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倒V开始
坐在等分区的任柯, 面色发白神色有些怔怔的。观众席依然热情不减，每次体育馆大屏幕扫到他的脸都会引起一番小高潮。这个初出茅庐的C国少年，在短短的两分半中俘虏了全场观众。
戴教练人生经历跌宕起伏, 素来不动如山，此时紧紧搂住任柯的臂膀说“小柯, 你是最棒的运动员。非常勇敢，非常坚强。”
“那个2A，我起跳时没敢发力。不是有多疼，是因为心理退缩了。”任柯恨不得捶自己不争气的脚后跟。戴教练房间每天晚上亮着的灯他都看到眼里, 傅笙是那么傲气的人, 为了他能正常参赛，一忍再忍。而他呢, 这场比赛一定会创下职业生涯的最低分。
“好孩子，说什么呢？在你上场的前一刻我都做好了你上不了场，随时去和主办方交涉的准备。你上场的时候, 我心惊胆战。开放性的伤口是所有人潜意识都会躲避的, 但是高速运动中躲避会导致更严重的受伤。你这趟柏林之行还未过半就把我的老心脏吓出来了。”
任柯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分数出来了。
技术分（T分）：36.5
节目内容分（P分） ：36.6
短节目总分：73.1
目前排名第一。但他后面还有11位强手要对这个成绩发起冲刺。
任柯不顾脚伤猛地站起来，趔趄了一下。出乎意料, 这场比赛反倒是他短节目的历史最高分。
P分竟然和T分平齐。想不到C国选手还有做“艺术水母”的一天。
安德烈在场下摇了摇头像师弟说道“这个P分一点都不水。可惜P分的评判要参考技术完成情况和选手名气师承的因素, 不然刚刚的艺术表现力值得更高的P分。这种人曲合一的状态很多选手一辈子都达不到。”
“我承认，作为对手我确实被打动了。我看过C国杯的比赛视频，只是表现力出色而已, 不如刚才。”尼基塔答道。
“出色而已？你的艺术表现力要是能达到任柯C国杯的水平, 我和教练就不愁了。”安德烈说道。他从小拉扯这个小师弟, 又是一起看电影, 又是领着他看歌剧舞剧。无奈这小子在艺术表现上半点不开窍。
“你等着瞧, 我的《巴赫组曲》一定是全场第一。”
“那是自然。咦？”安德烈指着冰场旁的角落说到。“那个秃顶不是C国队的带队教练吗？怎么任柯比完赛才来。”
赵教练正带着临时雇的翻译，和托马斯.唐争分夺秒地套近乎。
他暗暗自得于自己审时度势的能力，早就看出任柯是个赔钱货，还没决定下本投资，任柯就把自己弄伤显出原形。还好他有另一手准备。在柏林语言不通地界不熟，这两天为了找到一个翻译真是费死劲了。
“我姓赵是C国队的教练，执教算是小有成绩。昨天双人滑短节目排名第一的盛夏组合就是我的爱徒。不是我自夸，我老赵啊在C国花样滑冰界那是有头有脸的，亲朋故旧多得很。不是我自夸，有我在就不用担心地皮熟不熟的事。”
“是双人滑教练啊。”托马斯道。
“不不不，我不光带双人滑，男单也可以带哈哈哈哈哈。我这个人十分公正公平，对手下的徒弟历来爱护有加。运动员有什么小要求都会体谅。”赵教练口音浓重，翻译听得费劲，愣住了。
急的赵教练用胳膊肘捅翻译。他观察了好半天才找出托马斯.唐的一个空档。容易嘛！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位托马斯俨然将来是上面的大红人。这么有潜力有实力的选手一定要提前打好埋伏，收入囊中。那个不长眼的任柯此次拿不到牌，回国就可以在媒体上造势，让他名声臭大街。C国每年的参赛名额就一两个，等托马斯来了，任柯自然永无出头之日。谁让他不尊师长呢，活该受教训。
“这次参赛的任柯听说在国内拿了冠军，他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托马斯.唐面带不爽地问。C国杯本是他写好剧本的豪华亮相时刻，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子抢去了风头。
“他啊，早就被断定成废柴了。现在爆发一下最多是昙花一现，等着伤仲永被骂得抬不起头吧。还有他那个教练，就是个乡下老头，懂什么花样滑冰。”赵教练拍着胸脯道，好似这幅画面已经实现了。
托马斯.唐闻言笑了笑。觉得情报打听的差不多了，就向后试了个眼神。
托马斯.唐的妈妈立刻意会，拎着冰鞋笑着招手，招呼他回来换冰鞋准备上场。
“比赛重要比赛重要，我就不打扰了，有事常联系。祝你马到成功手到擒来。”赵教练自觉事情办的大差不差，美滋滋地一笑，掏出名片塞到托马斯.唐手里。
“笑话！”托马斯.唐见人走后，把名片揉成一个团，弹到对面椅子间的空隙里。“我怎么可以找一位C国教练。当然是让你们出钱供我继续在俱乐部上课啊。C国人懂什么花样滑冰，让C国人当我的教练不是自毁前程吗？”
整个倒数第二组比完后，任柯的成绩依然高高挂在榜首，把第二名拉开好远。
花样滑冰男单青年组世界排名最高的最后一组选手开始六分钟练习。
托马斯.唐，宝井拓实，尼基塔，他们都在青年组打磨了三个赛季及以上，全世界的冰迷都盼望着星光熠熠的小男单早点升组，激活不温不火的冰坛。
托马斯.唐双手高举，像明星一样享受观众的热情，他兴奋地助滑，转身向前起跳。
3A……或者可以称为2.25A。
托马斯.唐走到冰场边用手指在耳朵旁画圈圈，意思是掌声再大一点。
这时，他耳边传来风声。
这个旋转速度！3A！
宝井拓实在他刚刚跳跃的轨迹上重复跳跃了一个3A。他和宝井拓实都是身高不高，跳跃高度欠缺的类型。同一个动作对比起来格外令人尴尬。
如果托马斯.唐做的叫3A，宝井拓实的视觉效果堪比四周跳。
能看世青赛的都是真正的冰迷，看到这个场景焉能不懂？纷纷笑出声来。
托马斯.唐鼻子都气歪了。敷衍地滑了两下就走下冰场，连节目构成都没来得及演练。
不得不说，搞人心态者必被人搞。
好巧不巧，托马斯.唐在最后一组的第一位出场。脸上明显带着气愤和尴尬就在冰场上站定。他演绎的曲目依旧是花滑名曲《波莱罗舞曲》。这部作品是以精细闻名的法国作曲家拉威尔所做，全曲中主题句重复九次，乐器不断增加，音量慢慢渐强。这是一首极简亦是极繁的作品。在比赛中乐曲的特性并不夺目时，演绎着自身的特质更加重要。一碗上好的白粥呈上来，以为优秀的厨师可以佐以蜜糖，或是精心烹制的小咸菜。《波莱罗舞曲》的经典演绎都是以表现力闻名的运动员。而托马斯.唐显然不是。
为了留存体力保证2.25A跳的跳跃稳定度，托马斯.唐仅仅在强调音来临的时候有设计对应的动作。其他时间怎么节能怎么来。《波莱罗舞曲》本就是一段旋律循环往复的曲目，被他像白开水一样演绎，更让人打哈欠。乐曲中唯一的动感要素是四三拍的舞曲节奏，但是托马斯.唐过于精简的编舞，连这一点都忽略掉了。
3S+3T手扶冰。高度奇低的3S做完后已经没有动力了，但是托马斯.唐必须接上这一跳，因为他的最后一跳是3Lo，他根本不会在3Lo后面接连跳。
Lo跳被称为后外结环跳，起跳跃进入的方式与步法中结环步类似。在起跳时，运动员双脚呈“X”形，用刀刃起跳。做成Lo跳需要运动员强大的腰力和柔韧性。擅长Lo跳的运动员以女选手居多，男选手中最著名的就是傅笙。有传言他在训练时跳出过4Lo，在当年的花滑界被传得风风雨雨，直到他上赛季滑铁卢才作罢。
已经失误了一个跳跃，托马斯.唐不敢托大，决定使出秘籍。
“这叫Lo跳？确定不是离地结环步吗？”傅笙吐槽道。
把一直垮个批脸的任柯都逗笑了。
损，太损了。看起来温和自持的傅笙，毒舌起来比谁都一针见血。
“唔，就是离地结环步嘛。”戴教练应和道。
节目结束，冰场上干干净净，一个代表冰迷喜爱的玩偶都没有。
托马斯.唐下场时大声控诉道，一定是场上观众其实他亚裔的身份，反应才不热烈。他妈妈在等分区亲昵地抱住他的头说道“这不是我们的错，你要用实实在在的分数感化他们。”
分数出来，73.3分。以领先任柯0.2分的优势，来到了第一位。
场上只有一点稀稀落落的掌声，定睛一看，正是托马斯.唐的妈妈发出来的。
小奖牌没有了。任柯暗道。
宝井拓实和尼基塔还没出场，这两个人凭借稳定的3A，只要没有重大失误不会被挤出前三名。
戴教练见多了风雨，一副钢铁心肠在瞄到任柯搭在椅子上的脚时破功了。这孩子拼尽全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至于用0.2分黑一个小奖牌吗？
“教练，我确实没发挥好，捡漏得牌的实力被黑了也没处说理。傅笙说伤口只是表面裂开一点，整体愈合不错，您等自由滑的。”任柯的拳头在膝盖上攥紧。
宝井拓实的《骷髅之舞》在随后出场。他一身黑衣辅以碎钻，在背后用亮片拼出三条银色弧线。R国花滑市场繁荣，有潜力的选手在少年组就有自己的粉丝。自青年组出道后，宝井拓实被视为R国花滑男单的希望。R国在于古典艺术相关的领域格外愿意投入资源，比如芭蕾、歌剧、绘画等。在花滑界他们成功捧出了一位一流女单选手，但是在男单的领域始终一筹莫展。
宝井拓实是罕见的青年组全面型选手，旋转滑行都像模像样。但跳跃低空的毛病让他的GOE分数干涸。
他目前所有跳跃中高远度最好的是3A。
宝井拓实拿出了在大奖赛总决赛上的优异表现，3A，3F，3S+3T，三个跳跃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比赛。他用实际行动宣告世人，大奖赛上的3A不是蒙的也不是撞大运。宝井拓实已经成为一位实实在在的3A选手了。
“他的3A技术很成熟，富长裕介可以研究退役生活了。一届青年组冒出三位3A选手真是让人警觉。你们世青赛自由滑比赛在我们之后，相信一定会有很多成年组男单来观战的。”安德烈对师弟说。
“我不会怕他，有3A又怎么样，跳的还没女单高。”尼基塔听到师兄大赞宝井拓实，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你跳得高……也就剩跳得高了。安德烈扶额。
“尼基塔，一个小小的世青赛冠军总不会惧怕吧。我教了这么多代徒弟，除了安德烈，没人丢过世青赛冠军。我才你不想成为耻辱吧。”教练奥列格走来，粗着嗓子恶声恶气地说。
“教练，您放心我会拼尽全力的。”尼基塔立即站直了身子。
安德烈退去一旁摸了摸鼻子。在他升组的最后一年，一匹黑马横空出世，在世青赛上一举夺金的人。那人也在现场，正大包小包地拎着陪人比赛呢。只不过戴着口罩，只有老对手才认得出来。
嗯，那人就是傅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