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
对于这些谣言江念归向来都装作没听见, 毕竟他也知道这只是同僚在开玩笑。
他要是真的当真了岂不是显得他小气?
埋伏了许久,眼下天都快亮了,江念归和打着哈欠的同僚告别,随后便在云洛的保护下回了家。
他没有再接着睡觉, 而是点亮了烛光在书桌旁坐下了。
还没等他翻开堆积在桌面上的书, 云洛便拿着一盒伤药走了过来:“公子的伤处理一下吧。”
“嗯。”
江念归眸光微闪, 没想到对方竟然注意到了。
他当时离凶手近,对方奋起挥刀的时候刚好冲向了他, 只不过身边的同僚眼疾手快地拽了他一把。
大家都以为他躲得及时没有受伤, 没想到云洛离那么远还看见了。
“一些小伤。”
江念归抬手将左手旁的烛台挪到了一边,给云洛腾出了位置。
而云洛听到他这番话之后也只是笑了笑, 其余的什么话都没有说。
洁白如玉的胳膊上,一道一指长的伤口格外得显眼,但好在伤口不深, 血迹已经在伤口处干涸了。
云洛的动作很是麻利,看样子经常处理伤口,只不过江念归也没有多问, 等对方给他包扎好之后就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去。
“咳咳咳。”
他抬手轻咳,眉眼间的病气宛如实质化般,看上去脆弱易碎。
云洛默不作声地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 离开时目光在他手腕上缠绕着的碧玉手串上停留了一瞬。
在书桌前坐了半个时辰之后, 江念归倾身吹灭了烛火,随后便起身收拾洗漱了起来。
他的动静不大,只不过出门时萧鹤匀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满是无奈地说道:“注意身体。”
“好。”
江念归冰冷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微微颔首。
深青色的披风将他的脸衬托得宛如一件细腻的瓷器,美则美矣, 但一碰就碎。
半年前合身的衣服现在都宽大了不少,哪怕府上的厨子再怎么做补汤,他身上一点肉都没有补起来。
*
大理寺森严安静,甚至看上去还有几分的煞气。
江念归到的时候同僚还没来,幽暗的光线将他半遮半掩在房间里,倒像是一道幽魂,将过来找人的官员给吓了一跳。
直到他出声,对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江大人,卑职有礼了。”
“有什么事吗?”
江念归点了烛火,堪堪照亮了房间一隅。
“卑职来找陈大人,不过对方好像不在。”
“等陈大人来了,江某替你转告。”
“好。”
对方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焦急,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陈飞崖立刻到似的。
江念归看对方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好奇,于是便开口询问了一下。
对方也是听说过这位江大人的名字,便毫不设防地将事情告诉了他。
“若是着急的话,不如让江某一试?”
“啊?”对方听到之后有些犹豫,毕竟他看起来就柔柔弱弱的,不像是可以审讯的样子。
而刚才所说的那位陈飞崖陈大人十分擅长审问,手段还狠,只是平常看着好说话罢了。
这么一想,他倒是觉得让江念归试试也无妨,说不定对方和陈大人一样人不可貌相呢?“
“若是不可便算了。”江念归看对方有些犹豫,就没再强迫,刚想放弃,对方就像是回过了神似的。
“没有,江大人请。”
江念归拿起刚搭在椅子上的披风披上,随后便和对方往狱房走:“这人嘴硬的很,牢里的弟兄审了快四五天也不见他松口。”
对方抬手打开了牢房的大门:“若不是万大人不再,卑职也不会去麻烦陈大人。”
江念归听对方把那位犯人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随后便跟着对方往牢房深处去。
“前面就是了。”
两人在一个牢房前停下,里面躺着一个人,姿态懒散,像是知道狱卒拿他没办法似的。
“呵,别白费力气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江念归抬手轻咳一声,惨白的脸背对着身后墙面上的烛火,阴沉沉得像鬼一般。
他这幅样子将懒洋洋转头的犯人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但回过神来之后又嘲笑道:“怎么?喊来一个病秧子就行了?”
“怎么不行?”
江念归转过身,抬手让刚才的狱卒将人拉扯出来。
他走到不远处的审讯间,里面寒气四溢,地面上乌黑一片,墙面上也溅了不少的血迹,如今已经干涸了。
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拂过桌子上的刑具,纤长的眼睫微垂,遮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担心犯人伤害这位柔软的江大人,狱卒还特意在里面看着。
但等他出来的时候却心生悔意,腿都有些打颤。
江念归走了出来,侧目看向身后还没缓过神来的狱卒:“证词记下了?”
“回大人,记下了。”
狱卒的态度恭敬了不少,面向冷淡的江念归时还有些害怕。
江念归没在意这一点,垂眸看了一眼披风上溅上的血迹,随后便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回去处理文书了。
等到那位陈飞崖陈大人来的时候,他已经将今日上午的工作处理好了,正坐在那里手捧着茶杯喝水。
“听说江大人早上进了大理狱?”
陈飞崖和萧鹤匀有些像,对人都是笑吟吟的:“多谢了。”
“无碍。”
江念归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颔首。
眼前出现了一张干净的帕子,他抬眸,刚好对上了陈飞崖带着笑意的眼睛:“脸上沾血了。”
说完之后还在自己的脸上大概指了一个位置。
“多谢。”
江念归接过了对方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脸,动作自带几分优雅,看上去还真的不像是那种审讯风格骇人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情传开了,大理狱那边的人手有时候不足也会将他喊过去帮忙。
只不过江念归觉得这件事情像是陷入了循环似的,因为他的无情,大理狱的人听到后喊他帮忙,他忙完之后,无情狠厉的名声再次传了出去。
后来他见到林看酬的时候,还委婉地暗示对方多往大理狱调些人,毕竟他自己本职的工作就已经够忙了。
也不清楚林看酬有没有把他的话听到心里,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江念归见状无奈一笑,但当大理狱的人过来喊他的时候还是跟着过去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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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大理寺依旧忙碌着,到处可见匆匆忙忙赶路的人,时不时地还可以看见一些其他部门的人。
“江大人,今晚一起去喝酒啊?”
被喊的那位官员从堆积成山的文书案宗中抬起头来,一缕长发散落在脸侧,极致的黑与白相衬,宛如一副精致的水墨画。
江念归:“若是陈大人不嫌弃江某酒量差就好。”
“自然不会。”
陈飞崖走到他身边,抬手揽着他的肩膀,笑吟吟的:“大理寺谁不知道江大人不喝酒?到时候你只管喝茶,看谁敢多嘴?”
“就这么说定了!”
陈飞崖不容置疑地说道,说完之后又出门找其他的人了,只留下江念归坐在那里无奈地看着桌案上还没有处理好的工作。
他来大理寺已经快一年了,但和同僚在放班后一起去吃饭喝酒的次数却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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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再加上陈飞崖话都说到了那种地步,他若是拒绝双方面上都不好看。
日渐西垂,陈飞崖过来喊他。
江念归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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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风,一边垂首系着披风,一边开口说道:“你先回去给萧老板说一声。”
“是。”
依靠在门口的男子听到这句话之后毫不犹豫地离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眼前。
“你这个侍卫倒是听话。”
陈飞崖沉思:“可惜只听你的,苏关都找他说了好几次,他都不愿意来大理寺当值。”
“人各有志吧。”
江念归走了出来,和一旁等着他的陈飞崖并肩离开了。
*
酒楼一处厢房里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时不时还能听见一些笑声。
江念归坐在角落,虽然很少说话,但胜在听得认真。
三巡过后,一位同僚开口:“不久就揭榜了,不知今年的会元是哪位。”
“听说有个连中两元的人,不知道会试发挥如何。”
“若是会元也是他,岂不是连中三元了?”
江念归眸光微闪,已经知道会元是谁了,面不改色地抬手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喝着。
耳边是关于今年春闱的讨论,无非是那些话题,听来听去也很少改变。
他想起最近很少往他面前凑的江行寂,眉头稍皱。
想必过不久对方也会进入官场,届时他哪怕再安分也不得不向对方下手了。
更别说江行寂背后还有个月作川,再过些时日,月作川也要被封太子。
想到这里,江念归在心里思索着是时候该找月归酩商量商量了。
“看来今年诸事皆顺啊,边关也捷报频传。”
此言一出,刚才还在讨论春闱的人也接着讲起了边关的事情。
没有人发现旁边的江念归比刚才更加沉默了下来,甚至看着好像在发呆。
“时间不早了,江某就先告辞了。”
眼看吃得差不多了,江念归起身微点头准备离开。
酒桌上的同僚也没什么怨言,只是开玩笑地说了几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点点头,抓着搭在旁边的披风就离开了厢房。守在门口的云洛见他出来了,也微微直起了腰。
“走吧。”
江念归披上披风,被夜风一吹又咳了起来。
“萧老板说会提前煮药。”
“嗯。”
江念归被对方扶着上了马车,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这时才露出些许的疲倦。
江大人
几日后揭榜, 会元不出意料就是江行寂,对方连中三元,在殿试上大放异彩,成了新科状元。
江念归知晓这件事情还是因为在大理寺的时候有同僚在讨论, 语气带着几分的艳羡。
他坐在一旁, 像往常一样忙碌着, 看上去并没有将这些话听在心里。
只不过等到回去的时候,就连萧鹤匀都知道了这件事。
“想不知道也难, 毕竟是状元。”
如今知道他和江行寂之前关系的没几个人, 因此萧鹤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率先回来安慰了他。
江念归坐在一旁,闻言笑了:“难道我在你心中就这么脆弱吗?”
“没有。”
萧鹤匀也笑着说道, 只不过心里却是附和着:“怎么不是呢?”
不过他没有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不然江念归又要和他辩论起来了。
简单地吃过饭后,月上树梢, 院子里的烛灯也亮了起来。
“早些休息。”
“你也是。”
两人告别之后就各自回了房间,江念归在书桌旁坐下,思索着前天和月归酩的谈话。
对方的意思很明显, 甚至还不急,仿佛月作川被封太子是一件小事似的。
而他只好点头,只不过离开的时候还是嘱咐对方万事小心。
为此月归酩还笑话他:“明明该小心的人是你吧?我可是有武艺傍身的。”
江念归白了他一眼才离开, 不过也将他的话给放在了心上。
除了和月归酩柳清宁两个人出去之外, 其他的邀请他一概拒绝,理由皆是身体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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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身体不好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也算是糊弄过关了。
大理寺的日常枯燥乏味,很少有人能一整天都专心致志, 还是会在闲暇之余聊聊天。
以至于江念归就听到了大理寺新来了一个人。
大理寺人多,之前也会有新人调进来, 并不稀奇,能让大家传颂的可没几个。
看来是那个新人的身份非比寻常了。
江念归抬手喝了杯茶,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乍一看还以为他在发光似的。
“诶,江大人。”
旁边位置的同僚往他这边凑了凑:“说来也巧,那位也姓江。”
他这么一说,江念归便知道是谁了,但表面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是吗?说不定还是本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纷纷笑了起来,说竟然能听到不苟言笑的江大人开玩笑。
笑过之后大家又换了个话题聊,不再注意那位新来的江大人了。
江念归垂首,鬓边一缕长发从肩头滑落,在他如玉般瓷白的脸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他倒是没想到这件事情,江行寂竟然来了大理寺当值。
一般来讲,得了状元之后基本上是去翰林院当差,很少直接来大理寺的。
想到这里,江念归抬手摸了摸鼻尖,觉得其中可能有月作川的作用。
罢了,之后小心些,不要被对方陷害就行。
至于江行寂,他现在风头正盛,自己也不好下手,且行且看吧。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江念归便再次埋头于书案之中,用功到放班抬头的时候脖颈发出了一声脆响。
他轻嘶了一声,反手捂着后脖颈缓了缓。
在门口守着的云洛听到动静后进来了,看他这幅模样,不由得开口:“公子受伤了?”
“没。”
江念归摆摆手,缓了过来:“只是脖子有些酸。”
“估计是低头太久了。”云洛走了过来,抬手在他的后脖颈按了按,酸疼感很快就缓解了不少。
抽离时,带着茧子的指腹在有意无意地在按压处摩挲。
江念归刚想起身,对方就收回了手,态度自若,表情也很自然,刚才就像是他的一个错觉似的。
他抬眸看了云洛一眼,没多说什么,捞起旁边的披风抖了抖,披上之后就往外走。
晚上的时候,柳清宁和月归酩来找他,也提到了江行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太子把他调过去的。”
柳清宁轻哼一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不过他不知道江念归和江行寂之间的关系,因此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在翰林院的话,月作川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月归酩笑了笑,和江念归对视了一眼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两个人很少在柳清宁面前提及这些事情,一来对方生性单纯,两人不想对方被污染;二来柳清宁对人不设防,听风就是风,他们害怕对方因此在外面和人打起来。
尽管按照柳清宁的身份和人打起来也没什么,但还是小心为上。
“话说,今年比往常更热了。”
柳清宁没有察觉到另外两个人背着他的眼神交流,而是趴在桌子上握着糖藕的爪子晃来晃去。
“还好。”
江念归应了声,抬手将旁边的蜡烛挑明了一些。
听到他回答的柳清宁哼哼唧唧了几声,趴在桌子上就不动了。
放在他旁边的那只手修长白皙,并且骨节分明,一看就让人喜爱不已。
手腕也细,仿佛一只手就能握过来,上面缠绕的青玉手串将他白皙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的细腻。
柳清宁盯着看了片刻,冷不丁地问道:“这是谁送你的吗?”
“嗯?”
“这玉的成色不是很好,但你一直戴着,应该很重要。”
江念归听完他的话低敛眉眼,分明是在笑,但看上去却没有多少的笑意:“一个故人送的。”
“哦。”
柳清宁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抬眸看向了旁边的月归酩,眨了眨眼睛求助。
“玩你的猫吧。”
月归酩无奈地抬手将窝在桌面上的糖藕往柳清宁的方向推了推,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只有睡得正好无辜被推醒的糖藕喵喵地不满叫着。
*
江行寂很快就入了职,只不过江念归并未和对方见过面,想来应该不在同一个部门。
估计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一连一月多都安分守己。
这对江念归来说是件好事,毕竟他现在没多少心力和对方斗智斗勇。
濒临换季,他的咳疾严重了不少,基本上是三句一咳,五步一喘,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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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担心他下一瞬就倒地不起。
尽管如此,他审讯犯人时依旧是手段狠厉,只要是跟着他进去的狱卒,出来的时候都是腿脚发软的。
江念归察觉到了,但是依旧如此。好在他平日里话不多,再加上身体孱弱,周身萦绕着一股病气,反倒是让不知情的人看见之后心生爱怜。
盛夏将至,一向畏寒的江念归只有这段事情轻松些,披风都很少穿了,基本上穿一件单薄的春衫就行了。
往年盛夏,皇上都会往避暑山庄去,浩浩荡荡地带上一群人。
按理说今年也是如此,并且和江念归无关。但月归酩和柳清宁都要去,自然也将他给带上了。
路上,柳清宁和月归酩并肩骑着马,江念归就坐在他们旁边的马车上,挑起帘子和他们说话。
这马车还是月归酩的,考虑到江念归体弱就让他上去歇着了。
上来的时候他还察觉到了有不少人的目光看向了他,基本上都是带着些许探究的。
这一年来,江念归的名字倒是被不少人得知,不过基本上还是因为他经常和京城中赫赫有名的两个纨绔在一起的原因。
因此名声倒不是特别好,不过也没很差,只是揣测他是不是也纨绔放荡。
柳清宁得知之后连连喊冤:“我什么时候纨绔霸道了?我这么好的一个人!”
一旁的月归酩倒是毫不客气地将他这些年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说了一遍,直叫柳清宁恼怒。
他嘟嘟囔囔说了什么,但两人都没有听清楚。
江念归在一旁浅笑,时不时地咳上几声,神态都有些疲倦。
“既然出来了就别想着公事了。”
月归酩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最近没睡好,于是抬起手用马鞭敲了敲车厢:“我倒是听不少人说你整天都不睡,都快住到大理寺了。”
“真是越传越离谱了。”
江念归咳着,本以为这个谣言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没想到林看酬对他十分满意,竟然在不少人面前提了他几句。
“拼命”这个词倒是在他身上安下了。
林看酬是皇上的人,有意提拔江念归之后便偶尔在御前提了几句,倒是给他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只不过这些事情江念归并不知晓,他只是能察觉到林看酬最近往他这边丢了不少公事,让他本来就多的工作变得更重了。
*
避暑山庄距离京城有些距离,约摸小半月之后他们才到,到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
柳清宁下了马,拽着江念归想要去钓鱼,连东西都不收拾,不过他身边的人自会帮他收拾房间。
“走啦走啦。”
江念归无奈,他这次出来只带了云洛,于是便回头向对方嘱咐了几句,随后便跟着柳清宁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等月归酩将身边人安排好之后,一转头就发现自己那两个好兄弟不见了。
他一直背对着他们,倒是没发现两个人一刻钟前就走了。
倒是和月归酩面对面的五皇妃看到了,便笑吟吟地告诉了他:“柳公子拉着江公子去后山钓鱼了。”
“好,我知道了。”月归酩咬牙切齿,“你先休息,我过去找他们。”
“嗯。”
说完之后,月归酩便往后山去,果不其然在后山脚的小溪旁看到了他们。
他走过去,抬手在两人肩膀上一人给了一拳:“孤立我?”
月归酩锤江念归的时候没用力,只是轻轻一碰。
“是你自己没发现。”
柳清宁吵吵嚷嚷。
江念归就在一旁看着他们,垂眸浅笑。
升职
在避暑山庄确实是没有出什么意外, 或许是因为对方也知道这里人多眼杂不好下手。
不过期间倒是有几个人来找江念归的麻烦,都被他不动声色地给解决了。
这些人不像是江行寂的手脚,他几乎能将原话本牢记于心,这种做事风格一点都不像是江行寂。
“那是谁?”
“总不能有人无缘无故地找你麻烦。”
柳清宁摸着下巴猜测道。
江念归:“除了江行寂就只有他了。”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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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柳清宁的询问, 他只是笑笑。
一开始柳清宁还有些好奇,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应该是楚荣成, 之前他还险些被对方给坑到。
“啊,我知道了。”
柳清宁撇撇嘴, 叹了一口气:“哎, 真是多灾多难。”
他这幅故作深沉的样子逗笑了江念归,但也没有开口笑话对方, 只是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倒像是在看小孩儿。
最热的时候眨眼就过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 住了一个多月之后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江念归回去的时候没有和柳清宁二人聊天了,只是待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对方也知道他身体有些不舒服,便没有打扰他, 而是兀自往前走了,留下了不少人保护。
这一幕被江行寂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生嫉妒。
一个无父无母的病秧子竟然能受此优待, 凭什么?!
和他一样想的还有很多人, 只不过他们看在柳清宁和月归酩的面子上没有出口罢了。
回到京城后,江念归又开始在大理寺忙碌,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他算是只用待在大理寺工作的一类,但回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 倒是经常外出办案了。
就连和他共事的同僚都有些惊讶,纷纷询问他是不是要升官了。
江念归无奈:“应该不是。”
他笑着将话题转移开, 无人的时候倒是冷了脸。
与其说他要升职,倒不如说是有人在故意刁难他。
而究竟是谁也不用猜测。
他还以为对方能忍上一年,等到根基稳固地时候再向他下手。
江念归被刻意刁难的事情没多久林看酬也知道了,将他喊过去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放人离开了。
一些藏在暗处的人紧盯着,猜测林看酬应该是帮江念归解决了这件事情,但没想到谈话之后,江念归还是像之前一样。
甚至外出办案的时间更长了。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外出办案岂不是在为难他?先不说能不能抓到凶手了,恐怕他走几步就受不了了。
不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但另人想不到的是,对方非但没有因此受伤,甚至还将凶手缉拿归案。
花费的时间甚至比之前他没来的时候更短。
江念归仿佛是听不到外面的讨论声似的,白天外出办案,夜里在书房整理翻看文书案宗。
这幅尽心尽力的样子就连一些谏官都不忍心刻薄地骂,甚至还有一些谏官将此事上书,惹得圣上惊讶不已。
当天就差人送了奖赏过来,甚至还考虑到江念归身体孱弱,还差人送了不少名贵药材。
这倒是将背后想要看他笑话的人给气得不轻,没想到非但没有折磨到江念归,甚至还让对方得到了皇上的赏识。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江念归收到赏赐后也没有骄傲自满,反而比之前更加得谦虚认真。
外人还好,但和他相识已久的萧鹤匀几人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官场上变得游刃有余、长袖善舞。
江念归的变化之快,甚至让萧鹤匀怀疑之前所认识的那个江念归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短短一年时间对方就能有如此之大的进步,那么五年后,十年后呢?
这个猜想不约而同地在许多人心中升起,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感叹对方天生就该仕途一帆风顺,还是感叹对方如此恪尽职守不像是真人。
两年后,大理寺大部分官员调职,江行寂升为大理寺评事,官居八品下。
不少人羡慕唏嘘,短短一年时间就能升到八品。
而大理寺的八品官又和翰林院不同,不管是手里的权力还是大家的看法,都比那些虚职好得多。
但另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江念归,对方不是科举出身,也并非簪缨世家,却从一个小小的录事升到寺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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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短短三年,从正九品到正五品,不管是谁都要说一声惊人的晋升速度。
期间有人不满,甚至都快闹到御前。最后还是已经升为大理寺卿的林看酬气势汹汹地将江念归这三年来的考绩记录以及处理过的案宗带到了御前。
一卷卷一桩桩,堆起来几乎两人高。
这些那些叫嚣的人总算是安分了下来,再也不敢提及这件事情。毕竟将年归这些年的工作大家都看在眼里。
那已经不是简单的恪尽职守了,对方简直是不在乎身体,拿命来办公。
就连皇上看到对方这些年的考绩都有些吃惊,还玩笑似的赏了对方一个玉牌。
这玉牌没什么用处,只是彰显了皇恩,上面是圣上御笔:“拼命江郎。”
何在街一处宅院里发出一阵笑声,开怀且不带一丝恶意。
柳清宁看着放在石桌上的玉牌笑个不停,险些都快歪倒在地。
而月归酩没有放声大笑,而是忍着上扬的嘴角:“这倒是父皇能干出来的事。”
只有被他们笑话的江念归坐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他们:“有那么好笑吗?”
“好笑,特别好笑。”
柳清宁说着说着又大声笑了起来,惊得卧在他腿上的糖藕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随后又连忙离开。
“不过你放心,外面没人喊你拼命江郎的。”
柳清宁稍微收敛了自己的笑声,强压着嘴角:“倒是不少人喊你瓷器美人。”
“什么?”
江念归这次是真的被震惊到,一双清冷的眼眸都微微瞪大,写满了不可思议。
“因为觉得你像精美的瓷器,好看得惊心动魄却一碰就碎。”柳清宁解释道。
江念归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抬手撑着额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反倒是旁边的月归酩率先止住了笑意,稍稍严肃道:“不过你却是太拼命了,昨天陈太医回去还和我说你身子亏空得厉害。”
陈太医是月归酩身边的人,从小就给他看病,现在基本上是只给他身边的人看病。
一年前江念归倒在大理寺,他知道后便将陈太医带了过去,没想到知道了对方的身体状况。
当时陈太医说的委婉,什么要好好休养,这身子都堪比年迈的老人了。
林看酬得知后还大手一挥给江念归放了假,生怕损失一个得力助手。
歇了一个月的江念归整日不是吃药就是睡觉,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年少的时候,卧病在床常年不出门。
但休息过后他又恢复到了之前的作息,而月归酩在忙别的事情,也没来得及过问,直到昨天才知道。
被两个好友盯着的江念归不免有些心虚,只不过表面上没有显露出来:“我也没有办法。”
他一边说一边挪移开了视线,惨白的脸被阳光一照,隐隐透出了些许透明感。
安静下来的江念归还真的有几分符合瓷器美人,只能远观,稍一接近就会担心会不会让对方破碎。
月归酩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正经了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当然知道江念归为什么这么拼命,因此倒不好在埋怨对方,只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而柳清宁也后知后觉,怯怯地看了江念归一眼之后就没再说话了,反而愁眉苦脸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念归看着他们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笑:“放心吧,我有分寸。”
柳清宁看上去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月归酩在石桌下面的腿给踹了一脚。
“你自己注意着也好。”他看了柳清宁一眼,“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先回去了。”
“行。”
江念归起身准备送他们,没想到刚一站起来就眼前发黑。他反应极快地撑在了石桌上,这才没有跌到。
“怎么了?”
“没事。”
江念归缓过神来,和他们并肩走到了大门口。
“回去吧。”
两人冲他挥了挥手,看样子是想让他回去休息,江念归便止住了脚步,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们离开。
而另一边走远的柳清宁却丧气:“他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我们又不能时时刻刻地待在他身边。”月归酩缓缓摇了摇头,“放心,我和萧老板说过了,想必今晚就会去找念归谈谈。”
萧鹤匀,京城富商,短短三年便做到了这种地步,甚至有人说他富可敌国。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萧老板是住在一个二进的院子,并且府上还没多少下人。
月归酩说的没错,当天晚上江念归吃完饭就被萧鹤匀喊住了,两个人去书房里聊天。
相比于好朋友的月归酩两人,萧鹤匀显然更适合劝慰江念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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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来对方像兄长般待在他身边,并且还为他规避掉了一些选择。
萧鹤匀看着眼前明显有些变化的江念归,语气温柔地和他聊了聊,当然,他也知道对方看似听话实则我行我素。
于是,萧鹤匀温柔之后又厉声训斥了几句,惹得江念归无奈连忙保证自己一定会改。
“我不是埋怨你,只是你要知道,你倒下之后身边的人也是会担心的。”
萧鹤匀叹了一口气,看着对面已经称得上是青年的人缓缓拨弄着手中的碧玉手串。
“我明白。”
江念归淡淡一笑,之后果然改掉了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地作息,平日里还认真吃药休息。
只不过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究竟是要谁来才会真的听话,萧鹤匀心知肚明。
十一
两年后, 京城。
大雪纷飞,将整个京城都蒙上了一层白,宛如给谁的挽联。
今天冬至,街上的人烟稀少, 雪下得太大, 街道扫过没多久便再次覆上雪花。
蓦地, 城门口响起阵阵马蹄声,为首是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 眉骨处有一道一指长的伤疤, 眼神冰冷锐利,像是数九寒冬般。
跟在他身后的是十几个身穿铠甲的人, 看样子是黑衣男子的下属。
“今个儿冬至,街上怎么没多少人?”
“下这么大雪,街上自然人少。”
黑衣男子没在意他们的话, 只是微微侧首冲身后的副将说道:“你们先回去,陛下让明日进宫。”
“是。”
身后的人齐声回应,随后便策马离开, 身后扬起碎雪,略有些模糊视线。
副将依旧跟在黑衣男子身后,见状开口道:“那我们是要回楚……”
他话没说完, 前面的黑衣男子便冷声问:“檀风, 你是谁的人。”
虽是询问,但黑衣男子的语气却是平淡的,平淡到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向檀风,对方就已经冷汗直流。
“属下知错。”
听了他的回答后, 黑衣男子——十一没作声,手微撑下了马。
檀风见状连忙也跟着下马, 抬手去牵十一手里的缰绳。
他接过缰绳,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对方阔步往不远处的店铺走去。
“将军。”
十一没顾忌身后的呼喊,在漫天大雪中走到那间铺子前要了一份还热着的茯苓糕。
一旁的檀风见状心生疑虑,他认识将军已经五年了,怎么不知道对方喜欢吃茯苓糕?
但十一已经将糕点揣怀里了,面不改色地走了回来。
街上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出来买东西的,行色匆匆。他们两个从容不迫,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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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那位气质不凡,倒是有些惹人注目。
就当十一准备接过檀风手里的缰绳时,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声高呼:“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檀风一听,连忙拉着马和周围的人一样往街道旁边躲闪。
站在他身旁的十一转身,被追赶的犯人眼看就要从他身边经过。
十一抬手,一掌劈向对方,眨眼间那名罪犯就痛呼到底。
几息后,一队巡捕赶了上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人下手狠辣,当心为上,下不为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首的巡捕看出来眼前的男子身手不凡,但为了百姓安危还是开口呵斥了几句,生怕对方下次还不顾自身安危出手。
“抱歉抱歉。”
旁边的檀风见状连忙上前,他家将军寡言,可别再和大理寺起了冲突。
好在那位巡捕没有多说什么,冲十一道了谢之后便指挥着手下将倒地地罪犯抓起来。
“动作快些,少卿大人还在等着。”
此话一出,身边的巡捕动作果真麻利了不少。
他们押着人离开,走时大雪似乎小了些。
“没想到刚回来就能碰见大理寺的人。”
十一侧目:“嗯?”
檀风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对方对此不了解,说来也是,将军五年前连兵书都不懂,自然不知道大理寺究竟是什么情况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大理寺的情况细细说了说,末了提了一嘴:“不过大理寺有名的还数那位少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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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檀风:“一是对方的晋升速度太快,五年前还是一个小小录事,如今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已经稳坐了一年,他两年前还是寺丞。”
看十一对此有些兴趣,檀风便继续说道:“二来就是那位少卿大人长得极好,只不过听说身子孱弱,因此不少人私下喊他瓷器美人。”
“不过对方却不像表面上那么无害,手段挺狠,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坐稳这个位置。”
檀风咂咂嘴,看上去对这位少卿大人了解颇深,说起来滔滔不绝:“将军出了打仗外不问世事,自然不知道。”
他乐呵呵地将那位少卿的事情捡了几件有名的说:“对方挺让人敬佩,听说整日都住在大理寺办公,甚至都忙到吐血了。”
察觉到十一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檀风瞬间警铃大作:“不过卑职可做不到那种地方,那可是不要命地工作。”
“你自然做不到。”
十一略带鄙夷:“公务永远堆到最后一天。”
“咳。”檀风被自己上司这么一说,反倒是羞赧了起来,“毕竟不是谁都是拼命江郎的。”
“江郎?”
十一眸光一颤,听到熟悉的姓氏后顿时沉默了下来,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似的。
一旁的檀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自顾自地说着:“对啊,那位少卿姓江,叫什么我忘记了。听说圣上知道对方后还赏了一块玉牌,上面就写着‘拼命江郎’四个字。”
他在说些什么十一已经没有在听了,整个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不过很快十一就回过神来:“你先回去,我有要紧事。”
说罢就匆匆地往一个方向去,背影看上去很是着急。
“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去做?”檀风心生疑虑,但没有追问对方,而是牵起马往临时住处去。
雪又大了起来,几乎快要模糊了视线。
十一一身黑衣在漫天白雪中很是显眼,他脚步匆匆地赶到了一处小院,看着面前熟悉的木门停了下来。
他抬眸看着眼前阔别已久的大门,脚步忍不住停了下来,路上期待的心渐渐地被紧张和畏惧所取代。
近乡情怯,十一不敢去敲眼前紧闭着的大门,便直愣愣地站在了门口,眨眼间身上就落满了雪。
就在他内心踟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踩雪声。
十一呼吸一滞,感觉空气被人剥夺了似的。他抬手摸了摸胸口还温热的茯苓糕,刚下定决心准备转身的时候,一道带着疑惑的陌生声音响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是谁?”
十一脸上的紧张瞬间消失,转身看向了说话的人。
而开口的那个人猛地和他对视上,吓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面前的黑衣男子身材高大,长相不羁带着野性,像是雪原的狼王似的,更别说他的气质冷漠如冰。
“你……你干嘛站在我家门口?”
十一愣神,微微蹙眉,看上去更加得骇人了:“你家?”
“不然?我都在这里住了三四年了。”
此言一出,眼前的男子眼中出现了几分怔楞,像是没听到他刚才的话似的。
“原先那户人家呢?”
“我怎么知道?”
男子有些害怕,毕竟对面的青年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剑,他担心对方心生杀意,于是连忙绕过对方打开房门进去了。
甚至还死死地关上了门。
十一听着背后的动静没回头,大雪纷纷扬扬,北风呼啸着,直往他心里吹。
大雪转暴雪,走在路上都有些困难。
但街上那个青年却毫无所觉,目光都有些冷厉,仿佛不在乎这暴风雪似的,又或者说对方就像是一场暴风雪。
他浑身落满了雪,白.花.花的像是白了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脚步都有些蹒跚。
走过刚才那间糕点铺子,十一下意识地抬头,视线中闯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消瘦、伶仃,仿佛下一瞬就会被风雪吹倒似的。
站在那里买糕点的江念归拢紧了身上的斗篷,抬手猛地咳嗽了起来,收起手时,唇角还带着血迹。
他将包好的糕点递给了旁边站着的云洛,皱着眉头转身,下一刻却顿住了。
风雪似乎小了些,起码不遮挡视线了,足以相隔三丈的两个人看清楚对方。
江念归握着斗篷的手因为发呆松开,狂风袭来,将拢在他身上的斗篷给吹了起来。
他立刻咳嗽,地面上的白雪顿时落了朵朵红梅。
脚步声越来越近,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渐渐地接近,但还没等到那双手伸到他眼前,云洛便抬手挡住了。
“做什么?”
江念归缓了过来,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对方依旧是一身黑衣,腰间佩剑,只不过周身的气势却变了。
若说五年前的十一是一把古朴且锐利的剑,那现在的十一已经出鞘了,周身的杀伐之气来势汹汹,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那双如狼般的浅灰色眼眸锁定。
江念归甚至有些晃神,他有些怀疑现在究竟是不是现实,这一幕和无数个午夜梦回一样。
他只要是想和对方接近,下一刻梦就会醒来。
十一喉咙发紧,看着眼前心心念念的人,低声道:“主子。”
这一句像是唤回了江念归的思绪,他抬眸看了十一一眼,眼中的情绪复杂。
明明最期待的事情发现了,但他却发现自己心平静得很,甚至还有几分凄然。
雪落了他满身,轻飘飘的雪都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给压倒似的。
江念归想扯嘴角,却没力气。
他以为十一的离去对他而言是一场淹没所有的暴雨,直到现在才发觉那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潮湿。
明明雨已经停了,但他心里还是淋漓。
江念归低垂下眼眸,瞥了云洛一眼,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真的不在乎了,竟然绕过了十一走进了风雪中。
错身的那一刻,十一感觉心中落满了雪,他转身想要跟上对方,但旁边一直沉默的人却横剑拦住了他。
“止步。”
云洛上下打量着他,思绪回到六年前那场杂耍,他抬眸看见了清冷的仙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站在对方身后的十一。
“你是谁?”
十一面对江念归以外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冷漠地扯了扯嘴角。
“我是谁?”云洛笑了一声,“取代你的人。”
十一眼神倏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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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身上的气势更加的骇人,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搭上了剑鞘:“你?不像。”
他否决了云洛的话,毫不留情。
但云洛听了他的话之后却慢悠悠地开口:“学着学着就像了,像着像着就是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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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洛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没想到十一竟然还会回来,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在江念归身边待得够久,迟早有一天就可以将对方所取代。
而听完他这句话之后,十一浑身的杀气迸发, 眼看着两人身边的气氛逐渐地焦灼, 刚才已经走远的江念归便恰当地开了口。
“走了。”
他这句话时对着谁说的,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云洛冲着十一轻挑眉梢,一副炫耀的模样。
而十一也想跟上去, 但对方一个眼神就足以他停下步伐。
漫天飞雪中, 江念归逐渐远去,直到背影在视线中消失。
主子不再需要他了。
十一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受, 只觉得身上像是有什么被人抽走似的。
他垂头丧气地往临时住处走,宛如丧家之犬般,茫茫天地间, 竟然没有一个他的落身之处。
十一心里正难受着,但也不会就这么放弃,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回到主子身边, 将那个讨厌的家伙给赶走。
而江念归也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冷静,他回去之后就径直回房间躺下了。
关门的动作都十分的迅速,跟在他身后的云洛甚至都没来得及进去。
江念归不喜欢陌生人进自己的房间, 因此刚开始的时候云洛一直是站在门口保护着对方。
直到他在对方身边待了三年, 这才得到了进房间的允许,但也只是在一旁站着。
他不清楚那个人和江念归之间的关系究竟亲密到了什么地步,只好无奈地停在了房间门口。
外面的风雪声不断,没多久冷淡的声音就从房间里传了出来:“你先回房, 不用在这里候着。”
“是。”
云洛皱了皱眉,心里一片焦急,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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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远离的脚步声之后,房间里躺在床上的江念归才放下了遮挡着眼眸的手掌。
他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眼神是一种说不出来地复杂。
五年,足以让当初的少年变成青年了,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甚至不需要有人来时时刻刻地保护着他。
江念归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和当初面对权势无能为力,到如今的手握重权,他得到了不少东西,同时也失去了什么。
“喵——”
一声猫叫从床底传来,下一刻一团温暖的黑影就窜到了床上,就那么安静地窝在枕边好奇地盯着自己的主人。
江念归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糖藕的脑袋:“身上这么脏还敢上我的床。”
“喵——”
糖藕又叫了一声,假装没听清楚江念归刚才在说什么似的,睁着一双无辜的碧眼撒着娇。
“罢了。”
江念归盯着眼前的糖藕,轻声说道,但不知道究竟是指脏兮兮的糖藕上.床没事,还是说面对回来的十一没事。
关于十一回来的消息没几个人知道,而云洛也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只是在心里郁闷着。
他不想离开江念归的身边,一如五年前的十一。
但他又拿不准对方在公子心中的重量,自己的这五年对对方来说不过尔尔。
翌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江念归和往常一样穿好衣服去当值,而云洛也和平常一样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他出门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动静太大惊醒了萧鹤匀,对方竟然也起得这么早。
“穿得厚些,别冻着了。”
“嗯,放心吧。”江念归停下了步伐,随后转过头,“你也是。”
说完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只剩下简单披了一件外衫出来的萧鹤匀站在廊下。
他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形,想起自己昨天听到了消息,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希望对方可以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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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鹤匀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事情究竟该怎么样他又不好插手,只好期盼着不会再像五年前那样。
而江念归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担忧,他刚出门就看到了外面一片白茫茫,心里竟然还有些失落。
他扯了扯嘴角,转身上了马车,心里自嘲:分明是自己不见对方,现在又埋怨对方没有来找他。
马车缓缓行驶在雪地中,外面寒风凛冽,江念归只好拢紧了身上的斗篷,整个人微微蜷缩着,将大半张脸都埋在了斗篷中。
他又是来的最早的一个,大理寺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态度亲切地冲着他问了声好。
江念归微微颔首,随后便回到了办公处坐下工作。
但和往常的专心致志不一样,这次他却是看着看着就发起了呆,眼神略有些空洞,注意力早就不在桌子上的文书上了。
房间里的碳炉烧得正盛,暖融融的热意逐渐地在房间里蔓延,江念归冰冷的身子在坐了片刻之后总算是暖了过来。
或许是自己知道现在看不下文书,江念归干脆将放在桌子上的文书合了起来,兀自站起身往屏风后去。
一扇屏风阻隔了这间房间,前面是办公的地方,后面放了一张软塌以供休憩。
有时候时间太晚了他就会在这里留宿。
软塌上堆着一张毛毯,在点了炭的房间里算不上单薄。
江念归走过去,脱力般躺了上去,闭上双眼后就将身旁的毛毯盖在了身上。
他本意是躺在上面缓缓神,但没想到周围太过温暖,闭上眼睛之后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等他睡醒睁开双眼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一身黑衣勾勒出极好地身材,宽肩窄腰,浑身的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力,像是全力以赴准备扑咬猎物地猛兽。
江念归刚睡醒,意识还有些不清楚,看到熟悉的人后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好像一觉睡回到了五年前,他在房间里躺着,一睁眼就能看见坐在身旁的十一。
而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坐在一旁垂眸望着他的十一就已经察觉到了。
但没有像之前那样连忙将他环抱在怀里,而是略带些可怜兮兮地开口:“主子……”
他话只说到这里,随后就低下了眉眼,像只被抛弃地小狗似的。
江念归看到他这幅模样之后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但还是面不改色地淡淡一笑:“你很委屈?”
他话音刚落,刚才还十分委屈地十一瞬间正经了起来,连忙否认:“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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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后就抬眸直勾勾地看着江念归,眼神充满了炽热的情意,但没有得到主子的首肯,便强忍着想要将人揉进怀里的冲动,像木桩一样坐在原地。
江念归无声叹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
他生对方的气做什么呢?十一分明也是受害者,明明也被迫分离了五年,回来后还要被自己冷脸相向。
十一的注意力一直在江念归的身上,几乎是对方态度刚缓和他就察觉到了。
自从回来之后的紧张的失落在这一刻全部消散,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笑,浅灰色的眼眸中满是江念归一个人。
被这么一双眼睛望着,哪怕是再铁石心肠也忍不住碎成一片柔情。
江念归移开了视线,再次躺了回去。
正当十一因此失落地垂下头时,一道略有些淡漠的声音响起:“冷了。”
十一立刻换了一副模样,他知道主子这是在给他台阶下,于是乐呵呵地顺着这个台阶下去了,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跑下去。
阔别已久的熟悉气息再次把江念归笼罩起来,宛如铁铸地臂膀搭在他的腰间,死死地抱着他,像是要将他给揉进身子里似的。
江念归侧卧着,闭着眼睛:“没出息。”
被骂的十一丝毫没有生气,而是将脸埋进了江念归的颈窝,像只大狗似的拼命嗅着对方身上的气味。
但他嗅了许久都没有闻见那股熟悉的淡淡玉兰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中药的苦涩味。
十一愣住,垂下的眼睫纤长利落,完完全全地遮掩住了他眼中的神情。
怀里的人瘦了不少,他几乎一掌就能盖住对方的腰。
对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心知肚明,因此也更加得自责起来。若是当初他的身份能够和楚荣成抗衡,主子也不会变成这样。
江念归察觉到了对方低落地情绪,转念一想就能够猜出来对方究竟是在纠结什么。
他无奈地呼出一口气,闭着眼睛伸手盖住了十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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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腹部的手。
“睡觉。”
江念归故作凶狠,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摩挲着对方骨肉匀称的手,突然,他的动作一顿。
沉默了片刻之后便细细地摸着手掌心中那只充满了力量感的手。
十一一开始还不清楚,后来才反应过来:“主子……”
“怎么回事?”
江念归淡淡地询问,不再摩挲对方手上那道伤疤,而是将自己的手指挤进了对方的指缝。
十指交缠,他更加清楚地摸到了那道刺穿手掌心的伤疤,感觉这道伤像是刺在了自己的心上。
“只是小伤。”
十一鼻尖轻轻蹭着江念归细腻的脖颈,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在里面永远不抬头。
尽管他不说,但江念归也能猜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沉默地牵着十一的手,随后便翻了个身和对方面对面。
猛地和心上人对视上,十一浑身一颤,瞳孔微缩,一动都不敢动。
怀里的人抬眸,清凌凌的眼睛中带着让人心动的情愫。
江念归抬手将两个人十指交缠的手抬了起来,随后垂首,在对方苍白手背上的洞状伤疤上吻了一下。
“主子?”
十一心头猛地一跳,随后便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宛如心里有千军万马在猛撞。
心意
落在手背上的吻宛如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但十一却觉得那个吻如同一点火星落入了干草垛似的,转瞬间就掀起了燎原之势。
听到十一略带着诧异的声音,江念归缓缓地上抬眼眸,眼神充斥着复杂地情绪:“嗯?怎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问过之后还拉着十一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动作间满是温情。
这幅样子让十一眼神微暗, 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了一番。
“休息吧。”
江念归闭上了双眼, 脸上满是倦意。这些天他都没有休息好,现在难得可以躺下休息一会儿, 自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极快的入睡速度却是让十一心生爱怜, 不自觉地就联想到了对方这五年来的辛苦。
十一收紧了胳膊,将对方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随后垂下头去,格外珍重地在自家主子头顶吻了一下。
炭火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声响,身体被滚烫的体温包裹着, 江念归睡着之后便不由自主地往十一怀里钻。
与此同时还伸出了胳膊回抱着对方,生怕这只是梦一场。
但江念归没睡多久就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吵醒了,缓了几息之后便扬声让外面的人进来了。
他推了推抱着他的十一, 收起了身上的温情,恢复到了平日里冷漠无情的模样。
十一顺从地松开了胳膊,抬手将主子有些凌乱的衣领给整理好之后便下了榻。
江念归咳了咳, 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不用起来。”
说罢便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没顾忌外面等待的人会不会听到他和十一的对话。
“什么事?”
“回大人……”
屏风外响起了商讨案子的对话,十一躺在软塌上,不由得失笑,抬手捂着脸一言不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张软塌躺下江念归绰绰有余, 但对于身高体长的十一来说就有些不舒服了。
但他也没开口提及这件事,只是安静地在这里等着主子忙完回来。
但十一没想到江念归一进入工作状态什么都不顾, 愣是等到了正午才等到对方休息。
“你还在?”
江念归绕过屏风,看着和离开前一模一样姿势的十一惊讶出声。
“属下一直在这里。”
十一抿唇,语气听上去很正常,但他的表情却是带着几分的委屈,像是对江念归抛下他去工作的埋怨。
而受到指责的江念归只是哼笑一声:“我还以为将军会自行离开,毕竟今非昔比了。”
十一连忙起身:“但属下依旧是主子的人。”
他迅速地表明自己的决心,生怕江念归后悔断绝关系,到时候自己是真的有苦说不出了。
好在江念归只是逗他,并没有真的挖苦。
“走了。”
拿起旁边搭着的斗篷,江念归低头看着伸过来的一双手。
充满了力量感的手指动作娴熟地系好了斗篷上的系带,甚至还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江念归拍了拍十一的手,刚转身就想到了什么,于是停下了步伐:“你进来的时候没走正门?”
“嗯。”
十一颔首,下一刻就看到江念归笑了:“那你怎么出去?光明正大地跟在我后面?”
到时候被人看见之后指不定要怎么猜想,即使没几个人知道刚从边关回来的大将军就是十一。
“属下翻窗。”
十一喟叹一声,上前一步抬手想要抱人,却被江念归抬手拦住:“怎么变得这么粘人?”
江念归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笑吟吟地开口:“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初的十一很少主动,基本上都是江念归开口之后对方才有所行动。是一个很称职的暗卫,主子说什么他才做什么。
但如今的十一竟然会主动亲热了,仿佛从当初的暗卫身份中跳了出来似的。
面对主子的询问,十一哑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承认自己对主子抱有非分之想,不想再以暗卫的身份待在对方的身边,他也想和心爱的人一同站在阳光下。
但……
看着眼前的青年,十一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当初和主子的开始就是不对等的,现在主子对他究竟是因为延续当初的感情?还是和自己一样动了心呢?
江念归这么多年,早就练出了一副火眼金睛,自然看出来了十一眼中的不安和怅然。
他慢悠悠地收回了目光:“既然如此,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说罢,便不顾还站在他身后的十一,兀自走了出去。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十一心里咯噔一声,抬脚便准备跟上去。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他在考虑对方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是时候该改变了吧?
向来冷漠的十一在面对和江念归有关的事情时总像一个走在悬崖峭壁上的人似的,稍不留神就会跌入深谷。
他在患得患失,因为不敢确定对方的心。
而离开的江念归回想起刚才十一的表情,不由得笑了一声,跟在他旁边的云洛一愣,眼神微暗。
果不其然,刚上马车江念归就喊了云洛过来。
“公子有什么吩咐?”
江念归看着眼前的人,他并非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只是他无法接受除了十一以外的人。
他略微垂下眼眸,正思索着该如何向云洛提及这件事情,但没想到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主动开口:“这五年多谢公子照顾了,之后……”
云洛沉默了下来,感觉自己的魂魄已经游荡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躯壳说着那些大公无私的话:“我想专心照顾小妹,恐怕不能在公子身边了。”
听完他的这番话,江念归明显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好。”
双方都沉默了片刻,江念归下意识地拨弄着手里的碧玉手串:“之后若是有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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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来找我。”
他说罢,又在心里想着回去之后让萧鹤匀给对方一些钱财,毕竟云洛的妹妹卧病在床,看病也是一大笔花销。
云洛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是拒绝了,对方心里又该过意不去,觉得亏待自己。
“好。”
他浅浅一笑,扯了扯嘴角,分明是在笑,嘴里却尝到了苦涩。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就连江念归甚至都险些没反应过来,云洛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给安排好了。
说罢,他便出了马车,在外面和车夫一道坐着。
街道上的雪被清理干净了,但依旧可以看到屋檐上白茫茫的积雪。
寒风迎面而来,很冷,像是一把刀在刮着脸上的骨肉似的。
云洛又想起了在玉凉城的惊鸿一瞥,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对方了,却没想到一年后在京城看到了对方。
只是和之前一样,江念归身边一直跟着那个男人,他当时便觉得,能够再见到对方就已经很幸运了。
但他却没想到之后可以站到对方的身边,和当初那个男人一样。
等真的接近江念归之后他才发现,尽管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但对方也不会接受自己。
他能够明显地察觉出来对方对他的态度和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差不多,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侍卫来看。
哪怕五年时间过去,自己也只是对方心中一个值得信任的侍卫罢了。
想到这里,云洛扯起嘴角笑了笑。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面之缘就心甘情愿地沉溺在对方身边五年。
*
回到江府之后,江念归下车之后就去找了萧鹤匀。
将那些事情告诉对方之后,他明显地看见对方无奈一笑。
“怎么了?”
“没什么。”萧鹤匀摇摇头,“希望一切顺利吧。”
他说罢,便抬手拍了拍江念归的肩膀,尽管没有指明,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江念归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原本清冷的脸上此刻出现了简单的笑容,宛如风雪之后的第一缕阳光。
“我知道了。”
萧鹤匀无奈,一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对方一知半解。
他想起之前自己觉得那两个人是主仆情深就想笑,分明这么明显了,他却没看出来。
“已经错过一次了,其中地感受你是清楚的。”萧鹤匀语重心长,“我是真心希望你们不要再互相错过了。”
江念归沉默了下来,在对方的话中开始回忆自己的感情:“好,我会的。”
他展颜一笑:“放心吧,我有分寸。”
萧鹤匀微微颔首,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因此便不再继续下去,只是和对方抬手告别。
江念归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实际上一整个下午都在思考这件事情。
他自己也察觉到了他对十一的感情有了变化,只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
毕竟刚开始的时候他就明确地告诉十一自己绝对不会当真,可现在他却已经沉.沦下去。
要说开这件事情吗?
江念归盯着桌案上的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密密麻麻的字像蚂蚁似的在眼前爬来爬去,看得他头疼。
要不再等等吧。
他叹了一口气,逃避似的在心里想道,说不定十一根本没这个意思,对他依旧是对待主子的那种想法。
要是他先说这件事情,对方又没这个意思,岂不是显得很难堪?
江念归放下手里的书,抬手抓着头发,一副苦思冥想之后的痛苦。
吓得来找他禀告事情的下属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似的。
毕竟谁不知道少卿大人清冷不食人间烟火,恨不得住在办公的地方。能让对方露出这幅模样,难不成有什么案子难住了大人?
“有什么事?”
江念归呼出一口气,迅速地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模样。
站在下面的官员也松了一口气:“回大人,外面来了一个男子,说是您的人。”
偏爱
听到这句话之后, 江念归一开始还有些疑惑来人究竟是谁,但转念一想,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让他进来。”
“是。”
下属应声之后便退下了,没多久一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便阔步走了过来。
“关门。”
江念归连头都没抬, 一听脚步就知道是谁了。
果不其然, 十一进来之后就听话地关上了门, 随后又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蹲下。
肩膀一沉,脖颈处也被对方毛茸茸的长发蹭了蹭, 引起一片瘙痒。
江念归搁下笔, 微微侧首看向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的十一:“属狗吗你?这么粘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主子。”
十一抬手环抱住江念归,没回答对方的话, 而是故作轻松地询问:“今晚有空吗?”
“怎么了?”
江念归心中忐忑不安,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平淡的模样。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向来不苟言笑的人,对方的手搭在他的腰间, 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对方微微颤抖的双手。
“没什么。”
十一松了手,站起身来移开了视线:“只是许久没和主子在一起了。”
他这个借口几乎是漏洞百出,但江念归一听便心软了。
“晚上没什么事。”
手里的文书很快被整理好放在了一旁, 江念归抬眸望着站在身边宛如一座山峦的十一:“倒是可以和你一起出去。”
十一一听就知道主子差不多猜出来了什么,但他也只是无奈一笑,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点点头。
解决了这件事情之后, 江念归便开口询问:“来得这么光明正大, 不怕其他人盯着?”
这个其他人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十一扯了扯嘴角,眼神倏地就冷了下来,身上的气势也有些骇人:“他也逍遥不了多久。”
“嗯?”江念归眉心一跳, “你……”
他话还没说完,十一便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一语罢, 江念归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倒是报应。”
“嗯。”
十一轻声应了一声,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身边坐着的人,一双浅灰色的眼眸中几乎全是对方的身影。
他不想在拘泥于此了,他想要堂堂正正地陪在主子的身边。
想到今晚的计划,在战场上从未紧张的十一此刻却是紧张了起来。头顶仿佛有一把重剑悬着似的,只凭主子的一声命令就可以决定是否落下。
十一深吸了一口气,表面上看上去依旧是一副沉默寡言、冷酷无情的模样,实则心里早已慌得不行。
他看着泰然自若的主子,竟然已经开始觉得自己今晚的计划要失败。
关于十一的这些想法,江念归或多或少地能够猜到一些,但他并没有说出来,毕竟他自己也在紧张。
夜晚如约而至,江念归在家里等到了十一,对方进来的时候撞见了萧鹤匀,微微颔首示意之后便径直过来了。
“主子。”
十一没从房门进,而是下意识地翻了窗,倒像是一个贼人似的。
“翻窗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江念归放下了手里的书,抬手将搭在旁边的斗篷披在了身上,无奈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习惯了。”
十一沉默了片刻,抬手就要扶着江念归起来。
宽大厚实的手掌中搭上了一只微凉细腻的手,下一刻就被十一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去哪里?”
江念归看着两人交缠的双手,眼中划过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垂下手,宽大的衣袖便将相握的双手遮挡得严严实实。
十一没在意,而是紧紧地牵着人往外走。
外面有些冷,还时不时的刮着寒风。十一抬起另一只手将江念归身上的斗篷拢好:“主子冷吗?”
“还好。”
江念归缩了缩脖子:“这是要去哪儿?”
“清风楼。”
听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江念归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点了点头。
清风楼灯火通明,在夜色中很是显眼。
十一估计是早早地就订下了位置,刚一进去就有小二迎上来恭敬地将他们请到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装潢雅致清新,临窗的落地花瓶里还插着几只梅花,被房间里的炭火一熏,散发出一股暖香。
江念归落座,看着桌子上摆好的糕点,捏了一块尝了尝:“今晚就是来找我吃顿饭的?”
“不是。”
十一紧张的心情渐渐地缓和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面临要紧事的兴奋激昂,尽管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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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已经是一副沉静的模样。
“提前点了主子爱吃的菜,一会儿就上来了。”
十一没有落座,而是专心仔细地用湿帕子擦着江念归的手,随后又接过对方手里脱下来的斗篷搭在了一旁。
“你这幅样子,”江念归托着下巴,“倒是有些不怀好意。”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看十一心事被戳穿之后的紧张和羞赧。
但没想到十一听了他的话之后却是轻轻一笑:“主子怎么知道?”
他这幅坦然的模样倒是让江念归略微吃惊,总觉得十一没有之前好玩儿了。
“哦?看来你还真的不怀好意。”
江念归笑吟吟地说道,一双桃花眼中写满了温柔。
他平日里一直是一副冷漠甚至是不近人情的样子,此刻温柔的模样只在十一的面前展露出来。
察觉到这一点,十一心里顿时有了把握,只不过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好在进来上菜的小二打破了他们之间略显暧.昧的氛围,十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在主子身边落了座。
江念归如今太瘦了,看得人心疼。
“主子尝尝。”十一给江念归夹菜,“不知道主子的口味有没有改变。”
他这句话不仅是在询问江念归的口味,还在暗示着对方喜欢的类型有没有改变。
若是十一那些下属看到他这幅模样,定会惊掉下巴。毕竟驰骋沙场的大将军何时如此谨小慎微过?
江念归自然也听出来了对方的暗示,于是意味不明地回答着:“可能变了,也可能没变。”
“变了也没有关系,属下会适应的。”
十一略微低垂下眼眸,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像极了委屈的犬类。
每当江念归看到他这幅模样,心里总会生出一些隐秘的快感,甚至还想让对方露出更多可怜的样子。
“咳咳咳。”
江念归移开视线轻咳一声,下一刻面前便多了一杯热水:“主子是冷了?”
“冷不冷,你试试就知道了。”
十一喉结上下微动,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样子不复存在,他试探地伸出手覆盖住了江念归放在桌子上的手背。
“还好。”
他迅速地收回了手,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耳朵早已通红一片。
明明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却还是这幅纯情模样。
江念归看了不由得笑了出声。
“吃饭吧。”
他说道,随后便拿起筷子吃着碗里几乎快被十一堆成山的菜。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江念归的胃口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吃了几口就有些饱了。
十一见状,稍微蹙眉,只好连哄带骗地哄着对方又多吃了一会儿。
江念归也是配合,这时倒是听话了起来。
一顿饭几乎是吃了大半个时辰,期间十一基本都在围着他转,自己都没吃上几口。
最后还是江念归明确表示自己吃不下了,甚至还牵起十一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十一顿时不知道手该放在那里,干巴巴地收回手应了一声之后便安分地开始吃饭。
他吃饭的时候,江念归便坐在旁边托腮看着他,目光柔和,像是在看心上人似的。
十一心里紧张,快速地吃完之后便停了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了?”
江念归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干净的帕子递给了十一,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
接过帕子之后,十一的视线便跟着对方的手指落在了对方的红.唇上,喉咙顿时有些紧,口干舌燥的。
“嗯?”
江念归双眸微微瞪大,他原本是想要对方擦擦嘴,但没想到十一会错了意,竟然接过帕子俯身在自己的唇上摩挲了片刻。
“笨蛋。”
江念归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随后便抬手握住了十一温热且充满了力量感的手腕。
“主子……”
四目相对,一股粘稠的气氛在两个人的渐渐地萦绕起来,仿佛周围的空气被抽干之后又灌入了蜂蜜似的。
江念归仰面抬眸,那张雅致微冷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嗯?怎么了?”
他握着对方手腕地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十一手腕内侧的肌肤,动作充满了暗示意味。
十一有些溃不成军,眼神微暗:“主子……远没有心上人?”
他总算是将这句话给问了出来,甚至问完之后还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生怕从那双眼眸之中看出来一丝厌恶。
江念归缓缓地向前移动,最后和十一鼻尖相对,呼吸逐渐交织在一起。
“你觉得呢?”
微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方说话时的气息微微喷洒在脸上,带着对方刚刚喝过茶之后的茶香。
十一忍不住想要后退,分明是自己先主动的,最后却被主子逼得步步后退。
他这幅模样让江念归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我给你一个说出内心想法的机会。”
十一的心开始狂跳了起来,视线下移,落在了对方带着肉感的红.唇上。
他缓缓地俯身,高大的身形宛如高山般向江念归压去。
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锐利的眼神也紧紧地盯着身下的猎物。
此刻的十一像极了一匹猛兽,让人浑身发麻无法逃脱。
江念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下一刻,微微张开的唇便被对方衔住,像是品尝糕点似的缓缓地咬着。
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着,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身体向后倒去,却被一只宽大的手给按住了背。
掠夺性的吻让江念归有些招架不过来,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抓着十一胸口的衣衫,直将那片布料抓得皱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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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舌宛如一头蛇似的缠绕着他,以口腔为战场厮杀着。
江念归快要化成一滩水似的倒在了十一的怀里,大脑一片空白。
两个人之前分明吻过那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浑身充斥着一种满足的感觉。
仿佛灵魂都得到了爱.抚似的,轻飘飘的,下一刻就会飘上天一般。
十一咬着、吮.吸着、甚至还像吃糖似的舔着。
按压在胸口上的双手渐渐地用力,直到怀里的人快要呼吸不上来之后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对方。
江念归趴在十一怀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惨白的脸此刻面色酡红,眼尾也带着淡淡的水光。
一个吻落在了耳垂上,下一刻,沙哑磁性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是一句诗,一句可以将对方满腔情意都揉碎在其中的情诗。
“愿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以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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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归仰面笑着, 眼中还残留着些许的情动。
他抬手摸着十一的脸颊,开玩笑地询问:“谁教你的?”
十一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将脸埋在了江念归的颈窝,声音略闷:“主子是嫌弃属下愚笨吗?”
“没有。”
江念归唇角微勾, 眉眼格外得温柔:“只是觉得这么文绉绉的不像是你的风格。”
听完这句话, 十一哑言, 毕竟对方和对方说的一样,这个表明心意的办法还是下属教他的。
檀风言之凿凿, 保证他能够打动少卿大人的心。
十一被这句话蛊惑, 一时鬼迷心窍,昨晚在书房里翻了大半天的书才找到了一句合心意的诗。
他这幅模样被江念归看在眼里, 不由得笑了出来:“好了,起来,压得好重。”
略带着埋怨的话实则语气柔和, 是独属于一个人的温柔。
十一顺从地站起身,抬手将江念归扶了起来。
他惴惴不安地看着比自己稍矮了一头的主子,试探道:“那主子是……”
江念归抬眸, 嗔怪道:“若是不同意还会让你按着亲?”
此言一出,十一瞬间高兴了起来,肉眼可见的兴奋, 恨不得抱着他冲出去向所有人宣告。
“走了。”
江念归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揉得凌乱的衣衫, 看着十一那副不值钱的样子哼笑了一声。
十一动作迅速地拉起搭在旁边的斗篷小心翼翼地给心上人披上,末了还垂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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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头顶亲了一下。
这种黏黏糊糊的样子倒是让江念归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
和对方手牵手出了清风楼之后,一阵寒风迎面扑来。
十一抬手将人护在了身后, 等风吹散之后才松了手。
江念归没说话,但眉梢眼角的柔情却是显而易见的。
他觉得两个人表明心意前后没什么区别, 依旧是这么亲热,估计唯一不同的就是十一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里,江念归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边宛如一座山峦的十一:“你现在住在哪里?”
他知道对方不会回楚家,但也清楚对方在京城没什么房产。之前是心里生着闷气,所以才刻意地没有在意对方这一点。
但现在不一样了,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他总不能任由十一在外面流落吧?
“属下住客栈。”
十一低垂下眼眸,遮盖住了眼神中的深邃,说话间都透露出一股可怜的模样。
他全然忘记了那处在繁华地段的宅院,以及里面住着的下属。
好在江念归没有看穿他的小心思,听完之后便抬手牵着他往回走。
甚至一边走还一边埋怨:“你是小孩子吗?不知道找个地方住?”
虽然对方之前经常风餐露宿,但江念归依旧略有些心疼,哪怕知道对于十一来说,住客栈已经很不错了。
“那主子要收留属下吗?”
十一眨眨眼,隐藏掉眼底的占有,以一种无害的样子问道。
“不然呢?”
江念归停下了脚步,站在无边夜色中仰面抬眸看着面前听话的大狗:“笨蛋。”
他话是这么说的,但目光却是如水般柔和的。
像是一道光,在深沉的夜色中将无家可归的十一领了回去。
两个人回去的时间不算晚,因此不可避免地和刚处理完生意上的事情的萧鹤匀撞上。
对方看见十一跟着一起回来后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情绪,只是微微颔首:“回来了?”
“嗯。”
萧鹤匀无奈一笑:“时间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他说完之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吃药。”
说罢便匆匆地回房间洗漱了。
十一收回了目光,手指牢牢地扣着江念归的手,假装毫不在意地开口:“主子现在要吃药吗?属下这就去准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哼,”江念归晃了晃两个人相握的手,“你知道厨房在哪儿?”
十一没回答,其实他是知道的。在知道主子住在这里的第一晚他就来摸清了府上的布局。
只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一点给说出来,而是示弱:“那主子现在可以告诉属下吗?”
“啧。”
江念归看出来了他的小心思,但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抬手给对方指了一个方向。
随后十一便快步往指的方向去,争取心上人生活上所有的事情都由自己经手。
江念归无奈地摇摇头,回到房间后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在榻上,而是走到一个木箱子旁边。
他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做。
直到听见外面熟悉的脚步声之后才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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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之后就转身走到软塌旁,刚落座就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十一端着药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人:“小心烫。”
“嗯。”
江念归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把药喝完,又被十一催促着去洗漱。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对着不远处吹灭烛火的十一说道:
“帮我把桌子上的信放到那个箱子里。”
“好。”
十一走到桌子旁边拿起那封信,打开了旁边那个约摸有两个手掌宽的木箱子。
他放完信之后下意识地一瞥,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几乎放满了整个箱子的信。
未寄出的、被收纳地整整齐齐的、上面写着他名字的信。
躺在床上的人像是后知后觉地连忙开口:“不用了,先放着吧。”
但已经迟了,十一已经看到了。
江念归坐起身,低垂眼眸,语气带着几分的懊悔:“算了,随你。”
说罢便重新躺了回去,背对着十一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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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十一拿起那叠厚厚的信走了过来,同样沉默着脱鞋上了床。
长臂一伸,便将人揽在了怀里,声音缱绻:“主子……”
他一下又一下地啄吻着江念归的脸颊,眉眼上带着浓厚的自责。
江念归本意不是这样的,他并不想看到十一把一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于是,他微微起身,抬手回抱着十一:“不怪你。”
熟悉的气息就萦绕在鼻端,江念归无声叹了口气:“再这样,我就把这些信给烧了。”
“不要。”
十一收紧了胳膊,死死地抱着对方,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人给揉进身体里似的:“这是主子写给我的。”
他抛弃了‘属下’的自称,第一次以一种平等的身份和江念归对话。
“哼。”
江念归闭上了眼睛,勉强开口:“睡觉。”
“主子。”
十一又喊着他,声音在耳边响起,无端撩拨心弦。
“嗯。”
“主子。”
“嗯。”
江念归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着十一的呼喊,直到对方沉默了片刻之后,哑声道:“念归。”
“嗯。”
十一喟叹一声,抬手摸着怀里人柔软细腻的脸颊,突然指腹一湿,摸到了一片水渍。
他没说话,沉默地垂首将对方眼下的水渍细细地舔舐掉。
湿热的舌尖缓缓地在眼下的肌肤上滑动,江念归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够了……”
他抬手推搡着十一结实炽热的胸膛,脸上渐渐地弥漫上一层薄红。
“念归,念归。”
江念归急促地呼吸着,眉头紧皱,却像只搁浅的鱼,任由对方在自己的身上舔.舐。
“够了,够了。”
他嗓音软了下来,但还是可以听见一些清冷的音色。
十一听到这句话之后,浑身一僵,顿时停了下来。
原本希望对方停下的江念归在十一停下之后先是一愣,随后便升起一种不自在的失落。
两个人都沉默不言,粗重的呼吸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彰显着两个人之间的暧.昧。
十一喉结上下微动,原本老老实实搭在对方背后的手下滑,从衣摆处进去。
带着粗粝剑茧的指腹在细腻如玉的肌肤上滑动着,所过之处引起阵阵颤抖,像是被细小的电流穿过似的。
江念归呼吸逐渐地急促,不由得抬手去捉衣衫下那只捣乱的大手。
“不要闹了。”
十一垂首埋脸于他纤细的脖颈处,呼出的炽热气息一丝不留地喷洒在白皙的肌肤上。
眼看着那双大手顺势往下滑去,江念归连忙开口阻止:“十一!”
“属下在。”
江念归轻轻喘着气,覆上了一层水光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四目相对,燎原之火瞬间袭上全身。
一阵衣衫摩挲声响起,紧接着,一件件衣衫被无情地抛落在地。
床帐被放下,遮挡住了后面的无限春光。
纸张抖动的声音在其中很是明显,随后就是十一沙哑中饱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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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的声音:“主子念信好不好?”
江念归整个人都趴在了床上一动不能动,泪眼婆娑地看着被展开在眼前的信。
他呜咽着,没想到十一五年不见,竟然如同挣脱开束缚的猛兽一般。
透过朦胧的泪水,江念归哼哼唧唧地拒绝了十一的请求,甚至还想抬手将铺在面前的信给丢掉。
但被压在身后的十一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双手摁在了床上:“主子,好不好?”
他尾音微微上挑,竟然是在撒娇。
江念归抽泣着,一整个浆果要被捣.碎似的。
眼前的信字迹清晰,看似平淡的用词却饱含着深深的思念。
身后的人突然停了下来,胸口和他布满了汗水的背部紧密相贴。
“你!”
江念归瞪大了双眼,被十一的恶趣味逼到泪眼婆娑。
他吸了吸气,沙哑着声音缓缓地念着上百封从未寄出去的信。
短短的一句话,江念归被念得断断续续,甚至还口齿不清。
十一闭上了双眼,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
“好想见……到你……”
江念归念不下去了,呜咽着哀求,却没考虑到,他这幅样子更能激发人的破坏欲。
装的
翌日, 江念归浑身乏力,竟然没能起来。眼看着就要迟到,最后还是十一拿了斗篷将人一裹给抱上了马车。
等快到大理寺的时候他才从十一温暖的怀里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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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江念归睁开双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抬手推开了正抱着自己的人,随后就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扶着腰下去了。
原本十一是想要跟上去的, 但想到今天还要进宫, 只好语气低落地和江念归告了别。
“属下傍晚来接主子。”
“知道了。”
江念归头也没回, 但从语气也能听出来他心情还算可以。至少没有因为昨晚他的所求无度而生气。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十一才放心地离开了, 临走是还恋恋不舍地看着江念归走近了大理寺的大门。
他刚离开, 江念归就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消失了,不由得无奈一笑。
平常都是来很早的少卿大人今天踩着时间到, 让不少人都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好在江念归并不在意这些目光,还是像平常一样坐下处理公务。
没过多久,知道他来了的下属不动声色地过来了。
“大人,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江念归放下手里的笔,略微垂眸看着被对方放在桌子上的纸张。
他一目三行地看完,末了笑了一声, 只不过眼中并没有多少的笑意。
“我知道了,这件事不必打草惊蛇。”
“是。”
那位下属忠诚且最严,是江念归一手提拔出来的, 自然相信对方。
等人离开之后,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这时他才伸出手仔细地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口供。
包括幕后真凶是谁、给了多少钱、如何吩咐的……
江念归扯了扯嘴角,是时候清算他与江行寂之间的恩仇了。
这些年来,江行寂给他使得绊子不少, 大部分江念归都可以解决,余下的便闷声吃亏。
但他也不算是没有报复回来, 毕竟明面上他还是江行寂的上司。
这么多年来,江念归将一笔笔账都记得清楚,就等着有一天可以将人给一网打尽。
好在对方现在还没有太大的权势,不然但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还奈何不了对方。
更别说江行寂还是月作川身边的人,对方之前也没少帮助江行寂躲过他的算计。
想到这里,江念归思考着是时候去找月归酩商量商量了。
他这么一想,中午的时候便去找了月归酩。
对方今天没去当值,待在皇子府里悠闲地晒着太阳,见到他来了也没起来,只是招招手让旁边的侍女搬来了一把椅子。
“坐。”
江念归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么冷的天你晒太阳?”
今天的太阳属实不错,但风也不小,吹在身上冷得很。
闻言,月归酩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你身子差自然觉得冷,我倒是觉得刚刚好。”
他伸了个懒腰,抬手拉着江念归坐了下来:“少卿大人此次前来是有什么大事?”
月归酩笑吟吟的,毕竟对方很少来他府上商讨事情。
“还不是因为你今天翘班?”江念归轻哼,“我去了之后才得知你在府上根本就没出门。”
他随意地聊了几句,随后便进入了正题:“我这边可以动手了,你呢?”
月归酩神色稍正,说道:“差不多了,只要这次他能进圈套,虽说不能将他扳倒,但太子之位是肯定要丢。”
原先的月归酩假装纨绔跋扈,但三年前就被月作川后知后觉地看了出来,顿时对他提防了不少。
更被说现在江念归和他走得近,月作川自然心生不满,这也是他放纵江行寂出手的原因之一。
两个人把大概的走向都猜测了一番,直到有八.九成的把握才松了一口气。
“听说父皇要针对楚荣成。”
月归酩消息灵通,早早地就明白了皇上是什么打算。他也知道江念归和楚荣成之间的过节,因此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对方。
“嗯。”
江念归微微颔首:“楚荣成这些年太过嚣张,简直都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他说罢,嗤笑一声,没想到楚荣成在这种事情上如此蠢笨。
“早些年父皇需要他带兵打仗,因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有人可以取代他,自然不会继续放任他。”
月归酩听说了不少的消息,包括前几天从边关回来的那个大将军,想必就是他取代了楚荣成的地位。
若是楚荣成得知自己亲手养出了一个对手,恐怕心里定当悔恨不已。
江念归拢紧了身上的斗篷,随后便低头打了几个喷嚏:“楚荣成身居高位久了,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狂妄自大。”他冷笑道。
月归酩站了起来,抖抖衣衫:“外面冷,进去说吧。”
两人一同进了书房,下人提前把炭火生了起来,因此刚一进去就被温暖包围。
月归酩在书桌后坐下,随口问道:“你身子最近如何?怎么没让太医看?”
在他对面坐下的江念归皱了皱鼻子:“反正都是那个样子,就不劳烦对方跑来跑去了,出一趟宫也不容易。”
他眨眨眼,满脸的无辜:“而且我也每天认真喝药了,不会出什么岔子。”
对他这番话,月归酩是不会相信的,毕竟关于这种事情,江念归在他们几个人的心里已经没什么可信度了。
哪怕和他住在一起的萧鹤匀紧盯着,也不免又看不住的时候。
“对了,你那个暗卫回来了,你们应当见过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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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归沉默了片刻:“倒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月归酩懒散向后一靠,“昨天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他了。”
“他就是那个将军?”
“嗯。”江念归点点头,脸上出现了些许的笑意。
他这幅样子倒是让月归酩有些惊奇,甚至表情都有几分的眼熟,像极了他当年和皇妃在一起时的样子。
这么一想,月归酩心里了然:“看来你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听到这么一句带着调侃意味的话,江念归抬眸,刚好看见了对方脸上的笑意。
他便知道这件事情根本瞒不住对方,于是微微颔首:“嗯,在一起了。”
“哎。”月归酩托着下巴,“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要我说还是因为当时十一很少现身。”
“毕竟是暗卫。”
江念归也愿意和月归酩说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毕竟他身边只有对方早早地成了家,甚至现在还和皇妃恩爱如初。
这么一想,他便搬着椅子往前凑了凑:“你和皇妃刚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月归酩视线下垂,看着对面一副想要取经的样子,不由得发笑:“什么感觉?”
“嗯嗯。”
“我——”
江念归目不转睛地盯着拉长了声音的月归酩,期待着对方能说出来什么。
“我才不告诉你。”月归酩笑嘻嘻地将刚才的话给补充完整,满满的恶趣味。
江念归听到后略有些无语:“你幼不幼稚?”
他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并没有生气,眼底也出现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见状,月归酩也不开玩笑了,认真地开口说道:“感情这种事情是很私人的,不是听外界如何说就是如何的。”
他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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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看着眼前的人,月归酩似乎有些无奈和担忧:“感情是需要经营的。”
他只说了这两句话,剩下的便一切尽在不言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念归听完之后若有所思,手指摸着下巴在沉思着。
月归酩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开就别想了,你们的时间还很长呢。”
他感慨完之后便转移了话题:“是不是还没吃饭?一起?”
“好。”
江念归点点头,中午留了下来,吃完饭便又回了大理寺办公。
只不过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坐下忙碌,而是绕过了屏风躺在榻上休息。
看样子是真的把月归酩的话给听到了心里,安安分分地闭上眼睛在休息。
江念归是真的困倦,之前还没来大理寺任职的时候他就嗜睡,更别说现在有要职在身了。
基本上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除此之外的事情就是在忙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十一准时来接江念归,整个人倚靠在马车旁,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之后才抬起眼眸。
“主子。”
十一立刻往前走了好几步伸手扶住了款步走来的青衣男子,高大的身影宛如牢笼一般把身边的人给笼罩在阴影下。
“等很久了?”
江念归把手搭在了对方摊开递给来的手掌心,随后便一同上了马车。
上了车之后,身后袭来一片滚烫,还没等他转过头,一个炽热的吻便堵住了他的唇齿。
良久之后,江念归整个人瘫软在十一宽阔的怀里,眉梢眼角都带着一抹春.色。
“属狗的吗?”
他抬手摸了摸肿起来的红.唇,指尖触碰到了细小的伤口,于是便横了对方一眼。
十一自觉理亏,于是垂首任由对方蹂.躏着他的头:“因为一见到主子就控制不住。”
算是情话的言语让江念归霎时间红了脸,但还是故作冷淡地哼了一声。
他推开身后环抱着他的人,然后在一旁,距离十一有些距离的地方坐下。
“主子……”
江念归听到这声可怜兮兮的话之后硬生生地转过头去,强忍着不理会对方。
他如今算是知道了,什么可怜委屈,什么柔弱全是装的,恨不得将他吃下去才是真的。
“主子生气了吗?”
十一观察着旁边人的脸色,本就浅淡的笑意也不由自主地收敛了起来。
“那主子惩罚属下可以消气吗?”
他一边说,一边从旁边捞起一根短鞭递到了江念归的面前。
江念归:“???”
正文完结
“我干嘛打你?”江念归嗔怪一声, 抬手夺过对方手里的马鞭扔到了一旁。
十一见状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主子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
江念归抬手松了松斗篷上的系带,低垂下眉眼,看上去不像是没有生气的模样。
眼看着十一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被他连忙打断:“再乱讲就下去。”
十一这才闭嘴, 微微抬眸看着他, 一副可怜小狗的模样。
只不过江念归眉梢一挑,强制自己转过了头不去看对方。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气声响起, 紧接着就是一片温热紧实的胸膛贴了上来。
十一抬手将人抱在怀里, 头轻轻地搭在江念归的肩膀上,一声不吭。
而江念归也没抬手推开他, 只是轻哼了一声,也算是原谅了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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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府上渐渐地忙碌了起来, 下人已经开始采买年货了,时不时地还能看见厨房传来一阵阵的剁肉声。
大理寺的工作也渐渐地少了起来,估计是想着能够过一个好年。
江念归难得放松下来, 每天都准时放班,惹得不少下属啧啧称奇,纷纷猜测少卿大人是不是家里有了人。
确实是有了人, 还是一个大块的男人。
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地将不断叫喊着的猫丢出去, 江念归散着头发斜靠在床上:“让它留在房间里又能怎么样?”
“吵。”
十一言简意赅地回答,丢完猫之后快速地关上了房门,随后一边往床边走,一边用湿帕子擦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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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早了, 快些睡吧。”
江念归打了个哈欠,满脸的倦意。
反倒是十一精神抖擞的, 甚至还想大战三百回合。
但还没等他开口请求,床上的青年就软趴趴地往床上一栽,扯着被子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十一无奈,只好翻身上.床将对方揽在了怀里。
“事情快结束了。”
他将鼻尖紧贴在江念归的脖颈处,一边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一边听着对方脖颈处血液的流动。
听到这句话,江念归抬手拍了拍十一的胳膊,像是在称赞对方似的。
最近这段时间,楚荣成算是急得焦头烂额,别说去找人帮忙了,他那些同僚都自身难保。
拔出萝卜带出泥,单是扳倒一个楚荣成还不算解决完毕,他的那些帐鬼上面的意思也是一个不留。
这些天十一也是为这件事情奔波,就连和心上人亲热的时间都少了。
好在江念归也没闲着,那日证据都收集好之后他便上奏了,得到允许之后便领着人直接在大理寺以谋害朝堂命官的理由将江行寂缉拿归案了。
不用说对方为了月作川残害其他官员的事情,单是这些年他对付自己而做出的那些事情都足以让他喝一壶了。
如今月作川也是想要将人从大理寺狱捞出来,奈何自己也是分身乏术。
短短一月有余,朝堂上的局势几乎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子一派奋力力争,一边人心惶惶。在这种时刻,向来游手好闲的五皇子倒是开始崭露头角,以雷霆之势解决了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员。
倒是让不少中立派刮目相看,并且皇上也没什么动静,想必是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看来天要变了。
小年夜,将军府灯火通天,护国大将军楚荣成通敌叛国,圣旨急下,斩立决。
府上奴仆四处逃窜,血流满地。
是夜,大雪纷纷,到处一片苍白。
天微微亮时,十一才裹挟着满身风雪赶了回来。他开门的动作刻意放得很轻,却依旧惊醒了本就睡得不踏实的江念归。
“回来了?”
江念归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口齿有些不清楚。
“嗯。”
十一站在门口等了片刻,等到浑身的寒气消失之后才上去去拥抱坐在床上的人。
“事情已经解决了,主子睡吧。”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轻轻地拍着对方单薄的脊背,轻声哄着。
快要睡着的时候,江念归蓦地抬手摸了摸十一凸起的喉结,指腹摩挲了片刻之后才松手。
而十一被他刚才的触摸引得浑身燥热,但还是深吸着气将躁动给强压了下去。
翌日一早,江念归便起来赶往大理寺。而十一也早早地起来了,他是要进宫一趟,便不能陪着对方去大理寺了。
江念归对此并没什么执念,摆摆手就让对方离开了。
他拢紧了身上的斗篷,面带冷色地上了马车。到大理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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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去办公的地方,而是径直去了大理寺狱。
“少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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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的狱卒本来坐在旁边支着脑袋昏昏欲睡,听到动静后刚准备破口大骂,但及时看清楚了来人是谁,连忙迎了上去。
“大人是来审谁?”
狱卒微微弯着腰,正准备带着人过去。
但江念归却拒绝了对方:“本官去见个人。”
狱卒一听,很快就猜到了对方要去见谁,毕竟那位小江大人意图行刺少卿的事情不少人知道。
江念归拿了钥匙,步伐不紧不慢地往牢狱深处去。
狱里不见光,只有墙壁上挂着的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但也只是照亮宽敞的甬道罢了。
面对着墙壁的牢房只能借到一丁点儿的光芒。
越往里走越黑,原本只有一面是牢房的,但深处便是两面牢房,牢房与牢房间隔的墙壁上挂着灯。
周围很是安静,便衬得江念归的脚步声很是显眼。
原本安静的犯人见来了人,有几个不死心地喊着“冤枉”,但大部分的都是坐在稻草上抬眼看一眼之后就再次垂下头去。
脚步声在一间牢房前停下,感觉到阴影的犯人掀起眼皮,看清楚站在外面的人是谁后便冷笑一声。
“怎么?来看我笑话?”
江念归慢条斯理:“笑话?你还不配。”
他说罢,便亲眼看到江行寂向来温雅的脸上出现了一片凶狠之色。
“呵,当初就应该把你也赶尽杀绝。”江行寂咬牙切齿,为当时的决定感到后悔。
听到他这一句话之后,江念归微微冷下脸。他背着对面的光,但旁边的火光却找着他。
以至于他一半脸隐藏在晦暗之中,一半脸又撒满了光芒。
“是吗?”
江念归扯了扯嘴角,宛如一道幽灵般隔着栅栏和江行寂对望:“那还真是感谢堂兄当初放我一马。”
他说罢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如今狼狈的人,粲然一笑:“不过我倒是不后悔当初只解决了叔父。”
“是你?!”
江行寂心里阴冷一片,没想到自己父亲的死竟然和当初没有任何权势的江念归相关。
“就算你解决了父亲,也不会成为家主。”
他冷嘲热讽。
反倒是江念归,听到这番话之后讽刺一笑:“堂兄啊堂兄,枉你聪明一世,怎么就看不出来我对家主之位没什么兴趣呢?”
“不过是一个正在走向腐烂的牢笼罢了。”
江念归冷着脸:“可惜堂兄六年前去了京城,不然就能和叔父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也不枉是父子情深。”
他说罢笑了笑:“不过现在也不迟,毕竟看着堂兄从高处跌下,我心更是欢喜。”
“你以为自己赢了吗?”江行寂被他刺激得神色略显癫狂,“等着瞧!殿下……”
“殿下?堂兄是在说废太子吗?”
江念归故作吃惊打断了他的话:“对方现在也自身难保,堂兄就不必白费力气了。哦,对了,昨夜楚荣成血洒将军府。”
他笑吟吟地看着江行寂面如死灰,眼底却无笑意:“放心吧,堂兄马上就可以和对方黄泉相见了。”
“我罪不至死。”江行寂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还隐隐抱着一丝希望,“等我出去……”
“出去?”
江念归扯了扯嘴角:“堂兄傲骨凛然,不愿身居牢狱自尽,又怎么会出去呢?”
他说罢,不顾及江行寂的怒吼,翩翩然转身离去。
对方罪不至死,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自尽呢?
江念归拢紧了身上的斗篷,从阴冷的地牢中走了出来,随后深吸了一口气,被外面的冷气呛到咳嗽。
帷幕渐渐落下,但又感觉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一切开始步入正轨,但随着年关将至,大家都开始懒散了起来。江念归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下面的人在偷懒了。
时间流逝,十一被赏了宅院,但依旧和他挤在一处,倒是萧鹤匀无奈地搬了过去,将空间让给了蜜里调油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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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归有些过意不去,刚准备拦下,却被十一抱在了怀里:“主子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快年关了,你让他一个人过年?”
被扯着耳朵的十一低垂下眼眸,又将萧鹤匀给喊了过来。
好在萧鹤匀知道这件事情,也没在意:“反正将军府那么大,我一个人住在倒是清净。”
他瞥了瞥旁边的两人,轻挑眉梢:“不用听到一些声音。”
江念归的脸“唰”一下红了,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反倒是十一眨眨眼睛,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就说了让主子咬着我……”
他话没说完,被江念归猛地用手肘戳了一下。
除夕夜,府上灯火通明,三人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就连很少喝酒的江念归都举着酒杯眼带笑意。
萧鹤匀微眯醉眼,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笑了笑,他突然想到了三人的第一次见面,顿时恍如昨日。
“你身体还没好,少喝些。”
他看了一眼已经有些醉意的江念归,示意十一将对方手里的酒杯夺走。
十一点点头,拿过江念归的酒杯轻声哄着。
这幅场景让孤家寡人的萧鹤匀深感受伤,于是吃完年夜饭之后便将他们赶了出去。
江念归还算清醒,被赶出来也是笑嘻嘻的。
他推开十一往房间里去,但很快就又出来了。
“念归?”十一扶着他,将人揽在怀里往外走。
街上的人也不少,花灯飘满了绛河,耳边还想着鞭炮和烟火声。
江念归一边倚在十一怀里走路,一边抬头望着夜空中绽放的烟火。
这是他和十一在一起过得第二的除夕。
“头晕吗?”
十一抬手将人往怀里再次揽了揽,避免周围拥挤的人群蹭到对方。
“还好。”江念归眨眨眼,清冷的脸上浮现出醉后的浅红,宛如芙蓉一般,惹人心痒。
“前面好热闹。”他看向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心里有些好奇。
但前面的人太多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便扯了扯十一的衣袖。
十一无奈,只好抱着人足尖轻点,眨眼间就落在了清风楼的屋顶。
站在高处,视线猛地开阔了起来。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五颜六色的灯火,距离夜空中不断绽放的烟火也更近了一些。
江念归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从怀里拿出了什么,然后抬手扯着十一的衣领。
十一顺从地弯下腰,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人,很是专注。
“唔。”
微凉的触感引起脖颈的颤栗,十一垂眸看去,只见冷白的脖颈处多了一条项链。
漆黑的编绳上坠着一颗血玉,不大,只有拇指大。
他一手揽着怀里的人,一手捏着那颗吊坠。
血玉被雕成了一只狼犬,毛发茂盛,眼神犀利,呈现出一种力量感。
江念归抬起胳膊圈着十一的脖子下压,直将人拉得弯下腰与他直视。
“我的。”
“嗯。”
十一心中一片柔软,任由对方紧紧地拥抱着他,脑海中像是炸开了烟花似的。
孤傲的狼心甘情愿成为家养的犬,只为一人俯首。
被溢满柔情与爱意的浅灰色眼眸盯着,江念归感觉整个人像是飘向了天空似的。
他仰起脸,微阖双眸。
十一心有灵犀地低头吻住柔软的红.唇,浑身散发着温柔。
除了手中剑和眼前人,一切都与他无关。
江念归双手被宽大且修长的手给紧紧地握着,惨白手腕上挂着一串碧玉珠,碧绿与白皙相衬,宛如锁链一般将人锁在怀里。
“砰”的一声,更大更盛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
清风楼下的空地上也响起巨响,无边的光芒照亮了夜色,一场炫目的火树银花。
火树银花不寐天,他们相拥而吻,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