线有些危险。
五条悟完全不惧他的眼神威胁,双指落在手机屏幕上,指尖灵动得宛若穿花蝴蝶,点得飞快。
“小悟。”明明是腮边婴儿肥都没有褪却的小孩子,突然严肃的声音差点惊得五条悟拿着的手机都要掉下去了。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的。”
五条悟马不停蹄地拒绝了:“不,不用啦!我的头发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要是嫌它挡视野就拿眼罩弄成冲天……欸,好像是个好办法!春屿宝宝,你给了我一个很棒的灵感。”
什么?
清水春屿微微有些怔愣,他的表情还有些迷茫,幼短的手指却很灵巧地在夏油杰柔顺的黑色长发上穿梭,很快一个丸子头就扎了起来。
“好啦。”幼崽的声音又轻又软,说出这句话后,他还拿出一面小镜子摆在桌子上。
盘腿坐着的夏油杰可以清晰地看见镜面上的自己,扎好的头发,甚至连留出来的一小撮黑色长刘海都和往常一样。
清水春屿无意识地搅着手指,期待地说:“小杰,喜欢吗?”
夏油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很不错。”
两人在交谈时,忽然发现刚才还咋咋呼呼,喧嚷吵闹的五条悟安静下来。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俩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过去,就见五条悟把晚上睡觉用的眼罩拿出来,给自己弄了个头发朝天的造型,只是因着头发过分蓬松茂密,所以后发还是软趴趴地耷拉着,有些不合时宜地突兀。
大概只有打薄后发,才能更好地翘起来。
清水春屿:“……”
夏油杰:“……”
幼崽默默移开视线。
所以这么早就让五条悟接受这样的造型,会不会导致发际线后移呢,和他……大概没什么关系吧。
大概是对好友发癫的日常早已司空见惯,夏油杰只是静默了两秒,注意力又落回了幼崽身上,转头说道:“为了给我编好头发是不是在背后也偷偷练习过了?”
之前在卫生间的盥洗台前,他看到了几缕色泽灿烂耀眼的金发,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掉头发那么厉害,他还在担心的时候,缘由就在今天暴露出来。
清水春屿沉默了一阵,然后抬起眼眸,浅灰色瞳孔耀着诚挚的光:“我也想为小杰和小悟做点什么。”
他强调:“我做的只是一点小事。”
夏油杰有些苦恼地摸了下脑袋,叹息:“知不知道太懂事的孩子总是会受到更多的委屈,只有哭闹的人才能得到更多的疼爱和照顾。”
清水春屿仰着头,一开始是在安静地听着,突然说:“就像小杰和小悟一样吗?可是明明温柔的小杰获得了更多女孩子的欢心,但是小悟没有。”
“欸?”
夏油杰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有点呆。
“哈?你这臭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五条悟愤怒抗议。
在他吵嚷的怒火下,清水春屿清晰地说出声:“我喜欢才这样做的。”
剥开的糖果和毛豆生奶油喜久福推到了五条悟面前:“呐,小悟。”
怒火顿消。
夏油杰看着吃得开怀的好友,失语。
二人把清水春屿送去高专。
幼崽背着前几天五条悟给他买的白色小鸭书包,头上还戴着上下学才会有的小黄帽,几缕金发俏皮地从帽檐下钻出来。
他攥着书包带子,仰起奶乎乎的小脸,严肃道:“一定要回来接我。”
五条悟眉头一挑,笑容狂妄:“小鬼,你这是在命令我们吗?”
夏油杰则是蹲下来摸摸他的脑袋:“当然,记得听夜蛾老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