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辞将两份馄饨放在桌上,“吃吧。”
真有点怀疑他能不能吃完两份。
江修临先是盯着她手上那块被烫过的皮肤看了看,发觉并没有起泡恶化,这才放下心来。
他对万辞甜甜笑道:“谢谢。”
随即,他将其中一份提出来,并将筷子递给万辞,“你的辛苦费。”
万辞眼眸怔了怔。
面前的那份混沌还散发着热气,江修临特意嘱咐说要两份大份的。
买的时候,万辞就在疑惑,这家伙能吃完吗?
没曾想,另一份是给她的。
“谢谢,不用。”
这种被人看穿施舍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万辞转身就要走。
江修临佯装疑惑道,“难道是一份馄饨不够?那两份都给你。”
说着,他还真把自己那份推了过去。
万辞顿了一下,下意识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修临笑眯眯的,“很明显啊,我在讨好你。”
万辞:“?”
江修临撑着下巴道:“我上个星期五不是说了嘛,想找你补习,可你不答应,我就只能讨好你了。”
万辞:“……”
许是被那碗香气四溢的馄饨给勾了魂,万辞沉默了一下,随后道:“我要是一直不答应呢?”
江修临看上去并不着急的样子,“那我就一直讨好你嘛,反正只有你能帮我。”
万辞双眼在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嘴上停留了几秒,“你可以找补习老师。”
江修临一听见“老师”两个字头都大了。
从小到大家里的补习老师就没少过,每次都和文弈苏柯两个逃补习班的课去打游戏,然后被他爸抓回来一顿好揍,再多报两个兴趣班。
江修临对补习老师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我没钱请。”江修临随口道。
万辞微妙挑眉,回想起中午他那鼓囊囊的钱包,一脸的不信。
江修临急忙补充说:“我那点钱哪里够请补习老师的,而且……而且,我一个人在家住,腿又成了这个样子,不管我去补习班,还是老师上门来,都不方便的好吧。”
理由很充分,但万辞还是不信。
外面的家教老师一个小时的薪水都高于一百的吗?
可见江修临出手阔绰的模样,万辞心里隐隐动摇了几分。
她没见过镜鳐镇以外的世界,但听父亲讲过繁华城市的光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职业白领都是坐在顶层的办公室里工作,薪资过万,精英云集。
或许,真的有,只是她没见过。
“求你啦……马上就月考了,我爸到时候要看我成绩的,要是没考好,我是要挨骂的。”江修临低着脑袋,眼睛却一直盯着万辞。
他将那份馄饨又往前推了推,“我会付你酬劳的,还管一日三餐,真的。”
万辞抿了抿唇,心里浅浅算了一下。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差事。
万辞看着他问道:“我要是教了,你成绩提不上来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我退钱退饭?”
江修临先是一愣,随即龇牙一笑,拍拍胸脯打包票说:“你放心,我妈说我智商堪比爱因斯坦,学习天赋最厉害了,肯定能学会,就算没效果,那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万辞:“……”
这家伙为什么能这么自信。
“……那就这么定了,”她提走了另外一份馄饨,“钱就不用了,我只需要你支付晚饭。”
江修临弯了弯眼睛,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
不一会儿,他又楚楚可怜地垂下眸子说:“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中午也打一份饭,我走路比较慢……”
万辞淡淡回答:“我中午吃食堂。”
江修临丝毫没有不满,“那我也吃食堂。”
万辞沉默了一下,老实道:“打两份饭,我饭卡没那么多钱。”
江修临表情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当即从钱包里掏出来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万辞。
“我没办饭卡,都充你的里面吧,多的也不要紧,回头我哪天要是突然想吃食堂了,就找你。”
万辞望着那张蓝色钞票,听到江修临的后半句话,她不再迟疑,伸手接了过来。
她本应该拒绝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手已经伸了出去。
可能是江修临那张脸实在是太过于招摇惹眼了,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沐浴在春风里,明媚热烈,浑身充满了勃勃生机,让人移不开眼。
万辞揉搓了几下手指,她想起了那天在出租屋里摸到的脸蛋,水嫩光滑,让她不由得……
她忽然很想掐掐江修临的脸。
等反应过来时,万辞才发觉自己已经盯着人看了好半天。
而江修临则是怯怯地缩着脖子,被她盯着自己时阴沉的眼神吓得呆住,他拧紧了眉头,担忧问道:“你……你没事吧?”
万辞一言不发地将钞票揣进口袋里,转身提着馄饨走了。
江修临:“欸?”
到底怎么了么……
第二天,万辞打好了饭,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将另一份餐盘放在对面。
没吃一会儿,斜对面就来了几个女生。
万辞敏锐察觉到她们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但她并未理会,而是继续吃自己的饭。
几人毫不客气地将餐盘放在万辞旁边的空座位上,餐桌被撞的发出沉闷响亮的声音。
万辞无动于衷。
见状,几人翻了个白眼。
其中一个梳着斜刘海、个子魁梧高大的女生故意用手扇了扇周边的空气,嫌恶似的说:“什么味啊,你们闻见没?”
几人连忙附和说:“可不是嘛,穷酸味都要窜到这边来了。”
身形高大的女生得意地冲几人挤眉弄眼,嗓门极大道:“哎,真是不知道有些人啊,稀奇地很,竟然吃得起两份饭了。”
万辞安安静静坐着,筷子精准夹起里面的洋葱丝,一根一根挑到餐盘的圆形孔杯里。
她一边往大门口看,一边疑惑,江修临怎么走得那么慢。
饭都要凉了。
“穷了那么久,别说两份了,十份都吃得下去吧。”
“哈哈哈哈那不成猪了吗?”
“最近傍大款了,才有钱吃的饭吧。”
“人江修临那么有钱,随便给她扔个几块钱,都够吃一个学期的了。”
“哈哈哈说的真是呢。”
……
江修临终于从门口冒头了,万辞抬眼,确认他注意到自己这边的位置了后,才起身,端着吃得差不多了的餐盘离开。
那几人专注说笑,没留意江修临已经朝这边赶来。
万辞经过身后的时候,那女生眼睛跟老鼠一样滴溜溜的转,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抬手伸腰,猛地将万辞的餐盘往上一拍。
顿时,剩余的残羹剩饭就全倒在了万辞的头上、脸上、身上,洋葱丝挂在领口,油渍毫不留情地糊脏了校服外套。
餐厅那一片的氛围骤然静了下来,万辞半阖着眼皮,居高临下地和那个女生对视。
“哎呦,真对不起啊,我刚伸懒腰没注意,不是故意的。”
女生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全然没将万辞放在眼里。
万辞盯着她看了半秒后,忽然举起了手里的空餐盘,狠狠朝她脸拍了下去!
“砰”一声,餐盘与骨头发出无比响亮的拍打声,霎时间,餐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万辞一拍子将女生从座位上拍飞出去,几人吓得立马站起,顿时,整张桌子承受不住女生的重量,一侧翘翻,连带着整张桌子哗啦啦掀倒在地。
几人的饭全都摔翻掉落,米饭和菜混在一起,地面一片狼藉。
万辞抖了抖手里完全腾干净的餐盘,三根手指夹着边缘,就那么往餐盘回收处走。
女生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地拽过里面桌子上江修临的那份完好的饭,疯也似的朝万辞丢了过来。
万辞毫无防备,后背被特制餐盘的方角重重砸上,痛意令她眉头一紧,整个人被冲击力撞的往前一扑,及时扶住柱子才站稳。
她感到后背又湿又热。
油渍已经渗透了大片衣服里。
万辞扭头,眸子里寒光乍现。
女生气不过,还要冲上来继续干架,却听一声惊呼——
“我的饭!”
所有人登时往出声的地方看去,只见江修临拄着腋杖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女生傻眼了,看了看万辞,又看了看江修临,这才明白过来,她刚刚扔的,是江修临的午饭。
—
从政教处出来,万辞主动离江修临远远的,怕身上的污秽沾到他衣服上。
江修临默默跟在后头,回想起刚才老师所说的,这次的事件过于恶劣,双方都要请家长。
他不敢想象万辞这样的第一名还有被请家长的一天,明明就是那边人的错,怎么万辞还要被记大过。
若不是校长忽然过来处理,一时半会他们还真没法从办公室里出来。
殊不知,请家长记大过对万辞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见万辞身上的饭菜味,江修临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万辞一顿,手心蜷了蜷,好一会儿才说:“白天寝室楼不开放,也没有热水。”
江修临头一回听到这种规矩。
万辞像是听见了他心里的疑惑一样,直接道:“之前有学生逃课在寝室里打架,所以白天寝室楼都上了锁。”
后半句她没说,那次打架的学生之一,就有她。
但这种事就没必要讲了,不光彩。
江修临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提议说:“你、要不要去我家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