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鞘上掐了金丝镶嵌了宝石、美玉,乍一看倒像是聆音阁出的东西。
“师尊。”乔怀瑾抬头看向白彦清,纷纷扬扬的细雪洒在他肩头,也像落在他心上。“师尊是特地来……给我送剑的吗?”
白彦清的眸子微垂,乔怀瑾白晳的手指握着剑鞘,好像微微发着光。
“你也是剑宗弟子,这柄剑虽然不能成为你的本命法器,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材料铸造,不比别人差。”
乔怀瑾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将剑拔出一截,剑身两指宽,泛着寒光。“谢谢师尊,我很喜欢。”
“给他取个名字吧。”
“……师尊的剑叫什么名字?”乔怀瑾突然生出些小心思。
“剑名正则。”
乔怀开抿嘴一笑,“这剑的名字我想好了,不过要以后才能告诉师尊。”如果有机会的话。
白彦清点头,并没有追问。眼神落到他身后的小院上。
乔怀瑾察觉到他的目光,满眼的期待:“师尊,这是楚忱师兄让人建的,给我做临时居所,进去看看吗?里面有二十几株寒梅,都开花了。”
“好。”
乔怀瑾听到他应声,心头再次涌上一股甜蜜,抱着剑跟在白彦清后头,错开一肩。控制不住翘起的嘴角,目光瞥到肩上落了一层细细的雪,不禁抬头看向白彦清的头顶。
想必他也是一样,积了一层薄雪。
这算不算共白头?
乔怀瑾抱紧了手里的剑,偷偷地开心。
聆音阁不止有钱,也最懂享受,春日听雨,夏日纳凉,秋日品菊,冬日赏雪。所以这小院在靠近寒梅的走廊有一处延伸出去的八角亭。
乔怀瑾引着白彦清坐下,“师尊稍等,我去沏茶。”
回到屋里,他看了看师尊送的剑,美滋滋地将那把用了快两年的剑扔进了柜子里。找出小铜炉茶叶等端到亭子里。
随着袅袅热气升起,带着热意的茶香与梅花带着的寒香混在一起,意外地相和。
“师尊,请喝茶。”
白彦清端起茶,喉咙滚动,眼中露出一丝怔愣。
“怀瑾,开门,老白是不是在你这儿?”
乔怀瑾小院的门被敲响,他连忙起身开门。“楚师兄,厉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楚忱走路带风,嘴里念叨:“一大早有弟子来报,说白宗主来了,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就猜到来你这儿了。”
楚忱一下子坐到白彦清对面,笑了:“哟呵,跑到徒弟这里来喝茶来了?小怀瑾,快来给我泡茶。”
乔怀瑾面无表情地给楚忱和厉博延倒上茶,雀跃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三百年不下一次山,小徒弟在这儿修炼,这才过去多久,又来了。”
“我一会儿就走。”白彦清喝完一杯茶,乔怀瑾又给他倒上。
楚忱顿时不乐意了,道:“来我这儿委屈你了是不。”
“师尊给我送剑来的,我习两家所长,该有两件法器。”乔怀瑾说道。
“这都学会护……顶嘴了,信不信我罚你抄书。”
乔怀瑾抿嘴笑,“我哪一天不抄书。”
“没大没小的。”楚忱瞪了他一眼,“我是来问问你,你这封印还稳当?”
白彦清沉默了半晌,才道:“的确不稳当,十年前便有松动的迹象。封印一旦变得松动,天魔终将现世。师尊早些年就说过,无法可解。”
“还能撑多久?”厉博延盯着白彦清,问:“如果撑不住了,你会怎么样?”
乔怀瑾耳边全是雪落下的声音,很吵,紧张地看着白彦清,生怕听不清他的回答。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才听他说:“我会尽量撑得久一点。”
乔怀瑾鼻子有点发酸,耳边只剩下雪落下的声音。
“也没有那么严重。”厉博延拍拍一脸悲痛的楚忱,“目前只是有天魔作乱,甚至都不用金丹期的弟子出手,想必再撑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这二三十年足够我们想到办法了。”
楚忱脸上的悲痛一扫而空,连忙道:“对哦,我们再找一颗混沌珠按照伊阳师伯的办法再压一次就好了。”
白彦清摇头,“这世间只有一颗混沌珠。”已经在他身上了。
并且,他不认为还有人能找到解救的办法,否则师尊就不会让他成为这道封印。具体能撑多久他也不知道,从他开始将目光经常落在某一人身上时,他就不再适合成为封印。
乔怀瑾又觉得很难过,刚才的那点甜蜜好像是假的一样,现在只泛着苦涩。跟自己堵气问:“那第一颗混沌珠是怎么来的?”
因为这句话,豁然开朗,乔怀瑾又继续道:“任何东西形成总有个原因,只要知道混沌珠是怎么来的,说不定我们就能做成第二颗混沌珠呢。”
说到这里乔怀瑾开始变得积极、兴致勃勃。希望马上就能做出第二颗混沌珠,可以替白彦清当做封印。
楚忱一拍大.腿,也略得有些兴奋,“还是小怀瑾聪明,老厉,我们去弄颗混沌珠。”
厉博延和白彦清都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喝着茶,显然并不是很赞同他们的想法。
乔怀瑾的兴奋渐渐平息,不知所措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随即低头盯着眼前的茶水。
雪渐渐变大了,一片片地像鹅毛一般落下,梅花枝头积了很厚一层,偶有几根树枝不堪重负,便掉下一大捧雪来。
“所以,哪怕我们想办法弄到第二颗混沌珠,也找不到第二个白彦清,对不对!”楚忱很烦躁。
是啊,没有第二个白彦清。
乔怀瑾的混沌之体,就是一个不需混沌珠的白彦清,但是,他不想成为白彦清。
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乔怀瑾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突然想起来,师尊早就知道他是混沌之体,为什么在宁研师尊前面就不瞒了。
还是说他早就在为天魔现世做准备?
白彦清站了起来,沉声道:“青阳剑宗对得起天下众生,可这天下不只是我的天下。这世上没有第二我了。”
说罢,目光看向乔怀瑾,极为少见地笑了,“你也不行,即便你是混沌之体。从一开始就不行的。”
乔怀瑾一个不慎,泪水滑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忙着擦眼泪。
厉博延满是无奈,他被楚忱绕进去了。大手捉住楚忱的后脖颈,“你在瞎说什么东西,只是多了几起天魔作乱而已,都说了,连金丹期弟子都用不上,根本不到千钧一发,人间大乱的时候。”
楚忱很委屈,“还不是怀瑾一副天塌了的样子,这能怪我吗?”
乔怀瑾还尴尬着,突然掉眼泪什么的也太羞耻了。突然头被轻轻拍了两下,他微微抬头,是白彦清。
“不用怕。”
乔怀瑾点点头。
“我走了,你好好的。”白彦清朝着厉博延与楚忱点头示意。
乔怀瑾把白彦清送到门口,看着他在天空逐渐变成一个黑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别想那么多,师兄不会让你变成封印的。”楚忱冲乔怀瑾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乔怀瑾顿时变得委屈,要不是他们俩来,自己还能多和师尊说会儿话。
“我去练剑了,师兄自便吧。”
楚忱看着乔怀瑾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也太难了。”
“查古籍去吧,看看混沌珠究竟是怎么来的,有没有办法再生出第二颗来。”厉博延说。
“你不是不赞成嘛……”
厉博延叹了口气,“万一用得上呢,你怎么忍心让一个才二十多岁,连红尘都没见过的孩子为天下负责。”
早就烂熟于心的剑法今天被乔怀瑾练得格外杀气腾腾,等他收势,周围已经没有好下脚的地方,被他的剑气毁得不成样子。
乔怀瑾喘着气,发泄了一通,感觉人舒服多了,也想明白了。
反正这天下迟早要被天魔毁掉,那他为什么还不痛快一点去喜欢。
管他白彦清是不是喜欢自己,管他是不是对自己有别的打算。自己喜欢他是自己的事情,与白彦清无关。
他不想像白彦清一样成为封印,不能爱不能恨,不能有自己的喜好,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彦清一直没说的是封印失效了会怎么样。
乔怀瑾抿着唇,看来他需要看的书还有很多,一但封印失效,必须有能把白彦清保下来的办法,再带着他藏到深山里。
想到这里,乔怀瑾有点自责,为自己的自私自责。
但是这条命现在是他的,从前家里人重视他的命,没能把他救回来的时候一定非常伤心。
什么天下众生,他只是个芸芸众生的其中一个,当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乔怀瑾突然就忙起来了,要练剑练琴,还要读各种书,尤其是古籍。幸好作为修仙之人,可以以修炼来代替睡觉,否则这一天下来时间更根本不够用。
山顶四周围了不少融合中期的弟子,乔怀瑾坐在正中,等天雷降下他的金丹便成了。
金丹天雷一共有六道,淬炼体魄与经脉,拥有五百年以上的寿命。旁边的弟子是来蹭天雷的,聆音阁的传统了,蹭过天雷的弟子修行起来也比一般弟子要快。
乔怀瑾将霜宵和剑横在膝头,看了一圈,周围的弟子脸上都带着兴奋与不安,与他意料中一样,没有看到师尊白彦清。明明已经送过信了,他却从来不回。
唯一来看他的那次还是送剑。
手指抚过剑鞘,随着轰隆一声,天雷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