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8

    他给白宣打过那么多电话, 给了白宣无数次机会,白宣有四年的时间去把所谓误会说清楚。

    他既然没有珍惜,那么席言也就不想听了。

    车窗摇了上去, 隔开了白宣看向席言的视线。

    他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席言的车渐渐驶远。

    聚会的酒店离别墅不过半小时的车程。

    席言下车时不过十点,二楼沈寂的房间黑着, 大厅里传来电视声。

    沈寂侧躺在沙发上,一手撑着脸, 一手随意按着电视遥控,一副颓散至极的模样。

    察觉席言进门, 也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睛,分出一丝注意力过去,预备着他跟自己说些什么。

    席言没像以往那般让他注意坐姿,只说了一句:“早点休息, 明天送你去学校。”

    沈寂的辅导员早就给席言打过电话,跟他聊了几句沈寂的问题。

    席言本说好要去学校一趟, 后来却因为沈寂住院的事耽搁, 明天他刚好有点空闲。

    第二天一早,席言没去公司,在书房里处理公司事务。

    原本以为很快能解决,但有一份合同出了点问题,耗费了一点时间。

    等到两人到了学校, 已经接近十一点。

    【看到没, 沈寂被请家长了。】

    【哈?大学生还能被请家长?他做啥了。】

    【打架?飙车?逛夜店?】

    【大学生还打架?他好幼稚,小学鸡都不如, 不知道那些女的喜欢他哪点。】

    【喜欢你没有的每一点,楼上真是酸死了。】

    先是沈寂的朋友, 后来是金融系的同学,关于沈寂的消息流传开来。

    一般来说,这消息传不出系,京大这么大,有些人一辈子碰不上一面。

    但沈寂在京大有点人气,他的消息往论坛上一发,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今天的沈寂依旧帅气。】

    【听说家长来了,不知道来的是谁。等会儿我借着去签字的名义往办公室一站,是不是就算我们见过家长了?】

    【嘿嘿!我有照片,路上拍的。附图:沈寂家长.jpg】

    【!!!】

    【!!!】

    【对不起,刚刚说快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沈寂的另一个家长。】

    【沈寂给你们了,别跟我抢家长。】

    【醒醒吧,看见人家手上的戒指了吗?人家已经结婚了!】

    【我们三个人不能在一起生活吗?】

    【排楼上。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

    【强排。我只是来加入这个家。】

    跟风在帖子下回了一句,王宇看向下方的季清。

    “季清,还看书呢?”

    “嗯,”季清将书翻到下一页,“要考试了。”

    王宇啧啧咂嘴,学霸不愧是学霸,什么时候都在看书。而且狩猎极其广泛,前几天他甚至看到季清在研究一本名为《如何抓住男人的心》的杂书。

    也不知道研究得怎么样了。

    “对了,你看论坛了吗?”

    季清仰头问他:“没看,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他向来不太关注这些东西,如果系里有什么重要通知,一般会通过班长告知到每个人。

    王宇扯了扯嘴角,露出看好戏的眼神:“沈寂你记得吗?那个追了你几个月的,今天他家长来了。”

    季清捏着书的手指一紧:“哪个家长?你在论坛上看到的吗?”

    “是论坛上。”王宇答道,而后看到季清脸色变化,疑惑问道:“你感兴趣?”

    季清没说话。

    王宇“靠”了一声:“不是吧兄弟,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上沈寂了。”

    “我可跟你说,那个姓沈的除了长相可堪与哥一比,其他样样不如哥。”

    “你别犯傻,等哥明天介绍我兄弟给你认识。”

    “虽说咱寝室个个比床板还直,但你要是真喜欢,哥几个尊重、祝福哈。”

    听见他不着调的话,季清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手指摩挲着书页:“不是这么回事儿。”

    没等王宇再问,他站了起来,看着王宇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看,穿哪件衣服好。”

    男人的衣柜里,哪有什么好挑选的,不过就是衬衣T恤休闲服。

    季清衣柜里很空,好几件衣服都是他最近才添置的。

    花了他不少钱。

    “这件怎么样?”季清选了一件T恤,征询着王宇的意见。

    王宇撑着下巴,虽然看不太懂,但还是认真提着建议:“这件不行,跟你今天的气质不符。”

    “要不你穿哥那件花衬衫去吧,再露点胸,妹妹们为你嘎嘎发狂。”

    季清当作没听到,手指指向一件白衬衫:“这件呢,我才买的。”

    王宇摸着下巴,半晌给出结论:“还可以,穿上感觉气质挺干净的。”

    “那就这件了。”季清抱着衣服,脸上露出点期许的笑意。

    辅导员办公室里,席言和辅导员的谈话也到了尾声。

    气氛很是融洽,席言说话客气,辅导员脸上也带着笑。

    席言率先站起身,伸出手去:“那就这样,以后麻烦老师了。”

    辅导员跟着站起,与他握手:“你放心。你以前也是我的学生,你的后辈,我自然会多用心。”

    席言点头,看向沙发上玩手机的沈寂。

    沈寂一进来就是这副状态,席言谈了多久,他玩手机玩了多久。

    “沈寂,过来。”席言喊他。

    沈寂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关了手机,慢吞吞踱步到席言面前:“干嘛?”

    他像是没注意到旁边的辅导员,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沈寂,你的教养呢?”席言的声音不带火气,听不出生气的意味。

    沈寂脸上露出一丝烦躁,但还是看向辅导员道:“老师,再见。”

    “再见。”辅导员依旧笑眯眯的,看了沈寂两眼,又看向席言:“沈寂同学挺聪明的,就是定不下心。你放心,我会上心的。”

    席言带着沈寂下楼。

    办公室在三楼,用不着等电梯。

    席言要回公司,沈寂要回宿舍,两人便在楼梯口分开。

    “席先生。”他的秘书拿着文件袋走来。

    席言看了眼表:“回公司。”

    下到一楼,在大楼入口处,席言瞥见一个不算熟悉的身影。

    他似乎在等人,独自在门口徘徊,眼神时不时看看门内外,或者抬手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

    感觉到额头出了点汗,季清再次抬手,准备将汗湿的发丝撩到额上。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席言,半秒后,看到了席言身旁的方秘书。

    虽然已经准备了很久,碰面却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季清脸上接连露出尴尬、疑惑、惊喜之色,仿佛才发现席言来了学校似的,笑着走向他。

    “席先生。”季清的视线凝在席言身上,跟粘上了胶水似的。

    “季清同学,你好。”席言点头,用他惯有的、面对外人的客套语气说道:“前几天沈寂住院,麻烦你天天去看他,还没谢你。”

    季清笑着摇头:“席先生太客气了,是我该做的。”

    似乎怕他误会似的,季清补充道:“毕竟是同学。”

    看席言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季清松了口气。

    “对了,”他忽然开口问道,“席先生来这里,是沈寂同学出什么事了吗?”

    他眼神担忧,仿佛真的很关心沈寂这个同学。

    既然季清想知道沈寂的事情,席言自然不打算瞒他。

    “是有一点小事。”

    席言上下打量季清一眼,微勾起唇角问道:“季清同学,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吗?”

    季清被他唇角的弧度勾住,半晌才回过神:“啊?嗯,席先生请说。”

    席言说了沈寂的学习问题,还没说什么,季清便主动提出可以给沈寂补课。

    未免有些太主动了,席言如此想到。

    但看季清脸上,没有半分的不情愿,反而有些欲欲跃试。

    “不过席先生,如果之后沈寂同学不配合的话,我该如何联系你呢?”

    经过半天的铺垫,季清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觉得有些不安,心里不断思忖自己是不是铺垫不够,将真实目的表露得太快。

    又在心里复盘刚刚说过的话,是否有哪个句词不合适。

    季清手指捏紧发白,眼神中也带了点紧张。

    看出他的紧张情绪,席言侧身看向秘书:“方秘书。”

    男人应声点头,走上前来,拿笔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以后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席言说道。

    是私人电话,不是公司座机——季清珍而重之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得出这个结论。

    虽然不一定是席言的号码,但总归是离他更近了一步不是吗?

    季清心满意足,见好就收,与席言告别。

    等到席言走后,他还站在原地,脸上带着笑。

    忽然间想到什么,他拿出手机,登录了学校论坛。

    找到那个帖子后,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看了一下发帖要求,他在输入框里打字。

    【你们好,我是沈寂同学的另一位家长。】

    【拜托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对我们很不尊重。】

    然后他就被骂了。

    骂他的帖子盖起了另一栋高楼。

    席言离开学校不过四年,这里的布局大多没有变化。

    好像除了学生,一切都没变过。

    显然这样认为的人不止他一个。

    白宣依旧不肯放弃,一夜过去,再次打起精神来。

    从一个小时前,连续不断地给他发消息。

    【席言,我又回了京大,这里什么都没变。】

    【美食街还在原来的位置,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小店也在。】

    【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们为了抢到位置,每次刚下课就急匆匆赶过来。】

    【你总是把第一碗给我,宁愿自己多等会儿。】

    【那时我们多相爱啊……】

    【看,我们牵手的照片。】

    【这是下雨的时候,我们给小猫撑伞。】

    他不停的发,把与席言的过往全翻了出来。

    似乎觉得只要席言回忆起这些,便能原谅他一般。

    第082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9

    季清抿着唇, 与骂他的网友们激情对线。

    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按动按键的手指越来越快,几乎与手机屏幕摩擦起火。

    【回复十二楼:什么是意/淫怪?我听不懂。】

    【回复二十七楼:我只是实话实说, 对陌生人言语不必如此恶毒。】

    【回复五十八楼:我的脑子有没有问题我很清楚,不劳驾关心。】

    【回复一百零一楼:……】

    季清充分发挥自己在辩论上的才华,一个人舌战群儒丝毫不落下风, 顺便抽空退出该话题楼,把最新上传的席言照片保存到手机里。

    再回到骂他的话题楼里, 底下又刷出几条新消息。

    【妈的,这个昵称叫“清寂”的论坛用户是不是有病, 还真把自己当成人老婆了?没看见过这么恶心的,举报了。】

    【@论坛管理员:管理员,楼里出了疯子你不管吗?】

    季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打了一大串话正准备回复, 却发现帖子被删了。

    他退出页面,刷新了几次, 刚刚的帖子果然消失不见。

    再回到最开始那个话题楼, 这个话题倒是还在,不过已经被限制编辑。

    季清尝试了几次,都没法再发言。

    他蹙起眉心,看着屏幕略有些不甘地低声道:“我就是他老婆,早晚的。”

    说完后, 他看了看周围, 脸微微一红。

    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他为自己叹了口气。

    这下真像个疯子了。

    白宣给席言打了一个电话。

    他用的不是自己的号码, 可能是回国后办的新卡。在发觉之前的号码被席言拉入黑名单后,白宣便没再给他发消息, 直接换号打了电话。

    “席言,先不要挂!听我说。”听筒里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整夜未睡的疲倦。

    “我知道你不想听到我的声音。”白宣如此说道,带着些自嘲的意味。

    “但我们见一面吧,仅此一次,心平气和的谈谈。我会告诉你一切。”他苦笑道:“也许这一次过后,我就不再纠缠了。”

    席言直接问道:“地点在哪?”

    “……你答应了?”白宣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语气骤然高昂:“好,好!就在京大,我们以前常去的咖啡馆,我就在那等你。”

    电话挂断,席言看向方秘书:“你先上车,等我半小时。”

    用半小时,了结过去数年,不算一笔亏本生意。

    这里距离咖啡馆并不远,不过几分钟的距离。

    席言抵达时,白宣已经到了,正神色紧张地坐在椅子上,颇有些坐立不安。

    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又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手指把衣角上的每一个褶皱都抹平整。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有些慌乱的站起,走到对面的座位旁,伸手将椅子拉开。过了两秒又觉得不满意,将椅子往里推了两厘米。

    “不用麻烦了。”席言按住他的手。

    由于太过专注于手上的事情,白宣没有注意到席言进门的身影。

    直到手背传来温热触感,白宣才猝然回头。

    手上如有微弱电流通过,白宣只觉半只手臂酥麻,被席言碰过的手臂一瞬间不属于自己了。

    “你来了。”他语气惊喜。

    席言收回手,自己拉开椅子坐下,白宣自顾自跑去点餐台,半分钟后又跑了回来。

    “先坐一下,东西马上就送上来。”白宣脸上带着殷勤的笑。

    “你知道我在京大。”看着侍应生送来的蛋糕,席言陈述道。

    白宣去了不过两分钟,东西就已经端了上来,看来是提前就准备好了。

    白宣搓了搓衣角,不知该如何说。

    其实他是先在论坛上看到消息,然后才急匆匆赶来京大。

    否则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碰上席言一面。

    但现在席言既然肯来见他,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想到这个可能性,白宣眼中露出一丝光亮。

    他把蛋糕推到席言面前,讨好道:“先别说这么多,快尝尝,你以前最爱吃的蛋糕,味道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桌上还有咖啡和布丁,白宣却一点没动。

    咖啡是席言爱喝的不加糖,布丁是席言喜欢的焦糖味。白宣一直记到现在。

    当初两人在一起时,彼此都是穷学生,一点也奢侈不起来。

    但即使如此,白宣还是会每个月来这里,为席言打包回去最贵的一份蛋糕,即使这会让他多吃一个星期的泡面。

    那时他完全没有在意过这些事情,心里眼里全是爱情的甜蜜,就连手里的泡面都是甜的。

    席言看着桌上的蛋糕。

    蛋糕是从冷柜里拿出来的,还带着袅袅的冷气,席言看了半晌,才在白宣紧张的目光中,拿起旁边的小勺挖了一点。

    然后便放下勺子,用纸巾细致地擦拭嘴角。

    白宣看地一愣,动作自然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不好吃吗?”

    “味道和以前一样啊。”他喃喃道。

    “味道很好,”席言看着白宣道:“是我不爱了。”

    白宣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原因都没有,只是因为不爱了。几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切物是人非,口味会变,感情也会变。

    席言明明可以不吃那个蛋糕的,但他还是吃了,只是为了告诉白宣这一点。

    白宣颓然地放下勺子,双手撑着脑袋,低低笑出声:“席言,你还真是……”

    再抬起脸时,他的眼睛已经红了。

    从脚下的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他递给了席言。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我为什么离开。”他捏着文件袋的手指发白,“全都在这里了。”

    “我会把我的过去四年全讲给你听。”白宣艰难扯了扯嘴角:“关于我的,和死亡抗争的四年。”

    文件袋里东西不多,最上面的是一张医学诊断书。

    席言抬眼瞥了白宣一眼。

    绝症,且死亡率极高。当时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存活时间不足半年。

    大三下学期,白宣开始出现莫名的身体疼痛、昏厥,几次被班长等人送到医院,因为怕席言担心,这件事他瞒了下来。

    他的病有些罕见,医院的普通检查没有查出来。

    担心住院费太贵,白宣只在医院输了点液,便急匆匆回了学校。

    一开始他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当再一次莫名晕倒并开始呕血之后,白宣终于慌了。

    他追了席言两年多,好不容易求他答应自己,两人搬到校外同居。好日子过了还不到一年,他脑子里全是两人一起奔赴未来的模样。

    就这样,在极度的恐慌与不安之下,他攥着攒了一个月的兼职工资,瞒着席言一个人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的一刻,他感觉天都塌了。

    眼前天昏地暗,一切离他远去。心里只不断循环着一个念头——他要是死了的话,席言怎么办啊。

    此刻白宣在讲到当时的心里感受时,心中依旧后怕不已,肩膀轻微颤抖着。

    歇了片刻,他重新说起后来发生的事。

    当时听到这个噩耗时,虽然十分不舍,但白宣还是决定放弃治疗。

    他和席言都穷,为了他这个病,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他怎么舍得席言劳累担忧。

    但就是这时峰回路转,医院为他做诊断的医生告诉他,有一个免费治疗的名额,但需要出国,而且不保证成功率。

    白宣同意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因为谁也无法保证他能成功活着回来,为了不留下无法实现的期望,白宣什么都没跟席言说。

    他怕自己万一没熬过,死在了国外,未免席言伤心,干脆先斩断了两人的感情。

    借口自己不想再跟席言一起过苦日子,白宣带了几件衣服,带着席言买给他的礼物,在一个阳光大好的早上出了国。

    白宣在说,席言静静听着。

    文件袋里东西不多,席言很快看完,把文件重新装了回去。

    看见他的动作,白宣微微抬起头,等待着他的反应。

    诊断是真的,病也是真的,他走了四年也是真的。

    “谢谢你。”席言将东西还给他,神色平静道:“解了我多年的疑惑。”

    也就这样了,他就只有这一句话要说。

    白宣沉默一瞬,忽然伸出手,扣住席言即将收回的手腕。

    他表情绝望,如同面对最后一场赌局的赌徒,声音涩哑像是从喉间艰难挤出:“你就只有这句话?”

    “席言,我们过去的一切,我独自面对病魔的四年,只换来你这么一句话!”

    白宣想回来,想要重新回到席言身边,这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四年来,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无数个忍受病痛折磨的日子,是再见到席言的意念在支撑他。

    疑惑得到解答便能放下,执念却需要经年的时间来消除。白宣怎么甘心,甘心让席言就这么将他抛下。

    他几乎是嘶吼着说道:“我们曾经明明那么相爱,难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吗?”

    “可你明明还留着原来的电话号码,席言,你没你说的那么洒脱。”

    席言一默,而后说道:“你说那张卡?用了太久,习惯了。”

    “如果我的这个行为让你误会,我会换掉。”

    最开始的时候,原主留着那张卡,确实是在等着白宣给他打电话。

    即使在结婚的那天,他依旧在关注着手机,等着白宣让他不要结婚。

    但他没有等到。于是慢慢的,他不等了。

    因为这张卡已经用了太久,所以原主没有注销。

    并不是为了谁。

    席言慢慢抽回手,白宣下意识抓紧,下一刻,手指触碰到他手指上的素圈。

    “这是?”白宣眼睛睁大,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东西一样。

    这不应该,席言身上的所有东西,他都应该第一时间注意到。

    可他却偏偏忽略了这个戒指,就像是大脑在阻止他看到这东西一样。

    “你,结婚了。”白宣声音怅然,无力感充斥了全身。

    席言转动戒指,目光追忆,“大约四年前,在你走后不久。”

    白宣张开嘴,想问他结婚是不是因为跟自己赌气。

    却又悲哀于自己对席言的了解,只得讷讷闭了嘴。

    席言即使跟他赌气,也不会一赌气就是四年。

    但他现在还戴着这个戒指,这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比起席言恨他,他发觉席言已经另有所爱这件事更令他难以接受。

    他低着头,狼狈地如同雨水淋湿的弃犬,浑身落魄:“他是……什么样的人?”

    席言看了眼时间,半小时快到了。

    他站了起来,说道:“他跟你很不一样。”

    走出咖啡馆,发现隔着一条街道的树下有人正在拍照,见他出来立马背过身去。

    梳着马尾辫的女孩背对他,神色兴奋地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姐妹快看!我拍到了!】

    【对面座位也是帅哥,看到没姐妹!抓手欸!眼红欸!纠缠不休诶!这我不磕谁磕?】

    对方很快回复。

    【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你发论坛上了?我看又起讨论楼了。】

    【这样不太好吧,万一被沈寂看到,他可是京大一霸。】

    马尾辫女孩嘿嘿一笑,眼睛放光。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不如就贯彻到底。】

    【此处@沈寂。】

    第083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10

    刘洋看看手机, 再看看走在自己旁边的沈寂,眼神逐渐古怪起来。

    沈寂毫无所觉。他正手插兜,颇为无聊的四处观望。

    “嘿兄弟, 看看论坛。”刘洋提醒道。

    沈寂回头,疑惑问道:“看论坛做什么?”

    他掏出手机,点开了屏幕, 眼睛随意往屏幕上瞥去。

    刘洋下意识凑近,想看沈寂待会儿的反应。

    沈寂勾了勾唇, 在刘洋凑近时一下子按熄屏幕,挑起半边眉毛说道:“这么好奇?但我偏不看。”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 明显刚刚在逗着刘洋玩。

    “真不看?不看可后悔啊。”

    虽然有些失望,但刘洋并不是很意外,沈寂本就没有逛论坛的习惯。而且他还知道沈寂性格怪得很,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偏不做什么, 就爱跟人对着干。

    果然,听见他的话, 沈寂只无所谓地嗤了一声。

    “对了。”刘洋忽然开口, 他眼神看着前方,语气自然,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听说你家里来人了,来的是谁啊?”

    话音刚落,沈寂脚步一顿, 忽地侧过身, 近乎凌厉的视线扫过刘洋全身。

    刘洋心紧了一瞬,没有回头, 似乎没有发现沈寂的打量。

    过了一会儿,沈寂才缓缓开口, 语气淡了一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继续往前走,刘洋跟在他身后。

    “好奇嘛。认识你这么久,没听说过你家里有兄弟。”

    沈寂沉默着,他便自顾自猜测起来:“也没听你说过有表哥或叔叔,就只家里有个……”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刘洋瞪大眼睛,“不会吧?”

    他看向沈寂,急于求证:“老沈,难道他是、你爸的……”

    沈寂皱了皱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看他态度,刘洋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低声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他,我还以为……”

    他没有见过席言,甚至于他和沈寂的关系,也更多偏向于吃喝玩乐上的朋友。

    关于席言的信息,他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对方长得好看,年纪轻轻就和沈寂他爸结了婚,成了只比他小几岁的沈寂的继父。

    沈寂一向对这个继父嗤之以鼻,就连手机里对他的备注,都是带着些轻蔑意味的“狐狸精”。

    这不是什么好词。所以在刘洋心里,席言便是那空有一张好脸,攀附男人而活的柔弱美丽的菟丝子。

    直到昨天看到他的照片,刘洋发觉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

    他确实有一张好脸,足以引得任何人为他发狂。但他并不柔弱,也与菟丝子的形象相差甚远。

    比起菟丝子,刘洋更愿意认为他是那颗被攀附的树。

    他瞥了眼沈寂,不知道沈寂为什么这么讨厌他爸。

    讨厌到别人一提起,他就像竖起了全身的刺的刺猬一样扎人。

    今天下午只有三节课,大约在五点钟左右结束。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的学生便蜂拥而出,一刻也不肯多待,情形与高中食堂抢饭没什么不同。

    季清坐在座位上整理笔记,看见室友王宇路过时,季清喊住了他。

    “麻烦帮我把书带回去。”

    王宇接过书,随口问道:“你不回寝室,又去图书馆?”

    他注意到季清拿着笔记本,却没有带笔。

    “不是,我有点事。”季清没有多说,王宇也没再问。

    半小时后,季清看着本子上整齐的笔记,满意点头。

    今天在大教室上课,金融系几个班被安排在一起。季清找了许久,却没有看到沈寂的身影。

    上午才回校,下午他就逃课了。

    这可不行,自己才答应了席先生,要给沈寂补课,可不能食言。

    沈寂的宿舍跟季清不在一个地方。

    进校的时候,学校就跟他们说得清楚,新生可以自己挑选宿舍规格。从普通六人间到宽敞的双人间,价钱自然也有些区别。

    沈寂家里有钱,住的自然是双人间。房间里有空调和洗衣机,甚至还有电视和冰箱。

    季清敲响宿舍门:“你好,沈寂在吗?”

    “谁?等一下,我给你开门。”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青年。

    季清往寝室里瞥了一眼,没看见其他人,沈寂不在。

    “季清?沈寂不在,你找他吗?”看见季清的动作,沈寂的室友问道。

    季清抬起手,将笔记本示意给他看,说道:“今天下午是专业课,沈寂没来,我把笔记给他送来。”

    学霸的笔记啊,还亲自送过来。

    室友瞥他两眼,眼神怪异。

    他不是金融系的,对季清不怎么熟。但是作为沈寂的室友,两人平时还算说得上几句话,所以对于传闻中沈寂追了几个月的季清,他也有些耳闻。

    “你两个,是在交往?”他上下打量着季清问道。

    沈寂追人追到手了?不应该啊,就凭他花钱买的花店月套餐?还是他花钱雇人买的自己都不会吃的早餐?

    听见他的话,季清心一梗,脸色跟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不是。”他立马开口解释道:“是沈寂的长辈托我照顾他。”

    “哦哦。”室友表情有些尴尬:“是这样,那我误会了。你先进来吧。”

    室友让开通道,季清走进了寝室。

    问过沈寂书桌的位置后,他将笔记放到了桌面上,视线却注意到桌子上的东西。

    沈寂平时在宿舍待的时间并不长。

    白天他一般在逃课,晚上就跟几个朋友一起喝酒飙车,喝醉了就在外面住一宿,睡在寝室的时间少之又少。

    绕是如此,他的东西依旧是乱的。

    桌上的书不在自己的位置,签字笔没了笔盖到处乱扔,唯一的橡皮擦上还满是铅笔戳出来的小孔。

    这让一向习惯整洁的季清看得眉心一跳。

    他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把书给沈寂放了回去,又把散落的笔放进了抽屉。

    “这是沈寂的床吗?”他指着一旁的床问道。

    衣服乱扔,被子没叠,哪里像个二十岁的成年人。

    室友正坐在床边玩手机,抬眼看见他叠被子,惊讶之下开口道:“欸你别管他,他东西就是这样,要不了两天就乱了。”

    “这哪里能不管。”季清微蹙着眉,“让人看见了多难看。都大学生了,还一点收拾都没有。”

    室友沉默,欲言又止后,竟无话可说。

    面对季清,他竟幻视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一边唠叨着一边给他收拾房间。

    他搓了搓头发,可是面前的明明是他的同学。

    怪,太怪了。

    沈寂晚上十点才回来,自己拿钥匙开了门。

    似乎是累极了,他进了门,鞋子都没脱便躺在了床上。

    正在玩游戏的室友看他一眼,也没问他去了哪里,反正沈寂一个星期里有五天不在都是正常的。

    他取下耳机,喊了沈寂一声:“喂,今天下午季清来了。”

    沈寂把手放在额头上,遮挡着天花板上的灯光,闻言侧了侧头:“他来干什么?”

    “给你送笔记,顺便给你收拾了一下床。”

    “你说什么?”沈寂疑心自己听错了。

    室友回过头,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我说,给你收拾床。”

    沈寂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环顾身下,似乎确实跟之前有些不同。

    床单被抚平,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床上的衣服也不见了。

    想到季清来过一趟,碰过他的东西,他感觉自己全身像有蚂蚁在爬,手一撑就下了床。

    回过身,看着床目露嫌恶,抬腿一脚踢在床角。

    室友看地一愣一愣,不由问道:“怎么了?”

    沈寂抓了抓头发:“遇到个神经病。”

    想坐到椅子上,却发现桌面也被收拾干净。

    沈寂收回去拉椅子的手,问道:“这也是他干的?”

    “对,笔记本也是他的,说你没去上课,给你把笔记送来。”

    “草。”沈寂骂了一声。伸手捏起笔记本一角,手一抬便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拍拍手说道:“行了,今晚我就不该回来,我在外面睡。”

    “季清……嗯,没什么。”室友闭了嘴,如果让沈寂知道季清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堆话,估计他这脾气不算好的室友得更发狂。

    除了寝室,沈寂给刘洋发微信:“今晚不想呆在寝室,一起去喝酒。”

    刘洋很快回复:“你爸不是才来过你不怕他教训你。”

    沈寂臭着脸打字:“他管不了我。”

    刘洋回复:“行,我再叫几个人,热闹一点。”

    沈寂没有反对。他跟另外的几人不算太熟,每次有局的时候都是刘洋在联系。

    “沈少,还去之前那家?”

    沈寂没什么意见,他只是心里膈应,暂时不想回宿舍罢了。

    来的一群人里,除了沈寂、刘洋还有另外两个京大的学生,几个外校的,几个已经毕业的。

    他们进门也不拘着,叫了几个陪酒的公主少爷。

    有时候兴头起了,来不及去酒店,在卫生间或沙发上也可将就。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沈寂早就习惯,所以席言向来不喜欢他跟这群人交往。

    不过沈寂觉得,他们是他们,他是他。他没有碰过这里的人,也没有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他来这里只是喝酒,其他人只是陪他喝酒,就这么简单的关系。

    喝了几杯后,沈寂觉得有点醉了。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醉得更厉害,已经开始搂着少爷拥吻,手摸着对方劲瘦的腰,表情享受得很。

    少年被他亲的喘不过气,轻轻推了下他肩膀,喘着气软倒在他怀里。晕红着一张小脸,眼底带一层水雾,一副不堪承受的模样。却还勾起眼角,递给沈寂一个引诱的眼神。

    沈寂略微有些出神,手里的酒半天没动。

    或许是场景太过相似,见到这一幕,他想到他曾见过的、席言与沈周南的模样。

    老男人真的对他的年轻爱人满意极了,也不顾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受不受得住,明晃晃的白日宣淫。

    他还记得当他推开门时,第一眼看到时心里的震撼。

    被沈周南压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衣领有些散乱,扣子被解开了一颗,原本一丝不苟的额发也乱了。

    但他的目光依旧凛然,比沈周南更快地听到开门声,并看了过来。

    仿佛至始至终,沉迷其中的只有沈周南,而不包括他。

    沈寂的心跳得厉害,喉咙也发痒,他想走,脚却迈不开。

    像被什么东西勾住,就连思维都迟滞了。

    沈寂垂下眼去。

    面前一幕,与当时同又不同。

    席言不会露出这种眼神,这种隐晦又直白的勾引的眼神,他只会高高在上地观看别人的欲望,也许还会嘲笑别人丑态毕出吧。

    大概是想到席言的缘故,沈寂有些莫名的烦躁。

    他腾地站起身说道:“我去外面透透气。”

    “怎么了这是?他心情不好?”

    沈寂走后,房间里安静一瞬,众人面面相觑,而后有人如此问道。

    这里与他最熟的就是刘洋,于是其他人便将目光投向了他。

    “我也不太清楚。”刘洋沉默一瞬,“也许是他爸去了学校的原因吧。”

    而后刘洋便不说话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见过他爸?”问话的人推开身旁的少爷,手撑着膝盖倾身问道。

    “嗯。”刘洋应了一声,想了一下补充道:“只见过他的照片,很……年轻。”

    如果不是沈寂默认,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沈寂的继父是这个样子。

    “你想看的话,论坛上有他的照片。”

    早就听说沈寂有个年轻继父,但一直没有见过他的样子,只是一直活在众人的想象之中。

    “这个人,”当看见照片上人的时候,其中一个男人愣了一下,“好像有些眼熟。”

    刘洋不由抬头看他。

    男人比他和沈寂大上两岁,现在已经大学毕业,据说在家里的公司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男人点了点手机屏幕,看了半晌终于确认,语气有些复杂道:“我以前不是说过吗?我二哥以前也是京大的学生,我就是在他手机上看见过这个人的照片。”

    他的二哥单恋着对方,还把人照片设为了屏保。

    他也是偶然间看到二哥的手机,才知道自己家里竟然出了个情种。

    当时他问二哥,喜欢怎么不去追。

    二哥面色复杂,握着手机许久才回答道:他已经有男朋友了。

    “对了,就是这个人。”男人指了指白宣。

    “我二哥天天拿他当靶子练飞镖,飞了整整一年时间。”男人神色难言,“有段时间,我做梦都是他千疮百孔的脸。”

    “后来那人出了国,我二哥高兴的晚上多吃了三碗饭。”

    “他本来想自己上的,结果被我妈发现苗头,关在家里关了两个多月。”

    “好不容易跑出去,却发现那人已经结婚了。”

    男人摊手:“我没想到他的结婚对象就是沈寂他爸。我哥要是知道,又得支愣起来了。”

    “那这是?”有人指着咖啡馆的照片问道:“沈寂他爸背着沈寂和初恋约会?”

    “也不用背吧。沈寂他亲爸早就不在了,再找一个也很……”

    话没说完,包间大门猛地被人踢开。

    沈寂脸色难看站在门口,握着拳头,视线扫视过整个包间。

    哑声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告诉我,谁的初恋回来了。”

    第084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11

    沈寂站在窗前, 手撑着窗台,眉心生生皱出一条竖线。

    他低着头,神经质般一遍遍拨打着席言的电话。

    等待五十秒后, 他挂断再拨。

    可是无论他拨打多少次,电话始终没有人接。手机里传来的总是一句礼貌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席言平时很忙, 沈寂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

    可即使如此,打给他的十次里总有几次接不到。

    但席言打给沈寂的, 除了沈寂不想接的,次次都能拨通。

    沈寂继续打不知第多少个电话, 听筒里依旧是冰冷的“对不起”和“暂时无人接听”。

    他终于不再忍耐,空着的那只手握拳打在玻璃上,窗户被震得咯咯作响,玻璃也碎了一地。

    发泄过后, 沈寂终于冷静了些。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胸口起伏剧烈, 额前的碎发颓然的散落。

    被玻璃划伤的那只手垂着,因为痛楚本能的轻微颤抖,血顺着指尖一滴滴落到地上。

    “老沈,你做什么!”刘洋嚯地站了起来,看着满地的玻璃碎渣, 惊疑着想要走近。

    沈寂忽然伸出一只手, 阻止他的靠近,“我没事。”

    “你的手……”

    话没说完便被沈寂打断:“不重要。”

    他继续打电话, 这次打通了。

    “沈寂。”听见熟悉的声音,沈寂眉头骤然一松, 而后便是一连串的发问:“你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你跟谁在一起?”

    他语气又重又快,席言有些惊异地看了看手机,这才又接起电话。

    “你喝酒了。”虽然沈寂的声音还算清醒,但席言还是听了出来,“沈寂,才刚回校,你就……”

    “别转移话题!”席言的话被沈寂打断:“回答我!”

    席言微皱起眉:“我刚刚在洗澡。”

    “洗澡?”沈寂提高音量,冷笑道:“洗完了,接下来是要睡吗?”

    “席言,你就那么迫不及待。”

    自从从其他人那里听说席言的事,一向不看论坛的沈寂罕见地登入,也看到了那几个帖子。

    有一个是席言送他来学校时被拍下的,还有一个,是席言跟沈寂不认识的男人在咖啡馆约会,时间就在席言跟自己分开后不久。

    原来是为了这,沈寂冷笑一声。

    送自己来学校,原来不只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借机跟别的男人约会。

    席言,好父亲装了三年,你终于还是不装了。

    他近乎自虐般,搜索着论坛的帖子。

    席言原本就是京大的学生,认识他的人很多。虽然在白宣出国之后,关于他的许多消息被人为隐藏,但只要用心去找,还是能找到。

    信息社会,只要存在过,就会存在痕迹。

    学校里一部分人,甚至都还亲历过当年那件事。

    终于,沈寂看到一张数年前的照片。

    应当是手机随手拍的,画质算不上多清晰。

    画面中央,席言和那个叫白宣的男人并肩站在一起,白宣偏了头,将头微靠在席言的肩膀上,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那时的席言已经显露出如今日般的不苟言笑,表情端肃,却微微侧着头,垂着眼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白宣,目光有几分柔和。

    看上去真是般配极了。

    他第一次知道,席言也会有这么柔软的眼神,像在看着宿世的爱人。

    这种待遇,沈周南到死都没享受过。

    如果当年不是那个男人出国,沈周南这辈子都没机会吧。

    沈寂心里胃里都冒着酸水,忽然为沈周南感到不值。

    他手指使劲按着手机屏幕,指节用力到泛白,屏幕都差点被他按碎。

    听见他阴阳怪气,席言语气一沉:“沈寂,冷静一点。”

    沈寂笑了两声,笑里却听不出友好,他猛地攥紧拳,手背上的伤口刚刚贴合好便再次裂开。

    笑容很快消失,“你让我冷静?好啊!那你告诉我,下午姓白的男人跟你说了什么。”

    “他是不是说要跟你复合?”沈寂出口质问道:“席言,你要跟他死灰复燃!你别忘了,当初是他抛下你出国,现在他说回就回,把你当成什么?”

    “我告诉你席言,你要敢离开沈家,敢给沈周南戴帽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能在沈家待到现在,全靠席言手下留情。

    听见沈寂的大言不惭,席言都快被气笑了。

    他问道:“沈寂,你拿什么不放过我?”

    他的语气随即冷了下去,“就算是你父亲,都不敢这么来质问我,你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

    沈寂张了张嘴,他想说自己当然有资格。

    可他立马醒悟过来,面对一个不忠的人,只有他的丈夫和爱人才有这个资格去质问和责备。

    可沈周南死了快三年,至于他沈寂,只是沈周南留下的、与席言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子。

    他没这个资格,一点也没有。

    “妈的!”沈寂将手机扔了出去,两只手捂着脑袋,颓然地低着头。

    手机摔到墙壁上,发出啪的一声,亮起的屏幕随之暗下。

    包间里众人看他发泄完,皆不敢开口说话。

    在他们这群人里,沈家原本就是顶尖,更别说这两年还越发强盛起来。

    所以沈寂发疯,他们都不敢去阻止。

    “妈的!”沈寂再次骂到,恶狠狠抓了抓头发,放下手转身走向沙发。

    他脸色很不好看,坐下时踢了一脚桌子,“让侍应生再送酒来。”

    这次送来的是烈酒,沈寂拿着酒瓶,跟喝水一样往肚子里灌。

    酒意的熏染之下,他眼神逐渐恍惚起来。

    没有资格,他确实没有这个资格。那他为什么要去问呢?

    沈寂问自己,为什么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而后是愤怒与恐慌。

    自己在愤怒什么,在恐慌什么?

    他想不明白,只知道在那之后,他好像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手背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自始至终沈寂都没感觉到什么痛楚,可能是被忽略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彻底醉倒之前,沈寂还在抱着酒瓶问自己。

    生平第一次,他如此认真地探寻一个问题的答案。

    “老沈醉了。”有人说道。

    “他今天发大火了。之前没见过他这副样子,还真让人吓一跳。”、

    “老沈醒醒,我送你回去。”刘洋正在试着把沈寂推醒,听见两人的对话,他目光复杂一瞬:“他是太在意这件事了吧。”

    “沈寂他爸不是都死了吗?”说话的人看了眼沈寂,见他依旧睡着,才放心的继续说下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后爸这么年轻,长得又好,不可能一直守着他吧。”

    “是啊,我二哥到现在都没个对象。”

    听见众人讨论,刘洋没再搭话,一心想把沈寂叫醒。

    “回不去了。”沈寂人醉着,说的话也含糊,但这句话刘洋却听清了。

    他在说:“回不去了,他不要我了。他要跟其他男人跑了。”

    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哭腔。

    刘洋一愣,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飘过,但他没有抓住。

    想着沈寂现在醉得跟狗一样,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放着不管,只能耐心说道:“你爸不会的,他没有不要你。”

    “真的吗?”沈寂半睁开眼,眼睛迷蒙,喃喃道:“那我要席言来接我。”

    兄弟,你好像完全忘了你刚刚才跟人发过脾气。

    刘洋这样想着,还是站起身来。

    走到墙角边,弯腰捡起了被沈寂摔过的手机。

    手机质量很好,被他这么摔也没有坏,只是屏幕多了几道裂痕。

    “老刘,你真要给他爸打电话?”

    看见他的动作,有人问了一句。

    刘洋手莫名颤了一下:“嗯,我试试。”

    沈寂手机设了密码,刘洋不知道密码是多少,用沈寂的脸开了锁。

    心情有些微妙的打开通讯录,很容易的找到了那个被特意备注过的号码。

    在通讯录的第一个,单独占了一个位置。

    沈寂看上去朋友挺多,但其实他性格有点独,平时约在一起玩玩喝喝酒是有的,真正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却很少。

    通讯录上的联系人也寥寥,全都备注着全名。

    唯有席言一个特殊,备注是“狐狸精”,被设置为特别关心。

    周围还有其他人,刘洋没敢多看,默念了这个号码几遍,确定自己记在了心里后,用沈寂的手机打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却没有人说话。

    刘洋脑子像是忽然空了般,几乎有两秒钟的时间没想起要说什么。

    反应过来后,他握紧了手机,“你好,请问是沈寂家吗?”

    那边默了一瞬,才有人说道:“我是沈寂的家长。”

    对方磁性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依旧刺得他耳朵酥麻。

    “你好,我是沈寂的同学。”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

    刘洋早就知道,沈寂的家长不太喜欢沈寂跟自己这些人混在一起,觉得自己等人会带坏了沈寂。

    就跟每个担忧孩子未来的家长一样,席言对沈寂跟什么人交往也有要求,不过沈寂从来都没听过罢了。

    刘洋只说自己是沈寂的同学,丝毫不提酒的事情,只说偶然发现喝醉的沈寂,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醉了?”

    刘洋看了眼正说着醉话的沈寂,回答道:“醉的不轻。”

    席言又问了他沈寂的位置,这才结束了通话。

    刘洋赶紧看向众人:“沈寂他爸要派人过来,应该不久就到。”

    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他爸向来不喜欢我们聚在一起,我给他留的是旁边酒店的位置。”

    “这样,我先带老沈过去,等他爸把人接走我再回来。”

    说完他便扶起沈寂,往外面走去。

    酒店就在旁边几十米处,刘洋不知道来的是谁,只好扶着沈寂坐在花台上。

    沈寂喝醉了倒是不怎么闹,倒让刘洋省了分心。就是嘴里偶尔念叨什么,但是听不太清。

    他等了十几分钟,出粗车上终于下来个人,目光打量四周寻找着什么。

    让刘洋没想到的是,来的人竟然是季清。

    不知道席先生为什么会让他来,但碍于他和沈寂的关系,刘洋不太想把人交给他。

    “麻烦你,把人给我吧。”看见沈寂时,季清松了口气,伸手去拉他的胳臂。

    一扯竟然没扯动,他不由抬头看向刘洋。

    季清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他被无辜牵扯进去的那个赌局里,有一大半都是刘洋撺掇的功劳。他对刘洋的观感,也就比对之前的沈寂好一点儿。

    但现在他对沈寂爱屋及乌,刘洋就成了他厌烦之人的第一名。

    他手上用了点力,看着刘洋眼睛说道:“是席先生让我来的。”

    刘洋挑起眉,想问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叹着气松开了手。

    “那你照顾好他。”

    季清扶着沈寂的手,将人扶稳后才说道:“当然,这是我的职责。”

    刘洋提供的位置离京大不过几公里,离别墅却远的多。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季清。

    对方态度很殷勤,之前沈寂住院,也是他天天提着鸡汤去医院探望,倒显得比他这个长辈还关心许多。

    席言干脆将沈寂交给了他。

    正好他愿意,那么不用白不用,于是让张秘书给季清发了消息过去。

    处理完事情,席言准备休息。

    头顶的灯暖暖的照着,灯光并不刺眼。

    脚下是柔软的羊绒地毯,脚踩上去就陷了一半。

    灯是沈周南亲自挑的,地毯也是他亲自定做的。整个卧室的布置,全都由沈周南在婚前就监督着工人完成,没让席言操一点心。

    他似乎偏爱暖色调,卧室的墙面是温暖的米黄,窗帘也是同样温暖的色调。

    其实两人没人喜欢这种颜色。席言喜欢简约,沈周南同样如此,对他而言,有黑白灰就完全足够了。

    但沈周南有他的说法。

    他觉得家就应该这样布置,他就是要让席言一眼就不适应,而后慢慢习惯,慢慢地喜欢。

    就像沈周南这个人一样,像个钉子一样扎在他生命里,怪异而顽强地存在着。

    从置物架旁经过时,席言瞥到一样东西,于是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是一个水晶球。

    透明的球体内部有一座塑料小院,因为被摔过的缘故,院子里的房屋已经倒下,水晶球里常年飘着雪。

    看上去质量有些劣质,不像是会出现在别墅的东西。

    这东西是原主跟白宣交往不久,某次路过一家小店,就因为原主多看了这东西一眼,白宣便掏出身上仅剩的钱,给他买了这玩意。

    这是白宣送给原主的第一件礼物,不算贵重,但胜在有纪念意义。

    和沈周南结婚后,原主扔了跟白宣有关的所有东西,唯有这个水晶球,他犹豫许久,还是留了下来。

    他不想让沈周南难堪,便想将这东西藏在柜子里。

    是沈周南抱着他的腰告诉他:不用藏。

    因为席言不用在沈周南面前隐瞒任何东西。

    他甚至将这东西放在柜子上的显眼处,平静地接受席言心里还放不下另一个人的事实。

    老男人的心理素质确实比小年轻好得多,即使再吃醋再生闷气也不表现出来,不想给自己的年轻爱人造成一丁点心理负担。

    席言手里拿着水晶球。

    这东西先是放在下面,而后原主嫌它碍事,便越放越高,后来渐渐就把它忘了。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看到,席言都想不起来。

    他把水晶球扔进了垃圾桶。

    过去的东西还是不要留着了。

    哪天抽空,顺便去把那张电话卡注销了。

    季清把沈寂安置好后,给席言留给他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短信是张秘书收到的,而后转发给了席言。

    席言顺手回复,以后这种短信不用发给自己,张秘书可以自行处理。

    后来张秘书告诉他,这半个月里,他每天都会收到一条问好的短信。他从没回过,但即使如此,短信还是一天不落的发过来。

    席言没有在意这些许小事。反倒是沈寂最近有些奇怪。

    这半个月里,他没再逃课,也没再喝酒,整日除了宿舍就是教室,没课的时候就呆在寝室,整个人沉默了许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某天下午,他终于给席言打来电话。

    “席言。”沈寂叫了他的名字,却又不继续说下去。

    席言正跟秘书交代事情,见他不说话,便准备挂电话。

    沈寂却忽然开口问道:“席言,你跟白宣和好了吗?”

    席言懒得理会他:“我不负责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他直接挂了电话。

    这半个月公司又拓展了业务,手底下的人已经不太够用,前两天才招了新人进来。

    具体人员分配由人事负责,整体调动却要他来处理。

    而在人员名单上,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

    “下一位,白宣。你的岗位安排好了,请跟我来。”人事手里拿着名单,说道。

    休息室里的青年抬起头,容貌清俊,闻言站起身来。

    对着人事温和一笑,说道:“谢谢,麻烦您了。”

    第085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12

    “先生, 这是少爷这些天的资料。”

    席言从烟盒抽出一支烟,在桌面上磕了磕,打火机清脆的咔哒一声后, 烟头上火星猩红。

    薄烟袅袅中,席言接过秘书递来的几份文件。

    这个世界他又成了总裁。

    跟那些谈恋爱不影响工作的主角不同,他时常忙到脚不沾地, 分不出多余心思去给主角攻受添堵。

    反正这两人在原剧情里也得互相折磨许久,互通心意已经是后半段的事情。

    是以除了偶尔装装严父, 席言自己很少出现在沈寂面前。

    他以另一种方式关注着沈寂。

    主角毕竟是主角,他不会放任任何一个人超出掌控。

    吐出一口烟, 席言手指夹着烟卷,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

    “谈恋爱了。”看着照片上容貌艳丽的青年,席言眼睛微眯。

    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沈寂就算要谈,对象也该是季清才对, 没想到是个气质与季清截然相反的陌生青年。

    秘书递来的资料详细,青年的信息全无遗漏。

    席言看了两眼, 当看到青年身世清白、无不良嗜好后, 便失去了兴趣。

    他弹了弹烟灰,吩咐秘书继续关注,便不再在意。

    此时的京大,沈寂手里拿着一束玫瑰,百无聊赖站在宿舍楼下。

    头顶烈日酷热, 即使站在树下, 依旧能感受到那股燥热。

    他看了眼手机,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

    这是他和他的新晋男友间第一次正式约会, 不管对方是忘了时间还是准备拿乔一番,但沈寂厌烦不遵守约定的人。

    抬手将花束扔进垃圾桶, 他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分手吧。”

    简简单单三个字,语义清晰,不容拒绝。

    发完短信,沈寂连一秒钟都不想多待,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从认识到分手,也不过过了一个星期,仅仅因为对方第一次约会时迟到了五分钟。

    沈寂本应按照绅士风度,再多等待对方一段时间,但他并不想忍耐。

    因为席言总是很忙,时间安排得也紧。每次跟沈寂见面的时候,总是连分秒都算计进去。

    说是二十分钟,就绝不会多给他一秒。

    久而久之,沈寂就习惯了看时间。

    他忽然顿住,拍了拍额头,暗恼自己为什么又想到了席言。

    这些天他难得没有出校,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那天晚上的质问到底为何。

    他本可以不想,但是一静下来,那问题便浮现在眼前。似乎如果他不立马想通,就会吃不好也睡不好一样。

    季清不知从哪里听说他的事情,隐晦地暗示他说这很正常。

    席言年轻多金,长得又好,不知道多少人想要飞蛾扑火。再加上他跟沈周南结婚不过半年,又哪里来多深的感情,再找一个也是迟早的事。

    沈寂不过一时不适应,迟早会想明白的。

    季清还说,席言平时忙于工作,难免忽视了身体,他应该找一个懂得照顾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季清正在看一本研究药膳的书,把封面递到了沈寂面前,似乎生怕他看不见。

    沈寂确实没有注意。

    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他心头腾地升起一团火,烧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是为了季清的狂妄还是为他话中描述的情形。

    但那一瞬间,他所抗拒的、担忧的清晰无比,对于那个问题他也隐约有了答案。

    他在害怕,害怕席言会离开,会抛下自己。

    但是害怕的原因,他还无法确定。

    到底是惯性的依赖,还是因为其他……他需要看得更清。

    沈寂缓缓转头,定定看着面前的季清,突兀地开口道:“季清,做我男朋友吧,我挺喜欢你的。”

    喜欢是喜欢,却不是那种喜欢。

    他看中季清没有背景,可以被他轻易拿捏,再加上季清为人清高,即使分手也不会纠缠。

    季清拒绝了,像是听到这个世界最恐怖的事情,脸上表情难言。

    他说:“沈寂,我对你不是那种感情。”

    好吧。沈寂不做纠缠,扭头出门逮人就问,一副寡疯了的模样。

    他现在的男朋友……应当说是前男友了,就是这时候被他遇到的。

    他觉得自己这行为挺蠢的,不仅浪费时间,还折磨自己。

    在对方抱住他手臂时,他只感觉到难受,好像粘上了什么脏东西。

    所以即使没有今天这一茬,他也是跟对方拜拜的。

    分手短信发出后,沈寂接连收到几条消息。

    来自他的前男友。

    对方显然也是懵了,从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认错,再到最后的气急败坏,沈寂一条消息也没回,直接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早知道对方分手如此不体面,当初就应该换个人。

    ……………………

    “白宣,你这方案做得不错啊,不愧是京大的高材生。”主管翻着手里的文件,惊叹道。

    虽然看上去还有些稚嫩,有些方面还没有考虑到,但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

    白宣不骄不躁:“是您指教得好,我还差的远呢。”

    主管笑着拍他肩膀:“你也不用这么谦虚,我夸你肯定是因为你值得。”

    “对了,我这儿有件事要麻烦你一趟。”主管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什么。

    “您请说。”

    主管呵呵笑着,说道:“我这儿有份文件,麻烦你帮我送到楼上一趟。”

    不是什么麻烦事儿,白宣应了下来。

    “席总,今天你大发神威了!你没看对面,都被你压得不敢说话。”

    席言被几人簇拥着登上电梯,谈成了一笔大生意,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有席总在,他们早预料到赢不了吧。”其中一人赞叹道:“毕竟是席总啊。”

    语气诚恳,似乎事实本就这样。

    “是啊,连讲解的人都是个新人,说话磕磕巴巴,不是很专业。”

    “好笑的是,他居然还敢问席总要电话。”

    众人皆笑出声来,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他们都习以为常。

    席言没有说话,听着耳边众人的闲聊,看着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

    “等等。”也就是这时,有人自外面按了开门键。

    电梯门开了,白宣站在电梯外,脸上带着歉意道:“抱歉,我有点急事。”

    他想进来,视线却与一人相撞,整个人愣在原地。

    席言与白宣办公室隔着十几层楼,席言没有下去过,白宣也没有上来,两人虽在同一栋楼办公,却从没有碰过面。

    白宣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席言。

    但他反应极快,怔愣只是一瞬间,脸上很快带上疏离客气的笑:“席总,李总,王总……你们好。”

    席言打量他几眼,白宣表情如常,只是略微带上点疑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穿着,问道:“席总,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席言往后退了半步:“进来吧。”

    见他后退,其余人跟着后退,很快给白宣露出空间。

    白宣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电梯,依旧客气地道谢。

    而后便背对众人,目光看着不停跳跃的数字,没有再说话。

    等到了目标楼层,白宣拿着文件下了电梯。

    “我记得这小伙子。”白宣走后,席言身旁有人出声:“好像姓白,新来的,挺优秀一年轻人。我看过他写的方案,确实写得好。”

    “张总能看得上眼,说明这小伙子确实不错,可以培养一下。”一位女士说完,问席言道:“席总,你觉得呢?”

    “确实不错。”席言没多说,却让众人看到他的态度。

    白宣在京大就是出了名的优秀。

    当年他跟席言在一起时,许多人说过两人般配,却不知这般配是白宣费了多大劲换来的。

    席言太过耀眼,如同烈日高悬,能配得上烈日的,即使不是皎月,也该是明亮的灿星。

    白宣一旦失了一点光芒,便会有无数人试图取而代之。

    但他在席言男友这个位置上待得好好的,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席言不想因公废私。白宣很自觉地不打扰他,就连看到他时也只是客气地打招呼,两人不过点头之交。

    看上去,他似乎真的是放下了。

    “你真放下了?”班长拿起一串烤串,如此问道。

    这里是午夜大排档,环境不算好,桌子就安排在街边,头顶只盖了一层篷布。

    白宣将刚烤好的串放到班长盘子里,闻言苦笑道:“你已经问很多次了,我说过不会再继续纠缠他。”

    他本就是温和的性子,出国几年也没多大改变,此时被几度追问也不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无奈。

    他得绝症的事告诉了班长,班长答应他不跟其他人说。

    所以到现在,他的同学们还因为当年那件事责怪他。没办法,谁让他抢走了席言又不珍惜呢。

    班长撸完几根串,擦了擦嘴。

    “不是我不信你,你说你不再纠缠,为什么又偏偏入职席言的公司呢?”

    白宣语气无奈,“班长,我也是刚回国,需要一个工作。”

    “而且沈氏前景很好,我既然能进,又有什么理由不选择它。”

    他说得很有道理,反倒让班长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

    “哦哦,那就好,我还以为……”

    他的话没说完,白宣忽然低下头去,拿出手机关了闹铃。

    放好手机后,又从包里掏出几个药瓶。

    在手心里倒了一把药,满满当当地几乎要溢出来。他仰头分几次吞下,每吞一次便要喝下一大口水辅助吞咽。

    班长看他喉结移动,便知道他吞得困难,即使如此,白宣脸色依旧平静,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终于吞完后,白宣又喝了半杯水,缓了一会儿劲,这才微笑着解释道:“九点是我每天吃药的时间。”

    “你的病还没好吗?”班长犹疑着问道。

    白宣将药瓶收好:“本来是还要吃半年药的,但我太想他了,所以提前回来了。”

    他垂下眼,语气低沉了些:“谁料到这次回来,竟不如人意。”

    情绪只低沉了一瞬间,白宣脸上重新带上笑容。

    “不过席言说得对,都是成年人,分手不必闹得那么难看。”

    他转头,望着路上车辆穿行,车头灯渐渐拉成一条明亮的线,不由勾起嘴角,笑容温暖。

    他想起还没出国的那段日子,也是这样和席言手牵手,并肩走在街道上。

    车辆川流不息,他们一直走一直走,仿佛要走到时光的尽头。

    他缓缓开口:“过去的终究过去,一切斗转星移。结婚证上的名字无法抹掉,手上的戒指即使取下,也依旧拴着他的心。既然如此,不如让一切重新开始。”

    “班长。”白宣忽然转过脸,嘴角带笑:“其实我骗了你,我依旧放不下他。”

    班长一惊,就听白宣继续说道:“所以我会离他远远的,忍耐不甘与嫉妒,故作清醒与洒脱。让席言知道,当年他没喜欢错人,那段日子也不是个错误。”

    席言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他爱过的,也一定得是个很好的人。

    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温暖而幸福,美好到白宣只要一想起,就仿佛回到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那天席言牵起他的手,白宣的手心汗津津的,心跳鼓噪个不停。

    白宣希望,那些记忆能一直在席言的生命里熠熠生辉,使他在回忆往事时,能没有后悔和遗憾。

    喜欢一个人,会想要独占,爱一个人,会走向毁灭。

    白宣比世上任何人都更爱席言。

    他爱席言,不是将他拉下神坛、推他入泥潭,而是甘愿用尸骨奠定他至高无上的王座。

    所以他愿意,做他们回忆的守墓人。

    第086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13

    这道理白宣不是忽然间想通, 是他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换来的。

    他不想见到席言因自己而烦恼的样子,所以退后不再纠缠。

    “我其实该感谢那个男人才对。”白宣垂着眼,目光柔和, “在我出国的这段时间,替我照顾席言这么多年。”

    “而且他人还算不错,没拿席言跟前男友一起办的情侣手机号说事儿, 这一点我却做不到。”他举起酒杯,邀对面的人一起共饮。

    杯子里却不是酒, 他刚吃完药,不能饮酒, 里面装的其实是凉茶。

    班长仰头喝了半杯酒,白宣也将凉茶一饮而尽,继续道:“所以我至少不能比他差吧。”

    人最怕比较,更何况他要比的是一个死人。

    “你能想明白, 当然是最好了。”班长感叹了一句,“不瞒你说, 当时听说你回国时, 我着实担心过一阵子。”

    白宣笑着摇摇头道:“以后不会了。”

    “班长,我回国其实还有一件事,找到当年资助我出国治疗的恩人。”

    “他给了我第二条命,这个恩情,我无论如何得还。”

    酒罢话毕, 两人各自归家。

    京大的讲堂里, 座位上满满当当全是人,王宇勾着腰找了许久, 才终于找到一个无人的位置。

    他一路说着“借过”和“谢谢”,艰难在最中间的座位上坐下。

    坐下没两分钟, 场中忽然一静,舞台上灯光亮起,演讲开始了。

    季清穿着白衬衫,眉目清俊,从后台走到演讲台前。抬眼看向台下的听众,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表情依旧平静。

    今天有一场高规格的演讲,许多学术前辈都会出现在现场,季清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场演讲。

    演讲开始前,季清先是向众位老师同学问好,这才介绍起自己的演讲题目。

    他选定的题目有些新,之前少有人研究过。再加上他表情淡然,语气不疾不徐,莫名让人觉得他气场不凡。

    王宇坐在椅子上,跟屁股上有钉子一样,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扭头跟身旁的人搭话。

    “兄弟,你觉得他讲的怎么样?讲的好吧。”

    被他搭话的人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附和着点头:“挺、挺好的。”

    就像是听到自己被夸一样,王宇立马笑开了花:“那当然。我跟你说,台上的人是我室友,他写演讲稿时我还帮过忙。”

    “哦哦,是吗?”礼貌性笑了一下,对方扭过头去,装作听得认真的模样,没再和王宇搭话。

    王宇咂巴了一下嘴,觉得自己还有满腹的话没说,于是又将头扭向另一边:“嘿,兄弟……”

    等到两边的人都不再理会他,王宇颇觉无趣,只能看向台上的季清。

    听着听着他便觉得,自己这个室友讲的是真好啊。

    虽然听不懂,但是讲得真好啊。

    演讲完毕,台下掌声雷动,季清礼貌鞠躬,而后下了舞台。

    王宇又是一连串的“借过”和“道歉”,连忙追了上去。

    “老季,老季,等等我!”

    季清回过头,看见他的时候明显惊讶。

    “兄弟,讲得真不错啊!”他在季清背上一拍,由于太高兴,手下没留劲儿,拍得季清身体一颤。

    季清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怎么样,一起回宿舍吗?”

    季清摇头,“我有点事,不回去了。”

    “又去做你的简历?”王宇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也是,大三就快结束了,该是找实习的时候了。”

    “怎么样,你还是要去沈氏?听说那儿不太好进,每年竞争都大。”看见季清一瞬间凝重了表情,他又劝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以你的成绩,应该还是轻轻松松。”

    按照京大以往的规定,所有学生将在大四上学期统一进行半年实习,目标公司自己寻找,自己对接,非特殊情况下,京大不提供任何帮助。

    季清当然是想去沈氏。

    虽然以他的成绩,进大多数公司都轻轻松松,但他还是有些担忧。

    沈氏与京大有合作,每年可以提供固定数量的岗位,但都需要学生自己争取。

    岗位面向全体京大学生,相当于季清要和全校的人竞争。

    也不知道他金融系的背景,在面试时可以为他加多少分。

    为此,季清这段时间一直在积极参与各种活动,就是想给自己的简历多添点东西。

    为了这件事,他已经连续几个星期没睡好。

    听见王宇的话,季清回答道:“沈氏是我的唯一目标。”

    不仅是因为沈氏本身,更因为席言就在那里。

    今天刚好是周五,接下来两天都没课。辞别了王宇,季清独自出了学校,在校门口的公交站台等车。

    他家就在A市,离学校有点远,几个小时的车程。

    季清每两周会回去一次。这个月因为学校的事情,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回过家。

    确实应该回去看看了。

    等了没几分钟,车来了。季清投币上车,自己找了个后排的位置。他要坐的时间有点久,坐在后排不用让座,可以让他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下了车后又转车,路边的楼房越来越矮,搭乘的公交车也越来越旧。

    终于到了最后一站,前面公交车就进不去了,必须要下车走。

    季清熟练的穿过逼仄的小巷,走过污水横流的街道,两旁筒子楼的外墙伸手就能碰到,墙面的白灰早已剥落,露出灰色的水泥内里。

    挂在外面的衣服因缺少阳光而阴干发臭,还在和行人争抢着本就狭窄的通道。

    季清拨开两边的衣物,熟悉的一切一幕幕在他面前展现。

    巷子尽头靠着墙吸烟的黄毛混混,以前欺负过他不少次。

    路口边蹲着的那只正在挠痒的黄狗,曾经狠狠咬过他,咬下了他后腿一大块肉。

    板凳上坐着的中年妇女,跟他的母亲总是吵架,五岁的季清去劝架的时候,被她按着肩膀狠扇了两巴掌。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了。

    季清考上京大后,很少再见过他们。

    他越走越近,正弯着腰在脚盆里淘洗红薯的妇女闻声抬头,看见他时热情的打着招呼。

    “小季回来了啊!”她直起腰,在身上擦了擦手:“最近学校挺忙吧,我都说好久没见过你了,又回来看你妈啊?”

    季清微笑着回应,跟她寒暄了几句,仿佛当年的几个巴掌从来都没落到他的脸上。

    妇女年轻时太过凶悍,老公跟着情人跑了,留下一个才几岁的儿子。她把对老公的愤恨投递到儿子身上,时常对他非打即骂,逼得他十几岁就辍学离家。

    当时季清帮了他一把,帮他买了一张火车票。

    后来不知道怎样了,听说是跟人入室抢劫的时候,被主人捅死了。

    路过那条狗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动作轻柔。

    这狗以前是家养的,是只土狗,皮毛并不顺滑,摸上去有些粗糙。

    以前的时候凶得紧,见到人就叫。季清不过从它面前走过,不小心踩了下它的脚,便被它咬下一块肉来。

    它当时的主人害怕赔钱,当即打断它的腿,将它扔出了家门。

    刚受伤时它依旧桀骜不驯,季清告诉他的同学,他家附近有一只断了腿的狗,凶得很,见人就咬,只有最厉害的人才能当它主人。

    他们来过几次,次次都打得这狗只剩半口气。

    后来这狗的脾气就好多了。

    感受到季清摸它,也只敢颤巍巍低着脑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讨好叫声。

    即使如此,季清也没给它留下半点吃的。

    黄狗的呜呜声更可怜了。

    “妈,我回来了。”季清家有一间小小的水果店,开在居民区里,来往的客人也都是周围的邻居。

    价钱自然提不起来,只能勉强维生。

    “回来了啊。又是坐公交回来的?”季母看看天色,已经半暗了下去,不由怪道:“你说你这孩子,让你打车你不听,坐公交都要坐半天。”

    出租车可以直达,公交却要绕半天路,季清为了省那几十块钱,从来都是坐公交回来的。

    “你先坐着。”季母拿了几个新鲜苹果:“累了吧,妈给你削几个苹果。”

    季清注意到,季母转身的时候,从一旁的桌上又捡了两个苹果。

    “妈。”季清站起身,“你歇着吧,我不累,我慢慢走回来的。”

    他伸手,以不容拒绝的力度去拿季母手里的东西:“你放着我来。”

    季母手缩了缩,还是没抢过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我是准备拿去扔的。”

    季清低头看手里的东西,好苹果里混着两个烂的。好的是给季清的,烂的是留给她自己的。

    季母一向节省,卖出去的都是新鲜水果,表皮损坏影响销售的就降价出售,那些烂到没人买的,她挖挖坏掉的地方,剩下好的留下来还能吃。

    季清独自去了后院,没让季母跟着。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果盘,果盘里是被切开的苹果。

    季清夹了一块,有点苦,是坏掉的地方没挖干净。

    他表情不变,嚼了几下吞咽下去,笑着说道:“很甜。”

    季母立马开心道:“喜欢吃就带点去学校,你们学校的东西我看了,贵着呢。”

    季清点头答应了。

    晚上收了店,季母问起他最近是不是很忙,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季清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说学校有事情。

    季母看出一点苗头,又问他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这次季清反应有了变化,抿着唇,慢慢点了一下头。

    “我确实很喜欢他,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他可以在论坛上跟人争论,却不敢在现实里跟席言表明半分。

    在京大,他是金融系最优秀的学生,席言曾经也是。但是回到这里,席言依旧是沈氏的总裁,而他却只有逼仄的巷道,和永远也吃不完的烂苹果。

    “你哪里比别人差了。”季母看上去有些生气,毕竟在每个母亲眼里,自家孩子始终是最棒的。

    “你要是真喜欢,就大胆去追,别让以后的自己后悔,配不配得上都是以后的事。”

    “好。”季清笑着答应。

    季母看了看儿子,忽然八卦地低声问道:“你还没说是个怎样的姑娘,好不好相处。”

    “妈。”季清抬起头,目光严肃而认真:“他是个男人。”

    面对着脸色骤然大变的季母,季清点了点头:“是的,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

    “分手吧。”

    这是沈寂这个月以来,发出的第五条分手短信。

    跟以前的所有人一样,对方同样发来了质问。

    “为什么?沈寂,当初是你主动找我的,现在你说分手就分手,把我当什么!”

    沈寂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你和别人接吻的时候,我就站在你们身后。”

    “……你生气了?”

    “沈寂,你听我解释,我们只是朋友。”

    先是朋友后宝贝,最后躺在一张床上睡。

    他懂,他都懂。

    沈寂脸色漠然,好像聊的不是分手的事,而是今天学校里的狗又生了几只小狗。

    他回复:“不,恰恰因为我没有生气。”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在看见自己男朋友和另一个男人接吻时,心里除了厌烦外没有半点别的情绪,更别说嫉妒和愤怒。这只能说明,他不喜欢对方,一点都不喜欢。

    这很正常,他又不是多情浪子,见谁就爱谁。

    一个月换了五个男朋友,他连对方的脸都来不及记清。

    但他确实曾真切感受到过愤怒,在听到席言和初恋在咖啡馆约会的时候。

    而后在席言反问他有什么资格的时候,他不仅感受到愤怒,更有无力和悲哀。

    那是他法律意义上的继父。

    第087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14

    沈寂在学校蹉跎了几个月, 再回到别墅时,身边跟着一个男孩。

    他们是太阳落山时到的,席言加了会班, 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

    天色已晚,花园里亮起灯。沈寂坐在灯下,低头笑着和身旁的男孩说话。灯光在他周身围出温暖的光晕, 也照得他神色柔和。

    旁边的男孩被他逗得开心,忍不住掩嘴笑了几声, 伸手轻轻锤了下沈寂的肩头。

    沈寂上身往后退了退,没让他碰上自己, 脸上笑意更深。

    男孩是他的新男友。他这次看上去挺认真,一个月了,还没说分手,甚至把他带回了沈家。

    不远处响起一声鸣笛, 灯光从路的尽头出现,缓缓靠近, 照亮别墅花园的大门。

    沈寂笑容一淡, 慢慢坐直了身体,视线依旧落在面前人身上,似乎仍在认真听着他说话。

    “沈寂,沈寂?”

    沈寂回过神,看见面前男孩面色不虞, 撇了撇嘴:“你怎么回事?刚刚跟你说那么多, 你都没什么反应。”

    沈寂挑眉,刚想说话, 便听见管家一句:“先生,你回来了。”

    他闭了口, 眼神忍不住看过去。男孩眼神闪了闪,伸手去拉他衣服,想要引起他注意,余光却捕捉到一个身影,不由扭头看去。

    随后便愣在当场,手也忘了放下。

    他咬了咬唇,看着席言的眼神隐约发亮,赶在沈寂之前站了起来。

    沈寂伸手,把他往后拉,语气平常的打着招呼:“回来了。”

    席言点头,看向他身旁的男孩。在他目光下,男孩羞怯地笑了笑。

    “男朋友?”席言边解袖扣,边问道。

    男孩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寂便抢先开口道:“普通朋友。”

    “他跟室友闹了矛盾,在这儿住一晚。”

    说完便直勾勾盯着席言,观察他脸色变化。

    听见他说的“普通朋友”四个字,男孩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委屈,却也没说什么。

    席言跟男孩打了招呼,这才看向沈寂道:“别墅客房很多,我让林叔安排。”

    “他跟我住一间。”沈寂手下用力,男孩觉得被他抓着的手腕生疼。

    席言凉凉瞥他一眼:“沈寂。”

    沈寂唇角却扬起,“不行吗?”

    席言不理会他,跟男孩说了句失陪,便要上楼去换衣服。沈寂像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般,放开手几步追了上去。

    “为什么不行?你是不是生气了,看见我带外人来?”

    “席言,为什么不回答。”

    席言停下脚步,沈寂一时不察,堪堪稳住自己,差点撞到他身上。

    他盯着面前离自己不过咫尺的熟悉眉眼,一时忘了言语。

    席言侧了下脸,“我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

    “这种事情?”沈寂回过神,重复了两遍,冷笑一声反问道:“在你心里,就没什么值得你在意吗?”

    “就连我喜欢男人,你都不管不问。”

    “你说过要管我一辈子,沈周南死了才三年,你说话就不算数了。”

    “我没说过。”席言静静看他,语气平淡。

    沈寂心头刚烧起一簇火便被浇熄,整个人愣住。

    他听到席言说:“别任性了,沈寂,没谁能管谁一辈子。”

    最后席言又说:“早点休息。”

    态度坦然,如同过去的每一个平常日子。

    席言走后,沈寂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总是这种语气!这种像对待不听话的孩子的语气。

    他不想只当席言的继子,他想要的更多。

    席言回到卧室不久,窗外起了大风,吹得窗帘四处翻飞。

    看来今夜有大雨。

    他关了窗,耳边风声一静,便听见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像拖着鞋在走,啪嗒啪嗒的,极有规律。

    佣人们不会在这个时间还在外行走,席言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沈寂带回来的小男友。

    他穿得清凉,只上身穿着一件衬衣,堪堪遮住大腿根,纤瘦修长的双腿显露在外。脚下踩着一双明显大码的拖鞋,走起路来踏踏作响。

    似乎是夜里渴了,他手里还拿着一杯水,杯子里水却没动过。

    听见开门声,男孩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极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席叔叔,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他知道席言跟沈寂的关系,喊一声叔叔不算错。

    席言还没说话,他便接着说道:“我习惯了睡觉前喝杯水,不喝就睡不着,让席叔叔看笑话了。”

    他确实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稍稍侧脸一笑,便露出只一边的酒窝。

    席言看他穿得清凉,语气温和提醒道:“夜深了,今夜风大,早点回屋。”

    男孩似乎不太想走,露在外面的圆润脚趾缩了缩,讷讷道:“喔,好,我这就回屋。”

    沈寂最后还是没跟他睡一屋。

    他的卧室在另一个方向,需要经过席言的房间。

    他走过来时,席言转身回房,却听身后低声惊呼一声,鞋子太大,他没踩稳,摔到了。

    手中的水杯随之落地,摔出一片水花。

    席言手快,在他摔到自己身上之前,率先伸手接住他。

    刚想将人放开,却见对方一副吓坏了的模样,伸手颤巍巍抱住席言的腰。

    “席叔叔,吓死我了。”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席言安抚的拍拍他,“没事了,把我放开吧。”

    他不仅不放,还将手臂抱得更紧:“不放,席叔叔,刚刚真的吓坏我了。”

    他抬起头,露出微微晕红的脸颊,眼睛迷蒙,眼皮半张半阖:“怎么办啊席叔叔,我晚上不敢一个人睡了,你陪我好不好?”

    他长的比席言矮,席言看他时,不得不低下眼去,席言提醒道:“沈寂才是你的男朋友。”

    男孩脸上浮现一丝不满,脸埋在席言心口:“你别误会,他不喜欢我的,他跟我连手都没牵过。”

    “席叔叔,我看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求你,疼疼我吧。”他祈求道:“摸摸我,我快受不住了。”

    他话说得可怜,手臂却越来越用力,双手如同钳子一样越箍越紧,吐息也渐渐深重。

    “你中药了?”怎么急成这个样子。

    埋在他肩头的男孩闷闷的笑:“席叔叔说什么呢,你不就是我的药吗?”

    “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席言想要伸手将人提溜开时,走廊尽头忽然爆出一声大喝。

    男孩身体僵了一下,放开手慢慢回过头去,便看见脸色铁青的沈寂,一副被绿了的怒极表情。

    席言整了整被弄乱的衣领,看着男孩缓缓展开双臂,脸色坚定地拦在席言面前。

    “沈寂,你别怪席叔叔,是我主动的。”

    “但我是真心喜欢他,你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沈寂冷冷看他半晌,嘲讽道:“喜欢他,你也配?”

    他语气骤然一厉:“你算个什么东西!”

    男孩面色一变:“沈寂,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寂拉住他胳膊,将人往房里推:“滚回你的房间,别出来丢人现眼。”

    男孩手指扣住门框,不想进去,沈寂脸色都没变,把着门狠狠摔下去。男孩瞳孔一缩,连忙缩回手,只留下一声愤怒的喊声:“沈寂!”

    处理完碍眼的人,沈寂这才转头看向席言。

    席言拍了拍肩膀上的灰,说道:“他不太适合你。”

    沈寂眼神微动,深深看他一眼,没留下一句话。

    夜里果然下起大雨。

    不仅下雨,还打起了雷。闪电劈碎夜的黑暗,给漆黑夜幕划下一道道银色伤痕。

    沈寂眉眼沉沉,额前的碎发被雨打湿了,眼神带着几分沉郁,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床上熟睡的男人。

    席言睡觉有锁门的习惯,他是翻了窗爬上来的。

    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雨水浸湿了他脚下的地毯。

    他就站在那儿,水滴顺着发丝一滴滴落下。

    良久,他终于动了,缓缓朝着床的方向走近。

    抬步的同时,他伸手解开自己一颗衣扣。

    随着他越走越近,衣扣也随之一颗颗被解开。

    等他膝盖足够碰到床沿时,他肩膀一动,身上湿透的衣服被他扔到地上。

    而后他将手放在了裤腰上。

    在雨里待得太久,他身上还带着潮气,皮肤也是冰凉的。俯身下去的时候,沈寂表情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但是还没有碰到那人,他的肩膀便被人伸手抵住。

    身后的夜空劈过一道闪电,沈寂惊愕的发现,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清醒。

    他不知看了多久,也许沈寂从进来时,就没有瞒住过对方。

    “沈寂,为什么来这里。”

    “我。”沈寂嘴唇动了动,眼底闪过最后的挣扎,缓慢而坚定的开口:“我想确认一件事情。”

    话未说完,他率先俯下身去,两只手按住席言肩膀。

    还来不及细细感觉,他便被人一脚踢了出去。

    席言擦了擦嘴角,翻身从床上坐起,赤着脚踩在地毯上。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的声音难得冰冷。

    沈寂跌坐在地,被人一脚踢在柔软的腹部,他肚子一阵翻江倒海。他却没有理会,指腹擦过嘴唇,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在席言越发冷漠的视线下,他终于笑够了,抖着肩膀停了下来。

    “知道啊。”他抬头看向席言,面带讥诮:“你不是常常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吗,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沈寂五官本就锋锐,不笑时,便极易显露出他这副长相的戾气来。

    他手撑着地,缓缓站起:“你想知道我在确认什么,好啊,我告诉你。”

    他扯了扯嘴角,颇有种破罐破摔的意味。

    “我想知道,我对你到底抱着什么感情。”

    “为什么我可以对一切不屑一顾,却偏偏为你一句话牵肠挂肚。”

    “为什么会那么关注你,乃至关注你身边出现的所有人。”

    “为什么沈周南死了,我只伤心了一阵,你的初恋回来了,我却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看着席言表情越来越凝重,他像是看到什么有趣东西一般,笑出声来:“你终于变了脸色,因为我。”

    “席言,我刚刚终于确定,我喜欢你,我对你有欲/望,我想跟你做你和沈周南做过的一切。”

    席言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疯子,缓缓开口:“我是你……”

    话没说完,沈寂便打断:“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他张开双臂:“真的不试试吗?我不比沈周南差。他能做的,我都能做到。”

    “我还比他年轻,比他耐用,你怎么都弄不坏。”

    他嘴角勾着,表情诱惑。

    席言从地上捡起他的衣服,扔到他身上:“给我穿上!然后跟我来。”

    沈寂看了眼滴水的衣服,嫌弃的啧了声,扔到了一旁。

    “不穿也可以。”席言并不在意,“跟我过来。”

    他揪着浑身近乎赤/裸、只下半身穿着条短裤的沈寂出了房间,来到走廊上。

    脚步声不重,走廊上的灯却渐次亮起。

    最后,席言带着他来到沈周南遗像前。

    绕到沈寂身后,一脚踢在他膝窝,沈寂闷哼一声,腿一弯跪倒在地。

    即使如此狼狈,他依旧抬起脸,笑得肆意。

    “怎么,在他面前更有感觉?”

    他看席言面无表情,如同被寒冰冻住,心头有了不妙预感。

    果然,席言从抽屉里拿出短鞭,那些被管教的画面浮现在眼前,沈寂觉得自己全身都痛了起来,肌肉下意识绷紧,这是大脑潜意识的反应。

    即使如此,他依旧强撑着笑容,故意做给谁看一样。

    “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席言抬起手。

    沈寂“哈”了一声,嚣张道:“那来吧,看我认不认错。”

    沈寂脾气倔得很,这是席言早就知道的。

    窗外雨声混合雷声,屋里鞭声夹杂闷哼,沈寂将嘴唇都咬破了,背上的伤口一道道,左右交错上下交叠。

    他弓着腰,背上的脊骨凸出,伶仃到不堪承受。

    绕是如此,他却躲也不躲,抬起一只手护着仰起的脸,眼睛还在深深看着席言,如同蜘蛛结网般,死死缠住自己的猎物。

    “先生?”门外传来管家的惊疑询问。

    他在门外站着,却不敢进来。

    以前先生也管教少爷,不过那都是在少爷不听话的时候,而且就算打了,后头也免不了关心。

    可是像今日如此生气的,他却是从没见过。

    以先生淡漠的性子,就算少爷捅破了天,后果也不过如此。

    席言顿了顿,“林叔,你先去睡。”

    他看了眼沈寂,脱下身上的薄外套,罩在了沈寂头上。

    “你给我好好跪着。当着你爸的面,好好反思。”

    他扔了鞭子,径自出了门。管家目送他离开,临走前,担忧地看了屋内的沈寂一眼。

    沈寂背上又红又紫,肿起来一大片,他混不在意,伸手扯下脑袋上的外套,放在鼻尖轻轻嗅闻了下。

    而后披在了身上。

    他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沈周南的黑白遗像。沈周南长得好,五官都长在最合适的位置上,算不上惊艳,却耐看极了。

    他性格温和,气质文雅,或许是性格所致,三十几岁的男人并不显年纪,倒是跟沈寂风格迥异。

    “爸。”房内静了良久,才终于响起沈寂的声音:“我错了。”

    “他管教我管教的对,谁叫我又犯了错呢。”

    “他对我好,我都知道,我心里感激……”

    他絮絮叨叨了许多,说了许多席言的好,似乎自己只是个口不择心的混蛋。

    “我不该气他,我该把他当亲爹一样孝敬,就跟孝敬你一样……”

    他声音一顿,微微侧头瞥向门外的人。

    似乎是听够了自己想听的东西,林管家终于放心的离开。

    沈寂这才咧开嘴角,露出他原本的恶劣本性:“但是,我偏不想这么做。”

    “我不想当他儿子,也不想叫他爸。我想对他做跟你一样的事,甚至做得更过分。”

    “你看得见吗?”

    “沈周南,咱俩不算亲父子,喜好却一脉相承。”

    “你只有我这么个儿子,你的东西,本来就该留给我。”

    他自言自语,随着他话音刚落,屋内骤然一暗。

    别墅停电了。

    窗外的风雨却未歇,明亮的闪电透过玻璃窗户,照进屋内,照着墙上的黑白遗像,在上面投射出扭曲诡异的形状。

    如同死者在发怒。

    雨下了一夜,风呜呜的刮。

    白宣咳嗽着从梦中醒来,弓着背滚到床边,差点掉了下去。

    强烈的心悸使他额角发胀,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的跳。

    最近熬夜太晚了,总是半夜两三点睡。

    今天也是,为了谈成一个合同,他陪客户喝酒到夜里。

    药自然是停了,短暂停两三天,不会造成大的影响。

    但这笔生意要是谈成,沈氏又将多出一大笔进项。

    虽然现在沈氏的总裁是席言,但沈氏终究姓沈。

    给情敌的公司挣钱,班长听到都要骂他疯了。

    但白宣有什么办法,他只是想要站得更高,这样才能替那人分担一点。

    他能做的事不多,在他这个位置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当年他独自出国,虽是无奈之举,却始终对席言心怀愧疚。

    站在白宣位置上,他是两难之境难以抉择,哪个选择都不能算错。

    告诉席言,看他跟自己一起煎熬,亲眼看见自己瘦成一堆骨头,痛苦无比地死在他怀中。

    不告诉他,拼一个渺茫的机会,或许会令他对自己恨个几年,但长痛不如短痛,席言始终会放下。

    一切没发生之前,谁也不能说结果是对是错。

    但站在席言位置上,相爱的男友不告而别,几年后又忽然出现,扰乱他本已恢复平静的生活。

    是白宣欠他的。

    书桌上的电脑屏幕幽幽亮起。

    白宣开了桌头灯,看着电脑上对面发来的消息。

    半夜还在网络上活跃,不愧是黑客。

    白宣认识他纯属偶然,两人因为聊得来,后来成了朋友。

    在知道白宣想要找人之时,对方自告奋勇主动帮忙。

    用的当然是合法手段。

    白宣看向自己发过去的消息:“我知道的就这些,麻烦你了。”

    十八个小时后,对方有了回复:“有眉目了,但还不能确定。”

    白宣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谢谢。”

    第088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15

    不知道沈寂在遗像前跪了多久, 第二天一早席言下楼,发现他已经早早坐在座位上。

    脸色有些憔悴,除此之外, 一切如常。

    听见脚步声,他眼睛蓦地一亮,抬头看过来, 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席言看向他身侧, 没看到其他人,那个男孩不在。

    “他走了。”看出他的疑惑, 沈寂解释道:“学校有点事情,他一早走了。”

    一早就被沈寂赶走了。

    席言不置可否,下了楼梯,扣好衬衣最后一颗扣子, 径直向门外走去。

    “不吃点东西吗?”沈寂忽然开口问道。

    他的目光沉沉落在席言身上,席言开门的动作一顿, 头也没回说道:“不用了, 我到公司吃。”

    昨晚发生过那种事,再见面难免尴尬。

    沈寂自己也明白,席言暂时不想和他单独相处,连一刻也不肯在这里多待,但他怎么甘心?

    他已经挑明一切, 连伦理都顾不着了, 早已没了退路,只想得到个结果。席言却不肯回应, 只拿两人的身份说事。

    沈寂性格本就桀骜,向来不听劝告。别人叫他做什么, 他偏要跟人对着干。

    那些鞭子打在他身上,不仅没有打掉他的野心,反而如烈火浇油般,使他原本就升腾的欲/望更加蓬勃。

    他掩下眸中暗色,故作平静道:“大三结束后,我想去沈氏实习。”

    不知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说出这种话,但他毕竟姓沈,实习时想进入自家公司,实在太正常不过。

    席言没有直接拒绝,只说:“沈氏不收废物。”

    沈寂嘴唇抿紧,就听见席言又道:“沈寂,你想进沈氏,至少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他的眉梢止不住扬了下:“我会的。”

    席言没说他要怎样的诚意,让沈寂自己去想,正好分散分散他的精力,免得他来纠缠自己。

    季清走进图书馆,一眼便看见坐在显眼处的沈寂。

    “找我有什么事吗?”季清压低声音问道。

    沈寂不像是会出现在图书馆的人,他似乎是对学习天生抗拒,季清放在他桌上的笔记,全被扔进了垃圾桶。

    最后还是季清带着手套捡回来的。

    沈寂撑着下巴,掀起眼皮瞥向季清:“帮我个忙,我要借你的笔记。”

    席言要看他的诚意,沈寂便拿给他看。

    所以他虽然厌烦季清,总觉得对方看他时眼神莫名,但他能感觉到,季清对他有一种特别的容忍。

    想到这里,沈寂有些烦躁,为季清对他的态度。

    总让他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你果然很聪明,沈寂。”看着试卷上的答案,季清露出欣慰的笑:“你脑子不笨,只要你努努力,考进前几名不成问题。”

    沈寂忽然眉心一紧,扔了笔:“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很恶心。”

    季清一愣,没有生气,安抚道:“好,我不说了。”

    沈寂继续做题,他在一旁整理笔记,时不时抬头看沈寂两眼,开口问道:“沈寂,你今天还是回沈家吗?”

    自从那天沈寂主动找到自己,他就没再住过校,也没再去过酒吧,每天下了课就回沈家。

    沈寂随口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帮我跟席先生问好。”季清低头整理笔记,没有回应沈寂审视的眼神。

    “……你们很熟吗?”沈寂盯着季清的脸,想要看出些什么,忽然开口问道。

    季清张口欲言,他做了那么久的铺垫,也是该起作用的时候了。

    抬头却看见沈寂正死死盯着他,也许连沈寂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的眼神有多可怕,眼睛黑沉沉的像透不过光。

    似乎只要季清敢说出什么来,立马就会使他应激暴起。

    “……没什么。”季清把话憋了回去。

    沈寂表情恢复如常,回过头继续看面前的试题,似乎刚刚的一切只是季清的错觉。

    季清教得尽心,沈寂也聪明,通过考试不成问题。

    还差一门课的复习笔记,季清发短信说自己在兼职,暂时赶不回去。让沈寂去他的宿舍,季清已经通知过室友,只要沈寂过去就把笔记给他。

    几分钟后季清才忽然想起,笔记里有不能让沈寂看到的东西,至少现在不能让他看到。

    他心一跳,连忙放下手机,跟老板说了一句,便急匆匆往学校赶。

    这里离学校距离不算远,沈寂到宿舍还需要一些时间,希望一切来得及。

    季清一脚迈进校门的时候,沈寂正站在他的宿舍前。

    伸脚踢了踢门,“开门,我来拿东西。”

    “来了来了,别踢了!”王宇一边抱怨,一边拉开门。

    见到门外的人时,脸上露出一丝意外:“怎么是你?”

    季清只说有人来拿东西,却没说来的是谁。王宇跟沈寂不熟,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逃课打架的老三样上,总之跟季清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进来吧。”王宇让开路,指了指书桌:“东西都在那,自己拿。”

    沈寂也不客气,拿起被订好的书页翻了翻,确实是他需要的东西。

    有了这东西,季清就没用了。

    他刚想拿着东西离开,书页晃动间,一样东西掉了出来。

    沈寂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地上。那东西不大,不过一寸照片大小,正面朝地,沈寂只看到背面的一片空白。

    他本来可以不去理会,但冥冥中的感应使他捡了起来。

    看质感,确实是照片,但这照片未免太小了。

    沈寂将它转过来,终于看到照片的正面。

    是一个男人的侧脸,一个他无比熟悉的男人。

    沈寂捏紧了手指,手中照片一皱。

    他的继父,他前不久才表白过心思的人,照片出现在其他人手里。

    啪的一声,宿舍门狠狠撞上了墙。

    “草!”王宇被吓得从床上坐起,惊疑地看向门口:“兄弟你干啥呢?急哄哄的。”

    季清没回答他的话,喘着粗气站在门口,一只手扶着膝盖,另一只手撑着门,正急切地看着沈寂。

    “沈寂,你……”他想问沈寂看到什么没有,就见沈寂面无表情,把照片的正面递给季清看。

    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我……”季清眉心一跳,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他在论坛上看到席言的照片,保存下来后打印了出来。未免其他人发现,照片被他做成只有寸照的大小。

    昨晚上整理笔记时,他又将照片拿了出来,藏在手心看了许久,而后便忘了收捡。

    所以刚刚才会急匆匆赶回来,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王宇从上铺伸出个脑袋,见宿舍一片寂静,默默吃瓜。

    季清忽地看向他:“老王,麻烦你出去一下,带下门。”

    “……哦。”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既然季清说了,王宇还是下了床。

    得知导火索是沈寂手里的东西,路过沈寂身边时,王宇伸长了脖子,去看他手里的照片。

    沈寂忽然将手握紧,而后扭过头,冷冷瞪他。

    王宇耸了下肩膀,“切”了一声,走出去后合上了门。

    “沈寂。”季清终于开口:“把照片还给我。”

    他伸手去要照片,没有解释任何事情,好像照片才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沈寂眼神可怕,看他的目光像看着个死人。

    他忽然间动手,将手里的照片撕个粉碎,季清眉头紧皱,几步过去按住他的手。

    “你做什么?那是你爸的照片!”

    沈寂反手钳住他,咬牙切齿道:“你也知道他是我爸!”

    “怎么,季清,你想当我后妈?”

    季清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带着心思被戳破的猝不及防。

    沈寂一看就明白自己说对了,之前的一切疑惑有了答案。

    他就说为什么季清对他态度怪异,似乎格外容忍他。

    也是他一次次说,席言还年轻,总归是要再找一个的,让沈寂早日想通。原来都是在给他自己做筏子。

    季清嘴唇蠕动着,干巴巴道:“沈寂,你别那么激动,你听我说。”

    沈寂甩开他的手,嘴角带着极度的讥诮:“说什么?喜欢自己同学的继父,季清,你贱不贱呢!”

    他凑近季清,缓缓开口,语气轻蔑至极:“想当我后妈,你配吗?”

    他的话在季清心里撕开一条口子,让他面对鲜血淋漓的无比残酷的现实。

    高楼大厦和逼仄巷道同时浮现在他眼前。它们如此格格不入,怎么也融不到一起。

    他回道:“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

    季清性格淡漠,此时却显露出他目光的锐利,他反问道:“你只是他的继子,凭什么插手他的事情。你问我配不配,沈寂,你又配吗?”

    话音刚落,他太阳穴遭到重击,整个人向后摔倒,后背撞到门上。

    “你敢碰他!”沈寂握着拳头,几步走近他,提起他衣领,这次打在了他的下颚。

    季清闷哼一声,刚刚来不及闪躲,咬到了舌头。

    眼见沈寂还要动手,他伸出右手,包裹住沈寂挥来的拳头。另一只手抓住沈寂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衣领上移开。

    季清确实不如沈寂高大,但他长时间在外兼职,身上也有一把子力气。

    不过他的性格原因,使他不愿意出现在人前,即使是报复也只是在背后出手。

    中年妇女的儿子不是他捅死的,黄狗的腿也不是他打断的,他只是出了一点力而已。

    可是现在他却想放开手,和沈寂拳对拳的打一场。

    沈寂打架打习惯了,力气也大,往往他打季清三拳,对方才有一拳落到他身上。

    听着寝室内咣咣作响,门外的王宇急了。

    急忙敲门喊道:“老季?沈寂?你们在里面干嘛呢!”

    没人理会他,沈寂掐住季清脖颈,把他按在门上,眼神狠戾警告道:“他是我的,谁也不能碰。”、

    季清瞳孔骤然缩紧。

    沈寂眼中染上些疯狂的意味,但语气坚定,让季清意识到他没说假话,此刻的沈寂真是这样想的。

    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力道,门板震动。

    王宇带着老师来了。

    第089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16

    “说说吧, 怎么打起来了?”

    看着面前两个低着头的学生,辅导员深感头疼。

    这两人不知为何打在了一起,把宿舍弄得乱七八糟, 怎么喊都喊不听。还是辅导员带人撞门而入,才强行把人分开。

    沈寂被人抱着往后拖,本来都已经收手了, 季清却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挣扎间踢中了他的腿间。

    当时沈寂脸都青了, 差点直接跪倒在地,自然也失去了反击之力。

    季清似是毫无所觉, 脸上带着未散尽的冷凝,在王宇等人的劝解下停了手,转身出了寝室。

    沈寂伤得严重,又不好与人说, 僵着一张脸,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

    两人在医务室做了简单的处理。

    如今他们各自青紫着一张脸, 唯一的区别只是青紫程度不同, 看得出谁都没下手留情。

    听到辅导员的问题,季清仍保持着沉默,沈寂则冷哼一声,但是什么都没说。

    辅导员更头疼了,甚至有些心梗。

    他先看向沈寂:“沈寂同学, 你别忘了上次席言来的时候, 你跟我做过什么保证,这才过了多久?”

    沈寂全没听进耳朵, 面色毫无动容。

    他只好又看向季清:“沈寂就算了,你又是怎么回事?”

    季清一向是他最省心的学生, 优秀、稳重、不出格,他对季清抱着很大的期望。

    季清盯着地砖上的缝隙,嘴唇抿紧。

    “都不说是吧?”见两人始终一语不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辅导员也无奈。

    扣了扣桌面道:“行,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你们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们。”

    他转眼看向沈寂:“但是沈寂同学,我会找时间再让你家长来一趟,好好跟他再聊聊你的事情。”

    沈寂表情有些微的变化,像是一尊雕塑终于活了过来,他抬头道:“不用喊他来,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

    他才跟席言说过,要他看看自己的诚意,为此他老实了这么多天,每天不是教室就是图书馆。如果不是看到季清手里的照片,他本来应该能忍更久的。

    他不想让席言好不容易对自己好了点的印象又被打破。

    一旁沉默的季清也说:“老师,同学间互相打闹很正常,说开就好了。”

    沈寂看向他,皱了皱眉,没在这时候反驳。

    季清将地上的照片碎片捡起,努力在手中拼合完整。

    沈寂撕得很碎,是奔着让他彻底拼不好去的。

    季清看着手心的碎片一会儿,将它们用纸巾包裹好,收进了口袋。

    有点可惜,但照片他有很多,能用其中一张换来沈寂的秘密,他不算亏。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沈寂居然对席言抱着这种心思,他们明明是继父子的关系。

    像席先生那样正派的人,如果知道这件事情,会很厌恶沈寂吧。

    他掏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置顶的那个号码,沉思片刻后,终于发出一条短信。

    他没有提及沈寂的心思,只说沈寂最近变化很大,当然是正面的变化。

    有些事不需明说,只要席言对沈寂足够在意,便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之后他再找机会提几句……

    季清不觉得自己卑鄙。席先生那么好的一个人,不该被沈寂拉入背德的深渊,沈寂既然有那么恶心的心思,就该一个人下地狱。

    “抱歉啊黄总,我实在是喝不下了。”

    白宣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婉拒男人递来的酒。

    黄总将酒杯往桌上一搁,“谦虚了啊小白,我都还没趴下呢,你这年轻人肯定比我能喝。”

    “来来来,今天不喝透,不是好朋友。我这生意啊,可只跟朋友谈。”他又端起酒杯,递给白宣。

    白宣接过,无奈道:“哪比得上黄总康健,身体比我这年轻人还好。”

    他举起酒杯,“今日有幸做黄总朋友,看来这酒是不喝不行了。”

    酒杯挨到嘴边,他闻着这酒味,竟有些想要呕吐的欲/望。

    抿了抿唇,将这呕吐感压了下去,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前两天主管找到他,说是西南的分公司有新的业务,正好缺人,主管便被安排过去处理那边的事务。

    他想把白宣也带过去,担任自己的副手,相当于升职。到时候就算要回本部,这段经历也会给他加分。

    不过这事还是本人的意见更重要。年轻人都有上进心,更何况白宣这么拼,主管本以为他会一口答应下来。

    白宣犹豫了很久,还是拒绝了。

    他不想离席言太远。

    他已经做到尽力不打扰,从没主动去过席言所在的楼层,即使路上偶尔碰到,也只是礼貌的微笑问好。就连席言走后,他的眼神都不敢在席言身上多停顿一秒。

    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再退,就真的要退出席言的生命了。

    不知又喝过几轮,终于把这笔生意谈了下来。

    黄总被司机带走,白宣微笑着送他离开,等他身影消失在眼前,他忽然面色一白,扼着喉咙直冲向卫生间,抱着马桶大吐特吐。

    卫生间里响起他的呕吐声,每一声都艰难至极,似乎要接不上气来。

    等他终于吐完,整个人像是去了半条命,浑身汗津津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站在洗手台前,撑着手看镜子里自己的脸,苍白极了,眼角带着生理性的晕红,眼里也带着血丝——实在是太难看了。

    看来要休息两天了,至少要修养到脸上看不出异样。

    否则让席言看到,心里难免多想,他可不想用这种方式来使任何人愧疚。

    白宣洗了一把冷水脸,又坐了一会儿,终于缓过神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撑到回家,可是在过马路的时候,他眼前一阵眩晕,腿一软倒在了斑马线上。

    耳边响起急促的鸣笛声,白宣手指无力动了动。

    有些抱歉的想到:还好这里是斑马线,车速不算快。如果那些车来不及停下,撞到了他,反倒是他给别人添了麻烦。

    他不想给人惹麻烦,就算要死,也该找个无人的地方,免得吓住了其他人。

    他想站起来,但手臂始终是软的,再次倒下时,被人伸手接住。

    “白宣?”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惊讶。

    白宣脑子里一片嗡鸣,过了几秒后,才终于反应过来接住自己的人是谁。

    “席总。”白宣苦笑一声,才说过要避着席言几天,转眼就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样,未免太巧了些。

    他轻轻推开席言的手,“放开我吧席总,我已经没事了。”

    骗人的。他的手虽然在把席言往外推,手指却违背主人的意愿,指尖微微弯起,勾住了席言的衣服。

    反应过来后,他立马松了手,触碰过对方的手指却止不住的颤抖。

    多久了,再一次离他这么近,白宣差点忘了如何呼吸。

    “多谢了席总,还好今天遇到你,不然我就有大麻烦了。”白宣用着客气的语气,说着客套的话。

    席言点点头,“走吧,我扶你去旁边。”

    白宣没再拒绝。毕竟是在马路上,挡太久的路不好。

    而且席言的态度太过坦然,帮助他只是出于道义,就像在路上随手扶起一个摔倒的陌生人一样。

    席言的司机将车开到一旁,停在了路边,下车后几步跑过来:“席总,我来吧。”

    席言把人交给他,看他将白宣扶进一家咖啡馆。

    席言喊来侍应生,低声跟他说了些什么。

    几分钟后,侍应生给白宣端来一杯热牛奶,以及一些小蛋糕。

    白宣看着桌上东西一愣,这时听见席言说道:“这里没有解酒汤,只有热牛奶。”

    席言没有特意关注过白宣,但也偶尔听闻他的事情。

    白宣性格温和,和谁都相处的不错,唯有一件事,他工作实在太拼了,好像性子里全部的倔劲儿全用在了工作上。

    刚刚扶着白宣的时候,他闻到了白宣身上浓烈的酒味。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大量饮酒。

    作为老板,关心下属很正常的事。

    “谢谢。”白宣心化成一潭温水,虽然理智一直在提醒自己,可是情感总不受理智的控制。

    他能感觉到,席言对他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这让他隐约有了一种错觉,席言在慢慢地重新接受他。

    “要不席总,”他忽然开口:“我用微信把钱转给你。”

    席言不会在意这点钱,但这是一个重新拉近两人关系的契机。

    说出这句话后,白宣不由紧张起来。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开始寻找起与席言的聊天界面来。

    然而席言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心里凉个彻底。

    “不用了,那个号码,我已经注销了。”

    那个跟白宣一起登记的情侣号,连带着用他注册的微信号,以及微信号里留下的两人的所有回忆,全都被席言一起注销。

    就像从他的过去注销了白宣这个人。

    白宣手指一抖,眼底出现一点泪意。

    虽然已经预想过很多遍,但乍然听闻,心还是痛的。

    再抬起脸时,那短暂的情绪已经被压了下去。

    他笑道:“那麻烦了,看来之后只能更努力的工作,才能报答席总的恩情了。”

    席言不置可否,低头看了一眼表。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等会儿司机送你回去。”

    走了两步,忽然间想起什么,转身看向白宣说道:“少喝点酒,身体重要。”

    白宣的心鼓噪了两下。

    他的心再一次为席言而跳。

    第090章 主角攻的年轻继父17

    A市, 圣童福利院。

    大门今日早早打开,门上挂着欢迎莅临的红色横幅,围着院子的铁栏杆上挂着气球, 门下吊着两串鞭炮。

    一群孩童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花环,脸上愣愣地, 显然有些不明就里,只知道听从大人的指挥挪来挪去。

    院长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四处巡视着,检查是否还有哪里有疏漏。

    路过院子时, 他停下来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满意。

    “林老师,”他指了指那群孩童, 对一旁的年轻老师说道:“让孩子们站过来点呢,看上去有点歪。”

    林老师观察了一下, 指挥着这群孩子动了动:“这样呢?”

    院长依旧皱着眉, 似乎仍旧不满意。

    圣童福利院建立不过几年,创立者是一位捡垃圾为生的老人。老人一生不幸,幼年时没了父亲,少年时没了母亲,和比他大几岁的大哥相依为命。

    大哥凑钱给他娶了媳妇, 没两年生了个大胖小子。原以为幸福生活就要来了, 没想到不过三年,孩子生了重病, 花光了家里钱也没救过来。他的妻子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这一遭, 没坚持半年也跟着去了。

    还没从接连打击中缓过神来,他最后的亲人——他的大哥,在建筑工地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从十几层楼高的地方摔了下来,钢筋穿透了心肺,当时就没了呼吸。

    这下他连最后的亲人也没了。

    老人便觉得自己生来克亲,从此便颓废下来。

    大哥除了他没其他亲人,赔偿金自然也落到他手上。

    这些钱老人全存进银行,一分没动,自己离了家,找了个破旧窝棚,开始了拾捡垃圾维生的生活。

    后来有一天,他在垃圾桶里听到小孩细弱的哭声,翻开覆在上面的垃圾一看,竟然真是个活生生的小孩。

    没思考多久,他将孩子带了回去,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屋里的孩子先是一个,后来是两个,三个……

    直到他的微薄收入再也支撑不住,他也没想过放弃。问了好几家孤儿院,都不肯收留这些孩子。于是他取出了那笔赔偿款,修了几间小平房。

    这便是圣童的前身。

    后来此事被媒体公布出去,众人震撼之余也开始讨论,一个没有资质的福利院,一个拾荒维生的老人,是否有资格收留这些孩童,是否可以为他们提供更好的生存条件。

    面对众人的议论纷纷,老人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满是皱纹的脸上木讷而无助。

    沈周南便是在这时看到新闻。

    他投资了圣童,使它成为一所真正的福利院。宿舍修建起来,食堂和活动场地也有了,看着渐成规模的圣童,老人露出了多年未露的笑容。

    可惜在挂牌的那一天,老人早早赶来观礼,却在过马路时,被卷入一位醉酒司机驾驶的货车车轮下。

    人生少有始有终,多戛然而止,老人最后还是走了。

    数年来,沈氏一直坚持资助圣童,而每年沈氏来人之时,都是整个福利院最重视的时候。

    福利院里的孩子,有些是被没做好当父母准备的青年男女扔在门口的,有些是被送来的,有些是被捡来的。

    但好在,大多数都身体健全。

    校长又左左右右看了许久,沉吟道:“算了,还是按照最开始的队伍吧。”

    他也不想折腾这些孩子,不过沈氏是圣童最大的资助人,他不得不郑重些。

    林老师只好又重新整队:“孩子们,把手里的东西拿好了,别弄丢了。”

    孩童中,一个不过三四岁、面容乖巧的孩子闻言捏紧了手里的花环。

    因为长相乖巧,他跟其他几个孩子一起,被选为为来人献花环的角色。

    “来了来了!我看见沈氏的车了!”

    外面急急忙忙跑来一人,面带喜色,是去观察情况的人。

    林老师立马直起身:“来了吗?这么快。”

    他连忙看向孩子们,温声问道:“老师之前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众孩童齐齐答道:“记住了!”

    校长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看着轿车停在不远处,一行人正往这里走来,他立马堆着笑脸迎了上去。

    “欢迎欢迎,恭候大驾许久了。”

    “客气了。”

    与他握手的是个年轻人,校长没见过他,但见他被众人簇拥而来,便知道他才是这群人中的主事人。

    众人进门后,背后的鞭炮声忽然响起,噼噼啪啪的,震耳欲聋,院子里礼炮一拉,彩带乱飞。

    虽然之前已经排练过多次,但还是有几个孩子被吓到了。

    那个手拿花环的孩童也是如此。

    他原本要上前去献花环,却慢了一步,被其他人抢了先。正愣在原地的时候,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不由往旁边踉跄着走了几步。

    忽地撞到一人身上。

    他原本就比同龄人长得瘦小,即使撞到人,也不过撞到人腿上。

    他捂着额头抬头去看,面前的男人也低头看来。

    男人长得很好看,虽然跟其他人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但就是好看,就像电视里的人一样。

    那孩子眼睛一亮,举起了花环。

    校长走在男人身侧,本来正跟他介绍些什么,正将人往办公室引,却见男人忽然停了下来。

    校长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他脚边站着的孩子。

    又看那孩子手里的东西,忽然懂了。

    定是这孩子糊里糊涂的,找错人了。

    早在准备的时候,校长就拿了照片过来,跟几个献花环的孩子交代清楚,每个人对应的目标是谁。

    但是没想到,现场还是混乱了些,让这孩子找错了目标。

    未免出现纰漏,校长正准备叫人将这孩子带走,就见这孩子抬起了手,似乎是想把花环给面前的男人戴上。

    但是男人实在是太高了,他掂起了脚尖,手臂都打直了,甚至都碰不到男人的肩膀。

    小孩瘪了瘪嘴,似乎快哭了。

    他长得太矮了,怎么踮脚都不行。

    而看他不停抬手,男人好像终于明白过来:“你想把这东西给我戴上?”

    小孩使劲点了点头,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叔叔长得那么好看,比校长给他看的照片上的人好看多了,带上花环一定会更好看的。

    然而一旁的校长却有些紧张,偷瞥了男人一眼。见他穿着正装,面容凝肃,怕是不会配合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歉意道:“抱歉席总,我让老师把这孩子……”

    他的话没说完,便惊愕的顿住。

    因为男人已经单膝半蹲,矮身而下,见仍有些不方便,他微微低了头:“麻烦了。”

    就像在跟一个大人说话一样。

    没有注意到校长惊异的眼神,小孩自然是高兴极了,将花环往男人头上一戴,又怕放得不稳,用力往下压了压。

    手却没能收回来,被人握住了。男人看着小孩手上仅有的三根手指,一时沉默。

    发觉自己的缺陷被人看到,小孩把手缩了缩,很轻易把手收了回来。

    他连忙将手背到身后,红着眼圈紧张地看向男人。

    福利院的儿童大多四肢健全,聪明乖巧的不在少数,反倒是有缺陷的他像个另类。

    虽说这缺陷不算大,但终究会影响生活,而且看上去挺恶心的。

    他害怕,面前这个长得好看的叔叔会嫌弃他,或者骂他,就像其他孩子对他做的那样。

    但男人只是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谢谢,我很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眼神是温和的,似乎是笑了,又好像没笑。

    小孩不太明白,等到男人走远之后,才恍惚反应过来,好看的叔叔刚刚好像确实是笑了,至少看上去挺高兴的。

    是我逗他开心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他不由弯起眼睛,在地上兴奋的蹦了两下。

    等到走进建筑物内,席言看了眼仍在原地的小孩,吩咐道:“方秘书,安排一下。”

    校长呼吸一滞,语气难掩兴奋:“席总,难道是要……”

    “嗯。”席言应道,算是肯定他的猜想。

    虽然很高兴,但校长还是有些疑惑。手指缺失可不是个小手术,得花不少钱,仅仅因为那孩子献了一次花环,就值得席言这么做吗?

    “校长,你知道为什么圣童从不开放领养吗?”

    圣童建立数年来,被领养走的孩子不过寥寥,大多数都留了下来。

    他们跟普通孩子一样接受教育,衣食上也从没受过亏待,除了没有父母,其他的一样不缺。

    他们可以在圣童的帮助下,一直从小学读到大学毕业,至于之后的再深造,如果他们有能力,圣童依旧可以提供帮助。

    而幕后的资助人,依旧是沈氏,或者说是沈周南。

    听见席言的问题,校长摇摇头:“这我还真不太清楚,还请席总不吝赐教。”

    校长确实很疑惑,圣童是在沈周南帮助下发展起来的,如果圣童是个公司,那么沈周南就是占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大股东。

    他却不知道沈周南为什么这么做,除了获得名声外,没有多的好处。

    但这点名声给他的收益,根本比不上他的付出。

    “因为这是他给我留的东西。”席言说道。

    沈周南早知道,他跟席言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沈寂又是个不靠谱的,根本靠不住。

    沈周南资助圣童,最开始是出于同情,与席言结婚后,才有了其他想法。

    圣童不开放领养,除非领养方的条件很好,可以给养子提供良好的生活条件。

    除此之外,福利院剩余的孩子,其实都算是沈周南的养子。

    这是他留给席言的另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