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9章
射箭俱乐部的教练叫林剑, 今年刚25,说是年少有为也不为过。
咻——
箭矢直直扎进小路上一只丧尸的脑门,丧尸全身抽搐两下, 扑倒在地很快就不动弹了。
“我认识她,是住一楼的奶奶,每天没事干就在小区里溜达或者用毛笔沾了水在地上写字,时时刻刻都乐呵呵的。有一次我夸她身体好, 她就给我说,她儿子和儿媳都在外边打工,很久才回来看她一次, 她就想啊,自个儿把身体锻炼好了,不给儿女添麻烦,也能多活几年, 多看孩子几次。”
三楼住家的客厅窗台前,林剑看着倒地的丧尸,边说边从背后箭囊里抽出下一支箭来。
鹊舟抬手在林剑肩上按了按,“灾难面前, 谁都没法幸免于难。现在的我们还有命在这里感叹别人的生死, 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死的就该是我们自己了。大家都加油活下去吧,至少多杀几只丧尸,实现一下自己的人生价值。”
林剑笑了,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我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方式会是杀丧尸。真是人生无常啊……”
“真是人生无常啊。”鹊舟跟着叹了一声, 然后叫上一旁看起来情绪不是很高涨的文砚说:“走吧,该去8号楼了, 离开你妹妹那么久,你也该担心了吧。”
文砚确实很担心,他嗯了一声,率先朝门外走去。
“我会尽量杀死周边的丧尸,但你们动作还是尽量快一些。我不是神箭手,那些东西快速移动起来的时候我很难命中。”林剑在两人背后叮嘱道。
“知道了。”鹊舟摆摆手。
林剑是个靠谱的弓箭手,尽管他嘴上说着自己没办法命中奔跑中的丧尸,可在实战里,他还是帮从7号楼窜进8号楼的鹊、文二人杀死了两个冲在最前头的倒霉鬼。
“好厉害。”鹊舟跟在文砚身后钻进8号楼的单元门内,由衷赞叹道。
文砚手指在掌心用力按了按,说:“我刚才输密码进门不厉害么?”
“厉害,比我厉害多了,我只会走窗户。”鹊舟笑笑,心里却在奇怪文砚这个世界怎么变得有些怪里怪气的。
不过这样也挺可爱的。
8号楼和7号楼不一样,8号楼楼道里的丧尸尸体没人处理,整个楼道都臭烘烘的。
文砚强忍着恶心跟鹊舟一起从一楼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然后撬锁进去清扫丧尸,好不容易熬到四楼,他彻底撑不住扶墙干呕了一阵,呕完,他捂着嘴问没事人一样的鹊舟说:“你就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吗?你不是说你嗅觉被加强了么?这儿味道这么大,你就没点表示?”
鹊舟用窗帘布擦拭着刀上的血污,耸肩说:“这味道确实难闻了一些,不过也就只是尸臭和腐臭而已,闻久了就习惯了,不是不能接受。”
文砚冲鹊舟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是你厉害,不愧是杀手。哦对了。”
文砚想起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趁机问道:“你们杀手在杀人之前不先考察地形吗?我以为你们都会先调查好目标的生活环境,比如这个小区的地形还有单元门的密码什么的。”
鹊舟说:“按理来说这些东西是应该调查清楚的。”
文砚嗯哼了一声,等着鹊舟给出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理由。
鹊舟说:“但我不是杀手,我就是五楼住户本人。不记得密码是因为我刚搬来,还没把密码记熟。”
文砚哑口无言,一时间分不清鹊舟说的是真还是假。
“哈哈逗你玩的,我就是杀手。”鹊舟冲文砚眨了眨左眼,带上擦干净的长枪就朝门外走去。
文砚呼出一口气,跟在身后说:“我就说嘛,你杀丧尸手法这么果决,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鹊舟头也不回道:“其实刚才才是在骗你,我真是普通居民。”
文砚哈了一声,“我才不信。”
“不信拉倒。”鹊舟心情很好的敲响了五楼的房门,朗声:“你好!查□□!”
回应鹊舟的是一声弱弱的:“谢谢……我、我暂时不需要……”
“好嘞!祝你生活愉快!”鹊舟转头又去敲对面的门。
其实不用他敲,以他的听力,屋里有没有丧尸他一听便知,敲门不过是走个过场,或者说是在满足他自己的一点恶趣味。
铁丝捅进锁里,门开,游隼一爪抓在丧尸眼睛上,鹊舟长枪一出紧接着把另一只丧尸钉死在地。
文砚站在门外揉了揉萨摩耶的狗头,感觉自己的存在有一点多余。
六楼。
鹊舟知道文砚担心妹妹,就主动提出让文砚回家去和妹妹独处一会儿,他自己则带着游隼一起把楼上的丧尸杀光。
文砚站在自己家门外踌躇着不敢开门,小声问鹊舟说:“我真的不会变异成丧尸吗?”
“应该不会。”鹊舟也不敢百分百打包票,“我反正是觉得,小白和小飞隼子的出现就相当于是一种变异了,既然我们已经变异过一次,那就没那么容易变异第二次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让你妹妹待在房间里,你站在房间外边和她说话就好了。”
文砚觉得鹊舟说的有点道理,可开门进屋前他还是偏头问鹊舟说:“你一个人可以吗?”
鹊舟反问:“从刚才到现在你在杀丧尸这件事情上付出过什么努力吗?”
文砚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极力澄清说:“那是因为门太窄了然后你一直走在我前面,我根本没机会。”
“是是是你说得对,回家去吧,我待会儿来找你。”鹊舟摆摆手敲响了文砚家对面的门,愉快朗声道:“您好!您的外卖!”
“哎,这家没人啊。”鹊舟说着没人,还是把门给撬开了,进去逛了一圈确定是真的没有丧尸以后才继续朝楼上走去。
等鹊舟清完楼回到六楼时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
文砚听见敲门声出来开了门,看到鹊舟身后拖着一个很大的纸箱子。
“这是……”文砚踮脚向后边的箱子里张望。
鹊舟把箱子推到前边来,说:“是那些没人的房子里的吃的,你拖回去放家里吧,不能饿着妹妹。”
鹊舟叫妹妹叫的顺口极了,听得文砚心里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应了一声,把箱子和鹊舟一起迎进了屋。
“妹妹呢?”鹊舟在客厅里看了一圈没看到人。
文砚指指一间关着门的房间说:“在卧室里,刚刚哭过,现在已经睡着了。”
鹊舟有些惊讶。
文砚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说:“林林她以前出过车祸伤到了头,她眼睛就是那时候看不见东西的,平时也比较嗜睡。之前我……我离开家之后,她应该是一直躲在屋里哭,刚刚知道我没事,她又哭了一场,以她的身体状况,早该支撑不住了,这会儿能睡过去也好。”
“你不会真的就一直隔着门和她说话吧?”鹊舟说着,指指脚边的箱子用眼神询问文砚该放在哪里。
“我来吧。”文砚弯腰把箱子朝客厅一角拖了过去,边拖边说:“我也没办法,你不在,我担心万一变异了会伤到她。她倒是想开门出来,不过被我强行把门拉上了。”
“我好重要啊。”鹊舟感叹,漫无目的的跟着文砚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对了,你……唔,你父母的……呢?”鹊舟隐去了尸体二字。
文砚眼神黯淡,说:“我刚才把他们搬回到他们的卧房去了。就当是……睡着了吧。”
文砚说着自嘲的笑了一声。
鹊舟想说点什么安慰文砚一下,到处乱飘的视线却忽然停住了,连带着他的语言功能也有一瞬间的丧失。
“你……诶?怎么了?”文砚想说让鹊舟去沙发上坐坐,回头却发现鹊舟正盯着他家的墙壁蹙眉思索。
文砚偏头朝墙上看去,那里挂着一张用相框裱起来的全家福
“那个是好多年前拍的了,那时候林林眼睛还能看见东西。”文砚解释。
鹊舟指着照片中间靠左侧的被父亲牵着手的十四五岁的男孩,问文砚:“这个是你?”
文砚点头,“对,我家就我一个儿子了。”
鹊舟嘴巴张了又闭,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这怎么会是文砚?
照片里,十四五岁的男孩已经有了和父亲差不多的身高,但他脸上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去,笑起来阳光灿烂的,充满了蓬勃的少年气息。
同样的脸和同样灿烂的笑容鹊舟在六年前也曾看见过。
那是一个很平静的傍晚,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只有平静生活被打破的鹊舟不得不顶着天空中飘落的小雨在阴暗巷子里的垃圾桶里狼狈的翻找着他人吃剩的食物。
没有。没有。三个桶里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
鹊舟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体内能量的缺失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发软,好几次他都差点一个支撑不住栽进巨大无比的垃圾桶里了。
“小文少爷,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你这样闹脾气只会让自己生病的。”一道男声远远传来,越靠越近。
鹊舟知道是有人从巷子另一端过来了,他想要逃跑或者躲起来,不想被任何人看见他的狼狈,可他跑不动了,脚软的像是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生病就生病!我才不回去!我爸他就是个混蛋!我这次考试明明就比上一次分数高,他凭什么还不满意!”
“哎,文先生他也是为了你好,这做父亲的自然是希望孩子成绩好的。”
“可我已经是第一名了! 他还要怎么样?!要我……哎!赵叔!前边那地上趴着的是个人吗?”
第082章 第10章
因为饿到腿软导致想逃却没逃掉的鹊舟趴在地上, 脸埋在满地的污水里抬也不抬,心里疯狂祈祷着这两位路人赶紧嫌弃的绕过他然后离开这里。
“喂!你没事吧?”清朗的少年音响在鹊舟耳畔。
鹊舟手指蜷了蜷,一个字也不说。
“小文少爷, 我们还是走……”
“赵叔!”少年打断了成年男人的话,愠怒道:“在学会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之前,我觉得我应该先学会做个人!”
男人默了默,叹说:“我记得前边有个超市。”
“你去买点吃的过来吧, 我在这里守着他。”少年说着伸手抓住地上人的肩膀,费劲巴拉的想先把这人翻成正面朝上的仰躺姿势,以免他被地上薄薄一层的污水淹死。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 似在顾虑着什么。
少年不耐烦道:“你买完吃的回来,我就跟你回家行了吧!”
男人还是有些犹豫,但在少年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转身快步离去了。
少年继续翻动着趴在地上的鹊舟, 鹊舟任由少年拨动着自己,装得一手好死。
其实也不是他想装死的,他这会儿是真的有种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感觉,全身无力不说, 就连大脑都快要无法思考了。
“喂喂!你怎么样啊?还活着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哎, 你都这样了,肯定有地方不舒服的吧,你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的!喂, 喂你醒一醒!”
少年喋喋不休的话语持续响在耳边,面部脱离了污水浸泡的鹊舟轻吟一声, 费劲的睁开半只眼睛,可他的视线已经被雨水模糊了, 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
他重新把眼睛闭上,有气无力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啊?”少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鹊舟在说什么,茫然反问说:“我为什么要走?走去哪儿?啊,你是想要我不管你直接走掉吗?怎么可能!那样我不就成了杀人犯了吗!”
鹊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笑,而他也真的笑了,半眯着眼睛笑得直咳嗽,咳得好像要把肺给呕出来,可他还是笑着,笑得少年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喂,你笑什么?!你精神有问题吗?哎算了你当我刚才那句话没说过,太不礼貌了。”少年说着伸手去拽鹊舟胳膊,想要把鹊舟拉坐起身。
鹊舟不笑了,借着少年的拉力坐了起来,后背靠上了旁边垃圾桶的桶身,费劲的抬起胳膊用袖子擦着模糊一片的眼睛。
可他的袖子已经被污水浸湿了,擦在眼睛上除了让眼睛更疼以外什么正面作用都没起到。
“哎你别擦了!你衣服都脏了,你不怕瞎掉吗?好了好了我帮你擦可以吗?”少年一只手连忙去按鹊舟乱舞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揣进校服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卫生纸来。
陌生的触感自眼部周围传来,鹊舟不动了,紧张的感受着少年小心翼翼的擦拭。
“啧,我不太敢用力,这么擦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有觉得好一点吗?要不我把纸给你,你自己擦一擦?”少年擦了一会儿后问。
鹊舟一言不发的凭感觉从少年手里接过纸,动作粗暴的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
“你轻点儿啊!”少年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就好像鹊舟的动作让他的眼睛也疼起来了一般。
“小文少爷!东西买回来了……唔你眼睛怎么了吗?!”男人提着塑料袋快步跑回来,刚好看见少年蹙眉闭眼的一幕,惊了一跳。
少年忙睁眼说:“没,我没事。你买了些什么?我看看。”
少年从男人手里拿过袋子,里边有各种各样的面包和好几盒牛奶。
鹊舟眼睛还有些疼得睁不开,他只能听见旁边窸窸窣窣一通响,然后有面包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还不等他的肚子发出几声惊天巨响,他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那是一个被撕开的塑料包装袋,而包装袋里边装着的是一长条的有奶油夹心的毛毛虫面包。
“是面包,你饿了吧,快吃吧,是前边超市里买的,没有毒的。”少年知道鹊舟看不见东西,体贴解释道。
鹊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给过吃的东西。少年的行为理应用施舍这个词来概括,而被人施舍是鹊舟这辈子都没想象过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此时此刻正真真实实的发生着。
鹊舟攥紧了手里面包,包装袋被他捏得咔咔直响。
落在脸上的雨水混合着泪水一齐自脸颊滚落而下,鹊舟没吃面包,而是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回去吧。”男人对少年说。
少年把装满食物的口袋放在鹊舟身边,说:“我要走了,这个袋子里还有很多吃的,你走的时候别忘记把它提走。”
少年说完就转身要离开,鹊舟虽不愿意面对自己此时的狼狈处境,可他还是在短暂的挣扎后努力睁眼想看看少年的样子。
就算是被同情、被施舍,可少年实打实救了他一命,他得看清恩人的长相才行。
鹊舟费劲的睁开了眼,他眨掉了眼中朦胧的水汽,可看见的只是一大一小逐渐远去的背影。
只记得一个背影也是好的。鹊舟告诉自己。
可下一秒,远去的少年忽然回转过身来,不顾男人的阻拦,快步踏雨重新奔到鹊舟眼前。
那张本以为看不见的脸就这么突兀的放大再放大,最终挤满了鹊舟的整片视野。
“这个给你!”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的少年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塞进鹊舟掌心,笑笑说:“这个石头很值钱,你可以拿去卖掉,拿到的钱应该够你吃很多很多东西了,你以后不要再翻垃圾桶了,垃圾桶里的东西太脏,会吃生病的。”
鹊舟攥紧了手里的玉石吊坠,那上边还沾着少年温热的体温。他的眼睛则一眨不眨久久凝视着少年的面孔,誓要将这张脸刻到心里去。
“你和照片上……不太一样。”鹊舟看着墙上的那张全家福说。
文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点不一样,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这是我的吧,只是稍微长开了一些而已。”
鹊舟知道文砚说的没错。文砚的眉眼的确和照片里的少年有着相似之处,不一样的地方有,但一样地方更多。
说到底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当初他遇见文砚时是晚上,光线昏暗再加上他眼睛本身看的不是很清楚,他以为自己记住了、看清了,可只要文砚稍微长变一点点,他就认不出了。
不过……
难怪他第一次看到文砚的时候就觉得这人面善的很,让他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原来……他们很早之前就在现实中见过面了。
文砚本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鹊舟想起来第一场游戏快要结束的时候,文砚在公园的腊梅树下送给他的那条和现实中有七八分相似的水晶吊坠。
文砚一定是认出他了吧。或许是在他第一天躺进游戏舱的那个时候,直播摄像头录到了他现实里的脸,不小心也录下了从他领口处露出来的那条玉石吊坠。
所以呢?
所以文砚愿意跟他一起玩游戏是出于对他的一种同情吗?如果不是因为同情,还能是因为什么?
这位文大少爷可是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啊,试问一个身家过亿的富家公子会愿意和一个乞丐眉来眼去么?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9号楼?我跟你一起吧。”文砚在一旁问说。
鹊舟面色有些发沉,淡漠道:“不用了,你留在这儿照顾好妹妹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鹊舟说罢便拿起进门后就放到墙角的长枪,拧开门把向外走去。
文砚连忙追到门边拽住了鹊舟的一只胳膊,萨摩耶则很通人性的嗷呜一口咬住了鹊舟的裤腿。
鹊舟侧头抬眸不冷不热的扫了文砚一眼,问他:“干什么?”
文砚说:“我还是不太敢跟林林单独待在一起,我跟你一起去9号楼吧,虽然在杀丧尸方面我没你厉害,但在搜集物资上我总能帮上你的忙的。”
“我说过了你不会变成丧尸的,要变早变了。”鹊舟现在不是很想跟文砚待在一起,虽然理智告诉他文砚应该不会单纯的因为对他的同情而跟他在游戏里鬼混,但在找到更加合理的理由之前,他的感性还是让他想暂时从文砚身边离开。
他不需要同情。
更不需要情感或者肉/体上的施舍。
游隼与鹊舟的情绪相连,鹊舟这会儿不想看到文砚,所以自由的游隼现在已经飞到下一层楼的楼梯扶手上了。
文砚察觉到了鹊舟对自己的排斥,可他不知道原因,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
鹊舟有些烦了,偏了偏脑袋指着自己好看的脖颈线条说:“那你告诉我你想一口咬下去吗?”
文砚盯着那片柔软的轻而易举就能被划出伤痕的白皙皮肤,喉结下意识滚了滚。
鹊舟嗤笑一声,“你看,你根本没有进食人肉的欲望,别老自己吓自己。走了,回见吧。”
鹊舟摆摆手转身离去,游隼重新飞上了他的肩头。
萨摩耶可怜巴巴的蹲坐在门口目送一人一鸟离去,好半天才笨拙的用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去蹭文砚的腿。
文砚也不再挽留,可他想,他还是有变成丧尸的可能性的,因为他刚刚真的有那么一瞬想要张开嘴朝着那片柔软之地狠咬下去。
第083章 第11章
鹊舟独自一人带着游隼去了8号楼隔壁的9号楼。他不知道单元门的密码, 但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况下,他很轻松的就爬墙翻窗进入到了楼里。
有了之前7号楼和8号楼的扫楼经验,鹊舟清扫9号楼的速度快的惊人。这其中除了有愈发熟练的手法加持以外, 应当还有他心中怒火带来的攻击力加成。
其实说怒火也不准确。鹊舟在知道文砚就是当初那个给了自己面包和项链的救命恩人以后,心头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
他与文砚之间本来就隔着一条巨大的名为社会阶级的鸿沟,以玩乐的心态来讲,鹊舟不介意这条鸿沟的存在, 只要文大少爷想玩儿,他就能无所顾忌的陪对方玩儿,反正最后吃亏的人不是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叫花子。
可现在, 那条鸿沟之上又横亘了一条更加惹眼的让鹊舟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关乎性命的鸿沟。
鹊舟想,他的一夜/情或者约/炮对象是谁都可以,无论富贵或贫穷。可那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在那个雨夜里救过他命的文砚,他下不去手, 并且这样的肉/体关系也太不纯粹了,总觉得像是夹带着施恩者的同情和受恩者的回报……唔,或者恩将仇报。
总之就是很烦。
鹊舟烦躁的清完9号楼,烦躁的进入到10号楼并且烦躁的一路从一楼走到顶楼。
快到天台时, 鹊舟的烦躁感有一瞬间的凝滞。
不对劲。
鹊舟愣在天台门前。
为什么10号楼的楼道里一只丧尸都没有?而且他这一路走来, 楼内无论是墙壁上还是地板上都干干净净,看不见丝毫血污,就好像末世的气息还并未侵蚀到这一栋楼里。
可这里的空气中的的确确弥漫着腐败的气味,并且这些气味的浓度在楼顶达到了顶风。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 手掌按压在通往天台的木门的门把上,悄无声息的将门打开了。
“哟, 来啦。”门开,正对着门口的天台围栏前, 一个穿着牛仔裤和牛仔外套的短发女人背靠着栏杆冲鹊舟挥了挥手。
鹊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这位女士的出现吓了一跳。要知道他现在的听力可是极好的,可直到他看见这位女士之前,他都没有察觉到天台上有活人的存在。
是这家伙在刻意的压低自己的呼吸和一举一动发出的动静么?
“不用防备我,我和你一样,是个哨兵。”女人说着,她脚边忽然出现了一匹拥有银白色毛发的白狼。
肩上的游隼有些躁动不安,鹊舟没搭理它,视线淡淡的从白狼身上扫过,最后重新回到女人的脸上,虚心求教道:“请问一下,你说我们都是哨兵,这是什么意思?”
“哨向设定呀,你没听说过吗?”女人微讶,又像是在为鹊舟不知道这个有趣的设定而替鹊舟感到惋惜,“哎,没事,我可以给你科普一下。”
鹊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女人在说起哨向这个设定的时候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变了,从一开始的神秘冷酷变成了小女生一样的八卦又富有童真。
女人花了十几分钟时间,简洁又啰嗦的给鹊舟讲了一遍什么叫做哨向。简洁在于她对设定的描述很简短易懂,啰嗦在于她会在这些描述后边加上一长串她自己的吐槽之类的。
哨向,分开来说就是哨兵和向导。这两类人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异能者,他们会拥有自己的精神体,就像是游隼、萨摩耶、白狼那样。
哨兵和向导的区别在于哨兵五感更强,攻击性偏高,但他们也容易因为自己过于强大的感知能力陷入狂暴状态,近而失去控制。而向导的发展方向更倾向于精神层面,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力帮助、引导失控的哨兵,安抚哨兵情绪。
鹊舟从女人的话里大概捕捉到这么些关键信息,虽然女人最后说了这些都是她的猜测,毕竟这个设定一般只存在于小说里而且每本小说都有自己独特的私设,可他觉得女人的猜测大概率是正确的。
有精神体、五感加强并因此感到烦躁不安,这不就是他现在的状态么?而记忆力变得更好了的文砚恐怕就是所谓的向导了。
难怪他之前跟文砚待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轻松不少,就算他仍然不习惯于超强的感知力,但至少不会像他现在这样因为四面八方涌来的噪声而感到心烦。
嗯,风吹在脸上的感觉也没以前那么舒服了,像是在被刀子刮一样。身上的衣服穿着也挺难受。
这是什么瓷娃娃一样的操蛋设定?
“我就问一个问题。只要是个向导就可以安抚哨兵情绪吗?”鹊舟问。
“唔,这个好像还得看契合度。契合度高的话,安抚起来事半功倍。”女人说着,想起一个重要设定来,告诫鹊舟道:“如果真是哨向设定照入现实,那你得记得向导不能随便找一个完事儿,一个哨兵终身都只能有一个向导的。”
鹊舟挑眉,“这么严格?搞得跟小情侣似的。”
女人嘴角勾了勾,不怀好意的样子,说:“对啊,小说里哨兵向导一般都是一对儿。”
鹊舟啧了一声,眼前一瞬间划过了文砚那张脸。
他摇摇头把文砚的影像从脑子里甩了出去,继续向女人虚心求教道:“不找向导可以吗?”
“可以。”女人点头,“大不了就是狂躁,然后死了。”
鹊舟:“……”
这破设定真可恨啊。
鹊舟和女人又在天台上聊了一会儿,女人姓柳,叫柳焰,平时有在健身,小时候也在爸妈的强迫下学过几年跆拳道。
也是多亏了这一身的肌肉和本事,柳焰才能在这场末日里活下来,并且努力清理掉楼里的丧尸帮助整栋楼里的人一起活下来。
“我比你要早觉醒一天。”柳焰先给鹊舟展示了一下天台上躺满的丧尸尸体,然后说起自己变成哨兵的经历,“其实我在丧尸出现的第一天就和丧尸近距离打过交道了,那天工作日嘛,我早上去上班,刚下楼就被一个变异了的家伙扑在了地上,得亏我反应快,没被他咬到,不过也没杀掉他就是了。我甩开了他然后重新跑回了家里,本来想报警说小区里有变态的,结果电话打不通。”
“后来小区里很多人都醒了,特别是上班族,大家都要出门嘛,就一个接一个的,惨叫和尖叫声到处都是,后来还活着的人都知道情况不对了,没人再敢出门,楼下动静小了,但我知道这事儿没完。”
“说实话那两天我整个人精神都挺紧绷的,怕的不行,我平时无聊就爱看小说,特别是这种末世题材,我知道末世可能真的来了,我就在想我能做些什么。”
女人说到这儿自嘲的笑了一声,“其实我一开始想的是死了算了,自己自杀总比变成那种吃人的怪物强。可后来吧我又想,万一呢,万一能等到救援呢?或者万一努把力还能活下去呢?情况或许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不过我……我这人心不定的,我前脚刚安慰完自己,后脚我就想啊,应该不会有救援了,或者说在救援来之前我已经先饿死了,我家里没囤什么吃的嘛,那与其饿死,不如趁着我还饱着,有力气,出去跟那些东西拼个命。我想着想着,杀气越来越重,然后小狼就出现啦。”
柳焰说的轻松,但鹊舟知道变异不可能来的那么轻松,不然的话现在这小区里恐怕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变异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四栋楼里只出了三个变异者。
柳焰当时怕是经历过非常剧烈的思想斗争,也非常郑重的下定了决心。
“那你和我一样都是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变异的。”柳焰不打算细讲的事情鹊舟也不会去深究,他只说他关心的,道:“我当时是被一只丧尸暗算了,有点生气,很想杀了他。”
“嗯,我听见你那边的动静了。”柳焰指指自己的耳朵,笑:“我当时还在想,你真的好不怕死。当然,我现在依然这么觉得,因为即使我现在变强了,但我仍然不是很愿意离开这栋楼去杀外边的丧尸,可你却准备好要清掉整个小区的丧尸了。”
“嗯,人活着总得活的舒服点嘛,把小区清理出来,我吃完饭还能在小区里遛遛弯不是吗?”鹊舟开了个玩笑,然后正色道:“所以目前已知的变异途径有两种,但两种的共通点恐怕都是自身意志力足够强劲,或者攻击欲旺盛。”
“两种?哦对,你有个朋友,他是被丧尸咬伤以后才变异的,但我们没有。”柳焰点头,纠正道:“那说两种途径也不准确,只能说不管被没被咬,都有进化出异能的可能。”
鹊舟嗯了一声,不欲过多在10号楼里耽搁时间,活动了一下脚腕做出一副要走的姿态,说:“既然这栋楼被你清干净了,那我就先撤了,我得找点东西把咱们这四栋楼中间的那条路的两头给拦起来,这样咱们就可以随便窜楼了。”
“像是某种扩张?以这里为据点,然后一点点辐射出去扩大安全领地么?”柳焰来了兴致。她平时就很爱玩这种从无到有做大做强的游戏,现在能玩玩现实版的领土扩张也算是不枉此生。
“对。”鹊舟肯定点头。任务要求他杀光世界上的所有丧尸,一个不留,这就注定了他没办法想一出是一出的这边杀杀那边杀杀。他得一寸一寸的,从中心点地毯式的向外扩大安全区的范围,直到他的安全网覆盖全世界。
唉,好难,感觉这场游戏玩完出去以后,他的心理年龄得涨个七八十岁。
第084章 第12章
“带我一个吧, 我和你们一起。”柳焰自告奋勇。
鹊舟欣然同意,“好,那你知道有啥办法可以暂时把路两边给拦起来吗?”
柳焰想了想。用桌椅板凳木柜子那些拼搭堆砌成一道防线不太靠谱, 因为那些东西再重也有一个限度,肯定会被丧尸轻易推动。
可是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充当防护网的?防护网本身这个东西他们又该上哪儿去找?
柳焰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好像没什么好办法。咱们这儿毕竟不是什么军工厂, 大家之前一直都是平民老百姓,很多人家里除了菜刀水果刀之外可能连个像样的能对付丧尸的武器都没有,更别说能拉出来做防线的东西了。”
鹊舟赞同点头, 因为他刚才也没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去找人问问吧。咱们解决不了的事情,总有别人能帮忙解决。”柳焰不是什么个人英雄主义,遇到问题很容易的就想到了场外求助的法子。
鹊舟应了一声,没跟在柳焰屁股后边一起去挨家挨户的集思广益, 而是充分发挥人力资源,自己独自折返回7号楼找7号楼里的住户询问。
回去的路上,鹊舟还顺便把楼下林剑射出的箭搜集了一下捡了回去,以免林剑因为箭全部耗光而失去战斗力。
7号楼里, 林剑把箭装进箭囊, 问鹊舟:“文砚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鹊舟本来就挺不安定,如今一听文砚这两个字更加烦躁了几分,挠了挠脖子说:“他在他家里陪他妹呢,不用管他。”
说着, 鹊舟把自己的逐步对外扩张安全领地的计划和目前遇到的难题一并跟林剑说了说,问林剑有何看法。
林剑说:“普通家具很难真的拦住丧尸, 不过在没有更好的材料作为替代的情况下,至少障碍物能绊住一部分丧尸的脚步, 哪怕是让它们摔上一跤延缓进攻速度也行。”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了一个新思路。”鹊舟道:“或许我们可以先考虑把游荡在小区各处的丧尸吸引过来,用路障的方式延缓他们的速度或是将它们分流,然后逐一击破。”
林剑点头,替鹊舟翻译了一下:“意思就是不把这里当成安全区,而是当成一个集中斩杀营?”
鹊舟应声,但还是有些犹疑,“这样虽然省事儿,但危险系数较高,实现起来也不算容易,毕竟大家都想活,怕是没有人愿意走到外边去正面面对危险。”
“这时候就需要我这种可以远程攻击的角色出场了不是吗?”林剑笑了笑,年轻的脸上扬着几分身为射箭大师的骄傲。
“光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吧。”鹊舟无情吐槽,“你箭又不是无限的,难不成你要我冒着生命危险下去给你捡啊?”
林剑的笑差点就没挂住,他啧了一声,颠了颠手中长弓,嘟囔道:“杀一只是一只嘛,小区里丧尸又不是无限多的……等等。”
两人对视一眼。
不用林剑说,鹊舟已经反应过来了问题所在,那就是小区里的丧尸真的是固定数量只会慢慢减少不会增加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
“我记得小区有两道门。”鹊舟回忆着文砚在天台上给他画的小区地形图,两道门一南一北分布在小区的两头,而7号楼所在的位置距离南门较近,不过这里所谓的近也是得绕过好长一段路的距离了。
“对,门都挺宽的,主要是得方便车辆进出,门卫室在中间位置,左右两边则是车辆进出口,虽然拦车杆一般都会放下来,不过那杆子根本就拦不住真心想从外边进来的丧尸。”林剑说着有些泄气,“亏我刚才还想着搞个音响在楼底下吸引丧尸进来杀,现在这情况,只要我们敢发出这么大动静,用不了多久整个小区怕是都得被丧尸围得水泄不通。”
“那就先想办法把小区门给围堵起来吧。”鹊舟短暂思考了片刻,脑子里灵光一闪,说:“你觉得用车堵门怎么样?车子总比那些桌子椅子来的重。”
“对哎!”林剑一拳锤在自己手心,恍然大悟道:“那同理咱们这条路两头也能用车来赌,想要引丧尸进来杀的话,也可以让两辆车子中间留一条仅供一人同行的窄缝。”
两人思路都被打开了,当场就决定用车子来解决问题。不过……
鹊舟一脸期待的看向林剑,真诚道:“那帅哥你有车吗?”
林剑脸上笑意彻底僵住,嘴角抽了抽,讪讪道:“这我还真没有。”
“我有。”
“有人有。”鹊舟安了心。
“谁?”林剑疑惑。
鹊舟指指隔壁10号楼的方向,说:“刚才我新认识的一个姐姐说她有车。”
林剑一脸狐疑,“刚才?我怎么没听见?你确定不是幻听吗?而且咱们跟隔壁楼还是隔着那么点距离的吧。”
“进化人的事情你少管。”鹊舟神秘兮兮的,没跟林剑哨向的事情,而是吩咐林剑说:“一辆车不够,我到8号楼去问问那边还活着的人里有没有愿意把自家车子借出来用用的,你也问问这楼里的人吧。”
鹊舟的话隔壁听墙角的柳焰也听见了,三人分头行动挨家挨户问起车子的事情,最后各自都收集到了两三把车钥匙。
三人最后都拿着钥匙在7号楼里汇合,柳焰之前一直专注于和自己楼里的住户交涉,忽略了外界嘈杂的声音,这会儿她看看鹊舟身边多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挑眉用询问的眼神看鹊舟。
鹊舟脸色不太好的说:“是他非要带着他妹妹过来的。”
文砚冲柳焰打了个招呼表示见过,没反驳。
在鹊舟离开以后,文砚回到家里反思起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鹊舟,让鹊舟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想啊想,最终把鹊舟态度转变的关键节点定位到墙上的那张全家福上。不过一张全家福能有什么错呢?难道他小时候的样子不讨人喜欢吗?
文砚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烦闷得不行。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因为鹊舟这个刚认识不久的人的态度转变感到心烦,搞得好像他俩之前关系有多好似的。
可是……
或许人与人之间天生就有某种吸引力的存在吧,他在看到鹊舟的第一眼就对这个人很有好感,也因为这一层好感的存在,他很不希望鹊舟讨厌他。
文砚心情低落的独自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萨摩耶小白就趴在他身边,毛茸茸的大脑袋枕在他的腿上,一双圆溜溜的狗狗眼里和他一样盛满了委屈。
文林一直没有醒过来,文砚就一直在沙发上坐着发呆,直到隔着门板和一层楼的距离,他听见了熟悉的属于鹊舟的声音。
“你好,我想问问您有车吗?我们想要借……”
文砚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已经从沙发上起身来到了门前,动作很轻的按下了门把将门拉开一条小缝。
没有了铁门的阻挡,鹊舟的声音更加清晰的传进了文砚耳里。
文砚屏住呼吸沉默的听完鹊舟与楼下住户的交涉,在得知鹊舟没有成功借到车钥匙以后,文砚将门掩上快步回到屋内,直直走进父母的卧房。
他们家里有一辆车,车钥匙之前被他一起拿进了父母的屋里,当做遗物一般放在了他父亲的衣兜。
文砚本以为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再打开这扇藏着他父母尸身的门,谁料一天都还没有过去他就又来到了这里。
面对至亲的尸身是需要勇气的,文砚在翻找钥匙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的发抖,可他还是快速的把车钥匙找了出来,然后在鹊舟行至6楼短暂停留然后想继续往7楼上去的那一刻猛然将防盗铁门推开,焦躁的叫了声鹊舟的名字。
鹊舟一只脚已经迈上了通往7楼的阶梯,闻声一顿,回头不冷不热的瞥了文砚一眼。
文砚喉头一滚,深吸一口气把钥匙举到鹊舟眼前,说:“你在找人借车吗?我家有车的,我也会开,你要去哪儿,我可以跟你一起。”
鹊舟哦了一声,憋了一路的烦闷在看到文砚的瞬间变得忽浓忽淡。
浓大概是因为他这会儿对文砚的感情比较复杂,看见此人就觉心烦。至于淡,或许就是柳焰说的,向导对哨兵天然的安抚。
不过这种天然的安抚好像有前提条件来着,是什么?好像是极高的契合度还是什么的,不想懂,不想明白。
“可以吗?”文砚看鹊舟哦完一声就不说话了,生怕被鹊舟拒绝,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的问了句。
鹊舟想,文砚真的很狗,至少可怜起来的眼神跟他身后躲着的那只可怜兮兮的萨摩耶一模一样。
鹊舟想得出神,一时间没有接文砚的话茬,文砚心里不安,抿抿唇小声说:“可是之前是你自己说的,如果我打赌输了,就得当你的跟班。”
鹊舟回过神,哂笑一声,“你不是说你随时有可能会变成丧尸么?”
“我现在觉得我不会了。”文砚梗着脖子道。
鹊舟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他向来为人宽厚、善良,才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在危难面前区别对待可以帮助他完成任务的人。
嗯,就当成是刚认识的陌生人那样,平常心,平常心……
“好吧,那你带着钥匙跟我走吧,一会儿我确实需要几个会开车又愿意冒险的人。”鹊舟如是说到。
文砚如蒙大赦,但他也没忘记自己还有个妹妹,在和鹊舟打了个申请以后,回去把睡梦中的文林叫醒,先好好和文林拥抱了一番安抚好小姑娘情绪以后,他才带着文林跟鹊舟一起来到了7号楼里。
“计划就是这么个计划。那接下来,我们就冒险去一趟地下车库吧。”鹊舟重复了一遍他们的主要作战思路,而后一拍巴掌,拿出了成败在此一举的气势来。
第085章 第13章
鹊舟、文砚、林剑、柳焰四人一拍即合, 决定第一批先出动三人前去小区的地下车库查看情况,剩一个人在楼里守着,顺便照顾一下文林。
文林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脸圆乎乎的,头发半长不长,在两边扎成了两个小小的麻花辫。
在文砚的要求下,文林没有如和平时期那样在夏天里穿着好看的小裙子, 而是穿了长袖长裤,尽可能的遮挡住她的身体,以免遭遇危险时轻易就被丧尸抓伤咬伤。
尽管文林此时穿的像个小粽子, 但有那张和文砚血脉相通的脸在,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的,长大后一定能迷倒不少男生。
只可惜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眼睛却看不见东西,这虽然不算什么缺点, 却让人感到遗憾。
林剑没有进化,擅长的攻击类型也是远程的,所以他理所当然成了留在楼里带孩子的那一个。
鹊舟和文砚、柳焰三人正式出发前,住在7号楼里之前来找过鹊舟帮忙救救女儿的夫妻俩又一次找了过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来请几人帮忙的, 而是来给几人送装备的。
“这把刀是之前我爸卖水果的时候用的,后来他老人家走了,这刀我们就一直留在家里没用过,刚才我听说你们要去地下停车场, 如果你们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的话,或许这把刀能派上一点用处。”夫妻俩里的丈夫说着把一把长长的西瓜刀递到了鹊舟手里。
鹊舟颠了颠这把明显比他那自制长枪要好用的多的武器, 诚恳道谢说:“这是帮上大忙了。”
“能帮到你们就好!”丈夫舒了口气,苦笑道:“如果不是我平时缺乏锻炼, 打架功夫不行的话,我肯定会跟你们一起去的,也算尽一份力。但我现在这个年纪和体力,跟你们一起怕是只会拖你们后腿了。”
“没关系,不是所有的人都得会打架。”鹊舟说着,摸了摸忙碌一天已经有些瘪下来的肚子,眨眼问夫妻二人说:“您二位会做饭吗?手艺如何?我想着一会儿我们回来的时候也该吃晚饭了,或许……”
“我会!”妻子忙自告奋勇道:“虽然我不敢保证自己做出来的饭菜会不会让你们满意,但我还是有自信能做的比外边的餐馆好吃的。”
“那就拜托啦。”鹊舟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左右,夏天天虽然黑得晚,但也容不得过多耽搁。鹊舟一行三人收拾好装备就带着各自的精神体下了楼,其中柳焰腰间比另外两人多别了一个林剑友情提供的小音响。
用林剑的话来说,别看这个音响小,等打开它调到最大音量的时候,站在楼底下放音乐隔着几十米远的楼里都能听见。
“这玩意儿它最好是有那么大的音量。”在出单元门前,柳焰小声嘟囔道。
这个是他们待会儿的计划里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道具。
“祝我们好运吧。”鹊舟说着拉开了单元门。
单元门外的丧尸之前已经被林剑在楼上清理过一次了,三人出门时悄无声息的绕开了门口丧尸的尸体,趁着四下无人,快速前进到小路转角处。
小区的地下停车场一共有南北两个入口,南边的入口与7号楼只隔着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但因为7号楼藏在绿化很好的不通车的中间地带,所以要走到位于大路边上的停车场入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从文砚给的地图上来看,从7号楼门口的小路到主路至少得拐过三个弯。
放在平时,三个弯而已,随便走走也就到了,甚至用不了一分钟。可放在丧尸横行的末世里,这三个弯、三十米远的路程就得小心再小心,因为谁也不知道转过一个弯的时候先看到的是平坦的小道还是丧尸狰狞的面孔。
好在三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们的精神体可以先帮他们探个路。
游隼扇动翅膀在低空飞行,白狼在拐角处一个猛扑将自闭撞墙的丧尸扑倒,锋利的爪子瞬间捣烂了丧尸的脑袋。
萨摩耶则摇晃着尾巴跟在三人身后,随时戒备着可能从后边出现的威胁。
文砚走在三人的最后边,手里拿着鹊舟淘汰下来的自制长枪,掌心不断的冒汗,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折损在这里。
十米,二十米……在三人即将拐过最后一个弯踏上主路的时候,一声属于男人的尖叫从东侧不算远的地方响起。
鹊舟心道一声糟糕,看旁边绿化带里有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榕树,忙招呼着柳焰和文砚朝树上爬。
柳焰一看就是没少爬树,动作快的惊人,上一秒还在树底,下一秒就已经窜到一根离地两米高的粗壮的树杈上去了。
鹊舟也挺会爬树,但他爬到一半就发现文砚还在树下,双手抱着树干一副呆萌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样子,登时就是一急,重新落回树下托着文砚的身子让他往树上爬。
文砚长这么大就没被人这么托过屁股,别说爬树了,就他现在身体僵硬的这个状态,他能把胳膊朝最近的那根树杈伸过去都算他厉害了。
“爬不上去你就死这儿吧,没人会管你的妹妹。”鹊舟已经能听见丧尸闻声朝这边涌来的脚步声,脾气不太好的小声威胁道。
文砚被妹妹两个字强行唤回了理智,硬着头皮顶着生理上的不自在在鹊舟的帮助下快速爬到树枝上坐好。
文砚上去以后,鹊舟自己也快速翻身上树。
尖叫的那人还在尖叫着,他脚步慌乱的从鹊舟一行人的东边跑到西边。
大批量的丧尸闻声从四面八方朝男人涌了过去,文砚大气不敢喘的趴在树枝上,眼睁睁看着两米之遥的小路上不断有姿态各异的丧尸跑过,心底一阵阵发凉。
他们小区里的丧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我们不做点什么吗?”待小路上的丧尸全部追着男人跑走,文砚扭头用气音问一旁的鹊舟。
鹊舟同样以气音回答,说:“他第一声叫的时候就已经被丧尸咬了。”
“你怎么能确定?”文砚也不是什么圣父圣母,他只是单纯的好奇鹊舟的判断依据。
鹊舟嗤笑一声,“一个人惨叫是因为受了伤还是因为单纯的受到了惊吓我一听就能听得出来,要说依据是没有的,但经验骗不了人,懂吗?”
文砚乖乖点头。
懂的,他懂,杀手嘛,有这些直觉性的判断很正常。嗯,很正常。
“走吧,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地道,但那哥们儿确实帮了我们大忙。”鹊舟看路上没别的丧尸了,从树上一跃落在草地里,招呼二人下来。
“看来这小音响是用不上了。”柳焰笑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苍凉。
原来在末日面前,一条人命和一个音响的价值是同等的。
先前的男人用命帮三人引开了附近的几乎所有行动自如的丧尸,三人心下不忍之余也不浪费这个机会,快速来到了主路旁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
值得庆幸的是停车场入口并没有车辆堵住后方车子驶出来的路,但入口附近水泥路面上分散躺着的两具扭曲变形的丧尸尸体可以证明是有活人从这里开车离去的。
那或许是丧尸病毒刚刚开始入侵这座小区时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的车主如往常一般来到停车场准备开车上班,结果却忽然发现世界变了样。
鹊舟没工夫根据周遭的环境信息去过多的思考或还原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他打开了从林剑那里顺来的强光手电筒,让光束照亮了停车场下方的黑暗空间。
停车场入口处是一段下坡路,三人贴边向坡下深入,即使光芒照亮的地方看不见任何丧尸的影子,他们也仍然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
地下空间空旷,再加上四处是墙,任何声音在这里都会被无限放大。安全起见,三人没有随便拿一把不熟悉的车钥匙按一按开关试探车子的位置,而是决定先去找文砚和柳焰家里的车。
柳焰的车停放的离出口较进,刚好出口这边的丧尸之前全被动静吸引跑了,三人顺利来到车前,柳焰掏钥匙用传统的方式插/入锁孔开门,鹊舟和文砚则在目送柳焰上车后快速躲到了一旁隔着四五米远的一辆车子的车顶上。
柳焰见那二人成功上了车顶,独自坐在车内深吸了一口气。她在裤腿上把手心里的薄汗擦了擦,而后眼神一利,长长的按响了一声喇叭。
车喇叭声在这地下停车里堪称一道雷鸣,一时间,停车场里那些没被先前的动静吸引走的丧尸这会儿是真的坐不住了,零零碎碎的朝柳焰这边赶了过来。
柳焰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轰了出去,车速不算快,刚刚好能把那些丧尸掉在车屁股后边。
柳焰此举彻底清了停车场的场,文砚和鹊舟几乎在柳焰那边按响车喇叭的同时按响了各自手中的车钥匙。
感应到信号的白色轿车和黑色轿车低调的滴滴叫了两声,车灯的瞬间闪烁让两人快速确定了车的位置。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多说什么,快速朝着自己的任务目标赶了过去。
文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在任务开始执行之前,他一直都很紧张,他害怕自己把事情搞砸,也害怕出意外死掉。
可到了这一刻,他发现他的头脑其实是清晰无比的,就连心跳的速度都很平常。
文砚快步来到他爸爸买的白色轿车前,片刻不耽搁的伸手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可就在他大半边身子进入车内,只剩一只脚还在车门外的时候,一个冰凉的东西突然死死的攥住了他的脚踝。
第086章 第14章
萨摩耶忠心护主反应迅速, 几乎是在异变突生的同一时间它就察觉到了异样,越过文砚的身体从副驾驶的位置一闪窜到车下,毛茸茸的大脑袋一低, 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那只抓住文砚脚踝的青白手臂上。
只可惜手臂主人并不能感觉到疼痛,即使萨摩耶这一口下去几乎要把它的手腕给咬断掉,它也没有松手放开文砚的脚。
几乎是出于对危机的瞬时反应,文砚脚猛的向前方一抬, 把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车底下去的丧尸给拔出了大半个身子。
也是在丧尸被拔出来的那一刻,文砚手里长枪终于派上了用场,噗嗤一声扎进了丧尸的后脑勺。
脚踝上的钳制霎时一松, 文砚快速将脚缩回车里,在萨摩耶重新上车以后,他轻轻将车门合上,打开了车顶的照明灯, 抬起腿撩开裤管仓促的看了看。
其实不用看文砚也知道自己完蛋了。皮肤被指甲抓破的感觉哪怕是在慌乱中也不会被他彻底忽视掉,他只是想看看那伤口到底有多深而已。
如果只是抓破了皮没有流血的话,或许……
文砚或许不下去了,因为在车内昏黄灯光的照耀下, 他清楚的看到有鲜红的血珠顺着他的皮肤滚落浸染到了他的棉袜里。
“靠。”文砚骂了一声, 抬头茫然的左右看了看。他是想要找可以消毒的东西进行一个临场补救,可这辆车里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消毒的药品,而他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车子去寻找。
萨摩耶在一旁叫了两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
另一边, 鹊舟这个在来之前被柳焰和文砚灌输了很多开车知识的第一次开车上路的新手司机已经颤巍巍的把车子从停车位里滑了出来,文砚知道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 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也启动了车子, 跟在鹊舟的车子后边驶出停车场。
也罢,他几次三番被丧尸搞伤,或许这正是说明了他命该绝在此处。
其实他早就该死去或者变成丧尸为祸人间了,只是上天给了他最后的一份怜爱,让他得以多活这小半天的时间。而如今也不过是怜爱到了期限,要被收回了而已。
可还是有些不甘心。
文砚咬着牙把车开上了主路,车轮从地上避无可避的尸体身上碾过,跟在前车身后绕过一个弯向小区南门而去。
南门的情况比鹊舟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他原先还以为这里至少还可以有两根拦车杆艰难的守住阵线的,可在他如今的视野里,门卫室两侧的两根横杆已经折断在地,整个小区南门此时完全就是一副对外开放的状态,只差在顶上拉个横幅写上“免费自助,先到先得”的字样了。
鹊舟暗骂一声将车子开到门前,然后就是艰难的一遍一遍的倒车和打方向盘,目的就是为了把竖着的车子横过来,尽可能挡住更多的缺口。
有一说一,这对于现实里从来没有开过车的鹊舟来说还是太难了一些,但好在这辆车的主人已经说过自己可以不要这辆车了,所以随便鹊舟怎么磕磕碰碰都没关系。
文砚把车停在后方心情忐忑的等待鹊舟率先停好车子,远处,带着一群丧尸兜圈子的柳焰额间也焦虑的落下一滴汗来。
太多了。
小区里的丧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很多,不说别的地方,就单是她车屁股后头跟着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个,而她还只是在围绕着附近的几栋楼绕圈子而已,并没有朝北门那边去。
一个小区的一角尚且有这么多的丧尸,那小区之外呢?他们这些尚且还活着的幸存者真的会有获救的希望吗?
柳焰不安的继续兜着圈子,白狼跟在车队后的丧尸后头随机挑选幸运丧尸扑杀。南门边上,鹊舟来回倒腾了好几次终于把车子给横着摆在了小区的车辆进口处,在他停稳车子后,文砚也把车开了上来,用精湛的操作把车横在了鹊舟的车后,堵住了车辆出口。
两辆车并排着几乎把南门堵死,可也只是几乎而已。
鹊舟不容许任何纰漏的出现,按照计划,他和文砚还得返回地下停车场一次,再开两辆车出来在彻底堵死南门的同时也加固一下这一趟的两辆车,避免它们轻易就被丧尸推动。
游隼在鹊舟下车前先一步从车门口飞出,速度极快,闪电般便把一只脱离队伍落单了的丧尸给冲倒在了地上。
鹊舟等了两秒看文砚还没有从车上下来,眉头微蹙,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文砚的车窗。
车门隔了两秒从里边打开,文砚抿着唇下车,等萨摩耶也下来后他才把车门关好然后转身,对鹊舟说:“走吧,再回去一趟。”
鹊舟蹙着的眉没有松开,他觉得文砚有事瞒着他,而且是大事。
又一声喇叭声从远处响起,鹊舟知道现在不是说事情的好时候,只能先憋着满肚子的疑问跟文砚快步回了地下停车场,各自掏出身上的第二把车钥匙开门上车,然后再次来到南门口。
新来的两辆车子填补了之前遗留下的缺口,也抵住了前车的车身。鹊舟想,这样的堵门方式虽然不是万无一失的,但总能稍微克制一下外来丧尸对小区的入侵。
又一次开门下车,鹊舟看了眼车子停的位置和角度,吹了声口哨,心想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司机了。
而教给他开车理论知识的师父之一目前还呆在车里没有下来。
鹊舟啧了一声,心说小文少爷的少爷架子还挺大,怎么每次下个车都得让人去请?
鹊舟走到车边再次敲了敲窗玻璃,只不过和上一次不同,这次车里的人并没有把门打开。
游隼已经在一旁和落单的丧尸打起来了,鹊舟心里忽然不太舒服,像是心跳漏了一拍。
好死不死文砚这辆车的车窗上贴了防窥膜,鹊舟都要把眼睛黏在窗户上了才能模糊的看见一些车内情况。
车里,文砚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双手自然下垂落在身侧,双目紧闭着,脸上似有痛苦之色。
文砚身旁,一直都很有精神的萨摩耶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安安静静的趴在副驾驶座。
心里的不安得到证实,鹊舟没时间考虑其他,拔出腰侧别着的西瓜刀,用刀柄狠狠往窗户上砸。
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鹊舟顾不上手背上的擦伤,仓促清理掉窗框上的碎玻璃渣,伸手进车内将车门的打开。
玻璃破碎的动静不算小,可饶是如此,被玻璃渣落了一身的文砚也还是没有醒来。
鹊舟不知道文砚这是怎么了,或者说他不是很敢去想那种可能性。
他接触的进化人太少了,没有人知道被丧尸咬过的进化者是不是真的不会变异成丧尸,文砚是鹊舟接触到的一个被咬过的进化者案例,不确定因素太多,他无法判断。
但他潜意识里是希望结果不要是最坏的那一种的。
鹊舟先伸手探了探文砚的鼻息,有气,但不太多。
鹊舟弯腰一手揽肩一手抄腿,把文砚从车里抱了出来。
萨摩耶他倒是没有管,毕竟精神体有距离限制,只要他抱着文砚走远一些,萨摩耶也会跟着同步转移。
怀里的人很沉,但这对于进化过的人类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
鹊舟抱着文砚走到了地下停车场边回去7号楼的小路入口前站定,让又一次鸣笛而过的柳焰知道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柳焰开车路过时看到文砚被鹊舟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心下一惊。
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柳焰来不及向鹊舟求证,她只能先按照原计划,在又开过一圈即将到达小路入口的时候打开了一半的窗户,一手控方向盘,另一只手飞快的把打开了的声浪巨大的小音响抛出了窗外。
小音响在惯性的作用下掉进了丧尸群里,其巨大无比的声音吸引住了丧尸们的注意力。
柳焰借此机会暂时摆脱了一屁股的丧尸,油门一轰一个漂移把车开上了禁止通车的小路。
鹊舟这会儿已经抱着文砚撤到了7号楼前,林剑看他俩回来忙下楼打开单元门,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他就见鹊舟把文砚往门内角落里一放,然后严肃叮嘱他说:“你上楼去,离文砚远一点,这下边我先守着。”
林剑啊了一声,还想细问,鹊舟却已经出单元门去看柳焰情况了。
柳焰年纪虽然不算大,车技却是极好的。她一路畅通无阻的把车开到了7、8两栋楼之间的小路的口子上,横着的车身刚刚好将路口遮挡的严严实实。
柳焰拔掉车钥匙从副驾的车门钻了出来,关上门便跟着前来接应的鹊舟一齐回到楼里。
二人身后,反应过来小音响不能吃的部分丧尸姗姗来迟,身体接二连三撞击在拦路车的车身上,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
单元楼楼门关闭,柳焰一屁股坐在白狼的背上,长长呼出一口气,骂说:“妈的,这辈子就没玩过这么刺激的东西。”
缓了缓,柳焰才看着墙角边昏迷不醒的文砚问:“小文同志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鹊舟就蹲在文砚身边,一只手覆盖在文砚额前试着温度,“好像有点发烧。”
第087章 第15章
文砚这一烧把鹊舟的心烧得哇凉哇凉的。
五楼上, 鹊舟把文砚抱到自己的床上放好,伸手接过柳焰递来的湿毛巾,叠巴叠巴放在了文砚额上物理降温。
林剑扶着卧室门的门框往里探头看, 牵着他衣角的文林脸上挂着泪痕,听话的没有进屋里去,而是在门外小声问说:“我哥哥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林剑抿唇不语。
屋内, 柳焰看了眼神情痛苦额间冒汗的文砚,又看了眼一旁紧张而不自知的鹊舟,无声叹了口气, 转身退出房间,推着林剑和文林往客厅里走,说:“吉人自有天相,咱们现在什么都干不了, 先吃饭吧,好歹是张姐他们的一份心。”
柳焰口中的张姐就是那对夫妻里的妻子,全名叫张冬雪。张姐丈夫则和林剑一样也姓林,所以大家就管他叫老林了。
老林之前在家里给张姐打下手, 两人忙活着用家里囤着的还没坏掉的蔬菜和猪肉做了好几盘大菜, 如今那些菜肴全都摆放在鹊舟这间公寓里的餐桌上,香气四溢,让饥饿了大半天的人们无法忽视。
只是在同伴身体状况不明的情况下,这顿饭吃起来多少让人有些食不知味了。
鹊舟嗅觉灵敏自然闻得见客厅里的饭菜香, 可他有些没胃口,索性就呆在屋里观察文砚的身体状况。
萨摩耶没有在文砚位置发生变化的时候跟着一起到处闪现, 鹊舟怀疑那小家伙是自动回到了文砚的身体里,和文砚一起承受这份煎熬。
可是文砚的身体状况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究竟是最早的毒素开始爆发了, 还是有新的契机?
为了得到答案,鹊舟走去把卧室门给关上了,再次回到床边时,他直接上手扒起了文砚身上的衣物。
上身被扒了个精光,文砚早些时候在8号楼里受的伤还清晰残留在身上。鹊舟上手摸了摸,故意戳人痛处似的,可文砚并没有因此醒来。
鹊舟嘁了一声,低头凑近了去看那伤口,发现伤口呈色正常,并没有出现发黑或者溃烂的情况,也没有流脓什么的,顶多也就是还有个牙印子和几道抓伤的痕迹。
鹊舟手往下移继续去扒文砚其他的衣物,最后找来找去,在文砚脚踝处找到了几道新的伤口。
鹊舟根据伤口的位置模拟了一下,发现制造出这些擦痕般的伤口的应该是一只手。
文砚脚上的伤很新,刚才他把袜子从文砚脚上捋下去的时候就被渗透进袜子里还没干透的血染了一手的红印子。
这是文砚在哪里受的伤?地下停车场?还是车里?
鹊舟努力去回忆那一路上听见的声音,可太杂乱了,人类发出的、丧尸发出的、自然环境发出的,所有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他当时一门心思扑在开车这件事情上,压根儿就没工夫去搭理外界杂糅在一起的各种声音,更别说想要从那些噪音里找到有关文砚受伤的那一条了。
“我也是操了,我干嘛要管你的死活?你死了不是更好吗,省得一天到晚在我面前瞎晃悠,烦得要死。”鹊舟咒骂一声,伸手狠狠在文砚小腹上擦了擦,像是想要把掌心里那些半干的红印全部擦掉。
“要变丧尸就变吧你,早变早超生,等我吃完饭就来取你狗命。”鹊舟说罢,也没费功夫给文砚穿个衣服,直接掀了被子往文砚身上一盖就转身出门去了。
关门,洗手,吃饭。
林剑看鹊舟吃饭像是在跟盘子里的菜打架,弱弱问了句:“文砚烧还没退?”
鹊舟啊了一声,“出来的时候忘记测了,应该没退吧。”
“哥哥他是被丧尸咬了吗?”文林吃不下东西,整个人都焉耷耷的,此时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鹊舟木着脸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没被咬,被抓破了点皮。”
文林嘴一瘪,想哭,但是在强忍。
柳焰看桌上气氛沉闷,主动出来活跃了一下氛围说:“大家都别灰心嘛,文砚好歹是个进化过的向导,没那么容易尸变啦。说不定过会儿他就好了呢。”
“向导?”林剑茫然。
文林也很不解,双眼空茫的望着柳焰。
柳焰把自己的哨兵向导论说出来给两人解了惑,林剑听完一拍大腿,激动道:“教练,我想学这个!”
“你想个屁,要是想想就能进化,那人类还愁对抗不了丧尸吗?”柳焰翻了个白眼。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剑觉得自己进化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毕竟他会射箭啊,这么个不同凡响的技能在手,在这末世里,他高低得是个带点儿光环的主角。
柳焰想想觉得也是,试试总没有坏处,就说:“祝你好运。”
之后林剑又问了几人出去执行任务的情况,柳焰把自己负责的那部分说了,林剑听完很是唏嘘,说:“那被咬的哥们儿也是惨。哎……鹊舟,你们那边呢?”
鹊舟没答,而是眉头一蹙,放下筷子说:“我们就这么擅自把南门给堵上了,如果有其他住户按捺不住想要离家谋条生路怎么办?我是说,如果有人想要开车逃跑,结果开到门口了才发现路被堵死了出不去怎么办?”
柳焰和林剑闻言也是一愣。
“这样不行,我们必须得告诉小区里所有人呆在家里别出来,或者告诉他们我们的计划,至少……得让他们知道有人在行动了,不要绝望,也不要冲动。”林剑严肃道。
“我记得咱们小区是有广播站的,虽然一年都不一定能用得上一次,但应该是有这个功能的。或许我们得去一趟物业中心。”柳焰很快想出了一个高效的方式。
“可物业中心在北门那边。”林剑蹙眉,“那太危险了。”
“我们可以开车过去,直接从地下停车场走,停车场里的丧尸今天被引出来了不少,应该比路面上安全。而且开车去的话,我们还可以顺便过去把北门也给堵上。”柳焰说。
林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他还有个疑问,就问了出来:“你们今天堵门是用了四辆车是吧?那北门那边也得四辆。一来我们人手不够,二来车也不够。”
“那就分两次。”鹊舟倒是半点不嫌麻烦,“先开一辆车过去广播通知,顺便让北门那边的热心群众贡献一下车钥匙,就近从北门停车场那里开车过去,人手不够就多跑几趟,只要先把附近丧尸引开,一个人开四辆车也不是不行。”
几人三言两语定下之后的安排,可是还没等他们放过这个话题,一个令所有人心底发寒的事情就发生了。
停电了。
世界一瞬之间陷入了黑暗,鹊舟听见有许多人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得惊呼出了声。
这些惊呼再一次让他意识到,这个小区里还有很多的活人,而活人越多,情况就越让人难以预料,他们通知全小区按兵不动的任务的紧迫性也越高。
可是停电了,物业中心的广播也没用了。
“不一定,广播是突发灾难时的一种很重要的通知手段,或许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停电的影响。”林剑冷静道。
柳焰拍抚着文林的背部,像是在安慰,可她忘记了,对于双目无法视物的小女孩来说,停电根本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可万一小区的广播系统没有那么严谨呢?”柳焰提出异议,“这本来就是一件冒险的事情,我不希望大家拼了命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场空。”
“那就不用小区的广播,咱们自己喊。”鹊舟起身,“咱们这边四栋楼里那么多户人,我不信找不到一个扩音喇叭。大不了开着车绕小区兜一圈风呗,走哪儿喊哪儿就行。”
“喂,你现在就要去吗?”林剑叫住了鹊舟。
鹊舟摇头,“不啊,我吃饱了,去看看文砚死没。”
“喂!”柳焰呵斥一声,想用眼神示意鹊舟人家文砚的妹妹还在这儿呢,别乱说话,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一片漆黑的,鹊舟根本看不见她的眼色。
倒是文林先扯住了柳焰的一摆,小声说:“没关系的,我也想要知道哥哥的情况。”
“哎,妹妹你真的好懂事。”柳焰心疼的揉了揉文林的脑袋。
鹊舟摸黑走到卧室门口,他先侧耳听了听,依然只能听见文砚痛苦的呼吸声,他偏头叮嘱客厅里三人几句,让他们晚上早点休息,没事别来他房间。叮嘱完,鹊舟这才拧开门把进了屋,随即又将屋门关上。
今晚注定是个难眠之夜。鹊舟想,一来,他听力太好,太多信息包裹着他,他不一定能睡得着。二来,文砚这状态太让人在意,至少……在学术方面很让人在意。
比如进化人被丧尸咬了到底会不会变成丧尸?这个课题很值得研究啊。
鹊舟给自己的陪床找了个很冠冕堂皇的借口,然后他就从衣柜里翻出一床新的被子来裹在了自己身上,盘腿坐在床边,手肘支在床沿,撑着下巴盯着文砚发起呆来。
说起来他的夜视能力好像变差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片区域停电导致夜晚比往常更黑。
人大概都是具有叛逆心的,越看不清什么,就越想看清什么。鹊舟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凑得距离床上之人越来越近,等近到他能看清文砚睫毛的地步时,他鼻子嗅了嗅,觉得文砚身上好像有一点香。
第088章 第16章
文砚在第一次开车去南门的时候就开始有些头晕了, 他知道这可能跟他脚上的抓伤有关,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和鹊舟说这件事情。
第二次开车去南门的时候, 文砚头晕的更加厉害,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但好在他最终还是坚持着把车子给停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任务完成的瞬间,压在文砚身上的大石砰然落地, 他也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热。很热,像是整个人都被扔进了焚化炉里,热浪从四面八方涌来, 侵蚀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也侵蚀着他体内的每一根血管。
文砚被炙烤着,他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也无法醒来, 他只是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火海中,四面八方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焰红。
这样的炙烤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但在文砚看来,少说也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而在这漫长的一个世纪的尽头, 烈焰逐渐熄灭, 焰红散去,出现在文砚眼前的是一片被烧得漆黑的……草地?
文砚不太确定,因为他脚下所踩的只余一地灰烬。
但他想,这里曾经应该是一片草原的。一片绿色的、广袤无垠的大草原。
像是遂了文砚的愿, 文砚骤然发现他脚下的焦黄土地开始慢慢泛起绿意,并且这种变化一发不可收拾, 很快的,他周身半米范围内的焦土全都重新焕发生机, 长出了刚好到他脚踝那么高的小草。
文砚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奇景,这甚至让他忘记了去深思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怀着好奇向前迈动一步,发现只要是他所在的地方,以他为圆心,半米为半径的地方都会长出小草来。
文砚不合时宜的想起他小时候陪文林看的童话电影,童话里的公主也是这样,所到之处遍地生花。
可他生草。
确实生草。
文砚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好像一支直径一米的圆形草皮特效笔,作为笔头,他开始漫无目的的在草原上行走,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画出一根绿色的条带。
绿色蜿蜒前行着,文砚走了很久,终于听见了除他脚步声外的其他声音。
那像是一道小孩的哭声。
文砚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走去,很快,他看见平坦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凹陷的坑洞,而哭声正是从坑洞里传出来的。
文砚带着他的绿草笔刷走到坑边向下张望,坑不算深,大概两米左右。坑里贴边抱膝坐着个男孩,脸整个埋在胳膊里,一下一下的呜咽抽泣着。
文砚翻身跳进了坑里,走到男孩面前蹲下,把绿草带到了男孩的身边。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文砚柔声询问。
男孩哭声立止,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
文砚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男孩茫然而又戒备地看着文砚。
文砚笑了笑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和善无害一些,自我介绍说:“我叫文砚,你可以叫我小砚哥哥。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抿抿唇,别开脸去,说:“我不告诉你。”
“好好好。”文砚也不强求,盘腿坐到了男孩身前,视线尽可能与男孩齐平,再一次问他:“你为什么哭?”
男孩哑着嗓子说:“关你屁事。”
文砚觉得这小孩脾气还挺倔,但他也不生气,换了个问题问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男孩似乎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四顾一圈后摇头,说:“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文砚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但面对这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他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于是就说:“这里是你的梦哦,在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什么都不用顾忌。”
“我的梦?”男孩眼睛眨了眨,哦了一声,说:“那我的梦还挺丑的,到处都被烧焦了。”
“所以我把绿草给你带来了不是吗?”文砚觉得自己这谎话越编越顺,越编越有逻辑感,就好像这里真的是男孩的梦境,而他是来替男孩解决问题的仙女教母。
“你可以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这些小草,它们会为你保守秘密。”文砚想要当一个善良的教母,所以他指着男孩身边的小草如是道。
男孩低头看着那仅有的一点绿,伸手揪了根草叶起来绕在指尖把玩。
文砚以为这孩子还是不打算说出他哭泣的原因,刚要放弃,他就听男孩说:“我爸爸失踪了。”
文砚愣了愣,放轻声音道:“怎么失踪的?”
男孩摇头,眼睛出神地看着手中草叶,说:“他最后一次回家的那天很慌乱,我还没有问他今天的工作完成的怎么样,他就把我抱起来放到了窗户外边的空调外机上,他让我趴下,让我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文砚听着这些话,脑子里一瞬脑补出了很多灭门惨案。
果然,男孩说:“我趴在那里,很快听见有人撞开了我家的门。他们和我爸发生了争执,我很害怕,我想起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爸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起来。”
文砚抿紧了唇。
“后来动静消失了,他们走了,我站起来从窗户爬回了屋里,可我爸也不见了。他被那些人带走了,我知道的,他们还想要带走我,他们只是没有找到我。”
男孩说着,又蜷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己的双膝,先前被他拿在指尖把玩的草叶飘落到地上,混进了一堆草叶里,不见踪影。
文砚伸手落在男孩发顶揉了揉,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可男孩并不领情,头一偏避了开去,就好像文砚那只手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文砚有一瞬的尴尬,默默收回手,轻咳一声说:“或许你可以想一想你爸有没有什么仇人。”
男孩摇头,“我爸人很好,他身边的所有同事、朋友也都很好,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互相都不是仇人。我爸也不会去得罪其他不认识的人。”
“或许他只是没有告诉你。”文砚说。
“不可能。”男孩撇嘴,“我爸什么事都告诉我。”
文砚嘴角抽了抽,心说这小孩还挺犟。大人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说给孩子听呢?特别是那些不好的事情。
“所以你哭是因为想爸爸了吗?”文砚没有擅自把大人们的苦衷讲给男孩听。
男孩低低的嗯了一声,“我想找到他。”
文砚脱口而出道:“等你醒过来,我陪你一起找吧。”
男孩抬眸定定地盯着文砚看。
文砚在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他不该跟男孩许下这种做不到的承诺的,毕竟他连男孩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离开这儿,离开了他们还会不会见面。
他刚才到底是为什么要那么说啊!
可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还不等文砚找到补救的法子,男孩就已经点了点脑袋,说了声好。
好个屁啊!文砚在心中呐喊,可是很快他心里的小人也哑口无言了。
因为坑底在往上升,焦土也在变绿。
不是文砚周身半米范围内的土地在变绿,而是所有的,至少肉眼可见范围内的焦土都在同一时间重新焕发生机。
两米深的坑洞被自主填平,文砚看着一望无垠的绿草地,被这一奇景震惊到失语。
男孩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因为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周遭的环境上。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直起身子垂眸对还坐着的文砚说:“谢谢你愿意帮我。我会醒来,你也会醒来的,对吗?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文砚知道男孩口中的在一起只是普通意义上的待在一起,或者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可他是个思想不纯粹的大人,所以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
“嗯,我会的。”文砚含糊应到。
长满绿草的世界一瞬崩塌,突如而来的失重感让文砚瞬间惊醒。
睁眼的那一瞬,文砚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正在狂跳不止,而他的额上也还在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只是那汗水很快就被别的什么东西给吸走了。
文砚把手伸出被子摸了一把,发现他额上正顶着一张干掉的毛巾。
毛巾被暂时放到一边,文砚手肘与腰腹一起用力想要做起身来,却发觉身侧被子被什么重物压制着,导致他没法顺利起身。
文砚偏头看去,在熹微的晨光里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如同他梦里那般。
现实与梦境的微妙重合让文砚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趴在他床边睡得正熟的不是别人,而是鹊舟。
话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来着?文砚花了点功夫回想起自己昏迷的事情,轻手轻脚掀开另一侧的被子坐起身来低头查看脚上的伤口。
伤口自然不可能才一晚上就完全愈合,但至少它已经结了痂,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
但有一个问题是,他为什么没有穿衣服?
“醒了?早啊。”
好死不死,在文砚全/裸着坐在床上质疑自己为什么全/裸着的时候,屋子里的另外一个大活人打着呵欠抬起了头,并且在睡眼惺忪的时候对着他的下半截身子问了声早。
文砚:“……”
慢半拍看清眼前东西的鹊舟:“……”
文砚脸颊一瞬爆红,光速扯过被子把自己裹成蝉蛹,欲盖弥彰般大声喊道:“你什么都没看到!”
鹊舟慢吞吞哦了一声,不怀好意道:“是吗?可我就是看到了怎么办?”
第089章 第17章
“可我就是看到了怎么办?”文砚听见鹊舟这样问他。
怎么办?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文砚憋了口气, 等憋到快憋不住了的时候才赌气般说道:“看到就看到了呗,还能怎么办?”
“哦,我看你那么害羞, 还以为你会让我对你负责呢。”鹊舟看似随意的说着,起身把裹了一晚上的被子扔到床上,正正好盖在了把自己裹成蚕蛹的文砚身上。
“谁要你负责啊?大家不都是男的么。”文砚死鸭子嘴硬,但如果掀开他脸上的被子就能发现, 他整张脸都是红的。
逞强罢了。
“好哦。”鹊舟打了个呵欠,转身要往外走,边走边说:“跟你一起睡感觉挺不错的, 今晚也麻烦你了。”
文砚一愣。
这位杀手兄弟刚才在说什么?他俩今晚还要一起睡吗?!他不会又被扒光衣服吧?!
没有去管被子底下的文砚是如何的精神恍惚,鹊舟这一觉睡得确实很好,好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事实上鹊舟没想过自己能睡着,他原本是打算守文砚一晚上看看文砚到底会不会尸变、要怎么尸变的, 可他却半道被文砚身上的气味所吸引。
鹊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在此之前他从未闻到过这样的味道。很香,但不腻人,闻起来让人很舒服, 感觉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忽然就放松了下去, 整个人无比的安定。
在那份前所未有的安定里,说好了不睡觉的鹊舟很快就睡了过去,并且睡得很沉,中途完全没有被任何外界的杂音吵醒过。
而且……鹊舟蹙了蹙眉。他好像还做了一个梦, 可是梦的内容他记不清了,只是有那么一两秒钟的功夫, 他会有一种眼前闪过无数张梦境画面的感觉,可那些画面里具体有些什么东西他就说不上来了。
可他想, 那应该是一个好梦。至少不算坏。
鹊舟这边是睡得挺香,柳焰那边就不行了。
从进化那天起,柳焰已经连着三个晚上没睡个好觉了,整个人的精神都十分萎靡,连带着她身边的白狼都垂头耷脑的,走路都打偏。
“嗨,早。”柳焰瘫坐在沙发上,看到鹊舟出来,没什么力气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没睡好?”鹊舟随口一问。
柳焰嗯了一声,“很难睡好吧。太吵了。你倒是睡得挺不错,是因为文砚吧。他是向导,你俩契合度应该还蛮高的,你跟他在一起应该会好受许多。”
“你说的那个契合度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文砚走到柳焰身边坐下询问。
柳焰现在说起这个话题已经没了第一天见鹊舟时的那种兴奋,恹恹道:“契合度就契合度呗,契合度高说明你俩相性度高呗,适合上床。”
虽然早有猜测,但对于柳焰这直白的两个字,鹊舟的嘴角还是微微抽了抽。
“哦,你知道ABO吗?可能跟那个差不多吧,发情期到了的话你俩不滚也得滚。哦我是说床单。”柳焰精神不振地胡言乱语道。
鹊舟:“……好了你不用说了,家里还有小孩在呢。”
柳焰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在卧室里听见外边这两人的惊天谈话的文砚:“……”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们说的是人话吗?!
起了一个大早去到处搜刮了一圈物资回来的林剑并不知道屋里的谈话,他把借来的两个扩音喇叭放在茶几上,招呼道:“咱们什么时候去人工广播?”
“吃完早饭就去吧,停电了,大家现在只会比之前更急更不安,再拖久一些的话只会导致伤亡的无谓增加。”鹊舟说。
“文砚怎么样?”林剑问。
“我还行。”回答林剑的是文砚本人。
鹊舟斜睨了文砚一眼,哼笑一声说:“穿得挺严实。”
文砚缩了缩脖子,动作僵硬地把没拉到顶的外套拉链给拉到了顶。
林剑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的小插曲,也没在意,而是积极主动的把他们几人昨天晚上的计划安排跟文砚说了一下。
文砚听了以后表示自己也要参与进来。
“你放心,没人想要把你排除在外,毕竟是个免费劳动力。”鹊舟说。
“你说今晚还跟我睡也是把我当工具人吗?”文砚想到之前鹊舟和柳焰聊的关于契合度的事情,反问。
鹊舟耸肩,坦然承认:“不然呢?我又不是受虐狂,如果跟你在一块儿能睡个好觉的话,我为什么不呢?”
文砚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几人收拾整顿一番,林剑今天也打算跟着大家一起出去,文林不能没人照顾,于是几人在离开之前把文林托付给了张姐和老林。
四人的行动计划很简单,先靠着一些能发出声音的小玩意儿吸引丧尸注意力,然后趁机偷溜进地下停车场搞两辆车。
两辆车里各自坐两个人,一人开车,另一人就负责用扩音喇叭朝周边楼里的幸存者们喊话,告诉他们如果家里还有吃的就先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如果家里实在是一点食物都没有了,或者有其他的迫切需求,那就在窗口挂一张床单,用笔写上自己的需求。
总之就是一个核心思想:有问题大家可以帮忙解决问题,但千万不要病急乱投医,不要送死,不要白给。
鹊舟和文砚分类到了一组,这不是鹊舟本人的选择,同样也不是文砚的选择,他俩之所以在一辆车子上,是因为柳焰先选了林剑,而他俩是被挑剩下的,根本没得选。
“你别不满意,这是最合理的安排。”文砚坐进驾驶座后说。
鹊舟坐在副驾驶上调试着手里的扩音喇叭,拉长音调哦了一声说:“我懂,就你和柳焰会开车呗,我和林剑就是俩菜鸡。”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文砚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你对我的态度好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鹊舟点头,“对啊,你哪里都得罪我了。你这个人的存在就把我得罪大发了。”
鹊舟话说得不好听,语气却还算温和,没带什么火气。
文砚还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鹊舟,只能瞎蒙了一个他认为的比较靠谱的答案说:“是因为我们契合度高吗?你不想有一天不明不白的和我滚……滚……”
文砚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把床单两个字给说出来。在这件事情上,他承认自己没有柳焰一个女孩子放得开。
“我确实不想。”鹊舟说。
文砚等了等没等到鹊舟的下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又说不清不是滋味的源头在哪儿。
算了,他还是当好他的司机吧。
文砚驱动车辆绕着之前规划好的路线在小区里绕圈行驶,鹊舟则打开了车顶的天窗,冒出个脑袋拿着大喇叭一遍又一遍语速飞快的喊着。
游隼在空中自由穿梭,时不时的便会替主人杀掉那么一两只追在车后的行尸走肉。
四人两车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把话传给了小区里的每一个人,甚至不止传了一遍,而是五遍、六遍、七遍……
这样的宣传也是有效果的,因为一些愿意相信他们的人主动把车钥匙从窗口扔下了楼。
这样的人固然是少数的,但只要有那么一两个,那小区的北门就可以被堵上,这样一来,鹊舟等人就可以安心清理小区内的丧尸了。
被扔下楼的钥匙是被游隼和白狼捡回车子里的,四人费了一番功夫,最后还是赶在午饭前把小区北门堵了起来。
门一堵上,虽然不能保证外边的丧尸一只也进不来,但四人在心理上已经没了后顾之忧,索性就继续开着新拿到的两辆车子继续在小区里边开边杀。
“有精神体就是好啊。”柳焰手掌这方向盘,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林剑看不到精神体,他只能看见车屁股后边的那些丧尸里时不时的就会有一只突发恶疾般自己横飞出去,然后脑袋莫名其妙的被拍扁或者被咬碎。
要不是他听柳焰说过精神体的存在,恐怕就要以为自己是青天白日撞了鬼了。
“这真的好帅,要是我也能觉醒就好了。”林剑说着,在天窗上放出一箭射中了一只丧尸的脑门心。
射出的羽箭很快被看不见的东西叼回林剑手中,林剑对面前的虚空道了声谢,说:“你是一只好狼。”
柳焰嗤笑,“它已经不在你看的那个位置了。”
“哦,那可真遗憾。”林剑道。
四人用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在小区里大杀特杀,顺便也收集记录了一下每一栋楼里迫切需要帮助的人员数量和各自的需求。
等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的时候,四人才收工回了7号楼,一边各自狼吞虎咽的干饭,一边准备好了干完饭去扫楼送物资。
有之前半个下午的努力,小区里自由游荡的丧尸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这大大提高了他们的扫楼速度。
扫楼同样是四人一起出动的,但这次他们没有分开,而是一起行动。
白狼和游隼打头阵,鹊舟柳焰紧随其后,林剑走中护送物资,文砚和萨摩耶则负责殿后。
11号楼816号的住户李三水是个在这座城市租房住宿的打工人,他不会做饭,平时一日三餐都是在单位上解决的。如今末世来临,他家里根本就没什么吃的东西,能撑过前两天已经很不错了,到了第三天,他的家里就一点食物都没有了。
李三水不是没想过出去拼一拼搏一搏,可他的邻居变成了丧尸,每天都在他家门口转悠,时不时的还会用身体撞他家的房门。
李三水实在不敢出门,他宁愿饿死在家里。
可就在他真的饿得快要不行的时候,有人在楼下拿着大喇叭告诉他,有什么需求可以写在床单上挂在窗户外边。
李三水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可他没有其他选择了,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照做,在床单上写说自己已经饿了一天一夜,再饿下去恐怕就要不行了。
李三水挂完床单后就没了动弹的力气,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他已经尽了人事了,至于之后,他也只能听天命了。
好在天命没有真的想要至他于死地。在李三水几乎要饿到昏厥的时候,他家的门被敲响了。
笃笃笃规律的三声,与丧尸的撞击声完全不同,而且伴随着敲门声一起响起来的还有一道人声,说:“您好!您的外卖!”
李三水想,这一定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
第090章 第18章
丧尸病毒爆发的第七天, C市的幸福家园小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真正做到了零丧尸零污染。
这是一个奇迹。李三水抱着一箱泡面在自己所住的11号楼里给楼内还活着住户每人都派发了一包。
这是李三水身为楼长的每日任务之一。
楼长,顾名思义,是管理一栋楼的人。但末世来临之前, 这种楼长制是并不存在于幸福家园的。
这是那位姓鹊的小哥在征求了小区里所有人的意见之后推出的一个制度,即每栋楼通过自荐或他人推荐的方式选出一名楼长,楼长每天饭点前都得去小区物业办公室领取自己那一栋楼内的幸存者的食物,然后分发给各位幸存者。
李三水曾在濒死的时候受到过一份恩惠, 所以在这个制度开始推行的时候,他就积极主动的进行了自荐,想要把那种助人为乐的精神很好的继承到自己身上, 然后也传递给其他的人。
“小李啊,又来送吃的啦?今天是什么?哎,又是泡面啊。”11号楼203的住户杨阿姨一看到李三水箱子里装的东西就叹气,“咱们到底还要吃多少顿的泡面啊?”
今天已经是丧尸病毒爆发的第十天, 也是幸福家园零丧尸的第四天。
杨阿姨掐指一算,从昨天的晚饭开始,到今天的这一顿午饭,她已经要连续吃三个干面饼了。
李三水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小区现在一共有八百多个幸存者, 这八百多号人里有一百来个都是家里没有囤粮的,鹊小哥他们每天得想办法供咱们这一百多号人吃上饭已经很难了,现在……唉,有什么吃什么吧。”
李三水说的没错, 现在大家的确只能有什么吃什么,根本没得挑。
而且很快的, 大家恐怕就连泡面都吃不上了。
鹊舟坐在收拾打扫干净了的物业办公室前台扶着脑袋发愁。
他们这几天时间里,不但把小区各处的丧尸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还到处干着撬锁搜刮食物的勾当。
毫不夸张的说,小区里那两百多个家里没囤粮的人的每日吃食全是他们几个人挨家挨户搜刮出来的。
冻肉和蔬菜还没坏的时候就给人分肉和菜,等到把这些保质期短的食物解决了,就开始分米面,然后是一些比较容易让人有饱腹感的零食一类。
“不能再坐吃山空了。”柳焰清点完临时库房里最后的一点吃食,找到鹊舟严肃道。
鹊舟踢了踢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溜到他脚边趴着睡觉的萨摩耶,站起身说:“我去小区外边转转。”
“可那个超市咱们不是已经搜过了么?”柳焰蹙眉。
幸福家园北门外十来米远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柳焰和鹊舟、文砚三人前天就已经冒险去便利店里看过了,里边就跟被抢劫了一样,很多货架都空掉了,但好在库房里还剩了几大箱子的泡面,但那些也全都被他们搬回小区了。
现在,那家便利店里的情况说是蟑螂进去了都得饿死也不为过。
“我不去那儿,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主要是熟悉一下周边环境,看看下一步怎么发展。”鹊舟说。
“再怎么发展,没有吃的都是白搭。”柳焰没有鹊舟那么乐观,再加上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憔悴。
“那个……你们在聊吃的吗?或许我…我有一个比较偏门的办法。”物业办公室门口忽然探出个脑袋来。
来人年纪跟鹊舟柳焰差不多,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青年。
小青年穿得很文艺,白衬衫配黑色阔腿裤,很显年轻。
鹊舟对这张脸有点印象,没记错的话这人之前给他们丢过车钥匙。
小青年自我介绍说叫梁艺,是个比较喜欢亲近大自然的人,认识很多动植物。
“我看大家已经吃了好几顿泡面,想着可能食物所剩不多,虽然我这个办法不管饱,但必要时候应该能吊一口命。”梁艺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吊命良方:“大家平时可能没怎么关注过,咱们小区绿化带里其实有很多…嗯…野菜,都是可以食用的,必要的话可以一起收集一下,搞个野菜汤锅什么的,能顶两三顿吧。”
柳焰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
“可以试试。你们安排吧。”鹊舟没有太乐观,毕竟小区里那么多号人,就算野菜再多也顶不了什么用,无非是多苟活几天罢了。为了长远考虑,同时也是为了推进一下任务进度,鹊舟还是得亲自出小区去溜达一圈,好安排接下来的对外扩张计划。
“哥哥又要走吗?”里间办公室传来女孩不舍的声音。
文砚的声音随即传出:“嗯,很快回来。”
鹊舟嗤笑一声,抱臂看着文砚从里间出来,挑眉说:“你对跟在我身后当条小尾巴是有什么执念吗?”
这些天以来,无论鹊舟愿意与否,文砚一直都很固执的跟在他身边,像只跟屁虫。
“因为我是向导啊。”文砚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跟着鹊舟的次数多了,他脸皮也就厚了。
反正随便鹊舟怎么说他都行,鹊舟救过他,他在知道向导可以安抚哨兵躁动的情绪之后就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的向导身份偿还鹊舟的恩情。
“而且我记性好,你想要熟悉周边环境,我跟你一起去,回来还能给你画地图。”文砚积极的推销自己。
鹊舟虽然碍于文砚现实里对他的恩情,看见文砚就烦,但他也没真的想要赶文砚走。
没办法,有文砚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精神上确实会好受很多。
人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不是?
鹊舟文砚离开后,梁艺看着柳焰,踌躇了一下还是问说:“之前你们说的人会进化,这真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柳焰勉强的笑了笑。他们身为第一批进化者,没有想过对其他人隐瞒进化一事,而是在一次小区会议上坦然将进化的事情和各自进化的经过讲了一遍,希望能帮到其他人。
而小区里的进化者也远不止他们三人,但加起来也才十个就是了。如今这十人无论愿不愿意都成为了小区的希望,每天都在累死累活帮大家做事儿。
“你也想进化么?但进化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儿。”柳焰看梁艺一副向往的模样,好言提醒道。
“为什么?”梁艺不解,“如果大家都能进化,那以咱们的战斗力,应该不愁活不下去。”
“那也得大家都进化了才行。如果进化的人太少,那不巧进化成哨兵的那一方很容易就会变得像我一样。”柳焰指指自己眼下的黑眼圈,骂了句娘说:“我真他妈的快要神经衰弱了。”
“啊,好惨。”梁艺盯着柳焰眼下的一片青黑由衷感叹道。
可饶是知道了进化可能给人带来的后遗症,梁艺也还是想要进化的。不为别的,他也只是想要多一份自保的力量罢了,而如果能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和柳焰这群人一样再保护保护其他需要帮助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幸福家园北门处,一开始停在门口堵门的四辆车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用一些钢材构架出来的高达三米的钢筋铁网。
所谓人多力量大,鹊舟在统计幸福家园的幸存者们的职业和特长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大哥就是做建材生意的,本身也会焊接一类的技术。而小区南门外刚好就是一条建材街,鹊舟索性就让这几人发挥了他们的特长,冒险从外头搬回来些建材和发电机,让他们做了这道网。
网就意味着有洞,但这些洞并不支持人的进出。相应的,丧尸也不可能通过这些洞挤进小区里。
可为什么要留洞呢?这个问题先前一个小孩儿也问过鹊舟,鹊舟对此的回答是:洞能方便网内的人借助工具在不冒任何风险的情况下杀死网外的怪物。
事实证明鹊舟的这个方法是有效的,这道钢筋网的确在维护了小区安全的同时又方便了进化者们对小区外丧尸的清扫,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小区的安全隐患。
“鹊舟,你们要出去吗?”林剑就是镇守北门的人员之一,尽管他本身还没有进化成哨兵或者向导,可他会射箭,这能让他通过网眼杀死较远地方的丧尸,避免大量丧尸尸体堆积在北门门口。
鹊舟走到网前观察了一番网外的情况,嗯了一声说:“出去转转,顺便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
“行,你们注意安全。哎对了,你出去的时候顺手让小飞隼子帮我把箭叼回来呗。”林剑顺嘴使唤道。
“哎哟,你见过人家吗就叫人家大名。”鹊舟乐了,一边指使游隼去叼箭,一边说:“你有大壮帮你还不够啊?”
大壮是一只藏獒的名字,这只藏獒同样是精神体,属于一个叫叶九藏的男人。
男人三十来岁,爱狗,尤其是爱藏獒,年轻的时候总爱去藏区那边给各种藏獒拍照,原本他自己也想养一只的,可是大城市里不让养这种烈性大狗,他才只好作罢。谁知到了这末世里他倒是有了一只藏獒。
该说不说,藏獒不愧是藏獒,战斗力惊人,力气也大。平时北门门口有丧尸的时候,大壮就帮着杀丧尸,没丧尸的时候,大壮就帮着捡林剑射出去的箭或者把堵在门口的丧尸尸体拖去稍远的地方,避免尸体在门口堆高高,让后来的丧尸有机会翻越围墙。
“大壮每天搬尸体够累的了,你那小飞隼子这两天都跟你一块儿坐办公室呢吧,坐久了小心以后都飞不动了。”林剑无情吐槽。
叼着箭飞回来的游隼听见这句话当场就不干了,脑袋一甩把箭劈头盖脸朝林剑身上扔。
林剑哎哟一声,冲着虚空喊说:“你个小鸡崽子,等我哪天能看到你了我非得拔你的毛!”
鹊舟翻了个白眼,心说游隼能坐得住才怪,每天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地上乱窜,真要说一动不动,那还得是文砚的那只一天到晚只会傻笑的傻狗。
文砚不知道鹊舟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门前这几人的互动,心里不太是滋味。
分明每天都跟在鹊舟身边的人是他,可为什么鹊舟反而对其他任何人都比对他来的亲近?
就因为他是向导?就因为他们契合度高吗?
第091章 第19章
鹊舟在北门门卫室里拿了个上次出门回来以后随手扔在这儿的空背包出来, 顺手就把包抛给了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文砚。
文砚差点没反应过来被包砸了脸,老老实实将包背上,一句身为工具人的怨言都不敢讲。
鹊舟把这些日子以来用顺手了的西瓜刀别在腰侧, 手攀着钢筋架子三两下爬到了网的最顶端,然后一翻身跃了下去,落地时人已经在网外了。
正清理着网外堆积的丧尸尸体的藏獒大壮眼皮一抬懒懒的看了鹊舟一眼,而后一低头, 继续叼着地上丧尸的衣领往一旁拖拽。
鹊舟直起身子回头想去看看文砚那个废物点心到底还要墨迹多久,结果头还没完全转过去呢,就听砰的一声, 文砚整个人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侧。
鹊舟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趁着这会儿门口没两个丧尸,抬脚大步往前走了。
前几天鹊舟出来溜达的时候就发现了, 小区外边街道上的丧尸其实没有他想象中的多。
想想其实也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在第一个人陷入险境以后,其他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自然会想办法规避危险, 无论是躲起来还是赶紧逃出去。
诚然,并不是所有人的逃亡之旅都是顺利的,街道上一些撞在一起的被砸烂了车窗玻璃的私家车可以证明这一点,但还是那句话, 人会想办法规避危险,人也会汲取前人的经验教训。
当试错的人出现以后, 理智的人自然会保持冷静另寻他路。
再说了,就算是真变成了丧尸的那一批人, 也不会一天到晚都呆在同一条街道上晃悠。丧尸是趋声而行的怪物,它们总是会被各个地方发出的动静吸引过去的。
就像幸福家园,因为小区里人多,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有点奇奇怪怪的声音被丧尸听见,然后就尸传尸的引来一小波。
鹊舟想,或许街上丧尸稀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小区不要脸的守株待兔杀了不少丧尸,早就已经把附近的丧尸给灭得差不多了。
但差不多归差不多,真要说一只丧尸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零星的这几只对于现在的鹊舟和游隼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气候,稍稍动动手指就能将它们解决。
他只需要注意不要让这些丧尸在死前发出吼叫吸引来周边的其他同伴就行了。
文砚自知战斗力没有鹊舟惊人,老老实实跟在鹊舟后头,完全不插手收割丧尸人头的事情,只专心于观察周围地形地貌,记录附近居民楼的数量和各大商铺的种类。
便利店、面馆、宠物医院、服装店、文具店……
文砚记录着,并从中筛选着可能对他们有所帮助的店铺。
“哎,你说咱们小区绿化带里能种菜吗?”处理掉一只卡在打开的车门和车的夹角间的丧尸以后,鹊舟无意瞥见街对面一家店铺的名字,忽然问道。
文砚一愣,挠头说:“这个……就算能种,也没那么快成熟吧?”
“那就试试吧,不种的话永远也熟不了。”鹊舟说着就绕过横停在路中间的蓝色小轿车往街对面走。
文砚匆匆看了眼鹊舟走向的那家店的名字,硕大的“五金杂货”四个字下边还写了一排小字,其中有两个字就是“种子”。
文砚一时无言,觉得自己的存在非常之多余。
他跟着鹊舟一起出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除了安抚鹊舟的精神状态以外,他能发挥但凡一点点的实际用处吗?
就在文砚羞愧难当的时候,鹊舟已经走到了五金杂货店紧闭的卷帘门前。
鹊舟侧耳细细分辨了一下,见卷帘门内没有动静便掏出随身带的铁丝去撬锁。
不得不说,鹊舟撬锁的技巧已经越发纯熟了,不过眨眼功夫便听咔哒一声。锁开,鹊舟弯腰把卷帘门抬了起来,慢半拍过来的文砚终于找到了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方法,连忙伸手要帮鹊舟撑住门帘。
鹊舟看傻子一样看了文砚一眼,松手抽出西瓜刀进店里去了。
文砚充当着门神,还没撑过五秒,就被折转回来的鹊舟拉着手腕狠拽了一把,整个人重心失衡的朝鹊舟身上扑去。
本来就没有彻底打开的卷帘门失去支撑轰然落下,文砚一惊,一只手还撑扶在鹊舟肩上,小声急道:“动静这么大会引来丧尸的吧,一会儿我们怎么出去?”
鹊舟斜斜睨了文砚一眼说:“隼子还在外边呢,怕什么?”
文砚还待说些什么,卷帘门却突然被从外边撞击发出一声哐啷巨响。
文砚只觉得全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一惊一乍的差点儿撞鹊舟头上。
鹊舟出于自保把文砚扒拉到一旁让他自个儿站着,在黑暗中眯眼看着门,压低音量严肃道:“门外这只丧尸是忽然出现的。”
文砚缓了口气,问说:“什么意思?”
鹊舟说:“字面意思。我听力不是挺好的么?虽然托你的福,最近我不想听的时候能无视掉周围的各种声音,但自从出了小区以后我都在仔细的去听,远的地方我不敢说什么,可方圆十米范围内,我敢保证我没有放过任何一点声音。可是……”
文砚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屏住呼吸。
果然,他听见鹊舟语出惊人道:“我并没有听见那只丧尸靠近的声音。”
“那你怎么突然拉我?”文砚不解。
“我是看到的。”鹊舟从兜里掏出便携式手电筒打了开来照亮了店内环境,指着正对门口的一个货架上摆放的不锈钢盆说:“喏,就这个盆上的反光。我是看见它朝这边扑过来的。”
文砚听罢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你真的一点都没听见它的声音吗?”
边问,文砚自己也边在回忆卷帘门被撞响之前的细节。
的确,虽然他当时注意力全在鹊舟的那突然一拽上,可脚步声那么重要的线索他也不会忽视。而他在丧尸撞到门上之前,分明是什么都没听见的。
鹊舟也说:“我保证它真的没发出任何声音。”
文砚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鹊舟在心里对游隼下令让它处理掉门口丧尸,游隼照做了,卷帘门也没有再被撞响过。
可即便如此,两人心里也并未轻松多少。
“这是不是……我是说,这会不会是一种新的变异?或者说……”文砚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出了最坏的猜测:“它们也在进化。”
“恐怕是的。”鹊舟心里叹气。他就知道这游戏没那么简单。
如果丧尸一直都不进化的话,那对于他们这些进化过的人来说,清理完丧尸是迟早的事情,他们只需要付出一下时间和精力,实际的危险系数并不大。
可如果丧尸也会进化,那完成任务的难度就不好说了,因为没有人知道进化的终点在什么地方。
“算了,管他呢,先找种子。”鹊舟还是决定先做好眼下的事情。
文砚应声,自己也掏出手电筒来帮着在店内的一大堆杂物里翻找起种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种子最后找到了,是一袋一袋封好了的,有菜种也有花种。鹊舟没拿花种,打开文砚背上的背包拉链把每一种菜的种子都往包里塞了两袋。
文砚倒是在最后指着一袋月季花的种子说:“要不要装一袋这个?”
鹊舟扫了眼包装袋上的字,拒绝说:“装个屁,没用的废物。”
文砚:“……”
文砚无奈,“能看见花的话,大家的心情或许能好一些。”
鹊舟油盐不进,谈吐粗俗道:“好个屁,多占一亩地就得多一个人吃不上饭,懂?”
文砚心里的最后一丝浪漫情怀被鹊舟无情碾碎,他面无表情哦了一声,主动递了包小番茄的种子到鹊舟手里,说:“多装几袋小番茄吧,我记得这东西长得挺快的。”
“行。”鹊舟这次倒是答应的格外爽快,总归背包的人不是他,装再多东西都无所谓。
装好种子,鹊舟感应了一下游隼那边传来的信息,确定外边安全后这才打开卷帘门和文砚一起钻了出去。
卷帘门又一次被放下,门前的两人却没有急着走。
鹊舟蹲在门口的丧尸尸体旁边仔细观察了一番尸体腐烂发黑的脸,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便又扒了尸体的鞋,想看看这双不发出声音的脚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那脚看起来也挺普通的,除了发黑以外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文砚害怕没有声音的丧尸再次出现,在此期间充当起了鹊舟的双眼,站在旁边给鹊舟放哨。
鹊舟检查完尸体起身,文砚问他怎么样,鹊舟就说:“身体构造上看不出什么。我怀疑是一种类似于能量场的东西,比如结界什么的,在空间上就隔绝了声音的传播。”
文砚睁大眼睛,“可这怎么可能呢?丧尸病毒说到底只是一种病毒,但结界、能量场这些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世界的整体科技水平了吧。”
鹊舟啧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自己本身的进化也超出了现代科学的认知?你觉得游隼和萨摩耶这种所谓的精神体的出现就很科学吗?”
文砚当然知道这不科学,但此前他从未多想过。鹊舟也犯了和文砚一样的错误,他也没有仔细思考过为什么人会发生这样的变异。
啧,果然还是受到游戏玩家这么个身份的影响了啊。鹊舟想,他从一开始就没把这里当成现实,所以在一些细节和设定方面他根本没有仔细去推敲过看其中逻辑是否合理。
现在想来,这个世界一开始只是普通而又平凡的一个世界,没有异能,也没有魔法。那么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世界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超乎常理的异变?
第092章 第20章
人为什么会进化?丧尸病毒又是从何而来的?万事万物的发展总得有一个前因后果, 但就文砚这个普通人对此事的了解来说,他完全摸不清这场灾难是因何爆发的。
鹊舟问过文砚丧尸病毒出现前网络上或者电视新闻里有没有出现什么征兆,比如疯狗咬人、陨石坠落之类的, 文砚都说没有。
“我基本每天都上网冲浪,如果真有这种信息我不可能不知道。”文砚笃定道。
鹊舟选择了相信文砚的一面之词。
“那就有意思了。哎,你说……第一只丧尸到底是如何出现的,又是在哪儿出现的呢?”鹊舟站着倚靠在卷帘门上, 抬头45度望天。
文砚规规矩矩直立在鹊舟身边,蹙眉分析说:“如果一开始真的什么征兆都没有,那丧尸病毒的爆发点一定是在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市, 或者说就在我们的这个小区。可是如果真的是从我们小区开始的,那通讯断得太快了。我不认为光是我们小区的这一千多个人就能让片区的通讯变得拥堵甚至瘫痪。”
“嗯。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丧尸病毒是同一时间在多地一起爆发的?”鹊舟眨眼,看到蔚蓝的天空中有成群的鸟儿飞过,一圈接一圈, 是在围着他们头顶的这片天空打转。
“是人为故意在多地投放病毒的么?”文砚心下一寒。
鹊舟说:“也有可能是某种辐射,毕竟只是投毒的话,我们不会产生精神体。”
“你的意思是丧尸病毒和人类的进化是同一种因素造成的吗?”文砚问了句废话。
鹊舟反问:“不然呢?难不成是两种因素吗?有那么巧吗?”
文砚老实巴交的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文砚脚边, 一直安静如鸡没什么存在感的大狗也跟着上下晃了晃脑袋。
鹊舟暂时放下了关于变异伊始的疑问, 毕竟口说无凭,没有证据,他们再怎么瞎猜也无济于事。
直起身,鹊舟活动了一下脚腕, 转话题转得飞快,招呼文砚说:“走, 抓鸽子去。”
“啊?”话题太跳跃,文砚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鹊舟随手往天上一指, 文砚抬头看去,看见了一直被他无视的鸽子群。
对哦,这附近好像是一直都有这么一群鸽子来着,每天都会在城市上空绕着圈的飞,就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些鸽子是哪家人饲养的。
“哎等等,你想怎么抓?”文砚小声叫住已经往前走了的鹊舟。
鹊舟指着斜前方一栋一楼是商铺的街边老楼的楼顶,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往前走了。
文砚观察了那老楼一阵,悟了。
只见那老楼的楼顶上用铁皮搭了个方形的小棚子,以前文砚看到那小棚子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今天细细一想才知道,那可能就是给鸽子住的地方。
哎,他怎么就这么废物呢?
文砚满心愧疚的跟着鹊舟一路杀上了老楼的楼顶,越是靠近铁皮棚,他鼻尖就越是能嗅到从棚子里透出来的禽类粪便的气味。
很难闻,但没有腐败的丧尸身上的味道难闻。
文砚对鸽棚的接受程度良好,走到棚子面前问鹊舟打算怎么处置那些在棚子里没出去遛弯的鸽子。
“直接杀了带回去煲汤吗?会不会有点不太好?不知道养鸽子的人还活着没。”文砚说。
“你37度的嘴里是怎么吐出这么不道德的话的?”鹊舟啧了一声,“放长线钓大鱼知道吗?鸽子留着能下蛋呢,杀它们干什么?咱们得打持久战。”
文砚哦了一声,“是我冒昧了。”
鹊舟纠正:“是你愚钝了。”
“好吧,是我愚钝了。”文砚改口改得飞快,改完了问鹊舟:“那你打算怎么把鸽子带走?我记得鸽子都听认路的,就算带走了,它们也会自己飞回来的吧。”
“那就不带走,咱们扩大一下安全区的范围,把这里囊括进去不就得了么?”鹊舟把自己的野心说得像是他今晚打算吃一颗鸽子蛋一样简单轻松。
“你这让我想起了……”文砚话说一半顿住了没好意思接着往下说。
鹊舟挑眉看他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扭扭捏捏的干什么?”
文砚又一次被鹊舟的粗鄙之语攻击到,无奈问:“你们杀手说话都这么粗鲁吗?”
“不。”鹊舟弯了弯唇角,表情认真:“其实我是个流浪汉,所以说话才这么不拘小节。不过也不是所有流浪汉都跟我一样三句不离屎尿屁,你不要刻板印象。”
文砚压根儿不信鹊舟的鬼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接上自己先前的话茬说:“我是想说这让我想起了我玩游戏的时候,就是《我的世界》,不知道你玩没玩过,就是所有东西都是像素方块的那个游戏。”
鹊舟当然知道这个游戏,虽然在现实里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游戏了,但游戏的热度仍然不减当年,他还没开始流浪那会儿也是玩过的,所以他点了点头,说:“知道,挖三填一嘛。”
文砚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玩这个游戏的时候胆子挺小的,虽然那些僵尸、骷髅之类的怪物几剑就能捅死,但我看到它们的时候还是会慌,所以我每玩一个存档的时候都会把安全区修得很大很大,而且还会不停的对外扩张,完全不给怪物靠近我的机会。我觉得咱们现在干的事情和我玩游戏那会儿挺像的。”
“哦,你觉得这是什么值得人不好意思的事情吗?”鹊舟挑眉。
文砚啊了一声,客观道:“有点吧。毕竟男生玩游戏一般都比较莽,我有点太怂了。”
“是吗。”鹊舟嘴角抽了抽,“我谢谢你告诉我我很怂。”
文砚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鹊舟的意思,眼前一亮,“你也这么玩儿?不像啊……我以为你得是那种房子都不盖,上来第一天就杀穿末影龙通关的勇士呢。”
“哈,末影龙是什么?没见过。”鹊舟耸肩,“我就是个生活玩家,苟一点怎么了?至少我能在生存模式里一次不死的建立一整个帝国。”
“我也可以。”文砚忽然就不觉得自己游戏玩得怂了,甚至还有些骄傲。
鹊舟翻了个白眼,撬开鸽棚的供人进出的门锁,一猫腰钻了进去,声音传出:“谁要和你说游戏的事情了?进来捡鸽子蛋,来都来了好歹带点儿回去。”
文砚听话的进去踩着一地鸽子屎和鹊舟一起在干草堆里翻鸽子蛋。
可能是养鸽子的人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吧,鸽棚里的鸽子蛋有很多,一看就不像是一两天能攒下来的。
两人收获颇丰,直接把之前没被种子装满的背包给塞得满满当当。
“这包算是废了,这味儿这辈子都散不掉。”文砚费力的拉上背包拉链,边说边小心翼翼将包背在背上。
鹊舟说:“这是食物的香气,你该感恩。”
“我觉得我们还没到要吃鸽子屎的地步。”文砚说。
鹊舟没接茬,转身下楼去挨家挨户把上来时没清理掉的丧尸顺手清了,还问了问楼里幸存的人是不是鸽棚的主人。
可惜问到最后,大家都说自己不是。
不是就不是吧,没有主人的东西处理起来也要方便一些。
两人出了老楼以后又在周边转悠了一圈,过程中鹊舟一直在注意那种可以不发出脚步声的丧尸,但他始终没有再遇见过。
遇不见也好,至少说明这样的丧尸数量不多。可是他这心里怎么就不太安定呢……总觉得这就好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平静得让人心里发闷。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鹊舟回到幸福家园小区门口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不为别的,只因为原本该留人守门的北门如今正空无一人。
鹊舟三两步翻墙进入小区内部,蹲下身观察了一下地面上的血迹,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感觉不像是他们的人身上流出的血,都是从外边喷溅进来的。
文砚紧随其后翻身落地,疑道:“人呢?”
“回去看看。”鹊舟起身快步朝物业办公室走去。
物业办公室内,叶九藏和另外一名神色间难掩疲惫的哨兵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跟屋里其他面色凝重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就准备离开,谁知要出门时刚好便撞上了回来的鹊舟与文砚。
“你们回来了!”林剑猛地从办公室靠墙侧摆放的一张长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尽是急色。
鹊舟面色一沉,问说:“发生什么事了?”
林剑看了眼鹊舟身后的文砚,咽了口唾沫,支吾着有些说不出口。
让到门侧贴门站着的之前打算出去的哨兵杨开怀替他说了,“今天我守南门的时候遇到三个男的,我看他们神色慌张求我放他们进来,我没多想就答应了。谁知道那三个人都是畜牲,他们来根本不是寻求庇护的,他们是来抢人的!”
杨开怀年纪不大,刚成年的样子,正义感很强,越说越是气愤,像是恨不得把他口中的那三个男的给生撕活剥了。
“抢什么人?”鹊舟问,但问出口的那一瞬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向导。”叶九藏说:“那三个人都是哨兵,他们隐藏身份混进来是想找机会把我们这儿的那两个向导给带走,而且他们成功了。”
叶九藏顿了顿,同样越过鹊舟看了眼后边的文砚。
文砚察觉到什么,心脏忽然加速跳动起来,彰显出了他情绪的慌乱。
“他们是怎么把人带走的?”文砚目光死死盯在叶九藏的身上,嗓音艰涩:“他们只有三个人,论人数,他们不占优势的。”
“他们有枪。”叶九藏闭了闭眼,“他们还抓了你的妹妹当做人质。”
第093章 第21章
“你说什么?”文砚有些没听清。
或者说他听清了, 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叶九藏重复了一遍:“他们来办公室做基础信息登记的时候,两个向导正好都在这边,他们发现了你妹妹眼盲, 打伤当时在办公室里的人以后就抓了向导并且拿你妹妹做了人质。他们有枪,枪就抵在你妹妹头上,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放任他们带人离开。”
文砚从头凉到了脚, 捶在身侧的手猛的握紧成拳,指甲盖几乎要掐破皮肤卡进肉里。
“他们往什么方向走了?”文砚声音里带着恨意。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一只手从前方向后伸来, 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了他紧握的拳头,修长的指节不由分说将他的手指给掰了开来,解救了他布满指甲印饱受摧残的手掌。
“他们不让我们追,说十分钟内只要我们踏出小区一步, 他们立刻撕票。你们知道的,哨兵听力很好,我们不敢冒险。不过他们也说了,只要我们不追, 他们就会把文林放在小南街街头的那家水果店里。”叶九藏说着看了眼鹊舟和文砚握在一起的手。
“所以现在过去多久了?有人去找文林么?”鹊舟提文砚问道。
叶九藏默了默, 摇头:“抱歉,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们暂时分不出人手前去找……”
“所以时间到底过去多久了!”文砚无暇感受另一只手带来的热度,言辞略微激动道。
“半个小时吧。”杨开怀抱歉地看向文砚,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文砚急得不行, 他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不能怪在给放三个劫匪进村的杨开怀身上,可他的情绪急需一个宣泄口,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此时此刻很想将杨开怀撞到门上,提着他的衣领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找人,为什么要说人手不够。
可有人死死拽住了冲动中的文砚,让文砚行到一半就无法再上前一步了。
“你放开!”文砚回头冲鹊舟吼道。
鹊舟没放,甚至还把文砚向后狠拽了一把,让文砚连人带背包一起撞到了后方的打开的玻璃门上。
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传入文砚耳中,文砚知道那是包里的鸽子蛋在撞击中被挤碎了。
鸽子蛋。
哈。要不是为了这些该死的鸽子蛋,早在半个小时之前他们就已经回来了,怎么可能放任那三个混蛋带着文林离开?!
“你冷静一点。”鹊舟头也不回的对文砚道,然后在文砚“你让我怎么冷静”的质问声里漠然问叶九藏说:“你为什么说人手不够?单说哨兵,当时在小区里的应该有六人吧。出去一趟带个人回来而已,两个人足够了。对了,柳焰呢?”
鹊舟环视一圈,并未看到柳焰身影。
“这就是另一个坏消息了。”说起柳焰,饶是叶九藏这个平时看起来硬朗无比的铁血硬汉都不禁叹了口气。
事情简单也突然。在那三个劫匪把向导和文林带走以后,还没两分钟吧,小区里就有丧尸闯了进来咬伤了一个自愿在小区里收集野菜的大姐。
大姐四十多岁了,愣是捂着伤口一路飞奔到了物业办公室。
丧尸自然也是跟着追来了办公室,被当时在办公室里商讨向导和文林一事的众人给制服了。
丧尸虽死,被咬的大妈却不能不管。柳焰身为小区里唯一的一名女性哨兵,一边安抚大妈情绪,一边叫人去沿着小区围墙巡逻,该加固的地方加固,该增高的地方增高,务必不能再让丧尸翻墙进来。
这边安排发布下去,办公室里除了柳焰以外的其他人基本都出动了。没办法,大家暂时不能去追那三个劫匪,只能先做点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而柳焰则完全没想到被丧尸咬到的大妈会变异得那般迅速且凶猛。
迅速也就算了,柳焰原本就一直关注着大妈的情况,一边安抚大妈情绪,一边做好了在大妈变异后立刻将其杀死的心理准备。
可真等大妈变异了柳焰才发现,原来丧尸的力量也是可以进化的。柳焰低估了敌人的战斗力,再加上她本身精神状态不佳,愣是猝不及防被大妈按在了地上,差点就要被咬破身上皮肤。
那一架打得十分艰难,还是林剑半道回来打算拿落下的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一变故,这才帮着柳焰一起将大妈制服。
“那丧尸大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柳焰意识还清醒的时候跟我说她的白狼完全没办法靠近大妈。”林剑神色凝重,“之后柳焰她意识就不清了,整个人变得非常暴躁。那会儿叶哥回来拿工具,我怕出事儿,就让叶哥跟我一起把柳焰给绑了。”
叶九藏点头,接着快速说下去:“她情绪不稳定,力气又大,绳子根本绑不住她,绑紧了还容易伤到她,我就干脆把她打晕了,这会儿正在里边房间睡着。我们讨论了一下怀疑是跟她的哨兵身份有关,因为不只是她,就连我们几个同样是哨兵的人这几天都不太精神,几乎要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信息搞到发疯。”
顿了顿,叶九藏又说:“咱们小区不是有医生么?我们去问过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解我们的症状,医生说他也没辙,但或许可以试试镇定剂,不过镇定剂是处方药,只有医院有。我和开怀刚才就是打算去最近的医院找找看。”
文砚张嘴欲言,但想到这半个小时里留守小区的这些人遇到的事情,他又闭了嘴,一言不发的甩开鹊舟的手,扔下背上背包快步往外走去。
鹊舟哎了一声,问他:“你干嘛去!”
文砚头也不回道:“不是没人救我妹吗?我自己去!”
鹊舟啧了一声。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为什么过去半小时了还没有人去找文林。
第一,文林刚被带走小区里就出了进化版变异丧尸的乱子,大家自顾不暇,暂时腾不出手。
第二,文林只是一个眼盲的十五岁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不说,就连正常的生活都很困难,那些与文林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恐怕并不觉得她是一个值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的对象。
还有第三,叶九藏他们说人手不够或许是真的,因为在鹊舟的印象里,除开他、叶九藏、杨开怀、柳焰四人之外,剩下的是三个哨兵都并不是多么热心肠的人,之前让他们去守门和巡逻的时候他们就各自都有抱怨过,说这是一场道德绑架。
没人去找文林这事儿说白了其实不能怪任何人,因为如果文林不是文砚的妹妹的话,鹊舟也不会想要为了这一个游戏里的路人NPC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救文林一个人还是救战斗力更强的濒临发疯的哨兵们,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不难。可现在问题难就难在文林是文砚的妹妹,而文砚又是鹊舟的恩人兼专属精神抚慰剂。
嗯……其实这个选择也不难就是了。
“医院那边你们还是会去对吗?路上小心。我先跟文砚去找文林,找到之后我去医院和你们汇合。”鹊舟匆匆叮嘱叶九藏杨开怀一句,又看了眼一旁眉毛始终没有舒展开过的林剑,“这段时间麻烦你帮忙守好小区安全了,注意变异丧尸。还有,这包里有鸽子蛋和种子,蛋应该碎了几个,你看看。种子你让那个野菜学家帮忙找地方种一下。”
鹊舟把地上的背包捡起来递给林剑,没再多耽搁,一路小跑着朝文砚追了过去。
浪费时间就浪费时间吧。毕竟玩游戏有时候也不只是想要一个输赢。
叶九藏靠门看着鹊舟远去的身影,无奈的同杨开怀对视一眼。
杨开怀还是有些内疚的,问叶九藏:“叶大哥你刚刚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我们其实是打算先去水果店看一下小姑娘在不在,然后再去医院找药的?”
“没来得及。”叶九藏叹气,“反应过来之后也不好再说了,说多了反倒让人觉得我们假惺惺不是么?而且我一开始本来就没觉得那个小女孩能活下来,去找了恐怕也是徒劳。”
杨开怀有些不忍,可他不得不承认叶九藏说得对。一个眼盲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在水果店里活下来?就算一开始那里边没有丧尸,可谁知道那三个劫匪会不会替小姑娘把水果店的门给关好呢?又或者他们真的会把人放到水果店吗?
这世上有太多的未知数了,有些现实纵使不愿意接受,但也不得不面对。
“只能希望他在面对那个最坏的结果的时候能不要太崩溃。毕竟他是我们这边唯一的一个向导了。”叶九藏喃喃自语。
地下停车场里,鹊舟追上了刚打开车门的文砚,喘了口气问他:“你是打算让车飞出去还是打算把钢筋墙撞塌了开出去?”
文砚动作一顿,啪的一声将门关上,大步流星往地下停车场靠南门方向的出口走去。
鹊舟紧随其后,不合时宜的觉得这场面有些好笑。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还是文砚追在他屁股后边跑的,大概是风水轮流转吧,现在反倒是他追在文砚屁股后边了。
“趁现在还安全,我先把话给你说清楚了。”鹊舟落后文砚一步说:“一会儿去了水果店,如果林林没事,咱们把林林带回来然后去医院找镇定剂。如果林林不在水果店,周边店铺里也没有她的踪迹的话,我们还是立刻去医院,知道了么?”
“不知道。”文砚脚步不停,冷声道:“如果林林不在水果店,我自己去其他地方找,你要去医院就自己去吧。我找不到她我不会罢休。”
鹊舟差点被气笑,“找?你上哪儿找?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你知道一座城市有多大吗?现在丧尸一个个的都在变得越来越强,你觉得你一个普通人能怎么找?能找到什么?找死是吗?!你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那他妈的是我妹妹!亲妹妹!”文砚站定在停车场出口的一片光亮里,转身瞪向鹊舟,眼里爬上了血丝。
鹊舟看着这样的文砚,心想三个世界了,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被文砚这样瞪着真心实意的吼。
有点……生气。
第094章 第22章
生气归生气, 鹊舟只能憋着,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文砚发作。
再说了,他也没有发作的理由。
他只是被文砚吼了一嗓子而已, 对于只有这个世界的记忆的文砚来说,文砚失去的可是他的亲妹妹。
没法比。
鹊舟撇了撇嘴,冲文砚一扬下巴,“知道了, 快点走吧。但丑话说在前头,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不可能放任你一根筋的偏执下去。”
文砚被鹊舟淡漠且平静的双眸望着, 不知为何刚才心里的那股怒火和冲劲儿一下就冷却了大半。
文砚是着急,但他不是完全没了脑子。他知道鹊舟没有错,他不该对鹊舟发火。
文砚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没说什么, 转头继续大步流星向外冲。
两人一前一后从小区南门翻了出去,落地后两人同时放出了先前回小区后就收了起来的精神体。
游隼和萨摩耶一个直冲云霄,一个紧随主人身后,所处位置不同, 但对周围环境怀有的戒备心是相同的。
鹊舟不认路, 小南街在什么地方他完全不知道,只能跟在文砚身边,成为了文砚的小尾巴。
这一路并不好走。
可能真的是幸福家园附近的丧尸都被幸福家园的人清理得差不多了,所以靠近幸福家园的街道上没什么丧尸, 但越远离幸福家园,街上的丧尸就越多, 两人的路就越难走。
“回去。”鹊舟蹲在一辆靠边停着的被撞毁了车头的白色私家车后头,拽住了想要离开掩体前往下一个掩体处的文砚小声说。
文砚蹙眉回头, “你现在让我回去?要回你自己回。”
“大哥,这一路上丧尸都是我暗杀的,你有什么脸说这话?”鹊舟忍无可忍,无情吐槽道。
文砚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嘴硬说:“你不在我也行,我没有要道德绑架你,我死就死了,无所谓,我乐意。我本来也没想过拉你涉险。”
“得了吧。”鹊舟白了文砚一眼,“你死了我才是要涉险了。你没听他们说柳焰因为没有向导已经疯了吗?”
文砚不说话了。他承认他是有一点自私,可他没办法不这么做。
文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行了,别苦大仇深一张脸,搞得好像谁在逼你一样。”鹊舟叹息一声,解释说:“我说回去,不是让你回幸福家园,是说往回倒个十几米,那边有辆车的驾驶座车门开着,我想过去看看车钥匙还在不在车上,可以的话咱们直接开车过去会比较安全。”
文砚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好一阵尴尬,垂眸丧气道:“抱歉。”
“你欠我的多了去了。当然,我欠你的也不少。”鹊舟扔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没解释,自己先往回找车去了。
他俩运气不错,那辆停在路边车门大敞的车子里确实还插着把车钥匙。
鹊舟先检查了前后两排座位下方是否有丧尸藏匿,确定没危险后才自己爬到副驾驶座上坐好,招呼文砚做到驾驶座去。
文砚当司机当得心甘情愿,关好车门发动车子一路朝小南街驶去。
说起来文砚拿到驾驶证已经有三年了,这三年里他碰车的机会不算多,但也不少,每次开车上路他都特别小心的在遵守交通规则,生怕自己某一天会被交警拦下扣大分。
谁知道他这么一个遵规守纪好司机到了末世以后竟然无师自通的就会对准人形怪物横冲直撞了。
文砚一路踩着油门往前开,车后跟着的丧尸越来越多,他没法停下。他已经数不清沿途撞倒了多少个拦路丧尸,车轮碾过□□的感觉始终让人心惊胆颤。
更让人胆寒的是,文砚发现他怕的不是撞到了人,他是在害怕车轮被那些丧尸躯体卡住无法继续前行。
人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也是一种适应力很强的生物。
车子在二十分钟后终于拐过一个弯驶入了小南街,鹊舟看清了街道转角处竖立的路标,从裤兜里掏出个还有些电量的手机,打开音乐将声音调整到最大,顺着窗户将手机往外一抛。
手机落入丧尸群里,很快便被丧尸们淹没。
文砚抓住机会把车子横停在了街口的水果店前,拉开车门就要去开水果店的门。
水果店用的是玻璃门,玻璃没碎,但门也没有上锁,一拉就能拉开。
二人没敢耽搁,进门后立刻将门合好。此时天还亮着,有光从玻璃外照进来,让水果店内显得没有那么黑。
文砚和萨摩耶快速在店内走了一圈,看到了几具丧尸尸体,但是没找到文林。
鹊舟找了跟棍子插在了玻璃门两侧的门把上,象征性起到一个锁门的作用。弄好这边,他才绕过放水果的货架来到文砚身边。
文砚茫然的呆立在原地,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又像是在思考文林还可能在什么地方。
鹊舟没说安慰的话,只是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起逸散在空气里的平时被他无视掉的细微的声音。
鹊舟已经很久没有去认真的细听那些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耳边的声音了,虽然有时候扫楼破门而入之前他也会听一听门里的动静,但毕竟那是指向性比较强的一种声音抓捕方式,用起来稍微容易一些。
而现在他要做的却是把所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都分析过滤一遍,从而找到那个他想找到的人。
手机里播放的让人耳膜炸裂的摇滚乐、丧尸愤怒的嘶吼、指甲划过金属发出的刺耳鸣音、自己和身边人的呼吸心跳……
太多太多,大分贝的声音是最容易听见的,也最容易将其他细小的声音掩盖。
鹊舟听了半天,只觉得头晕脑胀,平静了许久的心也重新躁动起来,被烦躁激起的破坏欲来势汹汹,三五秒就让他呼吸沉重起来,额上青筋直跳,手也捏紧了身前木制货架的边缘挡板。
木板破裂的声音吓了文砚一跳,在扭头发现鹊舟状态不对劲的时候,原本就不知所措的文砚更是手忙脚乱起来。
他伸手按住了鹊舟肩膀焦急的晃了晃,哑着嗓子问鹊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鹊舟没有搭话,只是手越攥越紧,竟硬生生将木挡板捏碎在了掌心里。
文砚这下是彻底慌了神,可他叫不醒鹊舟,又怕动静闹得太大会引起外边丧尸的注意力。
要知道那些被手机音乐吸引过的丧尸这会儿已经免疫了手机的声音,目前正一大群乌泱泱的在附近乱晃。如果他们这边动静闹大,那些丧尸一拥而上,这小小的玻璃门板根本不可能顶用。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萨摩耶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急得绕着文砚和鹊舟的双腿不停打转。
游隼则早就不知何时回到了鹊舟体内,连半根鸟毛都没有落在外边。
文砚心乱了一路,这会儿完全是出于惯性的慌张无错,但很快他意识到了这样慌张下去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的去思考自己目前可以做的事情。
对了,他是向导。柳焰说过的,向导可以安抚哨兵的情绪,他只需要伸出他的精神触角。
妈的,那该死的精神触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文砚从来没主动的伸出过什么触角去安抚鹊舟,他一直以来都只知道自己和鹊舟待在一起就能让鹊舟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但如今那种自然而然的安抚力显然是满足不了鹊舟了,文砚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靠近鹊舟的,然后闭上眼开始中二的幻想起自己头顶长出透明触角的情形。
那触角应该是细的,像是丝线一般,乱七八糟扭曲着朝鹊舟脑袋里边钻,不断深入,直至找到鹊舟体内存在的病毒,然后一对一的将其剿灭。
文砚幻想着,狂跳不已的心脏慢慢回到了正常的跃动频率。
他真的距离鹊舟很近,近到他们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近到彼此的呼吸开始交融。
不知道是从哪一秒开始,文砚觉得自己变得很轻很轻,他好像飘了起来,然后又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了一把,跌进了一片烧焦的大草原里。
文砚记得这里。或者说他最近一段时间晚上做梦的时候总会梦到这一片被烧焦的草原,只不过每一次这片草原被烧焦的程度和范围都不太一样,有时候烧焦范围广,有时候又只有一小片的区域被烧掉了。
但这一次整片草原都是焦黑的,甚至于文砚还难得的看见了远处的火光和升起的黑烟。
文砚快步朝着火的地方跑了过去,他所经过的地方如往常一样有新的绿草生长出来。
文砚很快来到了火焰面前,透过被高温扭曲的空气,他惊骇的发现火光里坐着一个人。
那不是别人,正是他每晚都能在这片草原遇到的那个不愿意告诉他名字的男孩。
来不及考虑自己的安危,文砚冲进火海一把将男孩抱了起来。
男孩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双目紧闭着,模样十分痛苦。
文砚把男孩带到远离火焰的地方放下,自己也坐了下来,让男孩的上身能靠在他的怀里。
“你怎么样?你没有事吧?”文砚伸手去探男孩额头温度,皮肤刚一接触上他就被烫的猛缩回了手。
男孩唔了一声醒转过来,有气无力睁眼看了文砚一会儿,没如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说“你又来了”,而是蹙眉问他:“这什么鬼地方?怎么乌漆麻黑的?”
这个说话的调调,怎么有点像鹊舟?
第095章 第23章
文砚震惊了。因为他发现这小男孩儿的长相还真跟鹊舟有几分相似, 并且越看越像。
所以说有些东西就不能开头,明明他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不过是偶然冒出了一个男孩像鹊舟的念头而已,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草。文砚看着男孩的眼睛,心想这绝逼是鹊舟无误了。
怎么会有这样荒诞的事情?!
“这里是……”鹊舟环顾四周,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他眯眼沉思片刻,想起来了, 恍然大悟说:“这里就是柳焰说的精神海吧。”
鹊舟从文砚怀中挣脱出来,想四处走走看看,脚却忽的一软, 让他直直朝着地上跪了下去,压弯了文砚带来的绿色小草们。
文砚哎了一身去扶鹊舟,鹊舟晃晃悠悠站起来,这才发现他的身体状态并不好, 头也一阵一阵的发晕,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犯恶心。
文砚又一次把手贴在鹊舟额上,这次他忍着没立刻抽手退开,而是多感受了一下才撤离。
“你好烫。”文砚说。
鹊舟呼出一口热气, 说:“那你还不给我降温?你不是向导么?你现在在我精神海里, 我有问题,你该安抚我的。”
文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要知道他之前来这里的时候都是通过跟小孩儿话疗达到救助效果的,现在嘛……文砚觉得他跟揣着成年人意识的鹊舟没什么好聊的。
“你刚才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得不太对劲了。”琢磨了半天,文砚终于找到个话题。
鹊舟盘腿坐在地上, 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还能听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噪声,没完没了的, 吵得他脑袋都快爆掉了。
“找你妹呢。”鹊舟眉头紧锁,强忍着不适自虐般继续分辨着那些噪音。
文砚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但细想也觉得这是最合理的答案。他抿抿唇,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鹊舟,只能遵从本能的伸手用掌心覆盖上鹊舟的手背,以示安抚。
一股沁凉的感觉顺着两人相贴的地方钻入鹊舟体内,像撒入火场的水柱,让所过之处的焰火往下降了降,缓解着鹊舟身上的燥热。
鹊舟舒服得叹了口气。
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刚才观文砚神情,还以为文砚对安抚之事一窍不通呢,没想到他原来这么会。
在那股沁凉之意的长久陪伴下,鹊舟明显感觉得到他对噪声的分析、过滤能力在加强。
忽略掉完全没有用处的声音,屏蔽掉过于大的动静,最后剩下的那些细小的、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声音就成了鹊舟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一遍一遍的听,分析着声音的来源。
一只躲藏在下水道中的老鼠,一阵从通风管道穿过的清风,吞食血肉的细细咀嚼……一颗虚弱得几乎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鹊舟猛地睁开了眼。
正欣赏着大地逐渐变绿的奇景的文砚眨眼之间就被踢出了世界,猛地惊醒过来时,他的额头正抵着鹊舟的额头,他的睫毛差一点就要穿插进鹊舟的睫毛里。
文砚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半步,胯骨撞到了后方的货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文砚呼吸一滞,生怕这点动静会引来外头丧尸的围攻。好在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糟,外头之前被鹊舟扔出去的手机还在放着歌,歌声虽然已经不能吸引丧尸了,但还可以掩盖住他们这里的小动静。
“我找到她了。”鹊舟没有对文砚之前的过度靠近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平静的陈述了一个事实。
文砚眼前一亮,登时也顾不上其他有的没的,抓住鹊舟的手腕激动问道:“她在哪儿?!”
“就在这家水果店里。”鹊舟用另一只手把文砚的狗爪子给扒拉下来扔开,按照之前判断出来的方位移动,在绕过几个货柜后,他眯眼又感受了一番,然后蹲下身子,将货柜下方通常用于存放备用货品的双开门木柜向两侧拉开。
晚一步追过来的文砚蹲身朝柜子里一看,激动得眼泪差点都涌出来了。他颤抖着伸手进去把柜子里蜷缩着的女孩抱了出来,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林林……林林!”文砚晃了晃女孩的身体,可女孩始终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文砚求助的抬头看向鹊舟,眼里已经染上了几分绝望。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在他把文林抱出来的过程中,他接触到了文林的皮肤。
一片冰冷的皮肤。就像是……就像是死人那样。
“你冷静一点,她应该没死。”鹊舟伸手探了探文林的鼻息,很微弱,间隔时间也很长,难怪他一直没有听见文林的呼吸声,就这频率,他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去仔细琢磨。
探完鼻息鹊舟又去把文林的脉,脉搏同样跳动得很慢很慢,像是随时都有停止的可能。
但至少文林现在还活着。这让鹊舟和文砚都暂时的松了口气。
“我们得去一趟医院。”鹊舟说。
文砚有些犹豫。如果要说末世里什么地方最危险,那一定就是医院了。他不确定是否应该带这种状态下的文林去涉险。
鹊舟看出文砚顾虑,分析利弊道:“林林现在情况不明,医院里或许还有幸存下来的医生,如果能找到他们,借助医院里的仪器,林林或许还有救。但如果把她带回小区,就算小区里那个医生知道林林是什么情况,没有药和设备,他也没法治病救人。换句话说,医院虽然危险,但也是唯一的一条生路。”
文砚知道鹊舟说的是对的,抱着文林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一咬牙妥协道:“那先去医院吧。”
“你放心,她这会儿没死,之后也不太可能会死。”鹊舟说。这就跟玩儿一般的游戏一样,需要人费尽心机去救的角色,要么早死了,要么就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得太快,不然就太没有意义了。
两人费了些功夫避开丧尸重新回到之前的那辆车上,同样是文砚开车,鹊舟却坐到了后排位置上帮着固定住昏迷中的文林,免得文林在颠簸中从座位上滚下去。
以幸福家园为中心的话,医院在与小南街完全相反的方向。
文砚一路飙车往医院开,越靠近医院就开得越不顺利,因为很多条通往医院的路上都曾经出过车祸,道路受阻不通,文砚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改变路线,期间差点就被追到车屁股后边的丧尸给包围了。
好在他们三个人不知道谁的身上带了点好运气,竟每次都化险为夷。
可这种好运在距离医院还有最后一段路的时候消失了。
又一次开到死胡同里,文砚远远看见前边道路中间横停的车子时就要提前准备调头换路,可是在方向盘打到一半的时候,一只丧尸速度极快的从斜侧方朝车子撞来。
鹊舟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文砚也来不及操控车子做出什么避让,两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丧尸一头撞到车身上,把车后门撞得凹进去一个大坑。
“我操!”鹊舟爆了句粗,“什么脑袋啊这么硬!”
文砚也惊了,他们这车刚才险些就要被撞翻过去了。
“别愣着了快开!”鹊舟催促文砚一声,召唤出游隼让它去攻击车外那个练过铁头功的哥们儿。
游隼本身个头不大,平时杀丧尸全靠那一双能抓碎颅骨的爪子。可那丧尸头铁得很,游隼抓了好几次也没能抓破敌方护甲,气得在空中旋转半周照着丧尸脑门儿抽了一翅膀。
车外不如意,车内也不顺心。被铁头丧尸那么一耽搁,车子虽然顺利调了头,可一直追在车后的那群丧尸也已经追到了车前。
文砚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但没有前期助跑,车子根本没办法突破丧尸们的包围圈。
完了。
文砚看着扑在前挡风玻璃上的数张扭曲的面孔,心底已经是一片冰凉。
偏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头铁丧尸又一头撞在了车身上。
被连撞了两次的后车车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鹊舟把文林往另一侧拽了拽,自己坐到了快要坏掉的车门边上,手中西瓜刀蓄势待发,随时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呼——”文砚松开油门长长舒出一口气,手也从方向盘上拿了下来,转而拿起了他自己的武器。
那也是一把刀,一把弯刀,是幸福家园里一个曾经当过兵的老爷爷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来的宝贝,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刀刃还是锋利的。
文砚一直都想要把这把刀给鹊舟,但鹊舟说自己用西瓜刀用顺手了,懒得换,让他自己留着。
文砚时常觉得这刀跟着自己挺委屈的,明明是杀敌利器,却没派上过几次用场。
现在,它终于能派上用场了,但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派上用场了。
“是我连累了你,我欠你一条命。”文砚紧握住刀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挡风玻璃上的狰狞面孔,话却是对着后排的鹊舟说的。
鹊舟哈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多少紧张的情绪,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生死一样,“我说过的,你欠我的东西多了。但这次不算,这次是我脑子一抽要跟你出来的,而且就算不跟着你,我也会跟着叶九藏他们来医院,没差别。再说了……”
鹊舟顿了顿,啧了一声才接着往下说:“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如果你不是向导,或者跟你匹配度高的人不是我的话,我早发疯死了。”
文砚摇头,“我并不会安抚你,我到现在都摸不清什么头绪。”
“不,你挺会的。可能是一种生物本能吧,在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鹊舟耸肩。在他面前,门又一次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严重变形的门扇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哐当一声滑到了地上。
第096章 第24章
没有了车门的阻挡, 鹊舟正面和铁头丧尸对了个眼。
没有丝毫的犹豫,鹊舟一刀直直朝铁头丧尸的脑门捅去。
鹊舟作为哨兵,力气原本就比寻常普通人大了不少, 再加上他一直都有打磨西瓜刀,保持刀刃的锋利,所以平时杀起丧尸来都有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
可这一次不同。在刀与头皮发生接触的时候,鹊舟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阻力。
没有留恋于持续性的对抗, 鹊舟一击不成便立刻改变了策略,手腕翻转让刀刃朝丧尸脖颈横扫而去。
可阻力又一次出现了。
鹊舟当胸一脚踹在顶着刀刃往车里钻的铁头丧尸身上,把丧尸往后踹出一截, 但他的腿也因此被震得发麻。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他们今天都得死在这儿。
同样的念头出现在鹊舟和文砚的心里,他们甚至没有时间最后对视一眼。
前挡风玻璃哗啦一声被撞破开来, 文砚挥刀砍去,即使手臂被无数只向车里涌来的丧尸爪子给抓破皮,他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妈的,死就死, 但他死之前一定会多带几个丧尸跟着一起, 不能白白便宜了这帮吃人的怪物。
后排,铁头丧尸也重新朝车门里扑来,西瓜刀硬生生被丧尸顶断,鹊舟索性扔了刀, 在丧尸把他扑倒在文林身上的时候伸出双臂死死卡住丧尸朝他脸上压来的脑袋。
“嗷——吼——!”
铁头丧尸张大了嘴,浑浊的双眼瞪得几欲脱眶而出, 满嘴腥臭味让近距离闻到的鹊舟胃里一阵翻涌。
要输了吗?就这样挑战失败么?不甘心。不可能。不能输。
丧尸在耳畔发出尖锐的嘶吼,鹊舟也大喊一声, 像是要压对方一头。不只是手上,鹊舟在那一刻几乎全身都在用力,但所有力量最终都汇聚到了他卡住丧尸脖颈的双手之上,在砰的一道枪声响起的同时,咔哒一声,丧尸的脑袋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到一边。
手上压力骤减,鹊舟愣了半秒,屈膝蹬腿把丧尸尸体朝车门外踢去。
砰、砰、砰砰……
接连十几道枪声传来,鹊舟来不及分辨声音来源,狼狈的应付着源源不断想要从坏掉的车门钻进车里来的疯狂的怪物。
枪声没有停,鹊舟和文砚的拼死一搏也没有停,直到再无丧尸往车里扑腾了,两人才脱力的各自靠倒在椅背上。
“我可能真的要死了。”文砚望着车顶,那里密密麻麻被溅了很多的血渍,有丧尸喷洒出来的,大概也有他用受伤的手臂挥刀时甩上去的。
看着挺惨。
鹊舟疲惫地眨了眨眼睛,也没心情管文砚的死活了,只稍微歇了一口气就扶着前排文砚座椅的椅背撑起自己的身体,伸脚把车门边趴着的被开颅的丧尸往外踢了踢,挪出一个可以让他落脚的位置。
鹊舟是踩着地上的尸体下的车,车外一片狼藉,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车子几乎要被丧尸尸体淹没。
游隼已经没了力气自动收回了鹊舟体内,鹊舟左右看了看,看到街边一栋小楼的三楼窗台前站着两个穿迷彩作战服的士兵,手里各自都抱着一把枪,而枪口正直直的对准着他和车里的文砚。
虽然不太情愿,但鹊舟还是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示意那两位持枪士兵自己无害并用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刚才是你们开枪救我们吧,谢谢了。”
文砚闻声也艰难的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了,他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长袖已经被撕扯成一缕一缕的,让他双臂流血的惨象无法被遮盖。
两道枪口在这一刻同时指向了文砚,鹊舟连忙哎了一声,一句“他不是丧尸”刚刚出口,耳畔就有枪声响起。
子弹几乎是擦着鹊舟的耳朵破空而过,鹊舟瞳孔骤缩,回头速度之快像是要把自己的脖子给扭断。
文砚也吓着了,茫然的呆站在原地。在他身后数米远的地方,一只丧尸应声倒地,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鹊舟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心跳剧烈到他几乎听不见外界那些嘈杂的声音。
“那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先进楼里来。”三楼上的士兵招呼道,声音很沉,却天然的能给人带来些安全感。
附近听到声音朝这边赶来的丧尸眼瞧着越聚越多,车前两人也不再耽搁,按照士兵的指引快速进入楼内。
文砚在爬到二楼的时候就没什么力气了,半边身子都靠着墙面,气喘如牛。
已经抱着文林上了一半楼梯的鹊舟倒转回去,单手托住文林身体,另一只手伸出去要拉文砚手臂,却在触碰到前顿了顿,转而改成去牵文砚的手。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牵手了,但却是文砚感受最深的一次。不同于自己的体温将自己包裹的严丝合缝,在这种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这种温度无疑带来了让文砚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抱歉,又拖累你了。”文砚想起过往种种,好像每次都是这样,永远都是鹊舟走在他前头,帮他扛住更多的危险。
“用不着这么客气,咱俩之间还真谈不上拖累不拖累的,无非是互帮互助相辅相成罢了。”鹊舟拽着文砚往楼梯上走,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其实他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到了三楼,士兵给两人开了门,在招呼两人进去的同时,枪口也始终对着两人没有移开过。
鹊舟知道他们有所顾虑,所以也没说什么,把文林放到沙发上放好后,他才一连声再次跟两位士兵道了谢并询问他们为何会在这里,是不是军方派来救援的。
“军方的确在派人进行搜救了,但我们小队来是有别的任务。倒是你们……”名叫张扬的士兵蹙眉看看沙发上生命体征微弱的文林,不确定道:“你们是想去医院?”
“对,想试试看有没有办法救救她。”鹊舟说。
两位士兵对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鹊舟说:“我知道希望渺茫,但总得试试。”
说罢,鹊舟看一眼坐在沙发扶手上呼吸越来越沉重的文砚,抿唇问士兵:“抱歉,这里有药吗?或者一些急救的东西,我朋友他……”
“有。但是……他身上的伤是被丧尸抓的吧。”张扬看一眼文砚的惨状,叹道:“我说句难听的,现在的救治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他不会尸变的。”鹊舟还是执意要让士兵帮忙提供一些急救物资。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们都是进化者吧,我先前看到你们的精神体了。但即便是进化者,被丧尸咬伤或抓伤后还是会变异,而且变异后的能力会更强。”张扬说,“刚才你们的车子就遭遇了一只特殊丧尸的袭击吧,它的难对付程度想必你们也体会过了。”
鹊舟没管张扬后来说了什么,他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你说进化者被咬伤后也会变异成丧尸,是有什么依据吗?你们见过?”
“是。”同是进化者,张扬没有瞒这两个普通市民,点头共享情报道:“这场病毒开始的初期,军队里的进化者是最多的,这种进化主要指向两个方面,因其表现特点与一部老电视剧《哨兵》里的设定有相似之处,所以……”
“这些东西我们知道。哨兵和向导,对吧。”鹊舟打断了张扬的前情提要,示意他直击重点。
张扬点头,“既然你们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总之部队进化后的那些兄弟们在出外勤的时候也出现过被丧尸咬伤的情况,最后无一例外,那些被丧尸病毒感染的人全都变异成了丧尸,而且是比普通丧尸更难缠的高阶丧尸。你的朋友想必也会如此,包括你,你身上应该也有伤口吧。”
“我没受伤,但是……你们那些受伤变异的士兵里有向导吗?”鹊舟问。
“有的。”张扬点头,“只要被咬、被抓就会变异,在这件事情上,无论对谁都没有侥幸的余地。”
“变异周期呢?被咬之后多久会变异?”
“通常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鹊舟眯起了眼,想说些什么,身后却忽然咚的一声闷响,他立刻转身回头,见是文砚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从沙发扶手上摔了下来,忙过去将人扶起靠在自己怀中。
“他已经没救了。”张扬叹息着,枪口对准文砚眉心,提醒鹊舟道:“你最好离他远一点,我们必须得赶在他彻底变异前将他杀死,不然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鹊舟心下一紧,抱着文砚侧了侧身,刻意的将文砚的脑袋护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两位士兵和两个黑洞洞的枪口,语气笃定:“他不会变异。他之前也被丧尸咬过,两次。第一次被咬之后他进化成了向导,第二次被咬他发了一晚上的高烧,但他一直都没有变异过。”
张扬心里咯噔一声,见惯了生死的他心跳忽然在这一刻加快起来。
“因为他的经历,我一直都以为进化过的人是可以免疫丧失病毒的。但刚才听你们那么说……”鹊舟心跳也有些加快,揽着文砚肩膀的手不受他控制的微微用力。
终于,他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期待又让所有人不可置信的话语:“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身上是有病毒抗体的。”
第097章 第25章
鹊舟的语出惊人让在场两个士兵都愣住了。
而且不单是这二人愣住了, 一阵引擎声由远至近,最终停在楼下。很快,持枪上楼来的一众士兵听闻此消息也都愣住了。
被张扬叫做队长的男人蹲下身近距离凝视着坐在地上的鹊舟的双眸, 沉声问说:“你说他体内有抗体,你确定吗?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我不确定,我没学过医,不懂。”鹊舟坦然与这一支士兵小队的队长对视, 实话实说:“但我亲眼看到他被丧尸弄伤过两次,而他并没有变异。”
队长从鹊舟眼里看不出撒谎的痕迹,对鹊舟的话信了三分, 但他还是没法完全安心,就偏头吩咐张扬说:“张扬,你和小齐继续留在这里守着他们,其他人跟我去医院, 按原计划执行任务。”
“你们要做什么?”鹊舟问,“我有两个朋友也去了医院,我不放心,可以的话我能跟着一起去么?我有自保能力, 不需要你们操心。”
队长之前已经了解到鹊舟的哨兵身份了, 也知道这人先前杀死过一只高阶丧尸,他沉吟片刻,最后冲鹊舟一扬下巴,“脱衣服。”
鹊舟呆了呆。
张扬在一旁解释说:“我们得确认你身上没有被丧尸弄出来的伤口才行, 不然你突然变异的话,容易出事儿。”
鹊舟懂了, 看这一屋子人里也没有女性,小心翼翼把文砚拖到墙边靠好, 自己站起来就拉开了衣服拉链。
鹊舟这边脱得爽快,那边士兵们也不含糊,围着鹊舟看了一圈,确定鹊舟身上没有新添的伤口才作罢。
“你小子可以啊,那样都没受伤,跟你朋友形成鲜明对比了。”队长拍着鹊舟肩膀调侃了一句。
鹊舟把最后一件外套披到身上,勉强笑笑:“他本来也不该参加战斗。”
一个富豪榜上有名的大少爷,没事儿干打什么丧尸啊,在现实里恐怕连架都没打过几次吧。
“行吧,你朋友这边是暂时没什么问题,那那边那个呢?那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她也被咬了吧。”队长指指沙发上的文林。
文林确实是被咬了,这是鹊舟还在车上的时候发现的,他那会儿也没敢告诉文砚,怕文砚崩溃。
鹊舟走到沙发前拉起文林的一只胳膊,把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一截白嫩细滑的小臂。
只见那小臂之上有两排整齐的牙印,咬得挺深,见了血,只不过现在血已经干涸了,也没有浸透衣衫,所以从外边看很难发现这道伤口。
鹊舟当时也是在汽车碾过丧尸尸体发生颠簸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这道咬痕的。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被咬。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尸变,但她是文砚的亲妹妹,他们血缘相通,文砚能免疫丧尸病毒,她说不定也可以。”鹊舟说。
其实鹊舟心里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把握,但这么说至少可以让这些持枪的士兵在开枪之前先考虑考虑,不要太过杀伐果断。
士兵们有任务在身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简单安顿好文砚和文林,队长霍夕才就招呼鹊舟和小队其他成员一同下楼上了军用越野车。
车是往医院开去的,路上,霍夕才嘴上没闲,问了鹊舟挺多问题,比如他们为什么要来医院,他们之前是怎么度过的。
鹊舟想着这些军人或许能在通关一事上帮上他的忙,把幸福家园遇到持枪劫匪绑架向导和他们去小南街找文林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霍夕才听得眉头直蹙,在鹊舟讲完后问:“什么枪?”
“手/枪吧,具体什么型号不清楚,我当时不在。”鹊舟说。
“哎队长,之前三队不是说南城那边有个监狱的犯人越狱了么,打伤了好几个狱警还抢了他们的配枪。”后排一个小兵忽然开口。
霍夕才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持枪的拐子绝对不可能来自于军队,那就只能来自那监狱了。你放心,这种恶性事件我们不会放任不管,等我们把这边的任务处理完就会去找那帮人算账。”
“那我先谢谢大家了。”鹊舟说。有军队帮忙的话,找到并救出那两个向导应该会容易很多。
“你也不用太担心。”霍夕才通过后视镜扫了眼后排鹊舟,把鹊舟沉思的样子当做是鹊舟还在担心那两位向导的生死,就说:“那群人应该是发现了向导可以安抚精神躁动的哨兵所以才到处抢夺向导的,应该不会伤害他们。”
“但愿吧。”鹊舟耸肩,“毕竟向导安抚哨兵还得看契合度,如果他们抓了人回去发现没一个能契合得上,说不定……”
“那也不至于,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目前军队内部的不完全统计,进化成向导的人的数量远远小于哨兵的数量,向导目前就是重要战略资源,只要他们不傻,就不会动你那两个朋友,因为就算他们用不着,总有人可以用得着,这对他们而言是有利可图的事儿。”霍夕才说。
说话间越野车已经停在了医院的一道不起眼的侧门旁边。
霍有才招呼一声,一车人便训练有素的下了车推门往里进。
鹊舟按要求走在队伍中间位置,跟所有人一样悄无声息的行走在医院的长廊里。
霍有才他们这一支小队是来荡平医院里的所有丧尸的,据说荡平后会有军方的人过来驻守,之后还会有医生过来这边做研究什么的。
鹊舟不太懂这些,但他知道有文砚在,这座医院未来有可能成为研究出对抗丧尸病毒疫苗的重要场所,所以不管是为了文林还是为了柳焰,亦或是为了幸福家园里的其他人,他都得配合这一支小队完成任务。
因为最终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能完成任务获得更高的游戏积分的。
从侧门进入医院的好处是不用一上来就面对接待大厅里的几十只丧尸,小队时而分散时而聚拢,每一个人都杀伐果决。
霍夕才一开始还担心过鹊舟这个小队编外成员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但众人一路杀过来,鹊舟的表现完全不输于他队伍里那个入伍晚几年的兵。
“可以啊。”一间病房里,霍夕才检查完床底和卫生间后对刚用他给的刀杀掉一个打着吊瓶的丧尸的鹊舟小小吹了声口哨。
鹊舟笑笑,没什么特别的感情,说:“以前练过点三脚猫功夫,能不拖累你们就行了。”
“这可不止是三脚猫功夫。”霍夕才也笑了笑,但没就此深究什么。
都末世了,只要不滥杀无辜,谁还管谁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现实,在鹊舟的直播间播放到医院这一段儿的时候,一直在炸的弹幕又炸了一波大的-
匿名:我说真的啊,小叫花子就是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的吧。正常人适应能力有他这么强么?他这一路过来杀多少人了?从小区到医院,上千个得有了吧?他不会真想把所有丧尸都杀完吧-
匿名:很明显小叫花子就是冲着杀光丧尸去的啊。再说了他现在找到有抗体的人了,疫苗研究出来以后丧尸自然就少了,很容易就能通关-
匿名:哎哟我去,他怎么又拧丧尸脖子?之前车上没拧够是吧,太残暴了-
匿名:没人担心小叫花子脱离游戏出来以后杀性还保留着吗?他会不会真在现实里杀人啊?我觉得这种全息游戏最好还是不要做这种太血腥暴力的类型吧……-
匿名:哎哟玩个游戏怎么还上纲上线的呢?大家又不是傻子,游戏和现实还是分得清的好吧-
匿名:我靠我靠我靠谁懂啊,刚刚小叫花子那个脸上溅了血点下意识眯眼的镜头,我真的要死了他怎么这么帅啊!-
匿名:我懂我懂!妈妈问我为什么看个游戏直播还要满床打滚兴奋大叫-
匿名:没人好奇这场游戏还要多久才结束吗?都看了一个多小时了,小叫花子的基地范围还局限在小区里呢,进度不太行啊-
匿名:你行你上呗,末日那么多丧尸,他敢对外扩张已经很厉害了好吧,换成是我肯定龟缩在一个小圈子里不动了,谁乐意面对那种危险啊-
匿名:大哥这是游戏啊游戏,玩游戏不猛一点怎么通关?玩个游戏还畏首畏尾的?-
匿名:哈哈大家又吵起来了,无所谓,我只爱看小叫花子杀丧尸,一刀一个小朋友。刚才他在走廊三步上墙翻身倒踢丧尸的画面把小队队长都看呆了吧哈哈哈哈队长那个小表情我真的笑死,像极了我自己-
匿名:只有我一个人喜欢小飞隼子吗?可甜可凶谁懂啊,平时没事儿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放风,可可爱爱的,有事儿的时候狠得一批,我要是也能养一只小隼子就好啦-
匿名:建议别养,那玩意儿不是谁都驾驭得了的,小叫花子这个这么听话只是因为是精神体而已-
匿名:感觉这支小队战斗素养挺高啊,感觉这也没多久就清完一栋楼了,剩下几栋楼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之前那两个说要过来医院的NPC怎么样了-
匿名:我超,刚刚什么逼动静?有人炸医院?!
第098章 第26章
突如其来的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霍夕才拽了同行的鹊舟一把, 将人就近拉入一间病房内并且迅速关上了门。
鹊舟三步并两步扑到病房窗口往外看,刚才的那一声巨响正是从窗外对面的住院楼里传出的。
霍夕才也来到了窗口,用对讲机联络分散在大楼各处的小队成员, “住院部大楼有异,小刘你跟我到楼下碰面,咱俩过去看看,其他人继续在这栋楼里清理丧尸, 收到回复。”
一叠声的收到从对讲机传出。
霍夕才看向鹊舟,“你跟他们一起……”
“我跟你们过去。”鹊舟说,“我那两个朋友现在还没下落, 刚才那个动静像是人为,我得过去看看。”
霍夕才短暂犹豫片刻,点头,“行。”
刚刚的动静实在是太大, 几乎整个医院的丧尸都因为那一声响产生了异动。
说好要去探楼的三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楼下汇合,三人汇合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大喇喇的直接往住院楼去,而是先往那边空投过去一枚手/雷。
雷是游隼送过去的,正正好落在了聚集在住院大楼门外拥挤着要往门内去的丧尸群里。
伴随着轰的一声炸响, 丧尸血肉横飞, 饶是鹊舟见惯了这些血腥画面,此时也不由别过了脸,胃里有些微的翻涌。
一颗雷不算完,趁着爆炸声吸引过来了其他的丧尸, 霍夕才又让鹊舟帮忙空投了两颗雷过去,直接把住院部大楼的正门口炸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老大差不多得了, 待会儿该没下脚的地方了。”小刘撇了撇嘴。
霍夕才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精神体端着枪就冲了出去。
霍夕才的精神体是一头美洲豹, 体型挺大,身上肌肉线条美丽极了,鹊舟跟在后头,看看美洲豹又看看自己那只鸡,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是蛮大的。
之前在楼内清理丧尸的时候大家都没有用枪,怕动静闹得太大不好收场。但这会儿情况就不一样了,住院部大楼门口刚刚才经历过三次爆炸,现在再来点枪声完全属于是债多不愁。
三人一路杀进楼里,战况激烈,但凶险程度不高。
不过这种大动静的架不能长久,长久了容易出事,所以霍夕才和小刘在扫清一楼大厅里的丧尸后就收起了枪,重新启用冷兵器作战,并且向与他们行进方向相反的方向扔了部播放着摇滚乐的手机。
鹊舟在看到小刘把手机扔出去的时候直呼内行,边上楼边感叹说:“原来部队也用这一招吸引丧尸注意力啊。”
“主要是方便。”小刘说,“手机嘛,好携带,而且现在这玩意儿留着也没什么用,当个小型音响好歹还能发挥点余热。”
“之前第一声爆炸应该是在三楼或者四楼响起的,待会儿上去了自己注意安全,我怀疑应该是有高阶丧尸。”霍夕才把两人的注意力拉回正轨。
两人应声。
霍夕才让美洲豹去前边探路,鹊舟也让游隼去了。小刘倒是相反,让自己的精神体跟随在三人后方殿后。
小刘的精神体是一只巨蟒,身长十来米,身子有鹊舟腰那么粗,视觉上看起来非常可怖,所以小刘也很少把自己的精神体放出来。
不过自从他进入住院部大楼以后,这条巨蟒就开始跟随在三人身边了,这会儿它落后两三米的距离跟在三人身后,身体扭曲盘绕,形成了一道坚实的防线,让三人可以放心交出后背。
三人上到三楼时本想在三楼搜寻一圈看看是否有爆炸痕迹,隔着一层楼板的四楼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霍夕才只顿了半秒不到就大步往楼上冲去,鹊舟小刘紧随其后,在快要踏上四楼平台时与迎面而来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叶哥小杨!”鹊舟瞬间认出二人身份,视线快速在两人身上扫过,见两人身上衣服都沾满了血污,料想衣服底下怕是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这情况实在是说不上妙。
“其他的以后再说,先走!”来不及寒暄,叶九藏推了鹊舟一把让他和霍夕才等人赶紧转身下楼。
鹊舟这才注意到,在叶九藏杨开怀身后的走廊里,藏獒和杨开怀的精神体大角羊正与一只目测身高两米的体格壮硕的丧尸缠斗在一起。
“鹊舟你跟他们下去!小刘,枪!”霍夕才一手一个抓着叶九藏和杨开怀的衣服把人往身后扯了一把,自己站到了最前方,掏出枪来对准丧尸脑袋就是砰砰几枪。
“那玩意儿头比铁还硬!刚刚我们炸了个氧气罐都没把它弄死!”杨开怀在后边大声提醒道。
如他所说,密集的子弹在接触到那丧尸的时候发出类似于金属碰撞的声音,最后无一例外,所有子弹都弹了开去,没有伤到丧尸分毫。
“操!”霍夕才骂了一声,也顾不了那么多,从腰间掏出个手/雷扯了拉环就朝丧尸扔去。
“趴下!”霍夕才大喝一声,手雷轰然炸响,整栋楼都为之一振。
没来得及捂住耳朵的鹊舟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他好像能听见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脑袋被震得发懵的感觉让鹊舟胃里直犯恶心,可现在的情况偏偏不允许他倒下。
鹊舟摇晃着扶墙从地上站了起来,其他四人跟他情况差不多,但霍夕才和小刘毕竟是部队的人,在这方面的适应能力比他们三个普通人强,所以起来的更快一些,这会儿正如两道铁壁般持枪站在他们身前。
硝烟散去,在被炸得一片狼藉的走廊里,一个庞然大物肢体扭曲的缓缓站了起来。
五人在那一刻瞳孔骤缩,五道精神体齐齐朝丧尸扑去。
“撤,先撤!”霍夕才心知凭他们目前的实力无法与这怪物抗衡,当机立断选择了撤退。
正在这时,一道枪声从稍远的地方响起,随即是噗嗤一声子弹穿透血肉的声音。
怪物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在大角羊的一击猛撞下轰然倒地。
刚准备撤退的五人重新转回了身,美洲豹伸出爪子不算友好的推了推丧尸头颅,发现对方真的一动不动后才偏头看向自己的主人。
霍夕才示意其他四人站在原地别动,自己走上前去查探了一番,确定丧尸真的死了以后才走到墙边从墙上抠下来一枚子弹。
霍夕才拿着子弹偏头看了看,发现刚才丧尸站立的地方旁侧正好是一扇病房门,那扇门起初应该是关着的,但木质的门并没有多强的防御力,所以在手/雷的爆炸中碎成了一片片的木板。
没有了门的阻挡,穿过病房,透过被震碎了玻璃的窗户,可以清楚的看见对面楼内窗台上架着的军用狙击/枪和持枪的小队成员。
“谢了。”霍夕才冲那家伙挥了挥手,声音不大,但他相信同为哨兵的那人能够听见。
“不客气啊队长,回头多给我发俩罐头就行。”对面的人果然听见了,还提醒说:“下次再遇到这种破不了防御的情况记得瞄准眼睛,那是防御最脆弱的地方,但一定要出其不意,不然它闭眼就麻烦了。”
“用得着你说?”霍夕才笑笑。眼睛是面部防御最薄弱的地方,这一点霍夕才当然知道,但也如同他的队员所说,他几次瞄准那丧尸的眼睛的时候对方都靠闭眼躲了过去。
霍夕才脸上笑容一敛。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那些家伙……已经生出自主意识了吗?
“老大!有其他丧尸往这边过来了!咱们怎么办啊?”小刘喊了一声打断了霍夕才的思绪。
霍夕才啧了一声,“还能怎么办?杀呗。”
有五个哨兵在场,只要不出现高阶丧尸,普通低阶丧尸来再多也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
鹊舟头一次体会到了躺赢的感觉,他几乎动都没怎么动过,向他们这一层扑来的丧尸就全被他们五人的精神体给制服了。
该说不说,在五人的精神体中,游隼应该算最菜的那一个,这一点让鹊舟心里挺不服气的,毕竟谁希望玩个游戏自己还不是里面开金手指开的最大的那一个呢?
哎算了,菜点就菜点吧,队友也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嘛。鹊舟如是安慰自己道。
鹊舟和文砚从幸福家园出来的时候本来就快接近晚饭时间,等众人把医院中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也是他们运气好,除了在住院部大楼里遇到的那只高阶丧尸外,之后再遇到的一些高阶丧尸实力都挺一般,多费些功夫就能杀死,没有让众人经历太多的生死一刻。
“说起来这医院里就一个幸存者都没有吗?”只靠一点月光照亮的住院部一楼大厅里,鹊舟坐在靠墙的一排椅子中间,一边吃霍有才给他发的压缩饼干一边疑惑道。
霍有才等人这会儿全都在医院各处设置关卡阻隔外界丧尸的进入,小队里只剩了一个小刘在大厅陪着幸福家园出来的三人。
小刘解释说:“丧尸病毒爆发,医院是最先沦陷的地方,能跑的人早在最开始就已经跑了,剩下的怕是也很难跑掉了。”
“那你们说之后会让医生过来医院,你们的医生是哪儿来的?”鹊舟问。
“有军区的军医,还有当时第一批发现不对从医院逃出来的人,都是些挺厉害的……”
“小刘小刘,关卡布设完毕,带人过来侧门集合,走了。”
小刘话说到一半,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回复了两声收到,起身对三人说:“走吧,先回去之前那栋居民楼里,其他事情等天亮了再说。”
第099章 第27章
小队的一行人到了侧门集合, 相互之间也没说多余的话,等大家都上了车以后霍夕才才打开车内的顶灯点了点人数。
该说不说这车上坐得人实在是过于多了些,原本他们开车来医院的时候车就已经超了载, 更别说这会儿又多了叶九藏和杨开怀两个大男人。
“OK全员到齐,走咯!”霍夕才发动了车子。
路上,小刘从队友手里接过一个纸盒子,打开了递给旁边的叶九藏, 说:“喏,你们要的镇静剂,这些量够你们用一阵子的了, 不过我们试过了,镇静剂最多起到缓解的作用,没办法根治咱们那种躁动。还有就是,你们也别没事儿就注射啊, 是药三分毒,用多了不好,能扛的时候还是多扛一下。”
叶九藏冲小刘和一众士兵们道了谢,接过盒子把盖子重新盖好。
“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现在这世道, 我都说不清是进化好还是不进化好了。不进化吧,没什么能力的人只能等死。进化吧,要是进化成哨兵的,没个契合度高点的向导还是只能等死。”小刘感叹。
霍夕才啧了一声, “少在这儿传播消极情绪好吗?上边不是已经在着手搜罗哨兵向导了么?到时候所有人往那儿一站,哎, 总有个适合你的人。”
“得了吧。”坐在副驾驶座的队友苦笑一声,“哨向占比差距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僧多粥少,谁知道有没有咱们的份儿啊。”
“去你的,一个个都那么悲观呢怎么?”霍夕才撇了撇嘴,抬眸扫一眼后视镜里坐着没说话的鹊舟,说:“哎鹊舟,你们那小区里进化人挺多的吧,你明天回去记得跟他们说一下,有空来军区登个记。”
“嗯,行。”鹊舟应声,神色间看不出太多情绪。
其实鹊舟心里想法跟小刘他们是一样的,哨兵多向导少,在这种僧多肉少的情况下,大部分哨兵面临的生存问题不是来自于丧尸,而是来自于他们自己。
难道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战斗力超强的人因为得不到向导的精神疏导而发疯死去么?
大概是从鹊舟的寡言里分析出了什么,霍夕才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件事儿说了出来:“其实大家也不用太担心找不着向导的事情,那些搞科研的大佬不是已经在研究什么向导素了么?说不定就这几天就研究出结果了呢,那玩意儿肯定比镇静剂有用。”
“草,还有这种好事?老大你怎么不早说?!”小刘激动的锤了前排的椅背一拳。
霍夕才骂了一声,“头差点儿被你锤方向盘上去!”
顿了顿,霍夕才才说:“我不说是怕你们空欢喜,万一那些人研究不出来呢?不过现在想想说了好歹有个希望,有个盼头嘛不是?”
“如果真的能研发出那样的东西就太好了。”杨开怀已经开始期待了。
鹊舟也松了口气。与其他人的担忧不同,鹊舟知道,一般来说游戏里只要有那么个名词的存在,那么与名词相对应的东西肯定也是存在的。
向导素这三个字既然出现了,那研发成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作为一个有向导的人来说,鹊舟是不怕等的。就是不知道他的向导现在情况如何了。
霍夕才开车先把叶九藏杨开怀二人送回了幸福家园,然后才掉头重新开回医院附近那栋居民楼里。
鹊舟自然是跟着一起上了楼,进屋后他先扫了眼空空如也的沙发,然后才在张扬的示意下快步冲去了客厅尽头的一间卧室里。
卧室床上,文砚平躺着,额头上顶着块快干掉的湿毛巾,双目紧闭,看起来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鹊舟进屋后只扫了文砚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了床边趴着的女孩的身影上。
文林听见屋外霍夕才等人聊天的声音,正巧醒转过来回头朝鹊舟望来。
鹊舟愣了愣。
他走路向来没什么声音,这间卧室的门原本也是大敞开的,他进来可以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文林却直勾勾的朝他脸上看了过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文林不是一个小瞎子,而是能看见东西的。
“你……你是?”文林疑惑开口。
鹊舟眼睛缓慢眨动一下,不答反问:“你的眼睛……?”
“鹊舟哥哥!”文林立马就通过声音认出了鹊舟的身份,手一撑从床边站了起来,脸上戒备之色退得干干净净,“你终于回来了!有没有受伤啊?”
“没,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面对文林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孩子,鹊舟说话语调下意识就放柔了很多。
“我没事的,我……那个,我能看见东西了。”文林摇摇头,磕巴着说,像是在纠结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猜测成了真,鹊舟意外的挑了挑眉,上前几步走到文林身边,拉着人坐到床边让她慢慢说。
文林在说之前先一招手放了个东西出来,鹊舟看清那东西后错愕了一瞬,惊讶道:“眼镜蛇?这是你的……精神体?”
文林点头,“对,我醒过来的时候小蛇就在了,我也能看到东西了,但好像不是通过我自己的眼睛,而是通过其他东西的眼睛。总之,外边那个姓张的哥哥说我现在是一个向导了。”
在文林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客厅里张扬也正在跟霍夕才汇报这件事情。
张扬说:“小姑娘醒了之后没什么异常,情绪很稳定,认知也没出现问题,恐怕真的如鹊舟说的,她和她哥体内都有病毒抗体。哦对,那小姑娘进化了,应该是向导,但她能力有点特殊,和其他向导不太一样。”
“怎么个特殊法?”霍夕才问,眼睛朝卧室的方向瞥了一眼。
张扬说:“她精神方面的能力好像没有得到太明显的增强,但她能看见东西了,不过不是通过她自己的眼睛,而是通过身边的人或物的眼睛。”
“什么意思?”霍夕才挑眉。
“就是……她能通过咱们任何一个人的眼睛看见我们目前所能看见的东西,也可以通过物体的,比如……啊,比如这个罐头,不过得产生肢体接触才可以。”张扬说。
能与其他人共享视觉这一点好理解,但和物品共享视觉,这太抽象了。
鹊舟和霍夕才等人闻言都觉得这能力有些不可思议,只有文林自己还沉浸在自己的解释中,抬手揪住自己身上的衣服给鹊舟看,说:“我现在就是通过外套上这个拉链看你的。”
鹊舟垂眸盯着那因文林的拉扯而摇晃个不停衣服拉链,心说这真的太抽象了。
但不管怎么说,文林能看见东西总归是件好事儿。
“你哥哥一直都没有醒过吗?”了解完文林的情况,鹊舟这才开始关心起文砚的情况。
文林嗯了一声,刚刚还放松的表情一下子又严肃了起来,“哥哥他一直在发烧,这边没有退烧药,烧一直退不下去。”
这情况跟文砚在地下停车场被咬的那次几乎一模一样,鹊舟叹了口气,安慰文林说:“没事的,会好的。如果早上了他烧还没退,我就去医院找药去。”
鹊舟花了点功夫把文林哄睡着了,客厅里霍夕才等人聊完正事儿也都各自去楼内其他屋子休息了,鹊舟轻手轻脚把卧室门关上,打开衣柜翻了床被褥出来铺在床边给自己打了个地铺。
倒腾好自己睡觉的地方以后,鹊舟哂笑一声,觉得这场景挺眼熟,上次文砚发烧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在床边裹了床被子睡的,怪可怜的,但也没办法,文林坚持不去另一间卧房睡,非要跟她哥挤一张床,他总不能放任小姑娘一个人跟文砚这个不知道会不会爆的炸弹呆在一起,也不能三个人挤一张床。
掀开被子,坐下,拍拍枕头,安详躺倒,拉好被子。
鹊舟刚要合眼,耳边忽听一声极低的唔声,正是从他身侧床上传来。
鹊舟眼睛闭不下去了,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文砚的身上。
呼吸的失序,脑袋的微微偏转……空气里所有的细微的动静好像都在传达着一个信息,那就是文砚要醒来了。
鹊舟心里啧了一声。
什么时候醒不好,偏要大晚上的醒。文砚要是真现在醒了,他俩还睡什么?
哦,他好像可以睡,就是文砚可能会睡不着而已。
哎管他去死呢。
鹊舟不想管文砚了,眼睛一闭打算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文砚爱醒不醒吧,醒了以后爱睡不睡吧,都跟他没关系了,反正他累了一天,这觉他必须得睡。
鹊舟打定了主意不管文砚,但过于敏感的感知能力还是让他不可避免的听见了床上微乱的呼吸,同时,他的鼻尖也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鹊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总之不难闻,而且气味有些熟悉。
鹊舟想了想,想起来了,他上一次闻到这味道好像是在文砚的身上,只不过上一次这味道并不明显,还得他凑近了文砚的身体才勉强能闻到一点点,而且闻到过后没多久他好像就睡着了。
可这一次不同。这次鹊舟离文砚少说也隔着半米的距离,味道增强了不说,鹊舟闻了以后也没有要睡过去的意思。
相反,这味道让原本昏昏欲睡的鹊舟精神亢奋了起来。
对,就是亢奋。
鹊舟忍无可忍地睁眼打算把文砚拖起来扔到外边沙发上去,却在坐起身的时候感觉下腹一热,随即那热意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快速席卷了鹊舟全身。
鹊舟心里咯噔一声,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向他笼罩下来。
第100章 第28章
异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鹊舟再也没心思睡觉,手撑着地艰难起身,连鞋都没功夫穿, 径直朝卧室门走去。
他得离开这儿,至少他得离文砚远一点,不然他和文砚今天晚上总得废一个。
卧室门把被向下按了按,紧闭的房门却没在第一时间被打开。
突然搭上腰侧的手掌让鹊舟在热意席卷下逐渐混沌的脑子更混沌了几分, 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几乎眨眼间出现在他耳侧。
“你要去哪儿?”文砚的声音贴着鹊舟耳畔响起,声音低而沉,还带着几分病气的沙哑。
浓黑的夜将门前的二人笼罩, 鹊舟偏头想看一眼文砚此时的状态,鼻尖却在转头时被不属于他的发丝搔得有些发痒。
或许是距离太近了吧,鹊舟看不太清楚文砚的脸,但他能感觉到文砚还在一点一点的靠近着他, 就好像他身上有什么地心引力一般。
鹊舟脑子里残存的还没有被烧尽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把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的文砚给推开,可他身体就像不受他自己使唤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身体相贴的地方像是火源般源源不断的输送着热意,紧靠在一起的两人都被这把火烧得快要死掉了, 可他们的直觉又告诉他们, 这场火因彼此而起,最终也会因彼此而熄。
总之,不能分开,分开就会各自燃尽, 成为两堆没用的灰烬。
文砚的状态比鹊舟还要糟糕。他发了小半天的烧,这会儿突然在□□中醒来, 还没等他摸清周围的情况,他就已经被本能驱使着朝鹊舟扑了过来, 将人牢牢地圈紧在自己怀里。
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没完全退烧的身体愈发燥热起来,但与此同时,他高悬着的不安的那颗心却落了下去。
可是还不够。心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叫嚣着,说这点接触还不够,不够解他的燃眉之急,不够让他恢复正常。
就像野兽凭借本能做事一样,文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成了一头只凭借本能行动的野兽。
他想靠近鹊舟,所以他双手环在了鹊舟腰侧。他想离鹊舟再近一些,所以他在鹊舟猛然眯起的眼睛的注视下歪了歪脑袋亲吻在了鹊舟的唇上。
很舒服,像甘泉淌进了干旱开裂的大地,换来了一线生的希望。可这还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齿关被不由分说的撬开,温软的舌尖长驱直入。这不是两人第一次接吻,至少在鹊舟的记忆里不是,可这无疑是最激烈也是目的性最强的一次。
鹊舟觉得自己要疯了,他的理智就像是被十万重枷锁死死禁锢在了最深的深渊里,他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而脱离他的理智存在着的躯体自己依附上了文砚的身躯,就那么任由文砚把他按在门上一次一次的亲吻、舔舐。
床上的文林在混乱的全是丧尸的梦里不安的翻了个身,嘴唇翕动发出一声呓语。
门边的两人动作皆是一僵,理智的短暂回笼让他们默契的选择开门、出门、关门。
漆黑的客厅里无人留守,两人拉扯跌撞着来到了还算宽敞的沙发前。
后背抵靠在柔软的沙发垫上,在被彻底拉入欲海无法回头之前,鹊舟几乎是咬着文砚的唇含糊警告道:“这是你自找的。”
文砚半眯着眸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鹊舟这话给听进去。
鹊舟闭了闭眼,伸手搭上文砚后脖颈。
文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原本还在上头的他就被鹊舟调转位置按在了身下。
背部在与沙发垫发生撞击的时候,文砚混乱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
好像也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有人把他推倒在了床上,附身向他脖颈埋了下去。
那个人……好像就是鹊舟。
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是梦里梦见过的,还是……
落在身上的吻让文砚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他现在唯一还能去想的只有怎么把鹊舟身上那些该死的布料给扒下来扔到一边。
在次卧住下的小刘眼睛瞪得像两只铜铃,他尝试过用被子或者枕头把自己的脑袋给包裹起来,可哨兵好得出奇的听力让所有的掩饰都像个笑话。
他想,这末世可真不是个东西啊,进化什么不好,偏偏要进化听力,等到天亮了他一定要去找霍夕才吐槽,让那个自己跑去隔壁大房子睡觉的队长多给他发几个肉罐头补偿一下他留守这边房子的精神损失。
次日,天光大亮,坐靠在沙发边睡着的文砚眼睫颤了颤,艰难醒转过来。
他的烧已经退了,可他醒来的第一感觉还是累的,累得好像他昨天晚上梦游去跟十万丧尸大军大打了一架。
文砚暂时性的把身体上的疲惫归结于坐着睡了一夜的缘故,他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颈,想站起来,却在扭头时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的人。
那一眼就好像是按到了什么开关似的,记忆的闸门被打开,昨夜混乱的画面倾泻而下。
亲吻,抚慰,交缠。
文砚呆住了,连呼吸都是一滞。
他、他他他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许是常伴在身侧的呼吸的突然停止打乱了气氛的平和,鹊舟眉头蹙了蹙,很快便在文砚呆滞的目光注视下醒了过来。
鹊舟撑坐起身,习惯性抬手在颈侧按了按,迷离的目光在触及到沙发下坐着的文砚的时候快速恢复了清明。
鹊舟按揉脖子的动作也滞住了。
关于昨晚,鹊舟的记忆是比文砚更加深刻的,毕竟他没发烧,只是陷入了一种类似于野兽发情的特殊状态里而已,等那股劲儿过去了,他理智回笼,早在他俩完事儿的时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文砚也不至于是在沙发底下醒过来的。
“你……”
“昨天……”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在听见对方开口的时候同时止住了话音。
鹊舟扬了扬下巴,“昨天什么?你说。”
文砚喉结滚了滚,说:“昨天的事儿我会负责。”
鹊舟哈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之语,“算了吧,用不着。”
“可我……”文砚有些急,他昨晚是真的很混蛋,就算那些事情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但到底是出于他的本能。如果被上的那个人是他,那不管鹊舟什么态度他都认了,可偏偏昨晚两人僵持到最后,先妥协的人是鹊舟,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没什么可不可的,算了吧。”鹊舟说,“当我还你个人情。”
昨夜,在他把文砚反过来压到沙发上然后又被文砚重新扭身压到下边去的时候,身后传来的异样感让他的思绪有过短暂的清明。
那时候鹊舟就想,他要不然还是把文砚这个祸害给杀了算了,反正文砚也不会真的死,只是脱离游戏回到现实而已,至于抗体,还有个文林不是么?
可当他的手触碰到文砚脆弱的一扭就能断的脖颈的时候,在文砚说出那句可能文砚自己都没什么印象的“对不起”的时候,鹊舟又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吧,就当是还文砚当年在垃圾桶边上救他一命的人情。
管他上下,反正都是做/爱,还是跟那个文大少爷做,左右他也不亏。
当然,当时鹊舟头脑不是完全的清醒,做出的任何决定对于清醒过来以后的他来说都是不理智的。所以鹊舟才会在完事儿之后一脚把一只手还搂在他腰间的文砚给踢到了沙发下边去。
“还我人情?可是你并没有欠我什么,反倒是我一直在欠你。”文砚并不打算接受鹊舟自我安慰的说法。
鹊舟闭了闭眼,额前青筋跳了跳,咬牙道:“我昨天晚上怎么就没掐死你呢。”
文砚一听“昨天晚上”这四个关键字就心虚,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如果你一定要我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这命都是你救的。”
鹊舟觉得自己没立刻听话的杀了文砚可能全仰仗着以前那点儿救命之恩。
“我再说一遍,算了。”鹊舟起身,不再看文砚,赤脚站在地上弯腰将外套捡起来套在了自己身上。
文砚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在确定自己和鹊舟一样初始都至少穿着条裤子以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哦对,他们昨天做完之后是穿了裤子来着,好像还是鹊舟逼他穿的,说不穿就把他从楼上扔出去。
怪凶的。但好像也挺招人喜欢。
在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后,文砚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丧尸病毒搞疯了,倒不是说喜欢鹊舟是疯子才会干的事儿,而是他都被鹊舟那么威胁了居然还会感觉到心动,滤镜未免太重了些,有点儿无可救药那味儿了。
可他到底喜欢鹊舟什么呢?文砚爬起来坐到沙发上打算好好捋一捋自己对鹊舟的想法。
如果他喜欢鹊舟,那他得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为什么喜欢,这种喜欢能不能长久。如果他不喜欢,他也得好好审视自己一番,他为什么不喜欢,还有就是得通过他自己的方式给予鹊舟补偿。
有些事情,鹊舟可以不在意,他这个罪魁祸首却不能真的心安理得的不作为。
“还在发什么呆?不去找你妹妹么?”鹊舟用冷水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见文砚还愣在沙发上就问了一嘴。
文砚愣了愣,就好像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妹妹一般,登时也顾不上其他,从沙发上弹起来就往卧室冲。
鹊舟小小的无语了一下,把干毛巾搭在头上擦起了湿漉漉的头发。
隔壁次卧的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打开的,小刘不尴不尬的从门里走了出来,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无辜路人,淡定地与鹊舟道了声:“早啊,你们什么时候起来的?”
鹊舟擦头发的手一僵,抬眼与小刘对视了片刻,不太自然的将目光移开,继续擦起头发,应声:“嗯,早,刚起。”
草,他怎么忘了这房子里除了文林还住着个当兵的啊。文砚身上那味道就是有毒吧,闻了不但能让人发情,还能让人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