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居琅入皇宫,陆听澜住在宫外,倒是令陆听澜更自在了一些。
此后又被言居琅带着参加了几次宴会,结识了不少人,那些人都长得一般模样,在陆听澜心里只有一个代号的区别。
没多久,郢国绕临县地龙翻身,县外一座山崩,竟炸出一处黑土地来,经人查探,确认是铁矿无疑。
陆听澜也从言居琅这里,得知了魏国和郢国的交易。
魏国水淹后民不聊生,无论是粮食还是药材都十分稀缺,为了获取这些,魏国皇帝派出最宠爱的儿子泰王来郢国互换物资。
魏国地处北方,地广人稀,盛产马匹,国人精于骑射,于冶炼方面颇有心得,此次前来,是以马匹并其他特产来换取粮食,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冶炼的方子。
郢国皇帝拿乔,一是想拖延时间不想叫魏国缓过劲来,二则是郢国矿产不丰,即便知道冶炼有利于治国强军,是功在千秋的好事,也比不过当下能耗死魏国带来的诱惑大。
不过燕度是有备而来,在出行之前,天衍阁的天师就为他算出这一卦,告诉让他静候时机。
果然,燕度在郢国的第二个月,就等来了这个好消息。
郢国皇帝在得知矿脉出现之后,眼馋这一大片铁矿的作用,原先的拿乔终于消失,很是热情的接见了燕度。
二人在大殿内相谈甚欢,表面上你来我往互相迁就,后又安排了人专门协商,为一分一厘争吵数日。
陆听澜听过之后觉得好笑,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了。
在这一天的夜里,言居琅来找陆听澜,神色间难掩兴奋。
言居琅:“师兄,你确定要留在凡境了是么?”
“当然,我已经向师尊辞别,日后就留在我该在的地方。”陆听澜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言居琅道,“那师兄觉得郢国如何?”
陆听澜故作不解:“师弟这是何意?”
“以师兄本事,做一名剑师太过可惜,师兄,你想不想做官?就留在郢国,我可以去向父皇引荐你。”
陆听澜眨了眨眼,“师弟,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不必如此。”
陆听澜又继续道,“人人都知道我修为一般,放在凡境也不过将将能够自保,从前又一直在山上,根本不懂凡间种种,如何能做官?你不要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到时候惹得你的家人不喜。”
“师兄何必如此自谦。”言居琅从在山上与月如槐的比试说起,到在晋国救灾,将陆听澜里面夸了个遍,末了又道,“师兄只说我为了你去求父皇,却不知师兄自己才是帝王求之不得的贤良。”
太过了,真的太过了。言居琅想夸一个人的时候,向来是无往而不利的。
这下不用装,陆听澜也能脸红。
言居琅为他分析朝堂,道:“京中势力盘根错节,皇子王孙党羽无数,师兄是我的人,但我不在朝堂,那便是中立,中立有两不沾,也可做纯臣……”
陆听澜百无聊赖,便听了几耳朵,一边听一边在心底算计,等到言居琅为他‘挑’起官位时,才出声。
陆听澜:“咱们先前修道,算来算去,也只与钦天监还能挨着点边,我初入朝堂,自己尚且摸不清前路,哪能乱来?不如先让我在钦天监内学习,待学得了本事,再去请陛下安排个实职,届时也好大展拳脚。”
“师兄的本心是好的。”言居琅心底不满,他要选的官职小有实权,哪料到陆听澜胆小卑怯,竟只想去钦天监那样的衙门。
陆听澜:“师弟为我安排的极好,可惜我德不配位,不敢受命。”
言居琅气息沉沉,看上去不大高兴。
陆听澜果然惴惴不安,“我选钦天监,是不是会误了师弟的事?”
“罢了。”言居琅叹气,“往后的路终究要师兄自己走,我最多也只能帮到这里。”
说这话时,言居琅一面叹气一面用眼角余光去瞥陆听澜,见他面露歉疚,这才收起架子。
他心中得意,心道陆听澜果然好拿捏。
他往后虽然要追求大道,可生母还在郢国,日后免不了要人照拂,仙门凡境相距甚远,到底鞭长莫及,若是能有个自己人留在朝中照拂,那便方便多了。
至于陆听澜扶不扶得起来?言居琅不关心。去钦天监也无妨,还能让他在父皇面前少废些口舌。
他虽然想扶持自己的人在朝中,但能不能给生母体面,靠的还是他在外的修为。
只要自身厉害,郢国便无人敢欺辱他母亲。
留陆听澜在此,也不过是图他能联通仙门凡境,若遇事,能迅速告知自己。
随后言居琅话音一转,“不久后就是万寿节,父皇诞辰过后我就要回山,师兄……我想在回去之前,看到你在凡间站稳脚跟。”
言居琅本以为事情到此,便已经半推半就要成了,陆听澜也答应了要留在郢国做官,却不想听到陆听澜拒绝的话。
陆听澜:“下山时我便说过,要游历山川,此行才道郢国,未至魏国,还不能停下。且我敬仰天衍阁天师已久,如今天师们就在魏国,若此次不能见,也许我终其一生都再也见不到了。”
陆听澜的这个借口,灵感来自于燕度。
眼下没有比天衍阁更好的借口了。
他不能让言居琅现在就将自己套在郢国的皇城里。
言居琅没想到事到临头,陆听澜居然变麻烦了,有些不耐,“若是如此,等师兄从魏国回来,我已经归山去,就没有人可以给你撑腰了。”
“不必的。”陆听澜煞有介事道,活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我要靠自己立足。”
“随你。”
言居琅恼怒,头也不回的走了。
然而翌日,传来皇帝传召陆听澜的旨意。
陆听澜入了皇城,好奇皇帝要做什么,到了才发现言居琅和燕度也在。
几人在他来之前也不知说了什么,瞧着燕度不大高兴的样子。
郢国的皇帝年纪很大了,是那种儿子随时等着上位的年纪。
他看着还算和蔼,问候了陆听澜一番,才由着言居琅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原来,在他来之前,言居琅已经靠着胡搅蛮缠,叫皇帝给他赐下七品官位,还特许他能在万寿节后,随燕度的车队前往魏国,一则运送粮草,另一则也是为了叫他能如愿以偿看到天衍阁的天师,顺便叫他跟着天师们学几招看星象的本事。
也难怪燕度觉得不高兴,任谁在队伍里多了一个别国的官员,都要不高兴的。
言居琅得意洋洋的看向陆听澜,“师兄,我这番安排可还算好?既能看你安顿下来,又不误你去见天师。”
“极好,多谢师弟。”先斩后奏强人所难,陆听澜的拳头硬了。
一番谈话下来,皇帝下旨,封陆听澜做个七品钦天监的官。
这个起点,对于一个没有正经科举,走读书路子的人来说,已经是相当之高了。
但同样上限也高,除非他能从钦天监跳出去。
陆听澜对此无甚感觉,应付似的,当了几天的官,期间费劲心思和燕度碰了一回面。
燕度问他,“看你被带着四处参宴,还以为会封你做个心腹官员,没想到你要去钦天监。”
陆听澜却很坦然,“能心腹和做小官,要付出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燕度高看他一眼,忽然问起来,“你会做一样名叫水泥的东西?”
“是。”陆听澜点头,不枉费他收买了几个小太监,故意在燕度面前透露这件事。
陆听澜道,“水泥粗陋,若是能加上铁粉,效用更强。”
“你想要什么?”燕度不是傻子,他猜出陆听澜是故意以这个诱自己前来了。
系统担心陆听澜与人设相驳,忍不住出声:“宿主。”
“闭嘴。”
陆听澜在心底恶狠狠的,面上仍十分温和,只是眼角眉梢不小心透露出些许的精明。
“我只求途中安稳,能顺利见到天师们。”陆听澜还有别的念头,但他没必要现在就说。
燕度很怀疑他的用心。
时间一晃到了郢国皇帝寿辰那一日。
成了微末小官,陆听澜便没了随同言居琅在侧的机会,只能值守在钦天监内,等着送菜的太监过来时,夸张的感谢皇帝的恩典。
陆听澜接过菜品,搁在一旁,抬头望着天幕,正午当空,正是热的时候,皇帝的宴席从午后开始摆,足要摆到晚上去。
他脑中,系统正在紧急播报。
系统:“开始了开始了,他们开始摆祭坛了。”
系统:“泠弦子已经开始上香了,掷卦,雁景惟站在祭坛上了。”
系统:“香烟袅袅升起,泠弦子闭眼开始感应天意了。”
陆听澜嫌他聒噪,却也不由自主的听它播报,甚至脑中还能想到它口中描述的场景。
高大祭台,虔诚的信徒,背负着救世使命的天命之人,和传说能承接天道意志的天师,在等待一场巨大的回响。
系统紧张极了。
它看着陆听澜的神情,见他一如既往的淡定坦然,迫不及待想要宣判那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