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立刻睁开眼:“亲爱的,我已经醒了~”
艾伦斯侧过脸望了他一眼,通过戴维说话的语气和神态,知道此时他已经恢复清醒。
“给您准备了餐点,吃点东西才有力气。”艾伦斯起身将戴维扶起来,用一个柔软的枕头垫在他背后,使他靠坐得舒服一些。
又在戴维的床上布置了一张小餐桌,把准备好的食物认真地摆放妥帖。
艾伦斯尽心尽力事无巨细地照料着戴维,所有的东西都是主动送到面前,就差喂给他了。
经过一夜冷静,尽管昨晚的羞耻和不堪仍旧历历在目,但戴维毕竟天生乐观,想到反正丢的也是原主的脸,真正不行的人是原主又不是他,就在这种精神胜利法则的开解之下,戴维现在已经差不多走出了阴影。
只是清醒着看见艾伦斯那张脸,戴维还是会下意识躲闪目光。
艾伦斯轻声介绍:“我为您选择了比较清淡的病期食谱:火腿三明治和黄桃水果沙拉。”
戴维用叉子将盘子里的三明治扒拉开,看见里面夹着青瓜和几片薄薄的烟熏火腿,就软着姿态提要求:“亲爱的,我想吃肉。”
这点诉求没有改变,清醒着迷糊着都喊着想吃肉,倒也符合他们巴塔利一族食肉目甲虫的习性。
艾伦斯没有接话,而是把餐车上最后的那一口小砂锅的盖子掀开,一股鲜美的味道扑面而来。
艾伦斯用一只精美的骨瓷小碗给戴维从砂锅里盛了一碗:“吃点粥好消化,病好了再吃肉。”
“小心烫。”艾伦斯将碗递给戴维,戴维接过去一看,心情顿时就明朗起来。
那只小碗里,白粥做底,卧着橘白相间的虾仁和嫩红色的肉丝,零星几点翠绿的葱花点缀,颜色像幅画一样生动可爱。
戴维食指大动,拿过调羹舀起来就要往嘴里送,还没挨到嘴边就停住了。
他冷不丁想起了之前那杯威士忌,艾伦斯亲手倒的,令原主产生眩晕摔下楼梯。
戴维瞬间就失去了胃口,他悄悄抬眼瞄了一下艾伦斯,对方并没有盯着他吃东西,而是在整理餐车。
“亲爱的,粥好像淡了点。”戴维开口。
原主吃东西素来口味挑剔,所以戴维提出这么一句,并没有引起艾伦斯的怀疑。
艾伦斯放下手里的餐具:“我试过味,不淡,正好。”
“可是我觉得淡嘛,不信的话,你尝尝?”戴维把手里的碗递到艾伦斯面前。
艾伦斯拿不准戴维又要找什么由头折腾他,只好接过碗,谨慎地舀起粥吃了一小口。
戴维认真地观察艾伦斯的表情,没看出有什么不自然,于是就笑着问:“怎么样,淡不淡?”
艾伦斯小心地提醒戴维:“再放盐,就咸了。”
戴维笑得深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那应该不是粥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刚退烧,嘴里没味,所以吃什么都觉得淡。”
“我给您换一碗。”艾伦斯说完就要把那碗粥放到餐车上,预备一会带走,戴维连忙阻止他,“不要,那碗晾凉到温度正好了,你给我换一碗又是烫的,我就吃这碗。”
艾伦斯诧异地望着戴维的眼睛:“这碗我动过了。”
戴维不以为意:“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两个之前不是还接吻来着,亲都亲了好几回了,因为对方吃了一口就要整碗换掉,戴维自觉没那么矫情。
再说了,他让艾伦斯吃一口是为的什么,不就是想确定一下对方有没有下毒吗。这碗粥他自己都敢吃,肯定没毒。
戴维将那碗粥拿回来,就着艾伦斯用过的勺子,自顾自地吃起来。
艾伦斯震惊之后,深深地看了戴维一会:“您在这里用餐,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待会过来收拾餐具,”
戴维手里动作一顿,他抬头央求艾伦斯:“亲爱的别走,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有什么事,等我病好了,我们一起去处理。”
哪怕是吃同一碗粥,其实也不算太保险,谁知道艾伦斯现在离开戴维的视线之后,是不是要一个虫偷偷吃解药。
“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你陪陪我嘛。”戴维提出要求,他现在说话做事的态度比起以往有着天壤之别,这令艾伦斯更加不敢拒绝,只好留在了房里。
在戴维的要求下,艾伦斯另拿了一只小碗,盛了一碗粥陪吃。
两个虫相处的氛围有种诡异的和谐,一静一动,杀与被杀,各怀鬼胎的两个虫又仿佛调换了立场。
盘算着谋杀戴维的艾伦斯沉默不语地被动,计划着拉艾伦斯一起的戴维却是说说笑笑似乎掌握了主动权。
艾伦斯明显是用过饭的,他吃的又慢又少,戴维生怕自己吃的多中毒深,只要看见艾伦斯碗里的粥少了大半,就立刻给他添满。
“你太瘦了,多吃点,虾仁好吃,都给你……”
艾伦斯端着碗,食不知味,有些心不在焉。
戴维于是就伸手捏捏他的脸:“亲爱的,陪我吃饭你在想什么?不许想除我以外的事,尤其是不许想别的雄虫。”
艾伦斯幽蓝色的眸子里有光在隐隐闪动:“我在想,我和雄主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是吗?我真高兴,原来你也一直记得,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对那个场景终生难忘。”戴维快速在意识中连接上系统,检索出了当时的场景片段。
“你当时,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站在一片郁金香花丛里,我一眼就看见了你,你的气质非常独特,和我从前见过的那些雌虫都不一样。”戴维单身了二十七年,肉麻话却是信手拈来。
艾伦斯手里的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您当时……并不太高兴。”
他们是星际联盟信息素资料库分配结婚的,结婚前只见过那一面,当时的雄虫见到他时,碍于贵族身份与教养,没有表露地太过明显,但是艾伦斯还是觉察到了他的失望与傲慢,这为后来他的肆意妄为埋下伏笔。
戴维依旧淡定地胡说八道:“人家当时刚刚成年就被分配和你结婚,当然会不高兴了……”
“我以前的时候太过年轻,做事莽撞,不懂得珍惜。现在我已经比过去成熟多了,我能娶到像你这样体贴入微温柔包容的雌君,真是神明眷顾。”
戴维将手里见底的碗放下,伸手去拉艾伦斯的手,艾伦斯下意识地往后躲,但没躲掉,被戴维固执地握住。
“贝斯特家族把我打发到这荒无人烟的废星上来,我所能依赖的,就只有你了。我以后,都会好好对你,我们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我们就把它忘掉,好吗?”戴维笑的温柔似水。
艾伦斯脸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身上的瘀痕也没有消退,他被戴维拉着手,牵强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只是那个微笑有点奇怪,他轻声回答:“好。”
戴维祖母绿色的瞳子里倒映出了艾伦斯的面庞,同时还闪烁着雀跃的光。
施暴者对受害者说,就让我们的过去一笔勾销。
艾伦斯笑的有些讥诮,戴维,你可真是个漂亮的天真蠢货。
这餐饭吃到了尾声,艾伦斯将残羹冷炙收走,命令家务机器人将餐具打包送去清洗,之后,他又让执事亚雌克莱尔送来了一瓶威士忌和调酒用具。
艾伦斯拿起那瓶酒,焦糖色的液体在玻璃瓶中轻轻晃漾:“在我们那里,生病的人都要喝一杯热托地,这样才能好得快。雄主,我想也给您做一杯。”
戴维看着那瓶威士忌,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之前原主喝的那杯,他保持着镇静的微笑:“好啊。”
戴维用意念询问系统:“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有种不好的感觉?”
系统:【系统也不知道啊,早就提醒过您了,让您不要作死的……嘤】
艾伦斯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他用锋利的水果刀切了两片柠檬,放入杯中后捣碾出汁。两勺晶莹剔透的蜂蜜加进去,将威士忌开瓶倒入半杯的量,又浇上了半杯热水,快速搅拌。
艾伦斯几分钟就做好了这杯威士忌热饮,并将它推到了戴维的面前。
艾伦斯:“请用。”
戴维笑着问:“你不给自己做一杯吗?”
艾伦斯摇头:“热托地是用来驱寒的,感冒的人喝最合适。我没有生病,所以不需要。”
“请您趁热,快喝了它吧。喝完好睡一觉,睡着了,您就不会被病痛折磨了。”艾伦斯这样说着,落在戴维耳朵里却仿佛有了另外一层含义。
戴维伸手将那杯热饮握在手里,杯壁微微发烫。
他再次询问系统:“你之前说过,只有当我的存活值清零的时候,我才会死,对吗?”
系统:【是的。】
戴维:“我现在的存活值是多少?”
系统:【百分之二十五。】
戴维将酒杯递到嘴边,系统阻止:【宿主,系统这边劝您慎重。】
戴维:“他没有趁着我发烧的时候,把注射器扎进我的脖子,也没有在我吃饭的时候把毒下进粥里。我赌他现在不会杀我。”
戴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热威士忌,充盈着酒香的酸甜味液体被温度赋予棱角,轻轻触碰戳刺着口腔,然后服帖地滑进喉咙。
一口接一口,戴维把一整杯热饮喝完,将空杯子放下,对着艾伦斯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好喝,再来一杯。”
艾伦斯将杯子收走:“一杯就好,不要贪多。”
“那好吧。”戴维语气俏皮地回答他。
戴维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几分钟之后,戴维忽然感觉,被自己咽进胃里的那杯热威士忌长出了布满荆棘的触手,沿胃壁贴着食道逆行而上,从喉咙里爬出来将柔软肌理磋磨得鲜血淋漓。
戴维捂住了自己的咽喉,那里一片烧灼刺痛,内壁肿胀堵塞了气管。
他被一种莫大的恐惧占据了心头,他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