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夏日
庄衍只是站在那里, 说了几句话，现场的氛围就从几分钟前的欢快闹腾，到现在死一般的沉寂。
party上一干人等大气都不敢出, 全都看着岸边的少年。
不知这位少爷怎么去而复返了。
但他们知道，少爷这会儿很生气。
刚才那些个起哄闹事的人, 怕是要惨了。
毕竟庄衍有他的规矩，要想抱他的腿，首先得让他看得顺眼，其次还得唯他是从。
一切的事情, 都得按他的心情和规矩来。
听着挺霸道，不可理喻。
但他出手阔绰, 对朋友大方, 大家就算忍气吞声，也乐意跟着他。
何况庄衍很少有生气发怒的时候, 更不屑因为他们大动肝火。
能把他惹恼的人和事，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居然怒到把人踹下水去！
这是直接把少爷点炸了啊！-
水里那个男生扑腾着, 像只落水的鸡，狼狈至极。
他浮浮沉沉好几回，才看清岸边的庄衍。
到嘴边的脏话顿时咽回去了，大气不敢出。
他也不敢上岸, 直到庄衍让他滚上去道歉。
至于叶婠, 她的衣服湿了大片, 看上去分明也是狼狈的。
但不知道为何，庄衍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时, 却觉得她分外楚楚可怜。
就好像, 一朵脆弱的花，刚独自抗下了暴风雨的摧残, 仍坚韧不拔地屹立风中。
叶婠和现场的氛围格格不入，参加party的这些，几乎和庄衍一样，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他们光着膀子，穿着泳裤、泳衣，用着高档餐点和饮料，奢靡至极。
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的叶婠却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只有素净高雅这样的词汇才配得上形容她。
映照之下，这场party就像一个大染缸，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高档party也因为刚才那些渣滓恶劣的行径，变得低俗不堪。
作为这场party的主人，庄衍有种脸上无光的感觉。
对叶婠自然是愧疚的。
在池子里那人爬上岸前，他就近拿了一条干净的浴巾，走向杵在原地的叶婠。
将浴巾抖开一扬，温柔披在少女身上。
庄衍：“先擦一擦，别感冒了。”
他说这话时，眉头皱着，看上去心情很差。
又问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叶婠拉住了浴巾的边角，拢紧，抬眸直愣愣看向他，动了动唇，“迷路了……”
她声音很小，是有些丢脸的。
因为这个答案，听上去特别离谱。
庄衍一脸不敢置信，嘴角抽了抽，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好在叶婠低着脑袋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她在想，庄衍又救了她一次。
她欠他的，更多了。
“衍哥，你不是去休息了吗？”朱泾走了过来。
他大概是现场少有敢上前的人，毕竟他是庄衍最信任的兄弟，有当初过命的交情为基础，朱泾在庄衍面前，等同于拥有“免死金牌”。
庄衍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情并没有回暖，反倒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质问朱泾：“你干什么吃的？”
“由着他们欺负人？”
朱泾堆了满脸的笑，当即便僵住了。
看着庄衍的眼神，不可思议。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初接触时的庄衍。
那个时候他身边的大红人还不是他，庄衍也从未把他放在眼里过。
对他的态度，就和现在一样冷厉不耐。
朱泾愣怔几秒，心里狠狠一沉，神情严肃正经了不少，“不是的衍哥，我也没想到他们闹得这么过分。”
“而且叶婠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我还以为她是乐意和大家玩的。”
“……对不起啊衍哥，怪我，没看好他们。”
“你别生气啊。”
庄衍虽恼，但理智也很快回笼，视线掠过朱泾，去看刚从水里爬上来的那男生。
眼神又冷了几度，“除了他，还有谁有份，自己站出来。”
他的意思很明确，要让刚才参与事件的人都过来道歉。
叶婠愣站在那儿，看着少年严肃凝重的背影，心里淌着暖意。
过去八年里，她受的委屈多了去了。
但除了姥姥，只有庄衍为她主持公道。
……
她又怎么可能，不去注视他呢。
叶婠思绪飘离的那几秒，被庄衍踹下水的那个男生已经磨磨蹭蹭到她跟前来，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全然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但庄衍并不满意，抬腿又是一脚，“大点声，没吃饭？”
“对不起！”男生喊了出来，还朝着叶婠深深鞠了一躬。
紧接着，那些参与事件的男男女女，全都排队，挨个过来道歉。
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把叶婠震得愣在原地许久。
很难想象，几分钟之前，叶婠还在苦恼如何脱身。
现在这群人却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道歉。
……像做梦一样。
“你先回去泡个澡，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去找你。”庄衍在最后一人道完歉后，走到了叶婠身边。
看见她湿成一缕的耳发，湿哒哒粘在颊侧，几次三番想抬手帮她理一理，但都打住了。
叶婠内心还未平静下来，呼吸间，看了男生一眼。
在他深沉的眼神下，她忽然心定，安全感满满地点了下头，“好。”
庄衍看着叶婠转身朝道上走，她裹着浴巾，身形被衬得更加娇小。
很难不让人萌生出保护欲。
“叶婠。”庄衍叫住了她。
三步并两步追上去，从她肩上接过了书包，“我送你回去，别又迷路了。”
叶婠：“……”
她身形明显一顿，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在庄衍心里，她似乎成了一个“路痴”。
“这里太大了……”走了很远一截路，叶婠才小声嘀咕了一句，脑袋埋得更低。
温柔的夜风拂来身旁人一声没抑制住的低笑，随后是噙笑的男音，“笨。”
叶婠抿唇，放弃了挣扎。
他俩丢下了泳池party上的所有人，渐渐走远。
party上的氛围，也悄悄回暖。
有人凑到朱泾面前，压低了声音：“泾哥，刚才这篇在衍少那儿是不是就算翻过去了？”
朱泾黑着脸，还在因为庄衍刚才责问他的事不爽。
最让他意外地是庄衍对叶婠的态度！
原以为带他出去旅游，把他和叶婠分开一段时间，他就不会再受那女的影响。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白费。
庄衍对叶婠，是真的上心了。
艹！
“哥，刚那女的是叶婠吧，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啊，烦死了。”朱嫣之前离得远，在角落里和几个姐妹说话。
叶婠被围住的时候，她也是远远看戏，并不感兴趣。
直到有个姐妹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她才知道庄衍来了。
当即便和姐妹们打了个招呼，过来这边。
只是她还是来晚了，庄衍已经跟着叶婠离开了。
朱嫣看见了他俩远去的背影，拳头不禁攥紧，心情跌入了谷底。
朱泾没心情搭理前头来找他打听的男生，却不能不顾及朱嫣的感受。
他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很温和：“别生气，她手段再高明，也不过是从小地方来的。”
“庄衍对她只是新鲜感而已，过阵子，他也就腻了。”
“那种女的，怎么可能比得上我妹妹。”
朱嫣还是气呼呼的，反倒怪起之前起哄那帮男生来。
要不是他们刁难叶婠，哪里会激起庄衍的正义感？
没错，就是正义感！庄衍对叶婠肯定只是单纯的正义感而已。
换了别人，他也一定会出面的-
叶婠在庄衍的陪同下，顺利回到了别墅。
他把她送到房门口，叶婠终于抬眸看向他，满目真诚地道谢：“给你添麻烦了。”
这一路过来，庄衍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心里正盘算着回去以后怎么教训那些个垃圾玩意儿。
蓦地听见叶婠满含歉意的道谢，他愣怔了一秒，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在他印象中，叶婠似乎一直都在道歉。
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下意识在这个事件里找到自己做的不好不对的地方。
就连刚才的道谢，语气里都掺杂着浓烈的歉意。
仿佛她遇到了事情，他出面帮她解决，反倒整个事件变成了她的不是。
……
庄衍想不明白，她小小年纪，负罪感怎么这么强。
“添麻烦的人是你吗？”
“你一个受害者，这么懂事做什么？”
“俗话说‘得理不饶人’，你这有理为啥还让三分？”
“笨蛋吗？”
男生接连发问，语气强硬，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叶婠呆住，视线与他撞上，目光闪烁了一下，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庄衍看着她木讷的神情，知道她一时半会儿肯定反应不过来，臭着脸把散开的浴巾拢紧，修长好看的手攥着浴巾停在她襟前，他眸色沉沉，认真看着她：“叶婠，你可以好脾气，但别让人家觉得你是好欺负的。”
“以后再遇到刚才那种事情，你大可以放下你的涵养，像条疯狗一样，狠狠咬回去。”
“这样对方才会知道，你不是任由他们捏圆搓扁的软柿子。”
叶婠似懂非懂。
庄衍艰难找补，“我没说你是疯狗啊，只是个比喻……”
“……我语文不好。”
叶婠被他的话逗笑了，头一次在庄衍面前忍俊不禁。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时，冰凉的下巴不经意触碰到了少年停留在她襟前的手。
……
庄衍的指尖漾开一片酥酥麻麻的痒意。
叶婠抬手，自己拢住了浴巾，庄衍这才收回手，攥紧，藏到身后。
他看着女生，音色添了磁哑：“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叶婠点头，笑靥生花，“谢谢少爷。”
庄衍只觉眼前有光在闪，迷糊了一瞬，敛眸看向走廊上的地毯，“那你进去吧，我去收拾下‘残局’。”
“你打算怎么做？”叶婠思索再三，还是问出口。
她并不希望庄衍因为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感觉庄衍不被庄奶奶待见，有多半原因是因为他不及沈确做事沉稳，有分寸。
万一庄衍在家里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传到庄奶奶耳朵里，怕是只会对他的印象更坏。
“你别管。”庄衍不欲多说，转身便要走。
谁知叶婠却从身后拉住了他的衣角，“少爷……”
庄衍顿住，心里不知怎么，软得一塌糊涂。
叶婠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继续道：“我想跟你多说几句。”
她可以不管他怎么收拾“残局”。
但是有一点，一直憋在她心里很久了，今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憋不住了。
庄衍有些诧异，回身看向叶婠，“你说。”
叶婠沉默片刻，组织好措辞：“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和朱泾一起玩？”
她满眼希冀和小心翼翼，说完以后，便忐忑不安地看着男生。
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冒昧的。
或许庄衍回觉得她是个在背后说人闲话的小人。
“为什么？”男生愣怔许久才回应，眉头皱着，很不解。
他从没想过，叶婠这样的性子，会私下里跟他聊起别人。
她可一点也不像是那种会在背后嚼舌根的女生。
“他人品不行。”叶婠犹豫了几秒，还是说了。
这话憋在她心里很久了，但一直没好说出口。
总觉得庄衍不会相信她的话，而且，就算他信了，说不定也会偏帮他的朋友。
毕竟人都是双标的，骨子里有一种亲属理念，会下意识受影响。
就比如叶婠听不得别人讲姥姥的坏话一样。
在她的认知里，姥姥就是最好的。
庄衍并不知道叶婠的想法，他更不知道她和朱泾在风铃镇上发生的事。
只诧异了几秒，误以为叶婠是因为今晚的事情，对朱泾产生了偏见。
他沉默一阵，解释道：“今晚的事，其实主要责任还是在我。”
“抱歉，我不该在家里办这个party，害你被他们欺负。”
“你放心，那些渣滓，我会清理干净的。”
庄衍道歉完，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向叶婠，“朱泾和我是过命之交，他这人是很浑，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叶婠呼吸微滞，被庄衍认真解释的语气震惊了片刻。
已然感受到了他言语间对朱泾的维护和信任。
正如她预想的那样，朱泾能和庄衍成为朋友，那他们之间一定经历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叶婠暗暗叹了口气，点头，放弃继续说服庄衍的念头：“抱歉……我不该说你朋友坏话。”
还是说人家“人品不行”这样的重话。
庄衍看了她一阵，脑袋很空，什么也没想。
只脱口而出一句，“他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叶婠思绪一顿，僵住。
庄衍没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去。
他的背影，突然变得孤独起来。
叶婠想起party上那些人。
那么多人……
叶婠有那么一瞬间，隐约理解到了庄衍的孤独。
即便他站在人群中，是众星拱月的存在。
他的内心依旧是孤寂的。
而朱泾大概是那些人里，唯一走进了庄衍内心的那一个。
对他来说，朱泾自然是不同于别人的。
也没理由因为叶婠的话，去否认朱泾过往对他的好。
庄衍转过身后，心里难言的沉重。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叶婠。
停留了片刻，庄衍迈步离开。
刚走一步，那股拉力再次重现，他的衣角又被扯住了。
沉甸甸的心，似乎轻盈了一瞬。
庄衍迟疑地回头，视线平静地落到女生发顶，“还有事？”
叶婠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鼓足了所有勇气：“那从今天开始，我也来做你的朋友吧。”
她明白，因为朱泾是最好且唯一的朋友，所以庄衍无法从客观的角度去看待他这个人。
既然如此，那她希望能够消除这份“唯一性”。
到了那个时候，庄衍一定能客观清晰地看清朱泾这个人。
叶婠的语气和眼神都很真诚。
庄衍震惊两秒，心跳漏一拍，疯狂加速。
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一向谨小慎微的叶婠说出口的。
她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有勇气？
居然毛遂自荐，要做他的朋友！-
庄衍愣了很久，脑袋很乱，有短路的迹象。
他想不通叶婠怎么突然说这话。
和他做朋友……
她么？
做什么朋友？怎么做？
“……”庄衍陷入了思绪的漩涡中，短暂失去了言语能力。
叶婠静等许久也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又勇敢地上前一步，攥着少年的衣角，“可以吗，少爷？”
她的声音极轻，在这寂静的走廊里却又极为清晰。
婉转的语调，带着些娇怯，实在蛊人。
庄衍连呼吸都闭紧了，酥麻到头皮和脚跟，被电流穿身了似的。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有些暗哑的声音：“又不是谁都能做我朋友的……你……勉强够格吧。”
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语气有多不自在，声音也不像是自己的。
话说得并不好听。
但叶婠听了却很高兴，愣怔一秒，她笑了。
发自内心的笑容，烂漫得让人不禁想起夏日的向日葵。
单纯可爱开在灿烂阳光下。
庄衍看愣眼，许久才想起什么。
想和叶婠聊聊她和吴卫导演的事。
谁知兜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不合时宜的铃声，破坏了他俩之间刚建立起来的融洽氛围。
“我先去处理事情，晚点……”庄衍顿了顿，想到什么，话音一转：“晚点微信聊。”
话落，他转身先走，一边接听电话，一边抬手挥了挥。
叶婠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目送庄衍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转身回屋。
她洗完澡收拾好，先给姥姥打了电话。
后来便一直在等庄衍的消息-
庄衍回到party上时，朱泾正在训斥刚才有份欺负叶婠的那些人。
之前被庄衍踹下水的那个男生，也被朱泾丢去水里，不许起来。
他训起人来，倒是有模有样，很有老大的气派。
庄衍远远看见，脚步停顿片刻，才徐徐走过去。
朱泾一副经人提醒的模样，转头朝他看来，语气略带歉疚自责：“衍哥，你回来啦。”
“叶小姐还好吗？”
庄衍走近，缓和的心情再扫过那群狐朋狗友时又被影响了，脸挎着，很不悦。
“要是你妹大晚上被一帮男的围着，你觉得她能好吗？”这话他是说给大家听的，却又像是故意怼朱泾，不给他台阶下。
朱泾神情一愣，脸色也变了变，“实在是对不起叶小姐，都怪我，没能第一时间阻止他们。”
随后他又说了许多好话表达歉意，甚至主动询问庄衍，要如何处理那些狐朋狗友。
“衍哥，要不我让他们全都下水泡着，没你发话，不许起来？”朱泾出了个主意。
其实在他看来，庄衍这位少爷很好哄。
说些好话，端正态度，一切都顺着他的意愿，事情总能揭过去的。
“你看，先前他们也挨个向叶小姐道歉了。”
“是不是小惩以戒就可以了？”
但他没想到今晚的庄衍，格外较真：“做错事的人，当然要和受到伤害的人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你说呢，老朱？”庄衍眼神沉冷地看向他，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会让他们只是泡在水里那样简单。
一个个的穿着泳装泡在水里，这算惩戒吗？
怕是连叶婠受到的伤害万分之一都不及。
朱泾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看向庄衍：“衍哥，那你打算怎么办？”
庄衍不做声，只是走到岸边，让水里的男生上岸来。
不一会儿，有佣人牵着庄衍养的那两条狗过来。
朱泾这才明白了什么，心里还是很震撼。
刚上岸的男生却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看见那两条靠过来的大狗，吓得心脏差点停跳。
庄衍那两条狗都是大型犬，平日里对外人本就凶巴巴的，很不友好。
又因为长得帅气，气场强大，一起出行时极具威慑力。
就算是不怕狗的人，看见两条大型犬呜咽着，紧紧盯着自己，一副随时要冲上来的架势。也会心下狠狠一颤，生出警惕和恐惧，防备着狗会冲过来撕咬自己。
庄衍用狗吓唬人这招，挺损的。
那些个刚才围着叶婠的人，这会儿也体会到了她当时被围住时的恐惧慌乱。
泳池边一阵害怕的尖叫声，认错声。
“不是喜欢玩吗，我陪你们。”庄衍松开了牵引绳，旁观庄哈哈和庄得喜把一帮少男少女吓得四下乱逃。
足足看戏看了有半个小时。
等狗累了，庄衍才让朱泾把人都送走。
“以后这帮人，别再让他们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临走前，庄衍丢下这么一句。
朱泾连声应下，但庄衍对他的态度还是没有缓和下来。
这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
朱泾为此感到心慌，自顾自地表示，“衍哥，回头我一定会亲自找叶婠道歉的！”
庄衍没应声，牵着庄哈哈和庄得喜先离开，让佣人留下，一会儿监督他们把现场收拾干净，还得将一切恢复如初。
谁也没想到今晚的泳池趴会是这样的结局。
庄衍离开后，大家涌向朱泾。
“泾哥，现在怎么办啊？衍少好像真的很生气。”
“他刚才的意思是以后都不打算带我们玩了是吗？泾哥，你不是说衍哥不待见那个姓叶的吗？”
“……”
朱泾被缠得烦了，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我也没办法啊，刚才你们的确太过分了。”
“庄衍那个人，就是假正义，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
“哎呀，今晚大家就都先消停点吧，估计他就是在气头上，等过几天，他心情好了，我再帮你们说说情。”
“没事的，衍少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真的跟你们斤斤计较……”-
庄衍把庄哈哈和庄得喜送回狗院，自己也回了别墅。
其实今天从机场回来，他便犯困，想早些休息的。
本打算回到家，把礼物丢给叶婠便去睡觉。
结果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朱泾提议办个泳池趴。
庄衍不想大家扫兴，答应了。反正家里有现成的场地，让后厨那边准备些吃的喝的就行。
他们回来时，泳池趴现场已经准备好了。
有焕叔把关，佣人们办事效率一向很高。
庄衍只在party上呆了十几分钟，便先撤了。
之所以去而复返，是因为他手机落在了现场，回来拿一下。
没想到碰巧看见叶婠被围住，一个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恶意刁难她。
其实庄衍也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那么大，直接上去把那个朝叶婠身上滋水的男生踹进了泳池里。
等他反应过来时，只听见重物落水的声音。
大脑气得空白，心里更是荡漾着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把那些混蛋玩意儿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气到后来，庄衍看向叶婠时，心里更多的是愧疚。
他不知道该如何整理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叶婠。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叶婠到头来反倒对他心怀歉疚。
……
当时庄衍就想，这姑娘怕不是个傻的。
怎么只知道一门心思为别人着想。
就这样的人，真能干出潜/规/则那种事情来？-
夜里近零点，叶婠等来了庄衍的消息。
她把手机放在枕边，瞌睡了会儿。
手机一震一响，她便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拿过手机看了一下，的确是庄衍给她发的消息。
【Master】：还没睡吗？我看你房间的灯还亮着。
他只发了一条。
大概是想先确认一下，怕叶婠睡着了，打扰到她。
【Flower】：没有，在等你。[微笑]
收到回复时，庄衍正站在楼下庭院里，正对着叶婠房间露台的位置。
他能看见她房间里透出去的光，和露台的栏杆。
如果叶婠现在去露台上，一定能看见楼下的他。
正想着，庄衍的视野里忽然多了一道人影，在二楼露台栏杆处站定。
他的视线聚焦，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
猝不及防出现在二楼露台上的叶婠扶着栏杆，朝他挥手。
即便是昏暗的夜色里，她也像她微信头像里的那株向日葵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庄衍不知怎么就笑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久违地觉得心情畅快。
手机在他掌心震了一下，庄衍低头。
看见叶婠发来的消息。
【Flower】：你在楼下做什么？
【Master】：看花。[嘘]
【Flower】：[疑惑][疑惑][疑惑]
庄衍唇角的弧度深了些，不紧不慢地打字：【太晚了，你快去睡吧。】
【Flower】：那你呢？
【Master】：我也准备回房间了。
【Flower】：好吧，少爷晚安。
【Master】：[捏脸.jpg]
庄衍抬头看向二楼露台，叶婠又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回屋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一条消息进来。
【Flower】：少爷，你要大扫除吗？
【Master】：？
【Flower】：[图片]
【Flower】：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吩咐。[微笑]
庄衍一头雾水地点开图片，才发现是他朋友圈的截图。
他半小时前发的，在处理完那群狐朋狗友以后。
愣怔片刻，庄衍想到什么，先去朋友圈扫了一圈。
也不知道心虚什么，反正认认真真，来来回回，把朋友圈的历史动态都浏览了一遍。
等庄衍检查完自己的朋友圈动态，恰好看见叶婠刚刚发布的新动态。
【Flower】
世界晚安。[月亮]
庄衍笑了一下，给她点了个赞。
后来想起什么，去给叶婠改了个备注。
先是改成了【小笨蛋】，后来想想，又改成【A小笨蛋】-
叶婠是第一次发朋友圈。
而她微信好友列表里，只有庄衍一个人。
刚发完朋友圈不久，就有新的动态提醒。
庄衍给她点了个赞。
紧接着，也给她回了消息。
【Master】：不用你，已经清理完了。
【Master】：不是都“世界晚安”了，快睡。
【Master】：别回了！
叶婠打字的手顿住，犹豫了一阵，把对话框的字都删了。
锁屏睡觉-
翌日一早，叶婠便起了。
她没忘记今天是她正式转入津海七中的第一天。
虽然是提前返校补课，但对叶婠而言，这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她今天会到一个全新的学习环境，和一群陌生的同龄人一起踏上高三之旅。
一想到这些，叶婠就忍不住紧张。
直到下楼用早餐时，和庄衍、沈确碰面，她才稍微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早。”沈确率先打招呼。
他左手还挂在脖子上，右手端着牛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叶婠颔首，抿唇浅笑：“早。”
坐在沈确对面的庄衍，脸色顿时暗沉下去，捏着一片吐司面包狠狠啃了一口，塞得一边腮帮子鼓起个大疙瘩。
朝着沈确没好气地哼笑了一声。
虽然庄衍什么也没说，但他搞出来的动静，却让沈确和叶婠的视线整齐划一地落到了他身上。
叶婠唇畔的弧度深了些，声音也比刚刚活泼：“早上好，少爷。”
正满脸不快瞪着沈确的庄衍僵了一下，视线移到叶婠脸上，不自觉柔和下来。
他胡乱咽下嘴里的面包，嗯了一声，语气有些生硬：“早上好。”
叶婠刚落座，庄老太太也下楼来用早餐，精神抖擞地走进餐厅。
老太太先是看了庄衍一眼，视线又掠到沈确身上，声音慈蔼：“小确的手恢复得怎么样，要不要请假再休养一阵子？”
说话间，老太太拉开了餐桌主位的椅子坐下。
沈确淡淡笑了一下，神情一如既往透着清冷：“不用，奶奶，我不想耽误学习。”
庄老太太满意地笑笑，眼神透着欣赏：“你能这么想，很好。”
话落，想到什么，她老人家朝庄衍又看了一眼，嘴角的弧度慢慢压了下去，“不像某些人，一辈子扶不上墙的‘阿斗’。”
这时庄衍恰好抬眸朝老太太看了一眼。
祖孙俩视线相对的一刹，老太太想起了自己那个不孝的大儿子，语气顿时沉了下来：“和他那个不成器的爸一样。”
叶婠身为局外人，因为老太太的话愣怔了一下，不由得朝庄衍投去担忧的视线。
虽然她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对庄衍如此态度，但她知道，作为亲奶奶，对自己的亲孙子说这样的话，是有些伤人心的。
但意外的是，庄衍神色如常，随意将视线从老太太那边收回，低头喝自己的牛奶。
一副完全没把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没有表露出半分的难过。
叶婠心里五味陈杂，视线久久落在庄衍身上。
一时摸不透他是真的不在乎不难过，还是伪装得太好。
“妈，一大早的，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庄二爷和沈女士一起进入餐厅。
两位今天穿得很正式，似乎是要一起出席什么重要场合。
老太太的话，被他们听见了。
庄二爷皱着眉，担心地看了庄衍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还有叶婠这么个外人在。
沈女士落座后，主动和叶婠搭话，“婠婠今天就要去新学校报到了，紧不紧张？”
叶婠心里暖暖的，冲她甜甜一笑：“有一点。”
沈女士：“看你上课外补习班那么用功，到了新学校肯定也没问题了，一定很快就能适应新环境。”
“加油，阿姨看好你！”
“谢谢沈阿姨。”叶婠笑，发自肺腑的。
本没什么食欲的庄衍看了她一眼，压抑的内心得以缓解，舒畅了些。
早饭过后，叶婠便和庄衍、沈确一起坐车前往津海七中。
返校补课的第一天，没有安排早自习。
所以叶婠到学校后，先去年级办公室领了新书，和未来一年的班主任照面互相认识了一下。
因为《交换人生》节目组的关系，校领导也在现场。
和节目组导演交涉拍摄期间的注意事项。
希望节目拍摄期间，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不要影响到学校的正常秩序，更不要影响到学生们学习。
偌大的津海七中，这一周里，只有高三年级的学生提前返校。
所以校内还算清静，人不多。
即便如此，因为节目组工作人员的集结，还是引起了不少学生的注意。
后来大家都知道，《交换人生》节目组来学校里拍摄了，主人公就在他们学校上学。
上午第一节课是8：10分开始的，上课铃打响前两分钟，班主任带着叶婠走进了文科一班的教室。
当初叶婠转校插班的事宜是校领导一力承办的，根据叶婠在风铃镇的学习成绩和突出表现，把她安排到了文科一班。
这个消息，对于文科一班的学生来说太过突然。
谁也没想到，高三这样紧要的关头，竟然还有新同学转过来。
而且，还是一个来自不知名的小地方的女生。
“这位是叶婠，从风铃中学转来的。”
“以后她就是我们班大家庭的一员了，你们要多多关照她。”
“希望大家最后这一年，能够留下美好的回忆。”班主任江菁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老师。
虽然年纪轻，但是气势强，很严厉，所以她讲话时，底下同学都听得很认真。
大家肆无忌惮地打量台上的叶婠，在江老师介绍完后，底下一片细密的议论声。
叶婠内心的忐忑抵达极致，身形很僵硬。
江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叶婠，你先去最后一排靠窗那个空位坐着，回头再统一调整座位。”
叶婠应下，她知道津海七中班级座位是根据成绩排名自由选择的。
她是插班生，自然没有什么好位置可以让她挑选。
所以走下讲台后，叶婠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了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和一个长相清秀的高个子男生做了同桌。
待叶婠坐下后，离她两排距离远的朱嫣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真是晦气，怎么偏偏安排到我们班来了。”
与她同桌的姐妹立刻附和道：“就是啊，她什么档次，也配和我们在一个班？”
“咱们班可是尖子班，她一个小地方来的，能跟上咱们的进度吗？”
班主任把叶婠安顿好后便离开了。
教室里短暂的没有老师在场，难免有人忍不住小声说话。
因为教室里很安静，叶婠自然听见了朱嫣和她同桌的对话。
她把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时，略随意地朝朱嫣的方向扫了一眼，看见她时，有些诧异。
因为庄衍和沈确都是理科生，叶婠原本以为，新班级的同学，她肯定一个也不认识。
没想到，竟然还有“熟人”。
没等叶婠多想，她的同桌，那个清秀的男生温声开口，说了一句：“你别搭理她们。”
“她们嘴碎惯了，无视就好。”
叶婠的视线转而落到他身上，仔细端详了男生一阵，发现他眼睛很好看，狭长的狐狸眼，眼神却很清澈。
是个看上去就一派正气的清秀少年。
男生见她看着他，礼貌地笑了一下：“你好，我叫顾江。”
叶婠愣怔一下，木讷颔首，“我叫叶婠……你好。”
顾江看了眼教室后面架着机器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刚想顺势和叶婠聊几句。
却见教室后门出现一道久违又熟悉的身影。
下一秒，桀骜清冽的男音如同劈开晨雾的光剑，突兀地划破了文科1班安静的氛围。
“叶婠！”庄衍懒懒倚在门框上，高声一喊。
文科1班所有人顿时朝他看去。
身穿白色短袖衬衫的少年却对此视若无睹般，视线只落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少女身上。
在她转头来看他的一刹，他朝她扯了下唇角，意气风发，“出来一下。”
第14章 014夏日
叶婠满眼诧异。
望着教室后门的少年愣怔两秒, 才从座位站起身。
与她同桌的顾江识趣地起身给她让道，在叶婠朝庄衍过去时，他朝那男生多看了两眼。
庄衍一记眼神也没分给他, 仿佛自始至终，没有看见他这个人。
顾江看向叶婠, 有些狐疑。
但很快他就从朱嫣和她的小姐妹的谈话中理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叶婠现在借住在庄衍家里-
叶婠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了教室，“少爷，你找我什么事？”
庄衍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教室里其他人，当众捉着叶婠的手腕把她拉走, “聊两句。”
几乎所有人瞬间反应过来，叶婠和庄衍关系不赖。
一个个满脸惊讶, 忍不住议论纷纷。
“那个叶婠和理科11班的那位少爷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啊, 问问朱嫣呢，她哥和那位少爷关系那么好, 肯定知道。”
“欸，班花, 你知道吗？”
“……”
朱嫣正为庄衍突然出现，带走叶婠的事情暗自咬牙切齿，脸色不太好。
被人追问，还叫她“班花”, 脸色更臭了。
以前她和庄清清争校花没争赢, 现在庄清清都已经不在津海七中了, 她是校花好吧！
一旁小姐妹替她不平：“什么‘班花’，现在咱们嫣嫣可是‘校花’！”
“那女的和庄衍什么关系也没有, 你们别乱yy了！”
众人没再多言, 毕竟朱嫣是朱泾的妹妹。
而朱泾和庄衍的关系，全津海七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可是同龄人里, 唯一能在庄衍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谁也不想得罪朱泾，毕竟得罪朱泾就是得罪那位少爷。
整个津海七中都是靠秀海集团支撑起来的，学校里的设施、建筑，哪一样没有秀海集团投资？
何况庄家在津海市的地位非同凡响，没几家敢招惹他家的。
倒是指着他家混口饭吃的人不少-
叶婠被庄衍拉着走了一截，到了楼道口。
她看见了等在那里的朱泾，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虽然有想过，庄衍短时间里不可能和朱泾划清界限。
但是叶婠没想到，朱泾这人如此能屈能伸，居然还能厚脸皮托庄衍做中间人，来找她道歉。
“老朱昨晚回家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想当面跟你道歉。”
“所以我就带他过来了。”庄衍道。
在他看来，朱泾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他来找叶婠道歉天经地义。
而且看他认错态度良好，庄衍觉得，也许叶婠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叶婠，你怎么说？”
“要不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这回？”庄衍两手揣兜，一脸正经地看着女生。
他的态度，没有偏帮朱泾的意思。
这让叶婠很欣慰。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和朱泾撕破脸没什么用。
毕竟庄衍虽然嘴上不说，但朱泾对他而言，一定意义非凡。
叶婠自认，她和庄衍现在的关系，还没到能让他放弃他“唯一的朋友”的地步。
“叶婠，对不起，昨晚的事情是我的问题。”
“我不该因为清清，对你抱有敌意的。”
“真的，衍哥已经训过我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把清清被送去风铃镇这件事算在你头上。”
朱泾态度诚恳，眼神看上去像狗一样可怜。
饶是叶婠，也有一瞬被他表露出来的真诚欺骗。
恍惚了一下，叶婠心神定下来。
回忆起在风铃镇时，朱泾纠缠她时的嘴脸，她眼神冷了一些。
许久，叶婠才从男生以假乱真的表演中抽回视线，她看向庄衍，笑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少爷，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不用特意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
庄衍听她这意思，想来是真的翻篇了，暗暗松了口气：“也不是为这件事来的。”
他说着，从朱泾手里拿过便利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零食。
庄衍把一大袋零食全都给了叶婠，“我来给你送点吃的，你自己要是吃不完，可以分给同学。”
叶婠初来乍到，用零食和班里的同学拉近关系，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庄衍怕她不受待见。
除了和同学分享零食，庄衍还想让文科1班的人都知道，叶婠和他关系好。
以他在学校的名气和地位，就算有人想找叶婠麻烦，也得掂量着点。
叶婠惊讶得小嘴微张，看看庄衍又看看那一大口袋的零食，有些哭笑不得。
“少爷，我们来学校是为了好好学习的。”叶婠无奈。
她明白庄衍的意思，但是没想过要借这些东西讨好谁，和谁拉近关系。
毕竟过去她在风铃中学念书时，一直没有交过朋友，独来独往惯了。
反而叶婠觉得这样对学习更有利，不会被人打扰。
“谁说的，学习只是我们青春的一部分。”
“你别太死脑筋了。”庄衍抬手便在叶婠额头弹了一下。
女生下意识捂住额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庄衍笑了，发自肺腑的笑容。
随后他握住叶婠的肩膀，帮她转身，推着她回教室去：“行了，你回去上课吧，少爷要去打球了。”
“中午放学我来接你，一起去食堂吃饭。”
叶婠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便被庄衍推走了。
直到回到教室里，叶婠手里那袋零食也没能还回去。
庄衍铁了心要让她收下这一大袋吃的-
叶婠回到教室时，第一堂课的任课老师已经进了教室。
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只看了从教室后门被推进来的叶婠一眼，没说什么。
“请同学们回自己的座位坐好，咱们利用一二节课做个随堂测验。”
“科代表，过来把试卷发下去。”
叶婠回到座位，手里那袋零食塞不进课桌，她只能先放在地上，挨着脚边。
与她同桌的顾江低头看了眼那些吃的，都是学校超市里买的。
这一大袋，估摸着没个三五百块拿不下来。
顾江有些诧异，渐渐又觉得合理。
毕竟这点东西对庄衍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那个人，只要是他认定的朋友，他就会掏心掏肺对对方好。
看似玩世不恭，高高在上，不好相处。实则比谁都珍惜身边的朋友，大方仗义，又心思单纯。
叶婠拎着零食回来，全班人都看见了。
还是庄衍给她送回来的，连英语老师看见了，都没说什么。
一时间，班里大家各有各的思量，基本都明白，叶婠和庄衍关系不凡。
也许是因为叶婠参加的真人节目，正好是和庄家的大小姐庄清清交换身份，因为她现在住在庄家的关系。
……反正不管因为什么，这个新来的插班生，都不是好招惹的就是了。
班里同学怎么想的，叶婠不清楚。
她这会儿正震惊着，没想到转学第一堂课，就是英语随堂测验。
拿到卷子的那一刻，叶婠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旁边的顾江察觉到她的僵硬，关心了一句：“叶婠，你没事吧？”
叶婠回神，木讷地摇摇头，随后专心看了一遍试卷。
还好考试内容都是高二高一的知识点，这次随堂测验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巩固。
叶婠的精神没那么紧绷了。
讲台上，年轻漂亮的英语老师声音沉沉：“都认真做自己的试卷，不要东张西望。”
“都是以前学过的知识点，做的时候认真些。”
“我倒要看看，一个暑假过去了，你们学的东西是不是都还给老师了。”
“考试时间90分钟，课间不休息，要上厕所的同学先打报告。”
老师说完，便拉了一张椅子在讲台上落座，随手翻开备课本做自己的事情。
偌大的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各自写卷子，没敢抱怨半个字。
叶婠也是其一，可以说她比班里任何一个人都要认真。
因为这次考试可以让她了解到她和津海七中这些尖子生之间的差距，希望不会差很多。
如果可以，叶婠希望其他科目也能一上来就先考试，这样她对自己的认知可以更加全面一些。
90分钟考试时间，叶婠连洗手间都没去过。
期间不少同学提前交卷，为了不让他们影响其他人考试，英语老师把人都放了出去。
让他们去户外自由活动。
叶婠提前半个小时写完了试卷，但她没有提前交卷，而是利用最后半个小时的时间检查试卷，并且把最后的英语作文精修了一下。
坐在她旁边的顾江一直奋战到考试结束前五分钟，才放下笔，匆忙检查试卷。
对他来说，英语是最难的一个科目。
英语考试结束后，叶婠去了一趟洗手间。
离开教室时，她被好几个女生叫住。
她们满眼探索欲，又像是有什么顾忌，和叶婠接触时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叶婠，你去洗手间吗？一起啊。”
其中一个女生主动示好。
叶婠迟疑了片刻，点头答应了，但她没有表现得特别热情。
三五个女生立马跟上叶婠，热情带路。
“咱们学校每一层楼都设立了洗手间，离我们班最近，上厕所最方便了。”
“对了叶婠，你之前读的风铃中学是在哪个城市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叶婠想了想，如实回答：“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
女生愣了两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是怎么选上《交换人生》这个节目主人公的？”
“我听说这个节目的主人公非富即穷，到底要穷到什么程度才能参选啊？”
“……”
叶婠感觉自己被狠狠戳了一下心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接二连三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男音救她于水火中。
“叶婠。”沈确刚从洗手间出来，修长的指节挂着水珠。
他左手打着石膏不方便，所以没有擦手。
远远看见叶婠和几个女生一起走，看她很烦恼的样子，他便跟她打了招呼。
叶婠停下，和她一起的几个女生也停下，齐刷刷看向沈确，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沈确啊，那可是整个津海七中除了庄衍外，第二位少爷。
虽然都是庄家人，但沈确和庄衍却大为不同。
沈确是理科1班的尖子生，常年霸占年级第一，而且还会参加各种竞赛。
人也长得好看，除了性子清冷一些，称得上无可挑剔的优秀。
切实地说，沈确在学校的人气比庄衍还要高一些。
毕竟他没有庄衍那么冷傲，为人处世也没那么高调张狂。
女生们都可喜欢沈确了。
他的异性缘比之庄衍，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一向性子冷淡的沈确现在却主动和叶婠打招呼，同行的几个女生，心里顿时不平衡起来。
“你好。”叶婠没好意思当着旁人面叫沈确一声“沈少爷”。
更不好直接叫他的名字，莫名觉得不礼貌，不适应。
沈确的视线仅落在她身上，淡声：“有时间聊两句吗？”
叶婠看了看身旁的同学，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洗手间，面露为难。
她是想摆脱现状，和同学们分开走。
但是又怕和沈确聊太久，耽误太多时间。
就在这时，顾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没看见她要去洗手间，哪儿有时间？”
顾江说着，拍了下叶婠的肩膀，示意道：“你和舒彤一起去吧。”
叶婠者才注意到顾江身后还跟着一个头发齐肩，戴眼镜的女生。
女生生得秀气，斯斯文文的，看上去不是很健谈的样子。
她因为顾江的话诧异了两秒，随后看向叶婠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索欲，和其他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最终，叫舒彤的女生没有驳了顾江的面子，上前拉过叶婠的手：“走吧，我们先去洗手间。”
她俩径直走了，留下之前和叶婠同行的几个女生，还有顾江和沈确。
女生们显然感觉到顾江和沈确之间的氛围不太对，不敢多留，和沈确打了招呼便先走了。
于是走廊上顿时只剩下两个男生面对面站着。
顾江两只手揣在裤兜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确，“沈少几时这么热心肠了。”
沈确在学校一向独来独往，从来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最重要的是，他这个人，一向不管别人的闲事。
他的学习成绩很好，不少人打着学习的旗号蓄意接近，都被他拒绝了。
沈确就是这样一个连学习上都吝于帮助别人的人。
但顾江刚才却看他似乎是有意想帮叶婠解围，才提出要和她聊两句的。
顾江觉得这事稀奇，思绪飞转，想到沈确和庄衍一向不对付。
怕他替叶婠解围是另有所图。
沈确不欲与他多话，他向来不喜欢在别的人或事情上浪费时间。
和庄衍有关的人尤甚。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沈确却清楚，顾江和庄衍曾经是最好的兄弟。
他不想和顾江过多牵扯，免得庄衍那个蠢货又胡乱误会什么，跑来找他麻烦。
沈确绕过顾江，与他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走得头也不回。
而顾江却是回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皱着眉头，还在想沈确的奇怪之处。
他刚才干嘛帮叶婠解围？
虽然顾江对叶婠不算了解，但仅凭之前庄衍特意来教室找她，还给她买那么多好吃的。
可以看出，叶婠对庄衍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
按理说，叶婠参加节目，去庄家顶替了庄清清的位置，以庄衍疼妹妹的程度，不应该对叶婠有好脸色才是。
但他非但没有刁难叶婠，还对她那么好，那说明叶婠在庄衍心里的地位，应该已经和庄清清齐平了。
既然是对于庄衍而言重要的存在，顾江自然是要替他守护好的。
哪怕他和庄衍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也希望那位外冷内热高高在上的少爷身边，能够多一些值得信赖和深交的人存在-
只是课间上个洗手间的时间，叶婠认识了班里好几个同学。
其中最为印象深刻的，便是和顾江关系很近的，叫舒彤的女生。
舒彤是班里的英语科代表，和叶婠一样，话少娴静。
相比之下她似乎更冷淡一些，反倒是叶婠忍不住主动和她搭话，谢谢她陪她一起上洗手间。
“只是我刚好也要上洗手间而已。”女生淡淡扫了叶婠一眼。
不可否认，叶婠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而且她和庄清清是同一种类型的漂亮。
长了一张清纯初恋脸，让人多看一眼，都会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只不过叶婠和庄清清又有很大的不同。
叶婠像一朵白净清雅的栀子花，庄清清却像俏立枝头的粉蔷薇，两个人气质上天壤之别，各有千秋。
长相却是同一挂，最受男生最喜欢的那种。
“你是班里的英语科代表对吗？”叶婠和舒彤一起往回走。
走出洗手间不远，她看见了不远处等候的顾江。
倒是没见了沈确的身影。
顾江看见她俩，笑着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舒彤嗯了一声，回应了叶婠，心里却是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自己。
三个人汇合后，一起往教室里走。
顾江两手揣兜走在叶婠身边，看了看叶婠另一侧板着脸的舒彤，他笑：“叶婠，欢迎你来津海七中 。”
“跟你介绍一下，这是舒彤，我俩家住同一个小区，是邻居。”
“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们。”
话落，他看舒彤朝他瞪了一眼。
巧的是，正好被叶婠看见这一幕。
她显然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舒彤会瞪人。
顾江：“你别看她这样，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你初来乍到，要是想交朋友的话，可以考虑一下舒彤。”
“还有我。”
少年语气轻快，一副自来熟的语气和态度。
却难得的，没让叶婠觉得讨厌。
或许是因为，她能真切地感受到顾江的善意。
第15章 015夏日
顾江话落, 走在叶婠另一侧的舒彤又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能改改擅自替别人做主的毛病？”
顾江：“叶婠这么可爱的朋友，你不想交？”
舒彤：“……”
她承认叶婠不错, 但是，交朋友哪里是顾江这笨蛋想的那么简单？
交朋友容易, 但是交知心的朋友却很难。
如果是那种虚有其表的塑料朋友，恕她真的不想浪费时间。
就在两人斗嘴之际，被夹在中间走的叶婠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一时间, 空气中的硝烟被她的笑声冲散了。
顾江和舒彤齐刷刷看向女生，两人双双被惊艳到, 硬控两秒。
“……”舒彤白皙的脸微微红了一点, 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她兀自以为，就算庄清清不在津海七中了, 朱嫣也当不成校花。
毕竟来了个比庄清清还要好看一丢丢的叶婠。
顾江也被少女花一样的笑颜惊艳到，想到自己刚才和舒彤言语相对, 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有这么好笑吗？”
叶婠立马抿紧唇瓣，不再笑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们关系很好, 很让人羡慕。”
她希望有朝一日, 也能和庄衍这么要好。
舒彤：“……叶婠同学, 开学体检的时候，你一定要着重看一下眼科。”
叶婠：“？”
顾江：“哈哈哈, 她在内涵你眼神不好。”
叶婠：“……”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进了教室。
顾江走在最前面, 却站住脚，先给两个女生让道。
等叶婠和舒彤进了教室, 他才跟上。
三人同框，出现在节目组镜头底下。
也吸引了班里其他同学的注意力，大家都诧异于顾江和舒彤的效率，居然这么快就和叶婠搞好关系了。
私下里，有男生瞧不上顾江的所作所为。
“我看他就是想借着叶婠，重新攀上衍少吧。”
“肯定是，不然就是看上叶婠了。”
“所以说咱们没那命呢，一身硬骨头，当不了那点头哈腰摇尾巴的‘狗’啊。”
“哈哈哈哈……”
“……”
叶婠刚回到座位便听见前排两个男生的谈论。
下意识朝顾江看了一眼，却看见走在他前头的舒彤，脸色沉沉朝那两个男生走过去。
她路过顾江的课桌，捞起桌上下堂课要用到的地理书课本，一人一下扇在那两个男生后脑勺。
叶婠愣住了，那两个男生也浑身僵怔了一下，抬头不可思议看向舒彤。
“我草！舒彤你有病啊！”
“别以为你是女生，我就不打你啊！”
其中一个男生作势站起身来。
舒彤丝毫未退，也毫无怯意。
叶婠从震惊中回神，下意识想上去阻止和帮忙，却被顾江抢先一步。
男生修长的身影立于舒彤身后，抬手便握住了那个男生扬起来的手，以压倒性的力道，把对方的手控制得死死的。
叶婠看见那个男生的脸由白到红，手背上青筋鼓起，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最终也还是没能挣脱顾江的禁锢，反倒涨红一张脸，慢慢泄下气来。
也不知道是憋的红脸，还是觉得丢脸的原因。
“顾江，你想打架不成？”另一个男生帮腔，却没敢动手。
顾江扫他一眼，淡淡一笑，神态从容：“哪能啊，我只是听见有人说要打女生而已，想凑近了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
那男生噎住了，被他制住一只手的男生则松了口，不甘不愿：“错了错了，我道歉还不行？”
顾江松开了他的手，对方一边甩手一边看向舒彤，没好气道：“对不起，我刚才失言了。”
舒彤没应声，只冷冷盯了那两人一眼，回去自己的座位。
她坐第三排中间的小组，正对黑板的位置，是很适宜听课的座位。
叶婠的视线全程跟着舒彤，直到她回到座位落座，她才担忧地看向身旁的顾江。
男生正低头拍打地理课本上的灰尘，察觉到叶婠的视线，他朝她看去一眼，清澈一笑：“我没事，你不用在意他们说的。”
叶婠神情微愣，几秒后点了点头。
暗暗佩服顾江平稳的心态。
两个人坐下后没多久，上课铃打响了。
班里渐渐安静下来，等候任课老师到来。
期间，叶婠拿出了地理课本，翻看了几页。
被同桌的顾江小声搭话：“你和衍少关系很好？”
叶婠微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思考了几秒，她才回他：“我和他是朋友。”
如果是之前，叶婠还不敢擅自定义她和庄衍的关系。
但经历了昨晚的事，庄衍答应和她做朋友了，所以她这话说得没毛病。
“和衍少做朋友，感觉怎么样？”
“嗯……感觉他特别好。”
“是吧，你也这样想。”顾江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难过。
叶婠看着他，总觉得他和庄衍似乎很相熟。
但她又从来没有听庄衍提起过顾江，之前庄衍来找她时，也没有表现出和顾江认识。
最重要的是，昨晚庄衍跟她说过，朱泾是他唯一的朋友。
所以他和顾江……应该不认识？
可为什么顾江提到庄衍时，却总是对他很熟悉的样子。
叶婠正思索着，要不要进一步追问。
任课老师却在这个时候进了教室，她只好打消念头，翻开课本，认真听课-
入学第一天，对于叶婠而言，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除了数学这门课她稍微感觉有点跟不上，其他科目都很好。
叶婠打算这一周利用课余时间，多做点数学题，再巩固一下在补习班学到的知识点。
下午最后一堂课是班会，班主任先对新学期的工作做了简单安排，选举了新的班干部、科代表。
然后提到了班费的事情。
“还是老规矩，每个同学500块。”
“期末的时候汇总结算，有剩余的班费会退给大家。”
关于班费问题，班主任简单明了。
这些钱会用于班级活动，以及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比如运动会、学校周年庆活动等。
这个班是班主任江菁一手从高一带到高三的，所以每个学期班费五百块是大家都默认的标准。
唯独叶婠，被500块班费这件事震惊到了，心里顿时积压了一座大山，沉甸甸的。
这500块，她不好意思开口向庄奶奶要。
所以放学前，叶婠找到了刚评选的生活委员，把班费交了过去。
叶婠身上一共八百块，是姥姥给的。
她交上去的五百纸币，有很深的折痕，而且看上去很陈旧。
生活委员张雨婷顿时沉了脸色，一脸嫌弃地看着叶婠递过去的钱，迟迟不肯接：“你这钱从哪里拿出来的，一股味儿。”
叶婠身形一僵，顿时感觉无数视线朝她落来，如芒在背。
众人皆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没想到张雨婷这么刚，明知道叶婠和庄衍关系好，还当众让她难堪。
不过想想也是，张雨婷是朱嫣的好姐妹，有朱嫣做靠山，一向是目中无人惯了。
叶婠神情凝重地看了眼手里的钱，心里堵得慌。
她这钱绝对没有什么异样的味道，只有钱味。
张雨婷分明是在刁难她。
“你换换吧，这钱味儿太大了，我收不了。”张雨婷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散味儿。
期间她朝不远处收拾东西的朱嫣看了一眼，两人视线交接，勾了勾唇角。
张雨婷继续对着叶婠趾高气扬：“愣着干嘛啊，你交不交啊？”
“你这钱太脏了，别把我手弄脏了。你还是换一下吧，谢谢了哦。”
她这话，无疑把叶婠的自尊心丢在地上踩。
大家都知道，叶婠虽然住在庄家，可她既然能被选中参加《交换人生》的节目，那就证明她原生家庭条件肯定很不好。
而张雨婷这话，无疑是把她在庄家光鲜亮丽的“外包装”撕开，揭穿了她“穷人”的本质。
又像是在提醒叶婠，别忘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兜里有几个钱。
还真以为住在庄家，就是庄家人了？
她好意思让庄家人掏钱给她交班费吗？
叶婠捏紧了手里的纸币，暗暗深呼吸，想要像顾江那样，从容应对别人的嘲讽。
“抱歉，我只有这些。”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收下我的班费，也没关系。我可以去找江老师，把班费交给她。”
她说这些时，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出身不好，贫穷，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张雨婷似是没想到叶婠会如此镇定，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
也不觉得丢脸。
……真是有够脸皮厚的。
难怪朱嫣说她手段高明，能勾搭上庄衍呢。
果然不能小看她。
“啊，你只有这些吗？”张雨婷故作诧异，“可是你不是住在庄家吗，难道庄家还能亏待你不成？”
“叶婠同学，你别是故意在抹黑庄家吧？”
“我看你用的手机都是ipone最新款，一看就是庄家给买的啊，怎么会连五百块都不给你。”
叶婠深深看了女生一眼，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故意针对、刁难自己。
但是她不想和对方浪费太多时间。
午休的时候，庄衍跟她说好了，下午放学后他要去学校篮球场打球，让她收拾好就去篮球场，等他一起回去。
“我只有这些。”
“所以，你收还是不收？”叶婠最后问了一遍。
张雨婷撇撇嘴，朝不远处的朱嫣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道：“算了，看你不像是撒谎的样子，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你放桌上吧。”
叶婠沉了口气，把那五百块放到了张雨婷课桌上。
她没走，还站在那里。
张雨婷：“放下你就可以走了，还有事？”
叶婠看了眼她记名字用的笔记本，挑了下视线：“你还没把我的名字写上去。”
张雨婷：“……你还怕我贪你这五百块不成？”
叶婠没有否认，“按照流程，你现在应该把我的名字写上去。”
“我一会儿写不行吗？”张雨婷脸色涨红。
因为叶婠的意思，摆明了不信任她。
莫名的，她有一种被欺辱的感觉，羞愤难当。
叶婠看着女生，淡然问：“一会儿是多久？”
顿时气得张雨婷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咬着唇瓣把她的名字写在了本子上，“写上去了，满意了吗？”
“谢谢。”叶婠还是很有礼貌。
交完班费，她拢了拢书包带子，朝教室后门的方向走。
背后传来张雨婷满带嘲弄的声音：“看她那副穷酸样，真当谁都稀罕她那五百块钱似的。”
“以为谁都跟她一样，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啊？”
“五百块还不够我买身衣服呢，切。”
叶婠没有回头，挺直背脊，走出了教室。
她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庄衍叮嘱她，在学校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受了什么委屈，记得告诉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起庄衍说过的话，她平静的内心忽然涌起了淡淡酸涩感。
疑似委屈的情绪，疯狂地填满叶婠的胸腔。
她往前走着，暗暗吸了口气，把那些躁动的负面情绪，生生压了下去。
下楼梯时，叶婠在楼道里遇见了沈确。
男生单手并不方便，书包挂在一边肩膀上，看上去很沉重。
叶婠上前几步，“要帮忙吗？”
走在前面的沈确闻声停下，回头看见叶婠时，愣了一下。
见她视线落在他肩头，他薄唇微动：“不用，不是很重。”
叶婠没有强求，想了想还是对沈确道：“谢谢沈少爷。”
上午他想帮她解围的好意，她过了好久才领悟到。
沈确：“叫我名字就行。”
“我不是什么少爷。”
他只是运气好，和沈从音一起进了庄家的门而已。
本质还是和叶婠一样出身的人罢了。
叶婠迟疑地点点头，想着下次一定改口。
沈确放慢脚步，和她同一个台阶，“你现在回去吗？”
津海七中的走读生可以不用到学校上晚自习，但是每天晚上都要学习打卡，全凭自觉。
所以叶婠他们现在放学回去，晚上就不用再来学校了。
这点比风铃中学的硬性规定人性化许多。
庄家每天都会派车接送庄衍他们上下学。
早上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一般都会让他们同行，但下午放学后，沈确基本都会比庄衍先回家。
所以家里的司机会先来接他回去，晚些时候再来学校接庄衍。
叶婠也想和沈确一起先回去，这样她可以利用晚饭前的时间学习。
但是她今天已经答应庄衍，要去篮球场等他。
所以叶婠冲沈确摇了摇头，“我晚点和少爷一起回去。”
男生微微拧眉，想到不务正业的庄衍，有些担心叶婠：“跟他混在一起，会影响你学习。”
“不会的，少爷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叶婠抿唇笑了一下，满眼都是对庄衍的信任，“要是学习成绩真的受影响了，我想，那应该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虽然庄衍学习成绩不好，但他见识广，懂得也很多。
叶婠来津海市以后，学到的新东西，都是庄衍带她体验的。
之前他教她打高尔夫时，叶婠就觉得他很厉害。
其他人在埋头苦读的时候，庄衍一定也在努力认真地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只是还没有体会到念书的乐趣，并不是不好学。
叶婠和沈确聊完，恰好也到了一楼。
她要去篮球场，和沈确方向不同。
“那么我先走了，路上小心。”叶婠冲男生微笑道别。
没等沈确回应，她已经转身朝篮球场的方向小跑离去。
而远处，一道修长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沈确视野里。
身穿黑色球衣的庄衍，正朝着叶婠的方向跑来。
两个人都在奔向彼此，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在沈确地注视下飞快拉近。
第16章 016夏日
放学后, 庄衍便和朱泾他们一起去了篮球场。
不同于那些刚返校就绷紧神经埋头苦学的好学生，庄衍没什么紧迫感，反倒觉得运动比学习更重要。
毕竟生命在于运动, 他可不想和沈确一样当个书呆子。
庄衍连进三球后，第N次朝场外张望。
被队友发现了, “衍哥，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啊？”
庄衍拧眉，扬手接下队友传来的球，转手又扔给了不远处的朱泾。
他抽身离场：“你们先打, 我去上个洗手间。”
走得头也不回。
接了球的朱泾顿住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庄衍离去的背影许久。
他一副不耐的语气：“先休息下, 等衍哥回来再说。”
“好。”众人应了声。
补课周放学后还跑来打篮球的, 大都是和庄衍一样不好学的那一类人。
他们这群人里，唯独朱泾是个例外。
虽然朱泾和庄衍同在理科11班, 但他的成绩却是班里翘楚，从没掉出过班里前三。
为此, 兄弟们都忍不住调侃他，怀疑他背地里通宵达旦的学习。
朱泾一笑而过，也不接话，转身去拿水喝去-
庄衍离场后, 并没有去洗手间。
他朝着教学楼的方向小跑而去, 没多久便看见了刚从教学楼里出来的叶婠。
和她一路的还有沈确。
庄衍的眼神一向很好, 看见沈确和叶婠同行，他的脸色飞快沉了下去, 脚下步子不由得加快。
还好叶婠没和沈确一起离开, 她同他打了招呼便转身朝他这个方向跑来。
那抹娇小的身影，像一只翩然于花丛间的蝴蝶。
扑腾着脆弱的翅膀, 朝他飞来。
庄衍的脸色渐渐回暖，和叶婠碰面时，他嘴角甚至勾着几不可见的弧度。
叶婠看见他时，满眼诧异。
随后她扬起笑脸，冲着少年：“少爷！”
声音清脆悦耳。
那声“少爷”，喊到了庄衍心坎里。
他曾无数次想要让她改口，毕竟她不是家里的佣人，没必要跟着焕叔他们称呼他。
可他私心里又喜欢听她这样喊他，声音软软的娇娇的，有时清脆明媚，有时绵软甜腻，总能带给他春天一样的感觉，心跳不自觉变快。
庄衍停下，下一秒叶婠便到了他跟前，仰着小脸看他，笑靥如花。
“你来接我的吗？”
叶婠原本也不敢这么想，但她察觉到了庄衍唇角淡淡的弧度，觉得他心情似乎很好。
便大着胆子问了。
庄衍心跳一顿，差点被撕破艰难维持的伪装，“想什么呢……我是要去洗手间。”
他强行将视线移开了，不敢再看叶婠一眼。
少女愣怔两秒，会意过来，有一些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笑着：“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庄衍：“……”
篮球场那边是有洗手间的，他要是真想去洗手间，没必要跑来教学楼。
但现在坦诚似乎也来不及了，庄衍只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叶婠笑盈盈转身，拉住了男生的胳膊，催促：“那快走吧，看你刚才跑那么快，一定很着急吧。”
庄衍：“……”
没人注意到他悄悄红透的耳根-
教学楼一楼就有洗手间，叶婠拉着庄衍跑过去，途中又遇到了还站在原地的沈确。
叶婠同他打了招呼，话音没落，就被庄衍反手扣住手腕，一把拽走。
沈确站在原地看着他俩，神情还算平静。
脑海中浮现一些久远的画面，他记忆中那个站在医院手术室门口哭成泪人的小女孩，逐渐和叶婠的背影重叠。
莫名的，沈确感觉胸口有些沉闷。
一些道不清的复杂情愫，暗潮般流动。
叶婠没想到庄衍会反过来抓住她的手，而且还突然加快速度。
她甚至来不及和沈确打完招呼。
两人一路跑到教学楼一楼的洗手间外面，庄衍才松开她的手腕，回头看她一眼：“你去吗？”
叶婠木讷两秒，摇头。
她本来就是陪庄衍来上洗手间的。
“那我去了，你在这儿乖乖等着，哪儿也不许去。”庄衍说话间，朝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这里看不见沈确的身影，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稳。
要不是叶婠是女生，他真想把她绑在裤腰上带进洗手间去。
叶婠点头，不明白庄衍这番叮嘱是为何。
但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庄衍拧着眉朝洗手间里去，走了几步，却又忽然折回来，“算了，不去了。”
叶婠：“？”
庄衍：“突然没感觉了，走吧，看我打球去。”
叶婠：“……”
男生还能憋回去？-
庄衍回到球场时，朱泾带着一帮兄弟回到了场上。
众人齐刷刷看向庄衍，热情打招呼：“衍哥！”
庄衍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随后男生们伸长脖子去看他身后跟着的叶婠，忍不住低声议论。
“衍哥背后那女生是谁啊，长得还蛮漂亮的。”
“这你都不知道？文科1班的转学生啊，参加节目那个。”
“啊？就是那个把庄清清换走的？”
“可不是吗，她命可真好啊，能住进庄家。”
“衍哥和她关系很好吗，他刚才是不是去接她了？”
“不知道啊，他不是说去洗手间么，应该只是碰巧遇到了吧……”
“……”
庄衍朝人群中扫了一眼，那些蚊蝇般的声音便没了。
他把叶婠带到观众席，“你就坐这儿等我。”
叶婠应下，目送男生回到球场上。
偌大的室外篮球场，只有庄衍他们这个场地有人。
以前在风铃中学念书时，叶婠很少去球场，也不爱看别人打球。
何况风铃中学的球场很小，设施也没有津海七中齐全。
球场周围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女生。
她们有的就在球场外围观望，有的到观众席第一排坐下。
大家似乎都会篮球感兴趣，唯独叶婠，像个局外人，和这里格格不入。
她干坐着，看了庄衍一会儿。
黑色球衣很衬他，背后的骷髅头图样很个性，他胸前的“1”号字样，仿佛象征着他在这群人中的地位。
庄衍在球衣里套了一件白色T恤，戴着护腕，修长的身影被傍晚的夕阳拉长。
他像一颗闪耀的星，在球场上跃动，大放光芒。
叶婠看得入神，很久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傻坐着，什么事情也不干，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于是她的视线从球场上收了回来，从一旁的书包里拿出课本，就地开始学习。
夕阳余晖染红天际，残阳如血，将偌大的球场铺上暖色。
叶婠娇小的身影窝在观众席间，低着脑袋，认真记着数学公式。
还时不时拿笔在书本上做标记。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球场上少年们吆喝喊声，场外女生们的加油声。
鼻息间有清风送来的花香味，像是桂花，馥郁幽沉的香味，很怡人。
傍晚的阳光不是很晒，风有一些燥热，吹过叶婠纤细的胳膊时，带起些许痒意。
她随手挠了挠白皙的胳膊，搭放在膝盖上的数学课本，被吹过的风翻了好几页。
叶婠平静地将书页翻回原处，随后抬手将散落的耳发也别回耳后，继续雷打不动地看书。
她学习的时候，会很专注，就像是遁入另一个世界，与世隔绝。
所以庄衍在球场上看了她三回，叶婠也没察觉到。
为此，庄衍还丢了一个球，错失了得分的机会。
“衍哥，你怎么掉球了，不舒服吗？”队友上来关心了两句，“要不要休息一下？”
庄衍：“没，继续吧。”
这场友谊赛，是庄衍和朱泾分别带队，两队PK，在球场上对峙、碰撞，争斗激烈。
但谁都看得出来，庄衍心思不在球场上。
起初他还很来劲，连进几球，各种炫技，甚至连上篮暴扣这种花里胡哨的进球方式也展现出来。
队友们严重怀疑他是因为来看球的女生多了起来，故意孔雀开屏。
其实大家也都差不多，毕竟只是一场友谊赛，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在球场上的高光时刻，能赢得女生们的欢心，那比赢一场友谊赛更过瘾。
球场上，大家各顾各，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庄衍的视线几次三番往观众席那边看。
但作为庄衍身边最亲近，也最了解他的人，朱泾却是把他那些细微的小动作全都纳入了眼底。
中场休息时，朱泾拿着水走到庄衍身边，视线朝观众席那边落去。
状似无意地问了庄衍一句：“衍哥，你对叶婠很特别啊。”
“看上她了？”
庄衍刚接过水，正拧开瓶盖，听见他的话，动作一顿，神情也是一滞。
朱泾喝了口水，幽幽望向观众席那边，“虽说她长得的确很漂亮，但是衍哥，这世上比她漂亮的多了去了。”
“我个人觉得，她配不上你。”
“就算是玩玩，她也配不上。”
庄衍脸色一沉，捏着矿泉水的手力道一紧，瓶身发出被挤压后的声响，水也从瓶口缝隙溢了出来。
朱泾顿时感觉到了男生的恼意，收住话头：“瞧我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对不起啊衍哥，我没有针对叶婠的意思。”
“就是作为兄弟，我觉得她不适合你。”
“怕你吃了爱情的亏……”
“行了。”庄衍打断他，眼若寒潭地睨他一眼，“你是我兄弟，叶婠是我朋友，都是自己人。”
“以后少说人家闲话。”
朱泾微愣，笑着点头：“原来衍哥你已经把她当朋友了，难怪这么维护她。”
“看样子，再过一段时间，叶婠就能顶替我在衍哥心里的地位咯。”
他一副调侃的语气，却让庄衍想起当初他俩一起干架的场景。
庄衍在津海七中算个狠角色，校内没人敢招惹他。
但他过于高调，也引起了其他学校那些大佬的注意。
尤其是和津海七中只隔了两个十字路口的十三中。
那边多的是混日子的学生，他们特别喜欢拉帮结派，在校外横着走。
庄衍升高一那年，就在校外偶遇过十三中高年级的学生团伙。
那时候他孤身一人，面对对面二十几号人，未曾退缩半步。
只是那一次干架，庄衍受了很重的伤。
如果不是路过的朱泾拼死把他从人堆里拉出来，报警，叫救护车，庄衍可能不死也会落下个终身残疾。
从那以后，庄衍和朱泾的关系变得好了起来。
朱泾的父亲也因此在秀海集团旗下的公司里，获得升职的机会。
“胡说八道什么。”庄衍思绪回笼，冲朱泾翻了个白眼，揭过这个话题：“再去拿瓶水来。”
朱泾咧嘴一笑，也识趣地见好就收，转身小跑着去拿矿泉水，回来时，他转变了风向，语重心长对庄衍道：“算了，衍哥要是实在喜欢，玩玩也可以。”
“就是切记啊，别走心。”
他这话听着，似是真心为庄衍在考虑。
生怕他被骗感情。
庄衍笑，接过矿泉水：“你真想多了。”
他只是觉得和叶婠相处的感觉还不错，可以和她做朋友。
话落，庄衍不再过多解释，拿着矿泉水朝观众席那边走去。
留下朱泾站在原地，一边拧紧瓶盖，一边注视着他的背影。眼神一点点暗沉下去，唇角扯开一抹讥讽的笑-
庄衍朝观众席走去。
场外特意来看他打球的女生们，顿时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
自然也就看见男生在叶婠身边落座的画面。
身为当事人的叶婠却并未察觉，只知道书页一隅有影子晃过。
她身边的空位似乎多了个人。
叶婠没太在意，毕竟观众席是公用的。
过了一会儿，一瓶娃哈哈矿泉水递到了她眼前。
夕阳余光落在上面，折射出的光芒微微有些刺眼。
叶婠别开头，视线也终于从书本上移开了，抬眸看向身边多出来的人。
与庄衍漆黑的双眸对上时，她心脏骤空，急速缩紧，震颤般恢复跳动。
她看着他，眼里是掩饰不住地惊讶，张着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庄衍脸色臭臭的，看了她一阵，转过脸朝着球场那边，仰头喝了口水。
叶婠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看见阳光将男生侧脸轮廓线条勾勒得虚幻。
在庄衍喝水时，她的视线更是不自觉地聚焦到他凸起的喉结处，随着吞咽的动作，男生性感的喉结滑滚着，让人忍不住想上手触碰。
叶婠走神了，视线落在男生喉结上许久。
直到庄衍喝完水别过脸来，“看我干嘛，继续看书呗。”
“书不比我好看？”
叶婠回神了，听着庄衍这话，莫名觉得他似是在阴阳怪气什么。
她有些迷糊，只隐约能感觉到男生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他沉沉的脸色，足以说明一切。
琢磨半晌，叶婠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干脆直接问：“少爷，你在生气吗？”
庄衍刚从她脸上移开的视线，僵在了前方，心里狠狠颤动一下，闪过一丝慌乱。
面上却还镇定着，“没有，我生什么气。”
叶婠蹙眉想了想，好像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生气的。
便揭过了这个话题：“那你是打完球了吗？”
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的庄衍：“……”
他在叶婠身边干坐了一会儿，脸色就没好过。
心里憋闷，有什么东西胡乱窜着，却又无法宣之于口。
最终，庄衍站起身去：“我继续打球去了。”
话落他头也不回往球场去。
留下叶婠坐在原位，半晌才反应过来庄衍还没打完球。
他刚才应该只是中场休息。
叶婠朝天边看了一眼，估摸着等庄衍打完球，太阳也该落山了。
她揉了揉眉心，把书本上那瓶矿泉水放到一旁，继续看起书来。
庄衍回到球场后，没忍住又朝观众席回望了一眼，恰好看见叶婠把他给的水放到旁边的座位。
又低下头去看她的破书去了。
庄衍：“……”
“衍哥，来啊！”有人喊了一声。
庄衍只得收回视线。
只是下半场的球，敌对明显感觉到庄衍认真过头了，一场友谊赛，愣是让他打出NBA球赛的气势。
全程没有半点花架子，传球也好，投篮也罢，动作前所未有的利落。
仿佛他不是来打球的，而是来发泄的。
……
下半场的球场，气压格外低。
偌大的球场鸦雀无声，围观的女生们也明显感觉到了庄衍的情绪，没一个敢吱声的。
就这样，庄衍队伍在他的带领下，以压倒性的局面赢得了比赛。
天空似落了灰，暗沉下来。
学校篮球场周边的路灯全都亮了，灯光明亮，能照到很远的地方。
观众席上的叶婠已经合上了课本，因为天色暗下来了，继续看书怕对眼睛不好。
所以她把课本装回书包里，站起身简单活动了一下四肢和脖颈。
就在这时，一行外来人员熙熙攘攘进了球场。
他们从观众席后面穿过来，动静闹得不小。
叶婠只回头看了一眼，就被那行人中为首的男生注意到了。
紧接着，男生到了叶婠身边，看着她旁边座位上没开过的那瓶矿泉水，动起了脑筋：“同学，你这水不喝的话，能不能卖给我啊？”
“我忘买水了。”
男生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来。
表情很真挚。
叶婠只是有些诧异，没有对他的话产生怀疑，反倒在考虑，要不要把水给他。
毕竟她一点也不渴，而且男生看上去比她更需要这瓶矿泉水。
谁知这时，庄衍的声音却突然传来，“你敢给他就死定了。”
少年从球场过来，长腿阔步，只离叶婠他们几步远。
声音听着平稳，气定神闲，但望向叶婠的眼神却带着满满警告意味。
叶婠被那句“死定了”震慑住，错愕地看向庄衍那边，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同叶婠搭讪的男生也看向庄衍，一眼认出这位少爷来。
庄衍对他则完全没有印象，只扫了一眼，眼神充满戾气，多看一眼都不乐意。
他径直走过去，把那男的挤开，拿起叶婠的书包和那瓶没喝过的水，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拽走：“回家了。”
庄衍的动作一气呵成，那个男生全程没敢吱声。
虽然他不是津海七中在校生，却也是从津海七中毕业的。
今年夏天参加的高考，过几天去大学报道。因为家住在这附近，所以假期里有时也会和朋友们一起来借用球场。
今天吃完饭过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观众席上的漂亮女生。
介于是生面孔，他并未多想，直接上去搭讪。
没想到才刚迈出第一步，就被庄衍打断了。
至此，男生才知道，那漂亮姑娘是庄衍的人。
顿时打消了所有心思-
半个小时后，叶婠和庄衍一起坐上了庄家的私家车。
司机师傅和叶婠很熟了，上车便热情地打了招呼。
车上的氛围热络了一阵，便因为闷不吭声的庄衍沉闷下去。
叶婠只隐约觉得庄衍心情似乎越发不好，却又不知道什么缘由。
平静的内心，渐渐惴惴不安起来。
坐在她旁边的庄衍则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眉心拧着，没来由地烦闷。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现在满脑子都是叶婠和沈确说话，以及她在观众席低头看书，还有刚才她被别人搭讪的画面。
不管是哪一点，其实细想，好像都没毛病。
可就是让他觉得不爽，很不爽。
想了很久，庄衍觉得，这一切都归结于叶婠这人太迟钝了。
刚才那男的摆明了是在跟她搭讪，她却一点自觉也没有，还一脸凝重地考虑要不要把水给对方。
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再过会儿她怕是连联系方式也要给出去了。
“少爷……”
安静的车厢里，响起女生轻细的唤声。
庄衍凝神，发散的思绪回笼，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怎么了？”
叶婠看着他，眼神迷茫又无辜，“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庄衍噎住，对着女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根本无法否认。
他就是生气了……却又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气什么。
“是不是打球输了？”叶婠试探似地开口。
却换来庄衍抽了抽嘴角，没好气的笑：“你但凡认真看我打球，也不至于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叶婠：“？”
庄衍对着她那张又白又嫩，满眼无辜的脸，实在是气不起来，泄了气：“我可是津海七中的NO.1！”
他扯着球衣，指着上面的球号冲叶婠挑眉，“我怎么可能输球？”
叶婠被他洋洋得意的表情逗笑，莫名觉得庄衍的心理年龄可能与他的实际年龄差很多。
她一笑，庄衍脑袋都快转不动了。
半晌才扯了扯唇角，声音小了下去：“笑屁啊。”
“……下次记得认真看我打球。”
第17章 017夏日
正如叶婠预想的一样, 她和庄衍回到锦绣别院时，夜幕已经完全落下。
天穹欲坠，城郊的夜空漆黑如墨, 能看见星星。
但还是不如风铃镇的夜色自然美丽。
“吃完饭，一起散步吗？”庄衍走在前面, 进了室内，站在玄关处换鞋。
叶婠跟在他身后，想到还有作业没写，“抱歉少爷, 我饭后有安排了。”
庄衍朝她看了一眼，点点头：“知道了。”
转身朝里走时, 神情有些低沉。
叶婠并不知晓, 她换了鞋，先上楼去。
不多时, 便有佣人来敲门，提醒她晚餐已经好了, 尽快下楼用餐。
今晚家里只有沈女士一个长辈，餐桌上的氛围格外放松。
叶婠下楼时，餐厅里只有沈女士母子俩，庄衍不见踪影。
“少爷说他还不饿, 就不下来用餐了。”管家焕叔过来传话给沈女士。
叶婠朝沈女士看了一眼, 她轻叹了口气, 很无奈。
在察觉到叶婠的视线时，沈女士冲她温和地笑了一下：“那我们吃吧, 学习那么辛苦, 你们俩肯定饿坏了。”
沈确没说话，自顾自地提起筷子。
叶婠朝沈从音回笑了一下, “还好，不是很辛苦。”
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晚餐，氛围相当融洽。
不过叶婠吃饭时，忍不住担心庄衍。
他打篮球那么大的运动量，怎么可能不饿？
肯定是不想在餐桌上面对沈女士和沈确才故意避着的。
那他今晚吃什么呢？
叶婠忧心忡忡地用完晚餐。
回房间后，她给庄衍发了一条消息。
对方没回。
等消息期间，叶婠开始做功课，一头扎进数学题海里，便把其他事都抛到脑后了。
写完作业回过神来时，已经快晚上十点。
叶婠这才想起来在班级群里打卡。
因为是第一次在线上打卡，叶婠手生，折腾了好一会儿。
弄完东西，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她看见了庄衍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Master】：之前打游戏去了，没看见消息。
【Master】：放心，我房里有吃的，饿不着。[捏脸]
【Master】：你在干嘛？怎么不回消息。[皱眉]
叶婠捧着手机心慌了一秒，感觉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庄衍在手机那头等不到回复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她紧张地先回了一条语音：“……我刚才在学习。”
庄衍几乎秒回。
【Master】：学完了？
意料之外的，庄衍没有生气。
叶婠松了口气，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Flower】：嗯，学完了。
【Flower】：你吃东西了么？
消息发过去以后，叶婠手机响了。
是备注人【吴叔】的来电。
叶婠愣怔了一下，双手扶着手机接通了电话。
声音很轻柔：“吴叔……”
电话里也传来了吴卫的声音：“婠婠，你休息了吗？”
“我刚从风铃镇回来，这会儿在去庄家的路上，你要是方便的话，我今晚就把你姥姥让我带给你的桂花糕给你拿过去。”
“不方便的话，我明天去庄家再带给你。”
叶婠一听“桂花糕”，眼睛都亮了一下。
看了下时间，她有些不好意思，“吴叔，您方便吗？”
毕竟是吴卫特意跑一趟，她这边肯定没什么不方便的，反正也还没有睡觉。
叶婠本来就打算休息一会儿，继续学习的。
她想尽快跟上进度，把成绩提上去。
所以吴卫那边方便，叶婠便麻烦他跑一趟。
姥姥做的桂花糕，她真的很想念-
半小时后，吴卫造访庄家。
叶婠披了件外套在睡裙外面，下楼去接他。
介于吴卫还得赶回家去，两人便在室外庭院里碰了一面。
吴卫简单和叶婠说了下姥姥的情况，听说她老人家这两天转院回到了风铃镇上，情况很好。叶婠心里别提多高兴。
“老太太让你不要太担心她，医生也说，正常吃药，定期做检查，短时间里是不会有问题的。”
“等进入下一阶段治疗，再让老太太回医院去。”
吴卫又把老太太的想法转告了叶婠，让她在津海七中要好好念书。
“一年后，希望你能考上一所好大学。”
“到时候你姥姥的病一定也会好起来，你们祖孙俩，和和美美团聚在一起。”
吴卫摸了摸叶婠的脑袋，满目慈爱，如同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
叶婠同样也把吴卫当父亲看，所以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桂花糕递给他：“吴叔，这个你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吧。”
“姥姥自己做的，她老人家很会做这些糕点。”
吴卫笑，推回去：“老太太给我拿了，这些都是给你的。”
“你要是吃不完，可以送出去一些。”
叶婠没再和他过多拉扯，毕竟吴卫也赶着回家去。
两人最后闲聊了几句，吴卫便走了，叶婠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身影看上去似有些依依不舍。
她拎着装有桂花糕的布袋回到室内时，只见一身居家睡衣的庄衍抄着手站在玄关走廊里。
他修长高挑的身影似路障一般拦在走廊中央，面色沉沉地看着刚进来的叶婠。
那副神情，仿佛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
叶婠察觉到这一点，有些诧异，“少爷，你怎么还没睡？”
她走过去，言语关切，“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的。”
庄衍看着她走近，视线从她神色如常的脸上落到她手里提的帆布口袋，想起刚才叶婠在庭院里和那个导演吴卫单独会面的场景。
那些早就预埋在心里的疑虑，再也无法抚平。
庄衍动了动唇，声音很沉：“这么晚了，你还出去？”
叶婠换了鞋，走到他跟前，扬起唇角：“有点事，所以出去了一下。”
“现在准备上楼睡觉了。”
庄衍：“什么事？”
叶婠迟疑了两秒，在纠结要不要把她和吴卫的关系告诉庄衍。
又怕会给吴卫添麻烦。
毕竟之前在风铃镇时，因为她是吴卫推给节目组总导演的，所以还有风言风语说她和吴卫是那种关系。
“你和《交换人生》节目组的吴卫导演，什么关系？”庄衍直言。
他见叶婠许久没有回答，还一脸凝重纠结的表情，心里顿时压下一座山来，很是沉闷不爽。
一时间没忍住，直接把心里积压许久的话问出口。
叶婠显然愣住了，被庄衍严肃的表情吓到一瞬。
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轻咬了一下嘴唇：“吴叔是我父母早年的朋友……我能参加《交换人生》这个节目，多亏了他举荐。”
“我这么说，少爷，你相信吗？”
不怪叶婠担心，因为之前在风铃镇上，她也曾对那些误会她和吴卫关系的人这样解释过。
但他们当中相信她说的话的人却很少。
大家似乎都觉得，吴卫和她父母早年相识这种话是她编造的谎言。
就连舅舅舅妈都觉得，吴卫是看上叶婠了，才会对她那么好。
所以叶婠很担心庄衍也会那么想。
……她唯独不希望他误会她和吴卫的关系，希望庄衍能相信她。
“原来是这样。”庄衍许久才应声。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话似轻叹，而且明显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叶婠看着他，神情有些呆滞。
前一秒她还在担心庄衍要是不信她怎么办？
眼下庄衍却明显一副相信了她的话的样子。
“我当然相信你。”男生薄唇微动，认真地看着叶婠，嘴角勾起浅浅弧度：“你可是我的朋友。”
叶婠呼吸滞住，似有一阵大风，刮起了她心底蛰伏的万千只蝴蝶。
心跳失衡了许久。
庄衍见她傻愣着，表情有些呆，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笑：“干嘛啊，灵魂出窍啦？”
叶婠：“……”
她呼吸不稳，脸上也微微发烫，视线慌乱地从男生那双含笑的眼睛移开了。
“啧，晚饭没吃果然不行。”
“肚子饿了。”庄衍兀自换了个话题。
叶婠的视线重新落到他身上时，他正单手揉着小腹，皱着眉很无奈。
她看了他一会儿，从帆布袋里拿出一盒桂花糕：“要不要吃点这个？”
“这是什么？”
“桂花糕，我姥姥亲手做的，吴叔帮我带过来的。”
“这玩意儿还能自己做？”
“嗯，不难的。”
“……”
两人说着话，叶婠不觉间跟着庄衍一起往里走，他们的身影渐渐并排到一切。
一高一低两道背影，莫名合拍。
庄衍接过桂花糕看了一眼，又还回去：“可是我想吃肉。”
叶婠：“……”
“叶婠，你会做锅包肉吗？”男生快走一步，到她前面，转身过来面对着她，倒退着走。
玄关走廊的灯光是冷白色，流泻的月辉般间歇落在少年皮肉轻薄的俊脸上。
他的五官轮廓立体深邃，线条流畅，骨相优越漂亮。
尤其那力挺的陡鼻和饱满润泽的薄唇，无异于一幅作品的点睛之笔。
此刻，剑眉凤眼的少年背着手横在叶婠面前，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倒退着走，漫不经心地勾着笑，噙笑的眼里能拉丝。
他这副又奶又狼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移不开眼的。
所以叶婠放任自己的视线长久停留在他身上，近距离地欣赏着，眼底暗藏着悸动。
她发现，庄衍的卧蚕很漂亮，眼波清澈时，他的眼睛像夏日的风一样燎人。
“喂？”庄衍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又好气又好笑：“你想什么呢，怎么总是走神？”
叶婠赶紧回笼神思，尴尬地低下头去，耳根烧烫的厉害。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礼貌了，居然几次三番地走神。
庄衍却不以为意，抬手搭上她发顶，揉揉捏捏：“会不会做锅包肉啊你？”
他说这话时，已经回到了叶婠身边，和她继续并肩。
两人走到玄关走廊尽头，站住了脚。
叶婠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定下心来，冲他扬起唇角：“会做。”
庄衍有些诧异，“真会做？”
叶婠点头，似是为了向庄衍证明：“要现在吃吗？”
“不知道后厨有没有相应食材。”叶婠嘀咕。
没等庄衍回答，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给他做锅包肉吃。
庄衍忍俊不禁，连脚步都轻快些，“放心，我们庄家的后厨，不可能缺食材。”
叶婠被他信誓旦旦的语气逗笑，心想也是。
津海市第一名门的庄家，怎么会缺食材呢-
叶婠和庄衍直接去了后厨。
途中遇到焕叔，倒是丝毫不意外他俩同行。
反倒是调侃了庄衍一句：“少爷这是又要给叶小姐添麻烦了？”
庄衍一本正经：“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添麻烦’。”
叶婠点头，似是真怕焕叔误会庄衍苛待她。
焕叔笑，“少爷说的是。”
随后目送他俩朝后厨去。
看着庄衍的背影，焕叔脸上的笑意深了些，自言自语：“要是一年后叶小姐能继续留在家里就好了。”
“少爷一定是最开心的那个。”-
后厨灯火通明，偌大的厨房干净整洁，一切都像崭新的。
叶婠先找齐食材，然后看了眼旁边饿到拿着一根黄瓜在啃的庄衍，“少爷，你要不回房间等？”
“我做好了，给你发消息。”
“算了，我怕一会儿等睡着了。”庄衍啃了一口黄瓜，皱着眉头，嫌弃地嚼着。
看见叶婠把肉切成一片片的，刀使得贼溜，“有没有我能帮忙的，节省点时间？”
叶婠哪敢让他动手，但看见庄衍认真的表情，她心下一动，松了口：“那你帮我把淀粉稀释一下。”
“？”庄衍茫然地看着她，嘴里叼着黄瓜，没说话。
但他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叶婠，他听不懂她说的。
简单说，就是不知道怎么操作。
“用清水稀释，1：1的比例。”叶婠说得更细致些，有些无奈地放下手里的活，去手把手教庄衍操作。
她拿了两个玻璃碗，一个装水，一个装土豆淀粉。
然后让庄衍把土豆淀粉倒入装水的碗里，搅拌均匀。
谁知庄衍毛手毛脚的，倒淀粉的时候，粉末扑开，烟雾般四散，差点迷了他的眼。
庄衍顿时轻咳两声，拿手挥开那些粉末。
俊脸皱着：“……这玩意儿怎么跟烟雾弹似的。”
叶婠被他莽撞的行为逗笑，很是无奈：“你轻点，温柔一点。”
庄衍撇嘴：“真麻烦。”
话虽如此，他还是照叶婠说的，继续往清水里倒淀粉，动作轻柔许多。
倒完淀粉，庄衍开始搅拌。
水和淀粉很快相融，渐渐成了米浆状。
叶婠把稀释过的淀粉加入腌好的肉片，继续下一步。
庄衍在一边看着，觉得新奇。
他从小到大吃过数不清的美食，但很少亲眼见证美食制作的过程。
至少叶婠来庄家以前，他是从来不会跑来后厨开小灶的。
就算半夜饿了，也是家里的厨师做好宵夜，让佣人给他送到房间里去。
可是叶婠来了以后，他却越发喜欢后厨。
最喜欢的就是夜里和叶婠一起在后厨里捣腾吃的，总觉得这人世间多了几分烟火气。
“少爷，别动。”叶婠的声音忽然响起。
庄衍思绪一顿，脑袋放空，只看见少女的身影在他眼前放大。
叶婠朝他凑过来，毫无征兆地贴近。
她白皙泛粉的小脸，凑到他鼻息间，只与他咫尺距离。
……
寂静深夜里，万物无声。
少年的心跳……错拍了。
叶婠不经意看见庄衍脸颊落了淀粉粉末，洗净手，凑上去帮他擦。
脑子里只想着帮庄衍把脸擦干净，没想其他。
直到她冰凉的指尖似羽毛轻轻刮过庄衍的脸颊，一下又一下……
少年修长的身形越发僵硬，久久没有动作。
但他的呼吸却粗重起来，心跳声更是在偌大的厨房里清晰起来，震耳欲聋。
叶婠擦净了男生的脸，还左右端详检查了一番。
确定没有别的脏东西后，她的视线才聚焦到庄衍眼睛上，与他僵愣晦深的视线近距离相连。
这一刻，叶婠终于意识到什么。
心跳后知后觉地漏了一拍，她触电般往后弹开，和庄衍的脸拉开了距离。
心率却再难平复。
叶婠慌乱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组织好措辞：“……你脸上……有粉末。”
“我帮你擦一下……”
她反复说服自己，只是出于好意，单纯地帮庄衍擦脸而已。
绝对没有其他杂念。
可是刚才和他的视线近距离对上那个瞬间，叶婠不可否认，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思绪也好，心跳也罢，全都变得不受控制。
庄衍许久没应声。
偌大的厨房里，安静蔓延。
叶婠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她混乱的思绪微凝，没话找话般，问了庄衍一句：“少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企图以此转移话题，直接掠过刚才地唐突。
然而叶婠不知道的是，那扑通扑通的声音来自于庄衍的胸腔内部。
庄衍整个人都乱掉了，大脑停止思考，身体也僵在原地动不了，尴尬得想要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厨房门外进来。
低沉的男音也打破了庄衍和叶婠之间的诡异氛围。
“你们怎么在这儿？”沈确穿了一身浅色的居家睡衣。
左手挂在胸前，脚步沉稳地朝叶婠他们走近。
尴尬的局面被破除了，叶婠得救般暗暗深吸气，视线也从庄衍身上转到了沈确那儿。
看向他的眼神宛如看到了救星：“沈少爷！”
沈确拧眉，想说叶婠还是没能改口。
叶婠却越过庄衍迎向他，笑得非常生硬：“你怎么来了，也饿了吗？”
沈确愣怔片刻，不明所以地朝不远处背对他这边的庄衍看了一眼，眸色狐疑：“嗯，刚学习完，有点饿，睡不着。”
“不想麻烦后厨，就自己过来找点吃的垫垫。”
庄衍在他言简意赅的解释后，也回了神。
他转身看向叶婠，见她正和沈确站在一块儿，心里有些燥。
再看沈确，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后厨找吃的，就像是故意跑来刷存在感一样。
真是让人讨厌。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沈确意有所指地朝工作台那边看了一眼。
其实已经大致猜到了。
叶婠坦言：“少爷想吃锅包肉，我们正在做。”
随后她想到什么，问沈确：“你要吃吗，我可以多做一些。”
正等她开口的沈确沉沉嗯了一声，还绅士地多问了一句：“方便吗？”
不远处的庄衍：“……”
他倒是想说不方便来着，但叶婠那丫头已经点头应下了。
还说什么只是多一个碗多一双筷子的事情而已，让沈确不用客气。
真是让人不爽。
“那我也来帮忙吧。”沈确很自然地加入了他们。
有了他的加入，厨房里变得更为热闹了。
后续直接演变成叶婠指挥，沈确和庄衍抢着干活。
虽然沈确只有一只手，不方便，很多活抢不过庄衍。
但他胜在做事细致，做出来的东西频频获得叶婠的赞许。
这让本来就一肚子气的庄衍脸色更加难看了。
盯着叶婠那张俏生生的脸，恨不得把她那张只会夸赞沈确的嘴巴给堵住。
“少爷，你过来。”叶婠温柔的嗓音拉回了庄衍的思绪。
他凝神，臭着脸挪步过去。
叶婠转过身来，夹了一块炸好的酥肉片，用手虚虚托着，踮脚喂到庄衍嘴边，“张嘴，啊——”
庄衍毫无防备地被她可爱到了，心脏又突突狂跳。
盯着叶婠投喂他时生动的小脸看了几秒，才鬼使神差地低头张嘴，难为情地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酥肉片。
油炸了两遍的酥肉片嘎嘣脆，入口咸香，顿时让人产生浓烈食欲。
庄衍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酥肉渣掉在叶婠托底的掌心里。
她笑盈盈问他，声音软甜：“好吃吗？”
庄衍又一口，把剩下的肉片全吃到嘴里，方才站直腰身，点头。
现炸的酥肉片烫嘴，他说不出话来，只得朝叶婠竖起大拇指，满脸赞许。
叶婠笑得更深了，转身又去夹了一块，要投喂一只手不方便的沈确。
庄衍见状，刚刚飘飘然的心duang地一下坠地，他囫囵吞枣般咽下嘴里的肉片，一把夺过叶婠手里的筷子和肉片：“你别动！”
“我来喂他！”
第18章 018夏日
庄衍挤到了叶婠和沈确中间, 夹着那块炸酥肉片就往沈确嘴里噻。
也不管它烫不烫。
沈确一只手本就不方便，被他猝不及防抢着投喂，差点摔倒。
塞进他嘴里的那块酥肉片更是烫嘴得厉害, 他舌头烫麻了。
条件反射把庄衍推开，仰头张着嘴, 一边哈气一边嚼着，好一阵才艰难地把肉片咽下去。
被推开的庄衍只往后退了一步，站稳脚跟，看着沈确手忙脚乱着急的样子, 哼笑一声：“好吃吗？”
心里却想的是，沈确这小子, 平日里总端着架子, 装的人模狗样的，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该！
叶婠已经看傻眼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庄衍！”沈确声线压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看向庄衍的眼神, 也不同于往日的沉寂，波澜泛滥。
庄衍勾着薄唇，眉眼间尽显挑衅，“怎么？”
“本少爷亲自喂你, 你应该跪在地上感激涕零才是。”他笑着, 心情没来由地好。
毕竟能让冰块脸沈确破防, 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你有病。”沈确敛眸，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眼里的波澜平复下去。
他不想和某个“小学生”计较。
庄衍不乐意了, “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右手也折了。”
他一副恶狠狠的语气。
沈确根本不以为意。
他自认还是很了解庄衍为人的。
但一旁的叶婠却当真了, 神情僵了一下，她上去拉住了庄衍的胳膊：“少爷，别冲动！”
庄衍回头看她一眼，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看见叶婠维护沈确那一瞬间，他还真想把某人胳膊折了。
“不用担心，他只是嘴贱而已。”沈确看向叶婠，安抚了一句。
叶婠这才回过味来，看看沈确，又看看庄衍。
见庄衍的确没有真要动手的意思，她暗暗松口气，转念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
“你们关系真好。”叶婠一脸认真地感慨。
毕竟沈确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庄衍话里的真假，足见他有多了解少爷。
这样的两个人，看似针锋相对，但从某个角度分析，也算是关系要好吧。
叶婠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但显然，身为当事人的庄衍和沈确压根儿不懂她的脑回路。
“好个屁。”庄衍一脸无语地吐槽，“你眼睛没事吧？”
沈确虽然没有他的反应大，却也沉闷道了一句：“你误会了。”
叶婠看着他俩，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她要进行下一步，把炸好的酥肉片回锅，加入调制好的糖醋汁。
到这一步，锅包肉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叶婠撒入葱姜丝，翻拌均匀后便把这道糖醋口味的美食起锅。
还体贴地给庄衍和沈确备好碗筷。
“尝尝看。”
对于叶婠来说，做饭是一件解压治愈的事情。
她很喜欢通过自己的双手制作美食的过程，更喜欢看品尝过美食的人一脸满足的样子。
庄衍和沈确默契地揭过了之前的事，一人一双筷子，各自夹了一片锅包肉。
虽然有些烫嘴，但是入口酸甜又爽脆的锅包肉给两人香傻了。
一块吃完，沈确又夹了第二块。
旁边的庄衍见状，接连夹了两块。
沈确瞥他一眼，知道他这是该死的胜负欲又被激起来了，真是幼稚的要死。
心里这么想着，沈确的筷子却不受控制地多夹了三块锅包肉。
庄衍：“……”
紧接着，两人当着叶婠的面上演了一出锅包肉争夺大战。
连空气里都是硝烟味。
叶婠哭笑不得，在一旁看着，犹豫要不要先撤。
便是这时，庄衍夹了一块锅包肉递到她嘴边：“你也尝尝，一会儿全让沈确吃完了。”
沈确：“……”
他夹肉的动作顿了一下，看见叶婠接受了庄衍的投喂，默默把自己夹的那一块塞嘴里。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三个人在后厨里吃完了两盘锅包肉，才心满意足地收拾残局。
期间庄衍曾无数次想要赶走沈确，那人却死皮赖脸到最后。
“时间很晚了，明天还要上学，你早点睡。”这话是沈确对叶婠说的。
庄衍在旁边听着，瞥他一眼，没说话。
叶婠则乖巧点头，随后想起什么，她从帆布袋里拿出一盒桂花糕递给沈确：“这个是我姥姥亲手做的，不嫌弃的话，拿一盒尝尝。”
沈确犹豫了一下，接下了，“谢谢，我会认真品尝的。”
叶婠点头笑笑，很高兴沈确能够收下。
“那我先回房间了。”男生拿了一盒桂花糕，打算先走。
毕竟继续留下，也毫无意义，不过是受某人更多白眼而已。
况且时间的确很晚了，他要回屋洗漱睡觉，以免明早起不来。
叶婠同沈确挥手，随后和庄衍去后院闲逛了一会儿消食。
时间差不多了，叶婠也打算回房间睡了。
“少爷，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你呢？还要逛一会儿吗？”她看向庄衍。
却发现庄衍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帆布袋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婠：“要桂花糕吗？”
她一眼洞穿了少年的心思。
被看穿的庄衍却神情僵愣，半晌才机械地点了下头：“来一盒吧。”
叶婠拿了一盒给他，“希望少爷喜欢。”
庄衍滚了滚喉结，没法告诉叶婠，他其实是见不得沈确有，自己没有。
倒也不是真的对桂花糕感兴趣。
而且，总觉得自己拿走一盒，叶婠又要少吃一盒。
挺对不住她的。
“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少爷，晚安。”叶婠笑着冲他摆摆手，欲走。
结果庄衍抓住了她的手腕，吞吞吐吐：“先去一下我房间……给你个东西。”
叶婠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他去了。
夜太深了，叶婠便没进庄衍的房间。
她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庄衍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出来，似乎是巧克力。
“这是我暑假去国外旅游买的，你拿去吃……就当回礼了。”庄衍没说，这盒巧克力价值四位数。
也没说这是他出去旅游回来，给叶婠带的伴手礼。
其实回来那天就想给她的，一再耽搁了，而且一直没想好合理的说辞。
现在总算是送出去了。
叶婠接过礼盒，美目晶亮地看着少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谢谢少爷。”
看得庄衍脸上生燥，视线慌乱从她脸上移开，“随便买的，你吃吃看……不好吃就扔了。”
“我会好好享用的。”叶婠信誓旦旦。
因为这是庄衍第一次送她东西。
叶婠回去睡觉了。
背影顺着长长的走廊，渐行渐远。
庄衍却还扶着门框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身影看。
心里时而空白一片，时而雾气氤氲，时而又杂草丛生……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怎么想的。
就算是朋友，他对叶婠的占有欲未免有点太过了。
时间久了，她会不会厌烦和他做朋友？
要是她真的厌烦了怎么办？
……
庄衍想了很多，一夜辗转，根本没睡好-
翌日，叶婠和沈确一起去的学校。
庄衍起不来，请假了。
路上叶婠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直拧着眉，很担心庄衍这样，会影响学习。
高中最后一年，也是最关键的一年。
难道他不想考一所好的大学吗？
叶婠沉思着，神情难得凝重。
她在想该怎么帮助庄衍喜欢上学习。
他帮过她一次又一次，她总该为他做些什么的。
“在担心庄衍？”
安静的车厢里，蓦地响起沈确低沉的声音。
叶婠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扭头看向他，没有否认，“少爷一直都这么随心所欲吗？”
沈确沉默片刻，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别人聊起庄衍：“嗯，他向来如此。”
他和叶婠说话时，手里还拿着一本散文集在看，“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学习大概是可有可无的事。”
毕竟以庄衍的出身，就算他不学习，不念书，未来的日子也是一片光明的。
他从出生起，就拥有秀海集团的股份，将来毕业了，家里那些产业，更是随他挑选。
他这种少爷，一辈子躺着不动，也不会愁吃喝。
“你很关心他。”沈确话音一转，视线也随之落到叶婠脸上，“你和庄衍，之前认识？”
叶婠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沈确这么敏锐，而且一猜一个准。
她低下眼睫，犹豫片刻，才点了点头：“少爷救过我。”
沈确微微讶异，“什么时候？”
“两年前，在风铃镇。”叶婠抬眸，和沈确的目光对上，她笑了一下：“少爷是很好的人。”
沈确沉默了，看着女生明亮鲜丽的眉眼，愣神了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看好他的人，你是头一个。”
叶婠：“那是因为别的人都不了解他。”
“你很了解他？”
“正在努力！”
沈确噎住，视线落回书页上，却再没了看下去的心思。
沉默好久，沈确想说什么。
比如十岁那年，在某个小县城医院里，他们也曾有过匆匆一面。
“沈……”叶婠出声，刚起头，忽然想起什么，她把“少爷”两个字咽了回去，生硬改口：“沈确。”
男生耳膜似受了震颤，神情恍惚，那些无意义的过去，又被他咽了回去。
“怎么？”他再次看向叶婠。
少女的眼睛漂亮，黑白分明，清澈莹亮。略弯着，笑意浅浅，“你为什么不和少爷做朋友呢？”
明明他俩很了解彼此，又年纪相当，同住一个屋檐下。
很适合做好朋友来着。
沈确拧眉，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老实说，他从来没想过和庄衍做朋友。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少爷，哪能看得上他这样的人。
何况他和沈从音的到来，还分走了庄叔叔的爱和关注。
以庄衍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和他做朋友。
这些年，庄衍可是一直把他当敌人看待的。
生活中可以说是处处针对，各种不待见。
“做不了，气场不和。”沈确收回视线。
其实他反倒想问问叶婠，是怎么拿下庄衍的，明明一开始那家伙也不待见她。
如今他们却成为了朋友。
以及……和庄衍那样的人做朋友，真的不会不舒服吗？
那家伙永远都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态度，他根本就不懂怎么和别人做朋友。
在沈确看来，和他做朋友的那些人，都是在发善心。
叶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强求沈确的意思。
她转头继续看车窗外的风景，还在考虑如何帮助庄衍提升一下对学习的兴趣-
周二的第二堂课是英语，昨天随堂测验的试卷已经批改完。
英语老师让舒彤利用课间休息时间，把试卷发下去。
叶婠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在做下堂课的准备工作。
一旁的顾江先拿到了试卷，揪着眉在复盘，整张脸苦兮兮的，不断唉声叹气。
叶婠忍不住朝他看去，关心了一句：“怎么了？”
顾江抓起试卷，撇着嘴角：“我只考了98分，比上学期期末考试还低了5分。”
“就这点分数，回家我妈能把我骂个狗血淋头。”
叶婠眨眨眼，不是很清楚顾江的学习成绩。
英语98分，才刚过及格线，确实低了点。
但顾江的妈妈真的会因为这个骂他么？
男生显然看出了她的不解，苦笑一下，干巴巴道：“我妈是津海一中的一个英语老师。”
“作为一位优秀英语老师的儿子，我这点分数，说出去她老人家脸上无光。”
叶婠了然地点点头，忍俊不禁，打趣道：“那你确实应该挨骂。”
妈妈是优秀的英语老师，这么好的学习资源，居然没有好好利用。
做父母的，心塞也正常。
顾江趴在课桌上，“看不出来啊叶婠，你心这么狠，我还以为你会安慰我两句呢。”
他一副开玩笑的语气。
叶婠和他聊天非常轻松愉快，语气也俏皮：“好吧，那你别难过了，下次一定能考到100分的。”
顾江：“……”
98分和100分有差别吗？
他坐直身体，眯着眼盯了叶婠一阵。
发现她这人，混熟以后，有点蔫坏怎么回事？
确切地说，叶婠的性格还挺多变的。
她和不同的人相处，所展现出来的自己似乎也不同。
还挺适合去当演员的。
“叶婠。”舒彤忽然走近，递了一张试卷过来。
叶婠接过，道谢。迫不及待去看自己的分数。
一旁的顾江也好奇，伸长脖子朝她靠过去。
试卷分数栏里，红色水性笔写了分数。
“我去！143分！”
“叶婠，你英语成绩这么好啊！”顾江惊呼出声，分贝没控制好，顿时吸引了班里其他人的注意力。
大家先后朝叶婠这边看来，皆是不敢相信顾江刚才的话。
叶婠的英语考了143分？
真的假的！
她一个小地方来的，成绩有这么好？！
叶婠没注意到聚集过来的视线，只是拿着试卷检查丢分的题。
揪着眉复盘反思。
舒彤也和大家一样，惊讶于叶婠的分数。
她是英语科代表，英语成绩基本都是排在班里第一位。
这次随堂测验的试卷难度系数不低，舒彤自己也只考了146分，只比叶婠多了三分。
而且她刚才粗略看了一下叶婠的试卷，她的作文是满分。
说起来，要不是前面阅读理解填空题有两个生僻单词叶婠拼写错了，她的分数一定是比她高的。
这次英语考试成绩下来以后，舒彤重新认识了一下叶婠。
原本以为她是投机取巧，是想靠上节目逆天改命的机会主义者，没想到她学习成绩这么优异，居然是个实力派。
看她拿到试卷后的反应，舒彤想，叶婠平日里在学习上一定下足了功夫。
“舒彤，你考多少？”顾江的声音打断了舒彤的思绪。
她回神后，视线落到了少年脸上，皱皱眉：“146。”
顾江：“……牛B！不过你这成绩，也比上学期期末考试低了2分，回去是不是又要被你爸骂了？”
舒彤扯扯唇角：“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顾江：“……”
上课铃很快打响，叶婠已经把错题整理出来了，也找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阅读理解的填空题，她有两个生僻单词写错了，被扣了分。
前面还有一个选择题，因为C和D选项两个答案意思相近，她没有区分明白，导致扣分。
其他地方都没问题。
叶婠复盘完，英语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拿出试卷准备讲题。
在此之前，英语老师还象征性地夸奖了一下这次考试成绩前三的学生。
“第一名，舒彤，146分。”
“第二名，朱嫣，144分。”
“第三名，叶婠，143分。”
“三位同学都很不错，尤其是叶婠。”
“我听说你原学校的课程进度和津海这边的学校有些差距。”
“没想到你这次考试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作文写得特别好，要继续保持这个水平。”英语老师着重表扬了叶婠，言语间都是对她的欣赏，希望她再接再厉。
叶婠道了谢，心脏砰砰跳着，说不开心是假的。
但她坐下时，察觉到了朱嫣投来的视线。
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她，眼里含着不可思议，不理解，甚至不甘心。
叶婠知道，她这是被朱嫣讨厌了。
应该说从暑假里，朱嫣到庄家玩，见她的第一面起，她就已经开始讨厌她了吧。
思绪回笼，叶婠落座，专注听讲。
旁边的顾江却给她传纸条。
【衍少今天没来吗？】
叶婠本不想搭理他来着，但是他问起了庄衍。
她感觉身体里的dna动了，不自觉提起笔来，在纸条底下回：【他请假了。】
顾江：【怎么的，生病了？】
叶婠：【没有，大概是昨晚睡太晚了，起不来。】
顾江：【……】
顾江：【还真是他的风格。】
叶婠挠了挠眉心，纠结再三，还是问了：【你和少爷很熟吗？】
顾江：【熟过。】
叶婠：【？】
顾江：【初中的时候我们同班……】
至于其他的，顾江思索一番，还说决定不提。
毕竟庄衍肯定不希望他和叶婠说那些过去。
他估摸着，根本不想听见他的名字。
叶婠继续听课了，期间还被老师抽答了一个问题。
甚至去讲台上，给其他同学讲解了一道很复杂的难题。
上学的日子多数时候都是枯燥的，今天叶婠他们又经历了语、数考试和政史地文科综合考试。
文综老师一起出的试卷，为了考试，还占用了体育课。
叶婠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安排，这样一来，她就能知道自己的成绩在这个班级里处于怎样的水平了。
只是接二连三的考试，也容易让人觉得疲惫。
下午放学后，叶婠和沈确一起坐车回家。
得知庄衍去市体育馆打球了，叶婠抓紧时间学习。
晚上睡觉前，她还给庄衍做了个学习计划表，想着找个契机和他聊一聊-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叶婠来到津海七中第一轮考试成绩也相继有了结果。
她各科的成绩一次次震惊班里的同学，最后统计出来，这一周随堂测验考试，叶婠总分排名居然在班级前三。
最让大家惊讶的是，叶婠似乎没有偏科，她各科成绩均衡。
这实在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比如舒彤，她的总成绩在班级前十，英语成绩班里第一。
但是被数学成绩拖了后腿，所以拉低了总分排名。
朱嫣总成绩班里第二，但她的地理成绩也拖后腿了，这次总成绩能排到班里第二名，主要还是数学发挥超常了。
就连班里的第一名，之前的考试，文综成绩也发挥得不是很稳定。
班级第一到班级第十，浮动的空间非常大。
叶婠的到来，让班级前十的那些人都感受到了一定的压力。
尤其是朱嫣。
虽然这次考试总成绩排名，她压了叶婠一名。
但她总觉得下次考试，叶婠肯定会超越她，说不定能成为班级第一，甚至年级第一。
那并不是朱嫣想看见的。
她希望叶婠能够从她的生活里消失，离开庄家，离开津海七中，甚至离开津海。
最好滚回风铃镇那个破地方去。
第19章 019夏日
补课周结束后, 叶婠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
周五晚上，庄奶奶让后厨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犒劳他们。
庄衍依旧缺席, 庄奶奶毫不在意。
席间，说起叶婠的学习成绩, 庄奶奶很看好她：“婠婠成绩这么好，以后打算考哪一所大学？”
以叶婠的成绩，将来一定是清北抢着要的苗子。
庄奶奶在考虑以后资助她上大学的事情。
叶婠认真想了一下，笑着回答老太太：“津海大学。”
如果是半年前, 叶婠或许对自己的未来还没有计划和目标，还会觉得迷茫。
但是自从她参加《交换人生》的节目, 从吴卫那里知道了自己父母当初的梦想。
叶婠就想好了, 自己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想当导演，不只是想实现父母未完成的心愿, 也是因为在风铃镇拍摄的那段时间，她真心喜欢上了在幕后操控一切的感觉。
拍摄就像她做菜的过程, 成片就是桌上的成品菜，只是做导演获得的成就感似乎比做厨师高很多。
叶婠对导演这个职业很感兴趣。
后来她查了一下，津海大学导演专业在国内是最知名的。
所以她的意向是津海大学。
庄奶奶有些诧异，还是劝说了两句, 让叶婠努力, 朝清北看齐。
叶婠笑着道谢, 没再多说什么。
而老太太已经把话题转移到了沈确身上，“小确将来就念津海大学金融专业好了, 以后毕业了, 正好到公司接你庄叔叔的班。”
沈确神情僵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晚饭后, 叶婠借用后厨给庄衍煮了一碗面。
佣人给庄衍送过去的，叶婠自己已经回屋学习去了。
准备给庄衍的学习计划书她还没有完成，也需要尽快弄好了交给他才行-
周六上午，秀海国贸中心。
朱嫣约着几个小姐妹一起购物，其中便有张雨婷。
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打扮精致，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
张雨婷挽着朱嫣的胳膊笑，“嫣嫣今天太美了，和你走在一起，回头率真高啊！”
朱嫣扬唇，骄傲地抬了下下颌，一脸不可置否的表情。
走在她另一边的女生搭话：“那当然啦，嫣嫣可是校花。”
“对了嫣嫣，你今天打算买些什么，有想好吗？”
朱嫣云淡风轻地看了她们一眼，笑得更深了：“没有呢，先逛吧，我哥说了，让我看上什么就买下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朱泾给了她一张卡，让她去购物，开心一下。
大抵也是看她最近因为叶婠的事情，闹情绪，想让她释放一下情绪。
朱嫣的话立马引得张雨婷和陈静雅发出羡慕的声音。
“嫣嫣真好命啊，有泾哥这样的好哥哥！”陈静雅羡慕之余，莫名想到自己家里不省心的弟弟。
另一边的张雨婷则脸蛋红扑扑的，将朱嫣的手臂挽紧了些，“泾哥这么好，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话落，她顿了顿，拐着弯打听：“嫣嫣，泾哥之前交的那个女朋友还在谈吗？”
“你跟我说说，他平时都喜欢哪一款啊？”
没等朱嫣开口，陈静雅先打趣起来：“咦惹，雨婷，你的心思还能再明显一些么？”
“提到泾哥，你就春心动荡啦！”
张雨婷嗔怪地看她一眼，“讨厌。”
被夹在中间的朱嫣扯了扯唇角：“我哥喜欢那种打扮得精致漂亮，最好一身名牌的女生。”
“雨婷，你哪儿都好，就是家境差了点。”
张雨婷笑容一僵，眼神暗沉下去，最后自卑地低下头。
顷刻后，朱嫣声调微扬，话里有了转机：“不过，我跟我哥说了，明天让他陪我们玩。”
“作为朋友，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张雨婷重新抬起头来，顿时喜笑颜开。
后来三人开开心心去购物，张雨婷也表示要买一条新裙子，明天出去玩的时候穿。
还让朱嫣帮她挑选，按照朱泾平日里的喜好来。
买了裙子，张雨婷身上的钱便花得差不多了。
谁知路过L家专卖店时，她又在朱嫣和陈静雅的游说下，想要拿下一款价值五位数的新款包包。
朱嫣：“这包和你的裙子很搭，明天出去玩，你肯定能闪瞎我哥的狗眼！”
陈静雅也卖力地劝说，“雨婷，机不容失啊，我刚才问了一下，人家工作人员说，这是他们店里最后一只这个款的了。”
张雨婷一脸为难，“不是我不想买，是我真的没钱了。”
她心里难过的要死，刚才那条价值快四位数的连衣裙，已经是她忍痛拿自己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下来的。
以她的家庭条件，上四位数的衣服，整个衣柜里也就找得出来两三件罢了。
哪里有钱买价值五位数的名牌包啊。
“你可是咱们班的生活委员，身揣巨款好吧！”陈静雅半开玩笑的语气，“难得遇见这么喜欢的包，你难不成打算明天继续背你那些地摊货和泾哥一起玩吧。”
“当心拉低你在泾哥心里的地位啊。”
张雨婷心里发闷，她自然不想被朱泾小瞧了去。
而且正值青春期的少女，难免生出些攀比心理。
朱嫣也就算了，就连陈静雅也有一个奢侈品包包，作为经常一起玩的朋友，张雨婷心底深处哪有不羡慕的。
“可是那是班费……”张雨婷皱眉，虽有些动摇，却也知道那笔钱不是她自己的。
以后班里搞活动，要用钱的话，她上哪里拿钱来填坑？
“一人500块的班费而已，大家再交一次就是了。”朱嫣笑。
张雨婷愣怔住，不解地看向她。
但朱嫣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咱们班不是刚转来一个小地方来的穷学生吗？”
“班里有这样的人在，保不齐会丢些什么东西。”
“你说是吧，雨婷。”陈静雅也笑着，看向张雨婷的眼神，别提多精明。
而张雨婷听了陈静雅的话，僵愣片刻，忽然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
她瞪大眼，看着陈静雅，“你的意思是……”
陈静雅竖起食指示意她禁声，“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张雨婷立马上前挽住陈静雅的胳膊：“雅雅，你再跟我细说一下嘛，你知道我脑子笨。”
“快帮我出出主意啦。”
陈静雅一脸无奈，朝朱嫣看了一眼，这才叹了口气，妥协了似的，和张雨婷细细分说起来-
周六的秀海国贸中心，人来熙往。
这是叶婠第二次陪沈从音来这边购物，进入商场后，还是觉得这里的装潢过于金碧辉煌。
处处透着高端奢侈感。
“婠婠，你去试试这几条连衣裙。”沈从音的声音拉回了叶婠发散的思绪。
她从休息区域的沙发起身，受宠若惊地看着沈从音：“沈阿姨，我有衣服穿。”
自从住进庄家以后，她就没缺过什么。
换了房间后，房间里的衣柜也置办了许多崭新又漂亮的衣服，一应俱全。
对于叶婠而言，她已经很满足了。
有时候细想起来，还会觉得惶恐，毕竟那些漂亮的衣服、鞋子和包包，都不像是她配拥有的东西。
“那些都是上个季度的样式了，新上市了这么多漂亮的裙子，你当然要试试的。”
“快去吧，阿姨可挑了好久呢。”沈从音催促着。
叶婠面露为难，最终还是不想辜负她的良苦用心，去试衣间一件件的试穿。
偌大的更衣室里只有叶婠一人，她随便试穿了一条，是黑色碎花的连衣裙。
穿上以后，叶婠先在更衣室里的全身镜前打量自己一番，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十七八岁的少女，没有不爱漂亮的。
沈女士帮她挑选的裙子，基本都是她平日里未曾尝试的风格。
叶婠穿上以后，总有一种自己变了个人似的错觉。
几分钟后，她拉开试衣间的门走出去。
坐在沙发上等候的沈女士看见她，优雅站起身来，眼里划过惊艳，堆满笑意：“真好看啊，纯欲又显气质，我的眼光真不粗。”
沈女士上前，绕着叶婠转了两圈，满脸欣赏和满意。
这条茶歇法式赫本风的连衣裙，似乎是为叶婠量身打造的。
黑色碎花衬得她皮肤白的发光，裙角及脚踝，配上高跟鞋更有高级感。
低圆领的设计，更完美地展示叶婠纤细脖颈和深凹精致的锁骨，却又没有显得艳俗别有用心，很适合叶婠这样清纯的女学生。
“晚点我们再去买几个包包搭配一下。”
“婠婠，你真漂亮，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架子。”沈从音毫不吝啬地夸奖着。
叶婠脸颊微红，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甚至连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沈从音已经让导购帮她把裙子包起来。
不仅如此，她还催着叶婠回更衣室试穿其他几条裙子。
“等一下婠婠，让阿姨拍几张照。”沈从音叫住了叶婠。
让她站定，找好角度，举着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随后叶婠又试穿了其他的连衣裙。
第二条是蓝色碎花一字肩的长裙，更显清纯高雅，衬得叶婠更加白净秀气，像个小仙女。
第三条也是碎花的，不规则开叉收腰设计，纯欲感拉满。
第四条是吊带连衣裙，甜美纯欲却更突显御姐气质。
……
叶婠挨个试穿下来，沈女士举着手机一直在给她拍照。
“这个季度流行碎花裙，这家店的风格也都是差不多的。”
“晚点我们再去别的店看看。”
“就先拿这几件？”沈从音一副和叶婠商量的语气。
叶婠：“沈阿姨，这太多了。”
她根本穿不完。
何况已经入秋了，往后气温会逐步下降，这些连衣裙她怕是也穿不了太久。
“哪里多啊，才试了几件而已。”
沈从音让导购打包好，回头送锦绣别院。
她自己带着叶婠继续逛下一家。
后来，趁叶婠去试衣服时，沈从音把拍的照片凑出一个九宫格，发了朋友圈。
配文：有个女儿真好！[微笑]
动态刚发出去没多久，便收到一个点赞。
沈从音查看了一下，发现点赞的人是她的儿子，沈确。
心下微微有些诧异。
这还是她家沈确第一次点赞她的朋友圈呢-
锦绣别院。
沈确闲来无事，在楼下客厅沙发上翻看一本国外名著。
看了许久，趁休息时间，拿起手机翻了翻朋友圈。
恰好看见沈女士发的朋友圈新动态。
令他诧异的是，沈女士的动态内容竟然和叶婠相关。
九宫格的照片里，全都是穿着各式各样连衣裙的叶婠。
看背景，似乎是在某家服装店里。
沈确知道沈从音今天带叶婠出门购物的事，没想到她们相处得这么好，说是亲如母女也不为过。
他反常地给沈女士点了赞，随后举着手机，一张张翻看九宫格的照片。
照片里的叶婠看上去很拘谨，但即便如此，每一条连衣裙穿在她身上都将其优势凸显到了极致。
毋庸置疑，叶婠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她的美是多元化的，可塑性很强的。
任何风格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能得到最好的呈现。
沈确不觉间翻看那些照片许久，完全沉浸其中，连庄衍下楼来都没注意到。
庄衍老远看见他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膝盖上还搭放着一本国外名著。
他扯了扯唇角，暗嘲沈确装模作样。
还不是沉沦于玩手机，无法自拔，连他从他背后走过都没注意。
思及此，庄衍难免生出几分好奇。
他想看看沈确手机里有什么，竟然让他这么个理性克制的家伙看得如此着迷。
庄衍从沙发后面路过时，有意放轻脚步，速度也慢下来。
他弯腰偏头，眯着眼去看沈确的手机界面。
幸好沈确配合，手机拿在手里举到与视线齐平的位置，很方便庄衍从后面窥探屏幕界面。
他抱着挖掘沈确小秘密的心思，注意力高度集中到他的手机屏幕上。
结果下一秒，庄衍便站住了脚，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神情僵愣地看着手机屏幕里，叶婠的照片。
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几秒后才恢复思考的能力。
“靠！”庄衍暴躁的一声。
吓得沈确手抖了一下。
他正点中照片，点击保存。
庄衍的声音从他头顶浇下来，颇有些气急败坏：“沈确你大爷的！什么时候偷拍的叶婠！”
他怒不可遏，说着便要拿走沈确的手机。
但沈确反应极快，已经收起手机，利落地站起身去。
和庄衍隔着真皮沙发对峙着。
第20章 020夏日
“手机！”庄衍的声音沉了些。
他摊开手掌, 示意沈确把手机交过去。
然而沈确直接无视，反倒把手机揣回了裤兜里。
装作没事人似的。
给庄衍气得不轻。
“姓沈的，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庄衍沉眸冷语, “你哪儿来的叶婠的照片？”
他方才冷静想了一下，既然沈确刚才是在保存照片, 那说明照片肯定不是他拍的。
那他从哪儿来的叶婠照片？
难不成叶婠发朋友圈了？
一边思考着，庄衍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看朋友圈。
并没有看见叶婠的动态。
沈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视线沉沉：“和你有关系吗？”
“倒是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 来问我这些问题？”
庄衍愣住，思绪空白了一瞬。
什么立场？
什么身份？
庄衍蹙眉, 散乱的思绪半晌才凝拢, 看向沈确的眼神有些飘忽：“当然是……朋友。”
他的声音听上去底气不足，没等沈确回应, 庄衍的视线已经从他脸上移开了。
肉眼可见的心虚。
沈确冷冷扯了下唇角：“那就抱歉了，我跟你说不着。”
话落, 他转身离开，往楼上去。
留下一脸不可思议的庄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
过了好一阵, 沈确已经到了楼道口。
庄衍才朝着他离开的方向不满地问了一句：“不是, 你什么意思啊？”
沈确没有回答他, 兀自上楼去了。
庄衍也没去追，他现在更好奇叶婠的照片是哪里流出来的。
想了很久, 庄衍才去看了一眼沈从音的朋友圈。
此前庄衍一直屏蔽沈从音和沈确的朋友圈, 因为不想看见他们的动态。
果然，他解除屏蔽后, 看见了沈从音最新的动态，正是叶婠在服装店试衣服的九宫格照片。
每一张都是高清美照，视线落上去后，便很难移开眼。
他将那些照片一张张翻看完，又翻回去，一张张保存。
这还不够，庄衍还给叶婠发了消息-
彼时叶婠和沈从音刚逛完另一家服装店，打算去下一家。
精巧的包包里，手机响了一声，她趁沈从音同导购说话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微信消息。
【Master】：你在哪儿？
【Flower】：商场里，沈阿姨带我买衣服。[尴尬]
【Master】：买好了吗？
【Flower】：买了一些，但还在逛……
【Master】：那你试穿的时候多拍点照片，发我，帮你拿拿主意。
叶婠捧着手机愣住，神情有些呆滞。
她原以为，庄衍给她发消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可他却说了这些无关紧要的。
【Flower】：少爷，你找我是有事吗？
有事的话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只要是她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Master】：没有啊，就是无聊。
【Flower】：那我尽量早点回去陪你。[可爱]
……
隔着手机，庄衍都能想象到叶婠抿唇浅笑，一脸真诚看着他的样子。
心下起伏跌宕，半晌才归于平静。
良久过去，庄衍心情平和地抱着手机回房间去。
一整个上午，他都是在房间里和叶婠聊天度过的。
正如他说的那样，叶婠试衣服的时候都会给他拍照，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她发给他的照片都是挂在架子上的衣服。
庄衍的心情，颇有些难以言喻-
临近晌午，叶婠陪沈女士在商场美食区找了一家餐厅解决午饭。
席间，她看见了窗外走廊里经过的舒彤。
舒彤和她妈妈一起来逛商场，隔着玻璃和叶婠对上视线时，她神情愣怔了片刻。
下一秒她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高档餐厅里用餐的叶婠。
谁知和她一起的妈妈，却也看见了熟人，诧异地看向餐厅里，和叶婠坐在一起的漂亮女人。
“彤彤，走，我们进去。”
“带你认识一下妈妈的小学同学！”舒妈妈一脸诧异和惊喜，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和自己小学同学碰面。
于是几分钟后，叶婠和舒彤坐到了一桌。
沈女士和舒妈妈是小学同学，听说以前念书的时候，两人还是同桌，关系挺好的。
但是多年没见了，两人之间的身份早已天差地别。
即便再重逢时，各自都很喜悦，眼下坐在一起，却也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尴尬来。
还好，有叶婠和舒彤这层关系。
“这是你女儿啊，生得真漂亮啊，和你小时候一样漂亮呢！”
“白白嫩嫩的，真讨人喜欢。”舒妈妈满眼含笑地看着叶婠，对她赞不绝口。
叶婠听得面红耳赤，害羞不已。
一旁的舒彤也为自己妈妈的自来熟感到无奈和尴尬，一再看了叶婠好几眼，欲言又止。
沈从音笑得从容大方，一看她的气质，就知道她身份不凡。
何况叶婠参加节目，住在庄家的事情，整个津海七中都是知道的。
聪明如舒彤，早就猜到了沈女士的身份。
所以没等沈从音解释，舒彤扯了下舒妈妈的袖子：“妈，你别乱说话。”
沈从音看她一眼，面带微笑：“我倒是想有一个婠婠这样的女儿，可惜了。”
舒妈妈这才追问了几句，弄清楚了叶婠和沈从音的关系。
得知沈从音如今是庄家的二奶奶，舒妈妈一脸震惊。
因为此前她们一直断联，上次联系还是沈从音结婚，且不是和庄家二爷结婚，而是和沈确的父亲。
后来舒家离开了津海市，也是前两年才搬回来的。
所以对于沈从音的情况，舒妈妈毫不知情。
“是啊是啊，女儿可比儿子贴心多了。”
“我们家彤彤就是我跟她爸的贴心小棉袄。”舒妈妈笑着看了眼舒彤，满脸慈爱。
舒彤脸红不已，但眼神很亮，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叶婠在一旁看着，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是被爱着的。
心里忍不住羡慕。
随后舒妈妈和沈女士的话题转了几转，把叶婠和舒彤是同班同学这件事套出来了。
就着她俩聊了许久。
叶婠和舒彤作为当事人，却像是局外人一样，两个女孩子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很少交流。
后来还是快要分别时，叶婠主动叫住了舒彤：“能加一个微信好友吗？”
“以后学习上遇到问题，我想来问问你。”
舒彤愣怔片刻，拿出手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一边说着，她一边操作。
期间还抽空看了叶婠一眼，“感觉是我向你讨教才对。”
叶婠抬眸，与她视线相对。
舒彤淡淡勾唇：“毕竟你的成绩，比我好。”
叶婠第一次看见她笑，惊艳片刻，才害羞地笑笑：“哪里。”
“好了。”舒彤已经扫码加上了叶婠的微信好友。
待叶婠操作后，两人正式拥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舒妈妈催舒彤离开了。
叶婠同她挥了挥手，心情格外明媚：“再见。”
目送舒彤母女离开后，沈从音来到叶婠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恭喜婠婠交到新朋友，为了庆祝，阿姨再带你去买几件衣服去。”
叶婠：“……”
她根本拒绝不了沈从音的热情和好意-
周六一整天，叶婠都在陪沈从音。
晚上回到庄家，对着庄衍那张臭脸安慰了很久。
叶婠知道，是她自己答应早点回去陪庄衍找乐子，结果食言了。
大少爷闹脾气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她没想到庄衍那么好哄，她不过是用自己的钱给他买了一个手机壳，他便消了气。
“少爷，这个手机壳可能没有你以前用的那些贵重。”
“质量也很一般……”叶婠看着庄衍拆下他那价值不菲的手机壳换上她买给他的，还说想把话说明白。
毕竟以她的经济能力，花光身上的钱也买不起配得上庄衍身份地位的手机壳。
庄衍不以为意：“是差了点，但图案新颖，凑合用着吧。”
他说话时眉尾微扬，唇角勾着浅浅弧度，不难看出心情很好。
叶婠盯了他一会儿，发现庄衍似乎比以前好懂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和他相处久了，已经摸透了他的性格。
“你喜欢就好。”叶婠抿唇笑着，“收了礼物，就不能再生气了，好吗？”
庄衍被她温柔的声音哄得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谁生气了，没有的事。”
叶婠笑意渐深，不再多言。
夜里睡觉前，她捧着手机翻通讯录和微信好友列表，发现自己的联系人渐渐多了起来。
排在首位的是庄衍，还有吴叔、顾江和舒彤，庄家的其他人。
就在她回味这段时间的经历时，微信列表通讯录多了一条消息。
叶婠思绪微凝，点开一看，竟然是沈确申请加好友的消息。
这对于叶婠而言，也算是意外之喜。
她的好友列表里又多了一个人-
周日这天，叶婠和沈确一起去了市图书馆。
昨晚沈确加她好友就是为了这件事。
两个人在图书馆里待了一整天，晚上司机开车来接时，车上竟还坐着出去打了一天球的庄衍。
叶婠率先上车，几乎第一时间对上了庄衍那张不高兴的脸。
她愣怔一下，有些惊讶：“少爷？”
庄衍挑眉，“今天玩得很开心嘛。”
叶婠茫然，走在她身后的沈确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催促：“先上车吧。”
她赶紧应一声上车去。
叶婠落座的位置在庄衍后面，她特意把他旁边的座位留给沈确。
谁知沈确却没坐，反倒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
一时间，被忽略的庄衍更来气了。
他一大早去打球，根本不知道叶婠和沈确一起到图书馆学习的事。
刚才从司机口中得知这件事，心里顿时百般不是滋味。
现在叶婠还刻意避开他，和沈确坐一排……
明知道他不待见沈确，还和他站在一边，是想气死他不成！
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