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丁平惠似乎听见了儿子的声音,恍惚中还听到了孙竹欣骂人。
其中夹杂着万辞的名字。
丁平惠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她只记得地震前的几秒,自己正在厨房做饭,然而大地突然一阵晃动,紧接着就是更为剧烈的震感。
水泥房摇摇欲坠,砖瓦开始掉落。
头顶猛地砸下来一块混凝土,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近日,商业热搜榜十分热闹。
纪恒在mcas将要面向全球进行新代理招商之时,便率先干脆利落地宣布与其解约,此消息迅速传遍了国际网络。
金融界内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万辞与aldridgekevin是因为感情问题才闹成这样,也有人猜测是万辞见到kevin家族本家庄园被炸,以为是aldridgekevin惹上了更加神秘恐怖的大佬,不想因此遭受无妄之灾,故而敬而远之。
但还有一部分人大胆猜测,kevin家族海港庄园被炸与万辞有着不可忽略的关系。
不论是哪种猜想,都无一例外地标志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纪恒正式向mcas宣战了。
mcas集团在全球享誉盛名,作为全球领先科技集团,mcas的业务范围涵盖了整个北美洲。
当初招亚洲代理的时候,也只有华邦最大的国际贸易集团——纪恒国际能够接下这么大的订单。
结合两位当权者的关系,以及之前众多媒体屡爱报道的暧昧猜想,外界从未有人怀疑过他们之间会存在问题。
只是没想到,两家集团刚建立合作关系不到一年就彻底闹掰,这一下可比娱乐八卦要劲爆得多。
多家社交平台服务器的头条皆被“纪恒与mcas闹掰”、“纪恒正式宣战”,还有“万辞和aldridgekevin感情不和”等词条占据,到处都是激烈的讨论。
然而紧接着,“纪恒即将破产”、“m国出手制裁纪恒”等词条就开始浮动上来,和热榜挤在一起,分外显眼。
与外界的喧嚣相比,纪恒本部倒是平静的多。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研发部。
感应门打开,万辞从里面走出来,一边摘下特制光能眼镜,一边扶住墙,缓了好一会儿,视野才慢慢恢复清明。
连日来的连轴转终于让她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疲惫感压得心脏一阵阵抽痛。
赶来的秘书见状,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想要搀扶她,却被万辞推手拒绝了。
秘书手停在半空,面色尤为复杂。
差点忘了,他们董事长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不喜与人多接触。
“我没事,”万辞用冷静的口吻道,她将手里特制的眼镜递给女秘书:“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还给质检部。”
秘书当即接过来,应声道:“万总,你放心,我马上就送过去。倒是您……要不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她这几天都是公司第一个来的员工,但没想到,她推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万辞已经衣着齐整地坐在了办公桌前,开始处理工作。
或许,万辞这几天压根就没回家去,而是直接住在了公司。
现在公司每天都有离职的人,楼上楼下都显得有些荒凉。
而他们董事长忙得脚不沾地头不沾枕的,本来就苍白的脸如今更是一分血色都没了。
这物是人非的场景,让人见了不免有些难受。
万辞揉了揉眉心,“谢谢关心,我会看着办的,你先去忙吧。”
秘书叹了口气,她身为员工,面临这种境况,饶是责任心再强,也是没办法多说半句的。
她正要抬脚离开,却见万辞脸上忽然出现一抹血色。
秘书抓着眼镜惊道:“万总!你……你……你流鼻血了!”
万辞抬手,随手抹了一把,一手的红色。
又开始了。
万辞淡定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来纸巾,然后捂住鼻子,抬脚就往洗手间走。
每每过于劳累身体就开始这样,鼻血流个不停。
如果不是她专门检查过身体,估计要以为自己患上什么不治之症了呢。
秘书心惊肉跳地拿着一包没拆封的纸跑过来,囫囵撕开后便伸手递给了万辞。
水池里蓄满了血红色的水,看得人触目惊心。
万辞草草处理了一下,鼻血总算是没流了。
她洗了把脸,把脸上的狼狈都洗干净。抬头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万辞微微一怔。
她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自己了。
苍白的皮肤一滴滴往下淌着水,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整个眼眶泛着血丝。
疲惫感充斥着面容,裹挟着僵硬的灵魂。
她在公司里睡了四天了。
整整四天,整个北纪玺府都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江修临和万炀初都在住院,丁平惠也转移到了军区医院,雇了专人照看。
刚从m国回来的时候,万辞回去过别墅一次。
见到人,老猫绕过来,亲昵地绕着她的腿蹭来蹭去。
吴妈关切地过来她想吃什么,万辞摇头,她什么都不想吃。
整座别墅又恢复到了从前她一个人在这里住时的冷清氛围。
明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万辞就是觉得,完全不一样。
回家了没人扑过来接她,早上吃饭的时候,餐桌也只剩下她一个人。
屋里没了万炀初叽叽喳喳的撒娇,也没了江修临咋咋呼呼的神经,一切都安静的出奇。
此刻万辞才深深体会到,江修临和万炀初两个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多么大的改变。
习惯真是个恐怖的东西。
他们仅仅只是陪伴了她一段时间,如今恢复原状,万辞就有些不适应了。
……
江修临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
他脸上的绷带已经拆除了大半,只剩额头还裹着一圈纱布。
连日来的经历让他消瘦了一大圈,但此刻的眼神却如同即将上阵的将军,决绝坚毅。
江华安和从f国赶回来的miydiesany站在两旁,脸色均是凝重无比。
在他们中间,坐着一位年过古稀的老者。
他穿着青灰色长衫,气质儒雅,风骨卓绝。
虽已七十高龄,但气色通润,眉宇间微微流露出一股当权者气势。
不难看出,他也曾是个驰骋一方的人物。
江嘉年望着自己的这个孙子,沉默得可怕。
他已经多年没掺和过家里的事了。
自从江华安正式将家族公司和自己打拼出来的产业合并,成立了海科实业集团后,他便一直退居二线,鲜少过问工作上的事。
年纪大了后,江嘉年兀自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日子过得平和且安宁。
只是没想到,今天因为这个孙子,他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
江嘉年看了看身旁的江华安,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他这个儿子,虽然离婚了,但还是默不作声地和前妻挨的紧紧的,小心翼翼的眼神不知暴露了多少幼稚。
江嘉年又转头,盯着地上跪着的江修临。
……
他们江家,当真是出情种。
“孙子知道这事不仅让父亲难做,也让您老为难,但我没有别的办法,是成是败,责任全在我一人身上。”
江修临说完,重重磕下了头,像是视死如归的战士,恳切道:“求爷爷成全!”
病房里响起一声重重的撞击声,江修临脑袋直直磕在地上,饶是江嘉年年纪大了听力下降,也被这一声磕进了心里。
miydiesany心疼地看着自己儿子,想扶却又不敢上前,怕坏了事。
“gabriel,你当真要这么做?你知道这风险有多大吗?如果不成功,你就要背负上百亿的巨额债务,即使……”
江修临抬起身子,脑门那一块红红的。
他一字一句回答说:“妈,我知道风险,也知道失败的后果,但我必须得这么做。”
“万辞会遭遇这种事,少不了我的责任。”
接着,他又看向江华安,再次磕了一个头:“爸,对不起,儿子不孝。可我还会继续求您,把集团的法人资质转移给我,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江华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儿子跟他说这件事开始,他心里的惊涛骇浪就从未停止过。
他以前只以为江修临有点傻,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傻,胆子还如此之大。
通过转换法人身份去帮万辞担保贷款,这种不要命的方式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许久,江嘉年才沉沉开口:“虽然海科如今的市值超过三千亿,但银行会结合你的偿还能力,最多让你贷500亿。一旦失败,万辞无法及时还上这笔钱,你就会变成一个负债百亿的落魄户,海科也要为你的选择买单。你应该清楚,五百亿,能左右多少人的命运。”
纪恒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多少银行敢给万辞放款。
但如果有一个名下资产评估总额能覆盖她所要贷款的金额的人愿意替她担保,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倘若万辞真的有良心,公司破产后,卖掉纪恒的钱也能够还上这笔钱,只是看江修临能不能赌成功了。
听到金额,江修临眼睛亮了起来。
五百亿,应该够了!
江嘉年哪能看不出来孙子心里在想什么,于是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你以为,区区五百亿,就能解决纪恒的问题吗?”
江修临呆住了。
“……不够吗?”
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江华安对生意场上的事了如指掌,于是在江嘉年开口前,他解释说:“根据目前m国对纪恒的出口贸易税额看,万辞要是继续坚持走外贸这条路,起码要八百亿才能兜得住亏损。”
江修临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他脑子飞速转了起来,一刻不停地在搜寻上哪里还能弄来三百亿。
“不过,万辞是个聪明人,这条路她一定不会选。”
话音刚落,没等江修临回过神,江嘉年就接过来说:“比起勉勉强强维持外贸渠道支撑一个摇摇欲坠的公司,她肯定更倾向于第二种力挽狂澜的机会。”
江修临茫然问道:“是什么?”
江嘉年看了他一眼,吐出四个字:“二次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