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仙侠4
晏无归喜欢听这样的话。
虽然他甚至难以确定, 江眠究竟对他是否真心实意。
因为江眠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就连哭的时机也掌握得游刃有余。
哪怕到了今夜,江眠被吻得浑身发软, 眼尾通红地靠在他怀里, 那漂亮的琥珀眸子中,也没有半分诧异之色。
仿佛对他晏无归的所作所为……全都早有把握, 皆在意料之中。
而他却在短短几日之内, 被江眠影响了许多次。
暴躁烦闷,满腹疑虑,心慌意乱。
晏无归不明白, 江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如今只知道江眠喜欢可爱柔软的物件, 喜欢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 也喜欢吃饭睡觉。
但除此之外,晏无归无法看透江眠更深层次的心思。
而且这祖宗被掳来以后,还从未提及自己在凡界的家人,简直漠不关心。
江眠好像唯独在意……在意他过往的情史。
这么一想, 晏无归心里忽然通畅了不少。
于是他垂眸盯着怀里的人,低声问:“江眠,你到底为何会如此胆大包天?”
“蜉蝣撼树, 才最有意思, ”江眠弯起唇角, 不知何时便再次用上了敬称, “师尊,您说自己奈何不了我,可我难道不也是如此么?”
晏无归微微一怔。
江眠掰着手指, 细数道:“只要您想避着我, 我便永远也找不到您。哪天我不听话惹您心烦, 您也可以随手将我扔到万里之外。而今后您若是厌倦了我,就能用一根手指将我轻松碾死不是吗?”
“……是。”
如果他真的想把江眠碾死,或许用不上一根手指。
只要晏无归不主动收敛那渡劫后期的威压,这魔宫有大半的修士都会转瞬间爆体而亡。
他们二人实力悬殊至极,江眠这蜉蝣撼树一词用得合情合理。
“所以师尊,反正在旁人眼里,我就该是您闲时取乐的小玩意儿,我的存在对您毫无威胁,”江眠将碎发撩至耳后,理直气壮道,“那我就要趁着师尊还愿意宠我,生气了也舍不得杀我的时候……再多任性妄为一些,这样才有意思。”
晏无归沉默听完后,低声感叹道:“你是个修魔的好苗子。”
纯粹为了得到些许趣味而肆意行事,正正是魔修爱做的事。
江眠不置可否地歪了歪脑袋:“那师尊为何要让我修炼如此温柔的正道功法呢?”
“这件事,本座做得很对,”晏无归抬指用力点了一下他的脑门,“许多魔功威力虽强,却会潜移默化扭曲人的心性,境界越高,越是难以自觉。本座可不想看着你变为功法的奴仆与养料,届时,你恐怕比如今更为性子恶劣。”
而江眠好像完全没听进去似的,鼓起脸揉了揉额头,闷声道:“师尊,你欺负我。”
“本座何时……”
“你就是在欺负我,还要对我动手动脚。”江眠将脑袋藏进他颈窝里,软软控诉道。
微凉的柔软脸蛋在颈侧轻蹭着,亲昵无比,让晏无归浑身一僵,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能默默认了口头上吃的亏,江眠说什么就是什么。
关系亲近之人到底该如何相处,对晏无归而言本就是一个困难的话题。
他其实有些无措。
但江眠倒是比他自然得多,没过一会儿又扬起脸骄傲道:“对了师尊,我今日突破到炼气六层啦,您看!”
话音未落,他白皙指尖之上就霎时多出了几个小冰珠子,圆滚滚的毫无棱角,散发出微弱的寒意。
晏无归心中一振,感觉话题终于回到了……他可以正常应对的事情之上。
于是他松开江眠,打了个响指,故意高深莫测道:“回头。”
江眠乖乖转身,看向天际。
转瞬间,一道血红的瀑布顺着头顶月光倾泻而下,冲入后山,惊起万千飞鸟。
那高不可攀的神秘血月,好像仅是被他随手当作一个盛满血水的容器。
当瀑布散去,月亮竟也逐渐褪色,变成了洁白纯净的皎皎玉轮,高挂在夜空之上。
晏无归折腾出了如此大的动静,魔宫四下却皆是安分无比,执法队的人感受到这熟悉而强悍的灵力波动,更是半点不敢作声。
他们又不是瞎子,只需抬头悄悄看上一眼,就能明白是尊上在哄人开心呢。
“哇……太好看了,师尊真厉害!”江眠眸子亮晶晶的。
被夸了,晏无归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有些得意。
“小小戏法而已,不足挂齿。”他按捺着弯起唇角的冲动,强行漫不经心道。
然后他就被江眠捏了捏脸。
“但是师尊,你有点笨。”
“……什么意思?”
“我们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这个时候,您应该摸摸我的头,夸我做得很好才对。”江眠理直气壮地教育道。
安静片刻后,晏无归恍然大悟。
他耳尖悄悄热了起来,有些许僵硬地抬手揉了揉江眠柔顺的黑发,照本宣科般夸道:“你做得很好。”
“嗯,就是这样。”江眠没有再继续追究,满意地弯起唇角。
而晏无归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声问他:“江眠,还有什么是本座应该做的?”
他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些,如今也不得不虚心学习。
江眠眨了眨眼睛:“唔,要叫我眠眠。”
“……眠眠。”
“要时常抱我。”
晏无归立刻重新搂住了江眠的腰。
“还要亲我一下,轻轻的。”
“好。”晏无归认真应了,抬手将江眠唇角的伤口治愈,才尽量温柔地低头吻他。
而江眠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勾着他的指尖不说话了。
好像这样就已经足够。
晏无归很少能感到如此心绪宁静。
但没等他来得及享受半刻温馨,江眠又冷不丁出声道:“晏无归,你以前真的没有收过炉鼎吗?”
闻言,他毫无理由地紧张了一下,赶紧否认:“没有!”
“那你属下献上来的那些炉鼎,多是男子还是女子?”
“……多数时候,本座连他们的脸都没有看清就扔出去了!”
这话千真万确,晏无归实在不明白自己以前都在做些什么。甚至他看都不需要多看一眼,就知道那些被献来的炉鼎,绝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或许坚持这么做唯一的意义,是因为他可以等到江眠也被抢来魔界的那一天。
至少以晏无归对这天地规则的了解……他很可能与江眠有冥冥之中的因果交缠,比如前世今生,或是天定姻缘。
一切皆有缘由,他只担心江眠在如今的境界还无法理解这些,所以不信他。
可江眠好像只是随口问问,转眼心思又跑到了别的事情上。
“好吧,那师尊,我今晚住哪?”
“……什么意思?”而晏无归还沉浸在刚才的紧张之中,勉强才回过了神。
“想跟师尊一起睡觉。”江眠一脸理所当然。
晏无归顿了顿:“本座从不睡觉。”
“啊?”江眠睁大眼睛,“那您平时夜里都做些什么?”
“修炼。”晏无归也一脸理所当然。
蜕凡入道之后,修士怎么可能还需要睡眠?绝大多数修士不是在搜寻密境、杀人夺宝,就是在打坐修炼悟道……哪还有人会像江眠这样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的!
之前晏无归倒是想纠正江眠的坏习惯,但他莫名有所预感,要是他敢不让江眠睡个好觉,江眠必然直勾勾会盯着他,委委屈屈掉一地金豆子,哄都哄不好。
“怪不得您能成为魔尊,”而江眠果然大受震撼,又若有所思地问道,“要是我把这两天的所有时间都用来修炼,此刻说不定就已经筑基了?”
“依照常理,这种事绝无可能,但或许你能做到。”晏无归真的没有办法下定论,因为江眠的修炼速度本就不合常理。
“可是师尊,我不睡觉会死的,我不想彻夜修炼……”江眠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有点委屈。
果然!
晏无归不由得庆幸,他之前的猜测无比正确。
“无妨,”他心中舒畅,将江眠打横抱起来回到殿内,“那就早些睡,如今时候也不早了。”
但江眠被稳稳当当放在床榻之上后,却依然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还耍赖道:“就要师尊陪着。”
“……好。”
没办法,年轻人总是更黏人些。晏无归暗自想着,依他所言,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江眠立刻挤进了他怀中,带着细微凉意,浑身只剩下一层薄薄里衣。
想到江眠天生体寒,晏无归试探着伸手搂住他的腰,再用力往怀里带了带。
而江眠似乎很喜欢被如此对待,眉眼满是笑意,甚至主动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仅是被他柔软冰凉的唇瓣轻轻碰了碰,晏无归便不由自主地僵了片刻。
还想要。
可江眠居然瞬间睡着了。
精致无害,犹如任人宰割的漂亮小绵羊,被人牢牢箍在怀里也不知挣扎,反而睡得香甜。
晏无归深吸了一口气,竭力闭眼不再看他,免得……
这上千年的心性修行,似乎还是没有锤炼到位。
*
魔宫的风景一如往常。
明面上有人在争夺资源勾心斗角,暗地里有人在谈恋爱时束手束脚。
这是江眠在成功勾引老婆之后得出的结论。
因为晏无归根本不会谈恋爱。
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会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自从关系更进一步,晏无归是对他没那么凶了,但他只会做江眠教过他的那些事情。
比如亲亲抱抱举高高,比如摸头和毫不吝啬的夸夸,以及主动抱着江眠陪他睡觉,而且绝对不会忘记早安和晚安吻。
当然,莫名其妙害羞的时候,晏无归还是会突然凶他一下,周遭的温度也会瞬间变高许多。
但江眠心知肚明,这个人肯定还有好多想法都憋在心里没说。
就知道忍着,笨得不行。
于是江眠稍微认真修炼了一下,在飞速突破到炼气七层后,又开始缠着晏无归要和他双修。
晏无归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说可以试试。
然后将一门双修功法传给了江眠。
正儿八经的那一种。
纯粹用灵力双修。
江眠:“……”
也不是不行。
让自身灵力进入彼此体内,对修士而言算是非常亲近的修炼方式。
江眠学得很快,但他不喜欢掌心相抵的方式,就要和晏无归牵着手。晏无归便也依着他去了。
他们相对而坐,闭目凝神,在内视状态下的种种感觉都极为敏锐。
江眠难得能切身感受到,晏无归究竟有多么强大。
他亲眼看着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灵力,就如同一滴楚楚可怜的孱弱水珠,瞬间被磅礴炙热的火海所彻底吞噬。
若非晏无归对自身力量的掌控精细至极,江眠怀疑,他会被瞬间抽为人干也说不定。
难以忘怀的震撼之感过后,一股恰到好处的温热灵力反哺而来,转瞬间就让他突破至半步筑基,犹如泡温泉般舒适又惬意。
江眠浑身都变得热乎乎的,脸颊泛起微红,手脚也有些发软。
对他这样炼气期的修士而言,晏无归那反复提炼凝实过的精纯灵力,哪怕只分与他一丝一毫,也堪称醍醐灌顶,就像天材地宝。
当江眠还沉浸在这股舒适感中难以自拔时,晏无归忽然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本座要去闭关两日,可能更长,你暂时别着急晋入筑基。赤雷峰最近出了一炉极品筑基丹,尚未渡过金紫雷劫,届时服下它之后再行突破,对你益处极大。”晏无归认真道。
江眠乖乖被塞进被子里,茫然地睁大眼睛:“闭,闭关……?”
“还不是你非要与本座双修,倒是真让本座多了分毫感悟。”
晏无归跟他简略解释了一下,渡劫期并不只有初中后期,非要区分,甚至可以细化成数不胜数的小境界与瓶颈。
而晏无归要突破的小境界之难度,相当于无数个低级修士千辛万苦也无法渡过的大境界,而且稍有出错就会毁于一旦。
修行之路本就是如此,一步更比一步艰险。
“若你如今境界在元婴以上,或许能让本座闭关一月之长。”晏无归补充道。
“如果这么久都见不到你,那我以后都不要……”江眠犹豫了一下,鼓起脸,“不行,我还是想要和你双修。”
晏无归揉揉他的脑袋:“以后你修为高了,自然能够理解。几十上百年的闭关,才是家常便饭。”
“……哦,那你先亲亲我再走。”
“好。”
此时的晏无归确实说得轻松。
什么家常便饭,什么理所当然……等到江眠也开始闭关之后,他才是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门前的那一个。
当然,那都是后话。
如今只是短短两天不能见面,江眠暂且过得非常愉快。
因为魔宫弟子们消息灵通,全都知道尊上破天荒地收了一个炉鼎。看见江眠那朵胖乎乎的小云,大家会瞬间绕道溜走,没有一个不长眼的敢去招惹。
江眠每晚都躺在小云上吸收月华,乖乖听晏无归的话,将自身灵力压制到了炼气期的极限,而白天睡醒后闲着无事,他还兴致勃勃地和徐胖子学习下厨。
徐胖子最拿手的那一道四喜丸子,外酥里嫩,香而多汁,把江眠迷得神魂颠倒。
而且徐胖子不愧是个胆大的,还主动问江眠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后山打猎。
将那亲自打下来的肥美灵兽当场烤了吃,堪称人间必做之事。
江眠眸子一亮,直接答应下来。
他说做就做,和徐胖子一起进了后山。
两人一个炼气三层,一个即将筑基,也就只能打打最初级的灵兽,幸好魔宫只需交够灵石,便可进入相应等级的山域历练。
晏无归给他的这一身内门弟子服很有用,哪怕修为再低也能说明江眠身后有人,再加上他手中险些找不开的高级灵石,简直是畅通无阻。
但他们刚被传送进去,就遇到了一个金丹期的弟子。
那人似乎是名血修,在山腰上挖出一个大池子,里面装满了兽血。而他蹲在池子边缘,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炼气和金丹期的实力可是天壤之别,徐胖子想要主动避开,江眠却靠过去好奇问道:“这位师兄,你们血修不是要利用人血修炼才有效果吗?为何你取了如此多的兽血?”
闻言,那面色惨白的血修回过头,冷冷地打量了一下江眠,不屑道:“你懂什么,有事?”
江眠显得非常傻白甜:“我们二人是来后山打猎做些吃食的,到时候或许也需要放干兽血,如果师兄还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把血给你,否则不就浪费了吗?”
“做吃的?”血修微微挑眉,但想到面前这两个菜鸟说不定还需要吃辟谷丹,又稍显理解,“行,正好省得我多费工夫。”
话音刚落,血修就看见江眠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大堆高级符咒。
皆是火属性的,攻击力极为强悍。
江眠甚至没走几步路,拿着符咒乱七八糟一通乱扔……霎时间,满山头都堆着各种灵兽的尸体,有一头野猪似乎还是金丹后期。
血修看得心中震撼,更庆幸自己之前没有伤害江眠的意思,试探道:“你是赤雷峰那个老头子的什么人?”
“唔?我是尊上的炉鼎。”江眠一脸无辜。
血修:“……!”
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好像愈发白了,浑身肌肉绷得极其之紧,也不再跟江眠说话,而是闷头将灵兽之血尽数取走,再把所有江眠被打下来的灵兽,全部装进一个无主的大型储物袋里。
随即他把这个储物袋扔给江眠,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飞向天际,消失无踪。
江眠呆呆地拿着储物袋,看向徐胖子:“哎,尊上的名头,居然能唬人唬到这般地步吗?”
他只是想做个实验而已,反而让人家一个金丹期的血修,帮他白白干了苦力……
“哈哈,啊哈哈,小的不知!”
徐胖子赶紧装傻,手脚迅速地收集了一堆木柴,让江眠的注意力转移到烤肉上去。
或许是那血修传了信出去,这一整天,他们附近都没有再出现过任何一个修士。
江眠也乐得安逸,吃到肚子圆滚滚的,储物袋里还有一大堆储备粮,就算突然被扔到荒郊野外也饿不死。
但吃了那么多灵兽肉的后果就是,他离筑基期越来越近,睡觉时差点就不小心突破了……幸好在清晨被一声惊雷炸醒。
赤雷峰那炉百年一见的极品筑基丹,终于渡劫成功,甚至引来了天赐甘霖。
而晏无归也恰好入定结束。
他一眼看出江眠此时的境界,无奈地弹了一下这小祖宗的脑门。
“心急。”
“师尊,你怎么才出关就欺负人,”江眠揉着脑袋,威胁道,“下次再这样我就要哭了!”
晏无归一僵,干脆闭上嘴拎着他直接去了赤雷峰,顺便让江眠在外面露个脸。
出乎他俩意料的是,赤雷峰的魔修们可喜欢江眠了,若非晏无归也在场,他们恨不得热烈欢迎。
虽然江眠之前间接给他们造成了混乱,但由于成功找到会做饭的杂役弟子,晏无归随手赐了赤雷峰一个如意炼丹大鼎……那对丹修而言,是抢都抢不来的极品法器!
因此这帮为丹道痴狂之人,瞬间对江眠的好感度飙升到了顶点。
不仅是极品筑基丹,江眠莫名奇妙就收下了一大堆清心宁神的丹药,还有家中常备的回灵丹,轻身丸,甚至是罕见的噬魂丹……盆满钵满。
而在回程时,晏无归看着江眠一脸惊喜的样子,忍不住道:“本座也会炼丹,品质比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得多。”
江眠挑眉,故意问:“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炼?”
“……因为药性太强,以你如今的境界,吃了恐怕会爆体而亡。”
晏无归刚刚升起的气焰再次回落。
他只好僵着脸清理场地,督促江眠吃下筑基丹,正想静心为他护法……这祖宗居然眨眼间就跃过筑基的卡口,直接突破到了筑基二层。
连天雷都没有即使反应过来,安静几秒之后才茫然地探出一道紫雷,打向江眠。
江眠也忍不住直笑,享受着丹田里浑厚了数倍的灵力,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添上几层防护法术。
如果不是晏无归守在他身边,江眠甚至不需要做出防护。
毕竟在飞升之前,天雷的最大作用就是淬炼肉/体……江眠真的不怕这个。
筑基期的天雷还算温和,晏无归也放心让他独自渡过。而江眠也像他所猜测的那样,哪怕被雷劈完,依旧浑身白白嫩嫩,连头发丝儿都没乱一根。
他叹了口气,强行忽略江眠身上的异常,问道:“感觉如何?”
江眠眸子发亮:“师尊,我是不是可以借助法器飞行了!”
“嗯,你想要什么样的,本座都有,”说着,晏无归拿出一枚储物戒指,戴在江眠手上,“自己挑。”
这次晏无归可不是在夸口,这枚储物戒里装满了他以前用不上的飞行法器,甚至还有数十把锻造精良的好剑。
虽然晏无归对剑修不喜,但他也不会阻止江眠做出任何选择。
毕竟功法和灵根只是起点,修行一途,旁人无法干涉。
晏无归是可以帮江眠避免走太多弯路,能让他在化神期之前过得轻松,却没有资格替他规定今后该走的路。
接下来江眠想要如何继续,想要选择什么样的道途,都必须遵循内心,跟他晏无归没有关系。
没错,其实晏无归在努力劝自己,就算江眠真的成为剑修也可以……但当他好不容易把自己说服了,却忽然发现,江眠已经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眠眠?”
江眠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戒指,听到晏无归的声音,才抬起头轻声问:“师尊,像这般形状的储物法器,您以前有没有送给过别人?”
晏无归有些不解,回忆片刻后诚实答道:“没有。”
话音一落,江眠就飞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亲我!”
晏无归托着江眠的腿把他抱紧,茫然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还要亲!”
第82章 仙侠5
江眠这副亲昵的姿态, 让晏无归有些怔然。
而江眠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软声道:“师尊,在我的家乡, 戒指唯有订婚之人才会送与彼此……若是你曾经也给过他人,我就不跟你好了。”
这, 这般解释……
晏无归极为庆幸自己以前没收过徒弟, 清了清嗓子,气势又上来了:“这种样式的储物戒本座还有不少,都给你。”
“一个就够,”江眠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道, “师尊已经将我牢牢套住了, 我跑不掉的。”
晏无归耳尖一热:“本来你也跑不掉。”
虽然江眠说不需要那么多, 但晏无归还是把宝库里的戒指全部找了出来, 强行一股脑塞给江眠,非要让他随便挑着戴……顺便让江眠知道, 自己没有机会再把任何戒指送给别人。
毕竟戒指也可以是绝佳的法宝, 晏无归最初给江眠戴上的那枚戒指, 就是用时刻滋养经脉的乾元灵玉炼制而成, 还有自动触发的防御与攻击阵法。
按晏无归的话来说,最适合他这样容易被随手捏死的小修士。
江眠只好脸蛋红红地收下了。
这个世界的老婆好霸道哦。
为表报答, 江眠主动抱着晏无归亲了好几口,还承诺自己会努力修炼,夸下海口要参加潜龙大会。
潜龙大会, 堪称全修真界最盛大的活动之一,每三百年才开启一回。
它字如其意, 就是让魔道与正道的新生代修士们分个高下, 争夺真正的潜龙之名。
长久以来, 潜龙大会早已变为正魔之争的缩影。
当然,这也是原文中,主角受不断升级崛起的主线。
因为有资格参加潜龙大会的人,首先要在各自的宗门比拼中拔得头筹,再与其他宗门选出的修士竞争,位列修真界或者魔界的前十名,才有在潜龙大会上露脸的机会。
而主角受洛以凡,将在距今不到百年之内,从落败的小宗门开始崭露头角,走出世界,顺便疯狂收获各种灵力灌顶,天材地宝从天而降,以及上古修行者残魂传功之类的奇遇。
然后他就会在一众正派弟子中成为黑马,打肿所有人的脸,自己打不了的脸还能让老攻打脸……最终一举夺下潜龙大会的首席之位。
潜龙大会的前三名,将有资格进入玄黄宝塔中随意探索,而首席还可以停留其中,修炼悟道一年。
这玄黄宝塔是一座有灵智的上古神器,外界的一年,在玄黄宝塔里等同于五百年……所以主角受得以再次疯狂升级,收获至宝,并借此找到了打败魔尊晏无归的灵感。
于是在原书将近结尾之时,他便会以震撼人心的方式连破数境,成功将晏无归封印在忘忧深渊的最深处。
虽然根据系统计算,如今的晏无归实在太强,就算主角受开挂也打不过,但江眠可不想看到老婆吃半点亏。
只要江眠能够拿到比赛名额,这一届潜龙大会开幕以后,玄黄宝塔必然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怕晏无归不肯答应。
而晏无归还在疑惑,为何江眠的适应能力如此之强。
不仅是修行者这一身份,短短几天,江眠已经毫无障碍地代入了魔修的立场,甚至这般兴致勃勃,情愿主动和正道的修士争出高下。
或许江眠本就心性略微薄凉……但晏无归想,既然他和江眠的关系已经改变,那么关于江眠的许多事情,他当然也有权干涉。
晏无归暂且先跟江眠说好,在魔宫的亲传大比开启之前,只要江眠能够稳妥进入金丹期,那么接下来想要如何发展,都随江眠心意。
反正有他晏无归护着,江眠去哪儿都能横着走。
等到江眠满意地钻进他怀里,晏无归才试探着提起自己思考了几天的问题。
“本座要带你去一次凡界,妥善安顿好你的家人。”
他就想看看,江眠到底有没有半分思念家人的意思。
而江眠压根没在担心家人,就顾着担心晏无归了。
正因为读过原文,江眠才知道,修真界的人一直都在对晏无归密切关注。
只要晏无归半只脚踏出忘忧深渊,绝对会有无数人不要命地飞过来,围追堵截。跟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师尊,您也可以去凡界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江眠微微皱眉,“那些正道之人……”
“这天下,本座无处不可去,”晏无归打断他,不屑地笑笑,“不过是有些麻烦,但本座的分//身可没有半分魔修气息,谁也认不出来。”
闻言,江眠眸子一亮。
虽然在修真界换马甲出门很正常,但原文里,可从未有过晏无归使用马甲的详细描写。
他扯着晏无归的袖子晃了晃,软声道:“您是要用另一具身体带我去凡界吗?原来如此,师尊快让我看看。”
其实晏无归说完就后悔了,他非常不喜欢自己的马甲。
但江眠脸上的期待之色太过明显,晏无归犹豫片刻,还是垂眸唤来了那道分//身。
转瞬间,江眠眼前就出现了两个晏无归。
长相一模一样,气质却截然相反。
若是不仔细看,甚至很有可能分不清这是同一个人。
因为区别于晏无归本身的银发红眸,那道分//身穿着一袭白衣,束着黑发,眸色也如正常人那样幽黑深邃。
他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唇角泛起温和笑意,隐约缺了半分活人气息,却没有丝毫阴沉戾气。
怎么看都像更是一个英俊正直的大侠角色。
江眠怔怔地盯着他了半天,又回头看着晏无归那不太自在的表情,小声问道:“师尊,这便是您转修魔道之前的模样吗?”
“嗯,本座初次升入元婴期时,便开始着手炼制这道本命分//身,耗了不少心血。它本体是一颗万年玉菩提,随着本座的境界提升,它也会不断变强,”晏无归冷笑一声,道,“多亏本座将它藏得极好,即便是当年被围剿之时,也无一人察觉到它的存在。”
没等江眠回话,他又略有些讽刺地感叹道:“时过境迁,这修真界里也没几个人记得本座当年的模样了。那些正派修士看见了这道分//身,甚至还会主动唤本座一声道友。”
晏无归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只要一紧张,话就会变多。
他此时真的有点在意,江眠更喜欢哪一个他的模样。
而江眠听完之后,却脸蛋红红:“那若是与我欢好之时,有两个师尊一起……”
晏无归听得浑身僵硬,用力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胡思乱想!”
他万万没想到,江眠被弹哭了。
这祖宗轻轻揉着脑袋,眼尾瞬间红了一圈,可怜兮兮地盯着他,蓄满泪水的眸子里全是控诉。
晏无归猛然想起,江眠之前好像确实警告过他自己会哭,精神愈发紧张起来。
“师尊,你欺负人……我不喜欢你了……”
那乌黑浓密睫毛微微颤了颤,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般哗啦啦滚落。
“好好好,是本座错了……”晏无归手足无措,正要想办法多哄几句,却被江眠的动作打断。
“我要另外一个师尊抱我,不要你,”江眠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委委屈屈地指挥道,“快点。”
晏无归心中一堵,无可奈何地分出心神。
于是,英俊潇洒的剑修晏无归,成功将江眠打横抱了起来。
而魔尊晏无归只能坐在原处干瞪眼。
虽然这二者皆是晏无归自己在操纵……但不知为何,晏无归就是感到非常气闷。
“抱歉,”他尝试着用分//身开口,突然发现这具身体的嗓音也比本体温柔多了,“……眠眠,还疼不疼?”
江眠刚才那流不尽的眼泪瞬间消失,甜甜道:“不疼。”
晏无归:可恶!
第83章 仙侠6
不管晏无归如何不自在, 他的一言一行,永远都会被人以各种方式进行解读。
那么披上马甲藏好真实修为,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江眠也换了一身富家小少爷的装扮, 储物袋幻化成玉佩挂在腰间,被晏无归带着来到凡界。
凡界和普通古代世界的区别不大, 只是分成了众多小国家, 许多地方甚至会长年交战。
而走在车水马龙的官道上,江眠才意识到魔宫内的灵气有多么充沛。凡界的灵气极为稀薄,根本无法维持修炼,所以愿意停留在这里的修行者自然数量很少。
毕竟大修士不屑于左右凡人的生死, 而小修士在灵气缺失的情况下, 最多也就只能施展几个小法术, 装个高深国师……没有灵石支撑, 耗费掉的灵力甚至难以补回,若是肆意作乱后被执法之人发现, 说不定连跑都跑不掉。
因此, 这个世界的凡人才有机会过上相对和平的生活, 繁衍生息。
此刻最大的问题在于, 江眠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原文中根本没提到过相关细节。
他就是一个用来渲染魔尊有多么邪恶、多么荒淫无惮的小角色。
好在晏无归应该是知道的, 而且不知为何,操纵着这个马甲和江眠相处,晏无归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格外温和起来。
这让江眠有些在意。
他们像寻常的凡人那样, 慢悠悠地散着步,而晏无归很自然地充当起了小少爷的护卫角色, 微笑着感叹道:“我也有许久未曾来过凡界了, 这里还是一如往常, 平静安详。”
江眠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问道:“师尊,为何您忽然不再自称本座了?”
“言行合一,魂道合一,方为正理。我这具身体本来便是剑修入道,不该自我欺瞒,”晏无归耐心解释着,“况且如今我境界太高,又吸收了本体的精血与修为,若是废弃重修,反倒会拖累本体的实力。”
江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日后要飞升时,这具分//身又该怎么处理?”
“我会让两者合二为一。”
“……师尊,我猜您现在应该无法融合。”
“嗯。我如今不能,却不代表以后无法做到,对不对?”晏无归笑意依旧。
他眸子中没有半分阴霾,堂堂正正,温和而坦然。
江眠也逐渐了然。
怪不得晏无归一直没有飞升。
除了功法问题以外,这具极其重要的身体,似乎也在阻碍晏无归前进的步伐。
他在这个世界里近乎无敌,甚至可以操纵着两具身体与人对战,却迟迟没有办法再进一步,去到真正的上界。
但至少如今晏无归没有为此而走火入魔。
在江眠看来,晏无归会感到不自在,只是觉得曾经的自己太过弱小,却没有彻底厌弃。否则他根本不会再用这个马甲外出走动。
真正阻碍他的,或许是某些回忆与往事,却绝不是自我否定。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不曾丧失过半分傲气。
怪不得,即便有人拥有主角光环,也无法战胜这样骄傲的晏无归。
江眠弯起唇角,没有再多问,而是先拉着晏无归找上了一家路边的小食摊。
他在街头时就闻到了这家摊子传来的香气,那热气腾腾的馄饨面看起来非常美味。
令江眠意外的是,晏无归不仅没有拒绝,也自然地撩起衣袍坐了下来,跟他一起吃。
甚至出声让老板给他加点辣子,吃完一碗,又添了两碗……完美融入食客之间。
江眠支着下巴吐槽:“如果是您的本尊前来,肯定不愿意陪我吃,还要说什么修士该维持六根清净,少吃污秽之物。”
“眠眠,我只是会显得不太情愿,但若你想要我陪着,我定然不会拒绝,”晏无归笑了笑,“你的想法最重要。”
江眠听得一惊:“师尊,您今日真的好会说话啊。”
“因为这便是我真实的心情,平常说不出口也就罢了,趁着这个机会,多说一些也好。免得眠眠误会。”
“原来如此……”
江眠满意地弯起眸子。
嘿嘿,老婆好爱他。
正当江眠想要趁机多听一点甜言蜜语,隔壁摊上俩大爷的对话,却忽然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听说最近边疆战事又起了……这大临国,如今怎会如此动荡?”
“何止是边疆,咱们这儿的事情还少吗?依我看,那江家小少爷失踪的事,才是一个开始!”
“也是,县太爷都多少天没露面了,衙门关得那么严实……这就一个小县城,莫非还来了什么惹不起的人?莫不是陛下……”
“放什么屁,是那些能在天上飞的来了!我猜咱们在这侃着天,都能被那些人听得一清二楚,慎言!”
“……哎,老何,你真看过有人在天上飞啊?”
“怎么不是?千真万确!”
“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
“行了行了瞎念叨啥呢,要是有神仙在咱们这打起来,佛祖也救不了你!”
江眠听得眼睛瞪圆,不顾晏无归也在旁边,赶紧问道:“系统,这里是不是大临国河岭县?主角受的老家?!”
【是。】
系统飞速上线回了一句,又立刻再次进入了隐匿模式。
它似乎比江眠更清楚自家老大的能耐,怕得要死。
而江眠有些震撼,原主居然和主角受是老乡啊!
而且依照他传送进来的时间线推测,主角受应该也马上就要回到河岭县,遭遇灭门惨祸,成功拿到百年前藏在家里的异宝之一。
没想到居然会那么巧……那他岂不是恰好可以直接抢了主角的机缘?
晏无归自然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忍着不问。
他拿起帕子,轻轻帮江眠擦干净脸侧的汤渍,说道:“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江眠也不瞒着他,兴奋道:“师尊,今夜或许要有异宝出世。”
“是么?”晏无归一怔,展开神识,以极快的速度将河岭县扫视一圈,面色稍稍认真了起来,“的确,此处修士聚集的数量……有些不合常理。”
江眠点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被晏无归拉着手带走了。
“别着急,先回去看看你的双亲,他们这几日很担心你,”晏无归在小摊子上留下一锭银子,温声道,“将你强行掳来,是我做得不对。昨夜我已经给他们托了梦,说你是被仙人看中,收为弟子。”
“好……您昨日为何没有提前告诉我这件事?”江眠乖乖被他牵着,眨了眨眼。
“因为我不好意思,”晏无归也笑着眨了眨眼,“我总想替你弥补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
趁着晏无归如此坦诚,江眠刻意放缓步伐和他聊了一路,听够了好话,才慢悠悠地来江家。
原主果然是富商少爷,在符合朝廷规制的情况下,江家大院的装潢能称得上是无比阔绰、富丽堂皇,仆役丫鬟成群。
无需江眠开口,守在外边的护卫便一眼将他认了出来,激动无比地喊着“小少爷”,给他开门。
不仅如此,原主一家五口都在前院焦急等待着。
看见江眠踏入院内,其中一位妇人哭着冲上前把江眠抱在怀里,上下摸了半天,才捧着江眠的脸抽泣道:“我的儿啊,瘦了瘦了,这几日你是怎么过的啊!”
江眠被抱得喘不过气,好在原主还有个较为理智的哥哥,他扶着江母的肩膀将她拉开,却也满眼欣喜。
随后他对晏无归鞠了一躬,毕恭毕敬:“见过仙长,幼弟能得仙长看中,是江家之大福。只是幼弟性子颇为顽劣,劳烦仙长多多见谅。”
“无妨,”晏无归微微一笑,用温和的灵力将他隔空托起,“各位放心,江眠天生资质极佳,日后定成大器。”
亲眼见证晏无归的“仙人”身份之后,他们受到了愈发热烈的欢迎。江父也强忍激动,把那皇商卖的好茶拿出来招待,又殷勤地请求晏无归留下来吃饭。
晏无归笑容温和地答应了。他看上去没有任何距离感,就像一个邻家大哥哥,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对凡界的食物也毫不挑剔。
而江眠一边安抚着眼泪婆娑的母亲,一边悄悄看着他亲和力极强的姿态,忽然忍不住想象,若是晏无归本体来到此处又会如何?
或许他会特别不适应,光是他身上趋之不散的戾气,便能吓得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绝不可能有如今这样热闹的场面。
只不过江眠明白,那个面色阴沉、眸色如血的人,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晏无归。
即便在马甲的影响之下,晏无归变得更好说话,江眠也不会主动探听那些……他还没有准备好说出口的事情。
收获一顿美餐之后,晏无归留下了数颗延寿丹,以作报酬。
除此之外,他还代替江眠送了江母一枚玉佩。只要将它放在江家,这玉佩便能驱邪祈福,抵挡三次大乘期的全力一击,算是用来结清他们最后的养育之恩。
仙凡有别,江眠已经不能再与他们牵扯太多。
否则等到日后,因果难还。
跟江眠解释清楚之后,晏无归才温声道:“接下来,眠眠要带我去哪,我就去哪。”
从江家离开,江眠确实忽然感到通体一阵轻松,怪不得晏无归会主动带他过来安抚家人。
老婆分明对他这么有心,之前却总是憋在肚子里不说,真是的。
江眠弯起唇角:“石家村,就在县城最边上的地方。”
“好。”
晏无归没有直接带着江眠飞到石家村,而是顺手教了他轻身与缩地成寸的法术。
相比起需要耗费大量灵力的飞行术,这缩地成寸用来逃跑,堪称上上之选。从筑基开始一直往后的几个大境界,对修士而言都相当好用。
江眠依然是那个学什么都一点就通的小天才,但他跑得太快,转眼间就用光了灵力……目前还不太习惯用灵石来恢复。
于是江眠喘着气不干了,耍赖让晏无归背着自己走。
晏无归欣然答应,将江眠稳稳当当地背了起来。
江眠趴在他肩头,听着腰间佩剑晃荡的轻响,隐约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太阳般温暖干燥的味道。
真是,大有不同。
来到石家村口,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修士在暗中盘桓窥伺的气息,就连江眠也有所感觉。
当晏无归顺着江眠的指示向前走时,甚至有人刻意放出了化神期的威压,像是在警告他们不要靠近。
晏无归帮江眠挡住威压,眉头却轻轻一皱:“这样不好。”
“唔,这种时候,您是不是也可以冷哼一声,把震得人家口吐鲜血、大惊失色……”江眠想起某些玄幻小说的桥段,故意打趣道。
“那倒不必,人各有命,”闻言,晏无归神色恢复如初,笑道,“若是真有人招惹到眠眠,我自会妥善处理。”
他嗓音温和,却让江眠莫名感到了一丝白切黑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化神期的“大能”也奈何不了晏无归,其余暗中的视线都变得更加警惕,反倒让晏无归一路畅通无阻,靠近了主角受的家门口。
这就是一个破落的土屋,后院有猪圈,前院则养着几只小鸡崽子。
谁也想不到,这家人祖辈上曾经也是修仙大族,和魔尊有着血海深仇。
当然,如今只有主角受身上那位金手指老爷爷,最爱念叨血海深仇。
毕竟现在,这家族只剩下洛以凡一脉单传,落魄得只能住在小山村里,偏偏他家猪圈下面,还埋藏着引人觊觎的异宝。
按照原文所说,是天机阁算出了此地将有异宝出世。据说这是一颗蕴含着上古飞升者道韵的佛珠,不仅对修行者的悟道之路大有好处,而且吞服下去,还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威能。
这也是为什么此处快速聚集了如此多的修士。
就连正派那边所谓的监察执法者,或许也会忍不住监守自盗。
此时洛以凡应该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是金手指老爷爷率先察觉到了不对劲,洛以凡知道之后,才赶紧向宗门要来出行的令牌。
但洛以凡如今尚在金丹期,老爷爷也只是一道残缺的魂体,极为弱小。
他们在众多修士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哪怕跟人拼命也落了个身受重伤的下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伙修士们肆无忌惮地争夺异宝。
战斗的余波不仅毁了石家村,连洛以凡的爷爷奶奶,也被无缘异宝的修士们虐杀泄愤。
直到那颗佛珠自行冲进洛以凡的丹田里,帮他修复了濒死的重伤,还破开空间,将他传送至一个秘境之内。
江眠不知道主角受的性子是好是坏,但他会抢先拿到这颗佛珠,也会救下无辜的凡人。
如果洛以凡听得懂人话,那待会还能救他一命,如果不能……那他本来也打不过晏无归,不如让他继续吃瘪下去好了。
江眠就是要偏袒老婆。
而晏无归看起来对这“旧日仇敌”的土屋子没有太多抵触,江眠很好奇,晏无归到底是否知道这家人和他的关系,但他不仅面色如常,还兴致勃勃和江眠对了一遍“口供”。
不顾周遭隐藏窥伺的视线,晏无归坦然地敲了敲门。
一名老妪颤颤巍巍地将门打开:“两位孩子,有什么事吗?”
江眠依然趴在晏无归肩头,他探出脑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就像是娇气又天真的小少爷那样,看向老妪。
“阿婆你好,我们不是坏人!我和大哥出门游玩,马车坏了,路过此地又累又渴,我实在是走不动……”
晏无归笑着接过话头:“请问我们可否入内歇息片刻,讨一碗水喝?阿婆您放心,我们身上还有不少银子。”
“哎哟,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快进来,”老妪赶紧摆摆手,面色慈祥地将他们带入屋内,嘴上还不忘叮嘱,“如今这县城可不安稳……你们看着像是富家孩子,天色深了还是莫要轻易乱跑,免得遭了劫匪。”
与此同时,暗处的修士们也聊得正欢,甚至有人直接开了赌盘。
“这是哪来的两个愣头青?胆大包天。”
“据说今日无极道君也在此处,嘶……快点来下注,我赌这两人准会最先没命!”
“来了来了,老夫要赌五百灵石!筑基期的小家伙,居然还想率先捡漏,简直不识好歹。”
“如今异宝尚未出世,谁也不知到底有何风险,有他们探路送死,倒也不错,哈哈哈!”
“哼,等异变出现,谁也别跟老子抢他们的脑袋!”
第84章 仙侠7
主角受的奶奶确实很和蔼, 温柔地让江眠叫他洛婆婆就行。
招呼他们坐下之后,洛婆婆不仅给他们泡了热茶,还转头支使老伴把玉米饼子放回锅里温着, 留给两个孩子吃。
他家爷爷似乎是患了老年痴呆,神智不太清明,洛婆婆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江眠好奇地问了几句才知道,爷爷当年竟然是入赘的, 看来主角受承了洛婆婆的姓。
这个落魄的修行家族, 即便只剩下一间小土屋,却依然很重视香火传承。
其实洛婆婆也不太清楚以前的事,江眠人乖嘴甜, 三言两语就在闲聊间套出了洛家的历史。
在洛婆婆的记忆里,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普通人, 祖上好像还在京城当过官, 家里算是阔绰。但在大临国开国之后,陛下大刀阔斧清理前朝臣子,才将洛家打压得逐渐落魄, 带着剩余的家财来到河岭县。
原本用家产在县城开个小铺子也不错,但前人奢侈惯了坐吃山空, 最终只能娶了石家村的女子, 安顿下来。
若是本本分分种田, 再怎么说也能吃饱穿暖。可不知为何,洛家青壮年的男子极易染病, 什么肺痨消渴症都治不好, 就像被诅咒了那般, 几乎无人能活过三十。
以至于如今, 洛婆婆家里也只剩下几亩薄田, 她儿子早早撒手人寰,媳妇跑了,留下一个尚在襁褓的孙儿。全靠家中还有头老牛,还有她没日没夜织手帕绣荷包赚些家用,才将孙儿勉强拉扯到大。
瞄了眼安静喝茶的晏无归,江眠继续扮演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洛婆婆,您的孙儿约莫与我年纪差不多大,他如今去了何处?若是需要,我家多少有些铺子店面,能让他领个吃穿不愁的闲职,也好安心给您养老。”
“多谢你,好孩子,但我那乖孙儿已经被仙人领走啦!他每隔几月会回来看我,送了不少银钱,还想撺掇我搬到县上住呢,”洛婆婆笑着摆了摆手,很是骄傲,“可我这人祖祖辈辈的,习惯了这处地方,也不想再挪窝了,只要吃饱穿暖便好。”
江眠若有所思,看来主角受性子并不算坏。
当茶水微凉,天色渐深。
正当洛婆婆准备把热乎的玉米饼子端出去,小土屋的地板忽然剧烈震动起来。江眠顺着动静的方向看去,发现在土屋后院的猪圈中央,不知何时撕开了一长道深深的裂缝。
“婆婆小心。”晏无归主动将洛婆婆扶着坐下,与江眠对视一眼,来到后院查看情况。
果不其然,随着震荡愈发明显,石家村四面八方皆闪来数道迫不及待的流光,天空中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这是江眠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正派修士。和魔修不一样,他们表面上神情和煦,还在与相熟之人热络地打着招呼,却纷纷在暗地里各自准备好了蓄力杀招。
当然,更多细节都是晏无归传音告诉他的。
他是一个温和耐心的现场转播者,让修为不足的江眠满足了极大的好奇心。
没等片刻,那条深深的裂缝猛然扩大,绚丽夺目的五彩光芒冲天而起,将层云染成了金红色泽。
众人拿起武器蓄势待发,而江眠慢吞吞地从储物袋里拿出自己的小云,招呼着茫然的洛婆婆两口子一起坐上去,还不忘眸子发亮地欣赏天地异象。
“小辈,滚开!”
惊雷般的吼声带着威压,朝江眠逼近。他手中的白玉戒指却骤然亮起,让直冲他而来的灵力犹如陷入沼泥,无法再前进半分。
晏无归送给他的东西,没有一样会是凡品。无数贪婪的目光毫不遮掩,在江眠身上肆意打量。
“轰隆——!”
就在此时,又是一声巨响炸开。
异宝终于现世,泛着金光的佛珠从裂缝中蓦然跃出。
金光所及之处,万物生机勃勃,枯树冒出嫩芽,又在眨眼间经历了开花结果,田地里初种的稻谷也霎时变得金黄饱满。
但这颗佛珠却没有飞向任何人,而是化作一道流光,直直朝远处冲去。
很好,洛以凡的坐标找到了。
“师尊师尊,跟上它!”江眠兴致勃勃道。
“好。”晏无归稳稳当当地把江眠背了起来。
他完全不在意周遭威胁打量自己的眼神,也不管有多少人意图对他攻击,抽出佩剑踏上剑柄,以极快的速度紧随佛珠飞去。
那朵载着洛婆婆的小云,也被他加了一层屏障,跟在晏无归身后一道飞出去。
御剑飞行的感觉极为有趣,四周飞速掠过的景物让江眠看得眼花缭乱,而那些直直朝着晏无归袭来的法术……不知为何全都与他擦肩而过。
就像是正好没打着他那样。
连余波也不曾吹动他半分衣角。
江眠眼睛很尖,顺着佛珠前进方向,锁定了主角受的身影。
那是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脸。
当然江眠知道,那人绝对就是洛以凡。因为主角受每次离开宗门,都会谨慎服下一颗易容丹,遮掩自己的俊秀脸蛋。
毕竟,如今市场上的仙侠男主,一个更比一个苟。
此时的洛以凡也是心慌意乱。
他踩着佩剑以最快速度赶回石家村,途中看到这一路的修士痕迹,心中本就极为警惕,偏偏那宝物异象的光芒就盘桓在他家附近。
洛以凡还没缓过神,就看见一个金光四射的玩意直直向他冲来,仿佛已经将他锁定。
紧随这道刺目金光而至的,是无数虎视眈眈的修士。
洛以凡不需要这东西。
他只想带着阿爷阿嬷离开,却避无可避。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停下,攥紧剑柄决定拼死一搏……却忽然在空中看见了自己的阿公阿嬷!
而且他们还兴高采烈地坐在一朵胖乎乎的云上面。
阿嬷旁边,有一个容貌精致漂亮的黑发少年,正在眸子弯弯地跟她讲着什么。
而负责催动这“法器”之人,是一名极为强大的剑修前辈。
白衣飘飘,身形挺拔,笑意温和。
黑发少年还主动对他招了招手:“你是洛以凡吧,快上来,咱们要赶紧跑啦!”
洛以凡看呆了一瞬,抚摸着颈间玉佩,下意识想要问问师父的意见,可他的师父……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之中。
他实在管不了那么多,听话地跳上“法器”。
那佛珠果然有主动择主的意思,追着洛以凡的转向绕了个弯,而紧随而至的修士也铺天盖地将他们包围,其中甚至有化神期的大能。
“留下异宝,留你一条小命!”
喊话的威压仅仅针对他一个人,用意之险恶昭然若揭,洛以凡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便直直盯着飞速向他冲来的佛珠,紧握剑柄,妄想要将它一剑劈开。
但异宝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的竭力一劈……扑了个空。
而江眠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在佛珠即将撞上洛以凡脑袋的霎那,他才抬手将它一把抓住。
洛以凡只能呆呆看着,那只白皙孱弱的手横在自己面前,把有着金光护体的异宝牢牢控制。
他看起来毫不费力,似乎就像接住了一颗从树上掉下来的果子。
与此同时,晏无归也不紧不慢地举起佩剑,向前轻轻一指。
霎时间,天上盘旋凝聚的金红彩云,竟被他硬生生劈成两半。
那些试图攻击江眠的修士,无论修为,也全都干脆利落地变成两半。
哗啦啦掉了一地。
石家村的上空,瞬间鸦雀无声。
这毁天灭地般的一剑,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有伤到任何无辜之人。
而晏无归只是风轻云淡地笑着,便让剩余那些仍在按捺不动的修士们心惊胆战,默默退去。
这一场万人围观的好戏,就这样草草落下帷幕。
唯独石家村在接下来的数月之间,再也没有聚起丝毫乌云,险些遭了旱灾。
晏无归转过身,施法让两位老人沉沉睡去,才若有所思地看向洛以凡。
“二位……前辈,”洛以凡哪敢放肆,他立刻打起精神,撩起袍子跪好大声说,“多谢您救了我家阿嬷阿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尤其是这位白衣前辈,简直是他最想成为的剑修模样!
而江眠把玩着手中骚动的佛珠,笑吟吟出声道:“洛以凡,你身上那道残魂,可有跟你说了些什么?”
闻言,洛以凡面色僵了一瞬:“晚辈不知道您的意思……”
“行了别装了,让他出来。”说着,江眠将佛珠扔进储物戒指,不太客气。
心知没办法瞒住,洛以凡只好当着他的面紧张开口:“师父,师父您在吗?”
但出乎洛以凡意料的是,师父依然像死了般安静,一言不发。
晏无归当然发现了洛以凡身上藏着的东西,却只是笑了笑:“这么看来,你或许,也能算是我的师弟。”
“……什么?”洛以凡一惊。
“他会落到如今境地,是我做的。”
晏无归将佩剑收好,平静地看着洛以凡,温声道。
这般温和作态,似乎是要给他留下选择的余地。
但晏无归那绝对的实力压制,再加上救命之恩……阿公阿嬷都在他身边躺着,这让洛以凡没有选择。
“……二位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拜师的时间不长,师父他从未对我透露过太多身世,只是说自己被……被奸人所叛,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洛以凡闭了闭眼,狠狠心将颈间玉佩扯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递给晏无归,“晚辈也不知,多年前您与师父有过何种恩怨,但晚辈能够保证,自己从未主动作恶……望前辈知。”
“好。”晏无归神色不变,甚至对这一切都显得颇为疏离。
他把玉佩收进储物空间,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
江眠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如今这道分//身的所作所为,不能代表晏无归会有的真实反应。
所以他摩挲着白玉戒指,轻声说:“先回去吧,带上洛以凡。”
“嗯,都听眠眠的。”
*
晏无归的分//身,在踏入魔宫的那一瞬间就被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迎面而来的那位银发魔尊,表情并不好看。
洛以凡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天边血月,又看了看眼前这与剑修前辈截然相反……却又截然不同的人,搞不清状况,甚至不敢作声。
只是下午出了个宗门,他不仅没了师父,居然还被莫名其妙掳到魔界来了?!
晏无归抬手把江眠揽进怀里,冷冷地扫了洛以凡一眼,对跟在身边的护法说道:“把这三人好生看着。”
“是,尊上!”
他并没有彻底收敛气息,单单只是那一眼,就让洛以凡几乎喘不过气,冷汗直冒,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幸好阿嬷阿爷都还睡着……或许,这也是那位善良的剑修前辈刻意为之,毕竟老人受不得惊吓。他疯狂给自己催眠道。
洛以凡很识时务,他顺从地跟在护法身后,被领到一处山腰上的住所里,发现环境并不算差。
但是他走不出这个房间,只能干坐着等待。
洛以凡给阿公阿嬷盖好被子,盘腿坐下,闭上眼睛。
他想要强迫自己静心,却忍不住回忆剑修前辈那一剑的出剑方式……然后陷入了顿悟之中。
而此时,江眠已经被晏无归带回了寝殿,氛围稍稍有些凝固。
晏无归的面色,肉眼可见地逐渐阴沉下来。
他从储物空间里拿出玉佩,将其一把捏成碎末。
那道残魂甚至没有半分挣扎的机会,就这样草率地死了。
“万万想不到,这人居然还能苟活于世,”晏无归眸带讽刺,“当年的我,还是太弱。”
江眠依然安安静静坐在床边,一脸乖巧。
晏无归转头盯着他:“把那佛珠拿出来。”
“好。”江眠轻轻应着,从储物戒里取出被他强行抓住的佛珠。
晏无归目光一扫,佛珠那原本躁动不安的器灵立刻安定下来,比在江眠手上还要安静。
“以后你跟着江眠。”晏无归冷冷吩咐道。
佛珠颤抖了一下,顺从地钻进了江眠的丹田之中。
而后,晏无归的视线再一次停留于江眠身上,观察着他的情况。
如他所料,江眠根本就没被佛珠中蕴含的道韵所影响半分。
境界倒是瞬间提升到了筑基后期。
但除此之外,江眠此刻的修为根基不仅没有丝毫虚浮,而且神色也非常自然。
晏无归不禁冷笑,扣着江眠的手腕,把他略微粗暴地拉进怀里。
那双血红眸子里的气势逼人。
而江眠依然任他摆布,仰头软软地看着他:“师尊?”
“我问,你答。”
“嗯。”
“你来到魔宫,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刻意为之?”
“是意外,也不是意外。”江眠乖乖回着。
“那好,你到底是不是人?”晏无归直勾勾盯着他,沉声道,“别说谎,本座看得出来。”
江眠想起以前,自己好像也被问过极为类似的问题。但那时他仗着老婆喜欢自己,下意识就随便蒙混过去了。
这一次,他只是垂下眼睫:“师尊,我是人,也不是人。”
“……江眠,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好。”江眠轻轻道。
“……”
晏无归深吸一口气,垂眸将江眠松开。
重获自由,江眠低头检查自己的手腕,发现内侧留着一道刺目的红印。
晏无归用了好大的力气。
但也没关系。
在这之后,晏无归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问道:“本座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不多的,”江眠想了想原文,“我只知道有关洛以凡的事情,但我不能明说。”
“是么?你怎么看本座的这个师弟?”晏无归把师弟二字咬得极重。
江眠坦然地抬眸回望:“他是气运之子,但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好。”
“师尊,你信我吗?”
晏无归冷笑:“本座不得不信。”
“唔,那就够了。”
江眠弯了弯唇,没有再出声。
他知道晏无归现在心绪复杂。
刚刚才把自己的师父兼仇人再次杀死,而仇人的后代还住在他的地盘之上。
不仅如此,这人竟然还是什么气运之子……是该留出空间,让老婆独自好好消化。
但实际上,晏无归此刻关心的才不是这个。
他发现江眠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愈发烦躁地唤道:“江眠。”
“嗯?”
晏无归忍不住了:“你到底喜欢如今的我,还是喜欢曾经的我?”
江眠听得瞪大眼睛,一拍桌子:“师尊,你在乱想些什么?我有向他要过亲亲吗?没有。今日我都做过哪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都是你的!”
那张用千年奇冰炼制而成的桌案,瞬间碎成两半。
晏无归被江眠忽然迸发的气势震住,张了张嘴,半天才呐呐道:“……那就好。”
“你问完了吗?”
“……嗯。”
“那好,晏无归,你再对我那么凶一次,你会后悔的。”江眠鼓起脸。
被震了那一下之后,晏无归也觉得异常冤枉,分明他才是该生气的人才对!
“你想让本座如何后悔?”
“再有一次,你会知道的,”江眠说完,看着他理直气壮控诉道,“反正现在的你太凶了,我好害怕,我想哭。”
晏无归听得一顿,实在没忍住:“……你怕个屁!”
天地良心,江眠哪里有怕过他半分?
一点都没有,骑在他头上造窝还差不多!
江眠今日的所作所为,有那么多明晃晃的漏洞摆在那,还敢坐在这里等着他一个一个问!不就是仗着他喜欢吗!
这年头哪个刚开始修行没几天的人,能确切知道什么气运之子,什么异宝出世,还有谁能单手抓住告诉高速飞行的佛珠?
那可是上古飞升者留下的传承!
晏无归都快冤死了,真的,江眠哪里怕他?他怎么这么冤枉!
但无论心中如何愤愤,晏无归在回完嘴的瞬间……
就有点后悔。
果然,江眠那双漂亮的淡色眼睛一转不转,直勾勾盯着他轻声道:“晏无归,你再说一次?”
“……”
晏无归气势顿消,呐呐坐下来不敢说话。
而江眠立刻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将晏无归身边的被子扯走,鼓着脸:“今晚不要跟我睡。”
这可不行!
晏无归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眠眠。”
“怎么?”
“凭良心说,本座对你如何?”晏无归不敢看他,一边收拾冰桌碎片,一边硬着头皮低声问道。
“你对我特别好。”
“那……”
“但是你好凶,我就是害怕。怎么,你还不让我害怕吗,说得这么凶干什么?”江眠气呼呼打断他,“再说了,我哭起来难道不好看?你敢说自己不喜欢我哭的样子?你自己说!”
“好看好看好看,”晏无归赶紧顺着他回道,“本座当然喜欢!”
“还有晏无归,你之前说是怕我哭,但明明哄我的时候你比谁都高兴,对不对?我又是让你亲又是让你摸的,浑身上下哪里没有被你占过便宜,都这样了你还要凶我!”
“……对,都是本座错了,本座不该这么说。”
晏无归不得不承认,他最喜欢吻江眠湿漉漉的脸,把这祖宗哄得浑身软软的……让他很有满足感。
究竟从何时开始,他这暗地里的心思也暴露在了江眠面前。
藏不住。
“讨厌,我刚刚多乖啊,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你还对我那么凶。”
“以后不会了!眠眠说什么就是什么……”晏无归悄悄坐近了一点。
“而且晏无归,我又不急着飞升,也不需要悟道,佛珠都是抢回来给你用的!这样万一你出了什么事,眨眼就能恢复如初,不好吗?”可江眠还是气不过,轻轻哼道,“这活死人肉白骨之能,对渡劫期的伤病也有效用,境界越高才越是显得珍贵,你把它塞给我干什么?”
听到这番话,晏无归微微一怔,不顾这祖宗还在生气,牵起他的手道:“本座不会出事。”
“那我还不能担心你了吗?有你保护我就行,我要什么佛珠?”江眠没有将手抽出来,却依然在瞪他。
“好好,都是本座的错。”
“……讨厌。”
“本座最人讨厌!”晏无归赶紧无脑附和。
这一次“吵架”,吵到最后的结果,多少还是被晏无归控制住了。
他嘴上一直在服软,任由江眠说他坏说他凶,但就是不肯出去,就要跟江眠一起睡。
发现江眠态度稍缓,晏无归又大着胆子把他抱住,不断吻他手腕的红印,低声道歉。
直到江眠被哄得困了,渐渐睡过去,晏无归才稍稍松下一口气,却依然搂着他不松手。
说实话,这一架吵下来,晏无归发现自己心里根本装不住其他的事情,什么狗屁身世,什么仇人后代,全都抛在脑后。
他就顾着哄江眠了,满脑子希望江眠明日能……消消气。
千万别不理他。
当屋内只剩下江眠轻缓的呼吸声,晏无归偷偷摸摸亲了他一口,开始在心中复盘今日之事。
本来是他在生气的,怎么就突然变成江眠生气了?他此刻脑子还是乱得很,想不通,反正他也说不过江眠。
而且仔细一想,江眠哪怕暴露出如此多的异常,那些所作所为,也真的只是为了他好。
这次他们会去大临国,也是因为晏无归主动提出……否则他这狗屁师父的残魂,恐怕还会在暗地里苟且偷生,想想都膈应。
以后不敢凶了,好后悔。
晏无归翻来覆去地想着,深深吸了口气,又想到自己在操控分//身的时候,控制不住说了那么多事情,更加受不了。
剑修就是直来直去!又傻又弱!
但江眠听到他的真心话之后,并没有刻意调笑过他,只是笑得很开心而已。
或许,或许他以后也可以试着再坦诚一些。
第85章 仙侠8
翌日, 晏无归依然有些紧张。
但江眠并没有继续生气的意思,他窝在晏无归怀里稍微赖了会儿床,醒来后又懒洋洋地亲了一下老婆的脸。
晏无归精神一振, 抓住机会,用力搂着他吻了又吻。
昨夜江眠都不怎么愿意跟他亲近,如今态度松动了,晏无归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念这些事, 想得不行。
温香软玉在怀, 拉下面子也无所谓。
江眠任他摆布,冰凉唇瓣被吻得温热泛红,眸中却带了些明晃晃的戏谑笑意。
“师尊, 你好着急。”
“……嗯。”
那意味深长的视线让晏无归耳尖一热, 但他哪里敢反驳。
江眠侧过身, 抬手抚弄着他柔顺的银发, 将那遮在脸侧的几缕发丝撩至耳后。
微烫的耳尖骤然暴露在空气中,江眠故意轻轻碰了碰,看着晏无归不自在的模样弯唇道:“你还是魔尊呢, 这般可爱,说出去笑死人了。”
“说出去就说出去……谁敢笑本座, 本座就杀了他便是。”晏无归浑身一僵, 下意识闷声回道。
说完又在悄悄担心自己显得太凶。
“真过分。”江眠轻笑一声, 却也不再过多打趣他,起身穿衣洗漱。
毕竟老婆向来脸皮薄。
而晏无归默默跟在江眠后头, 犹豫了好半天, 才唤道:“眠眠。”
“嗯?”
“还生气吗?”他有些心虚地小声问。
江眠把头发随意束起来, 转身挑眉道:“以后你还凶不凶我?”
“……不敢了。”
闻言, 江眠弯起眼睛, 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好乖。”
被摸了头。
晏无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并不打算拒绝。
这祖宗终于不生气了,多摸几次也行。
起床之后,江眠没忙着修炼,先吃了碗热乎乎的皮蛋粥,还招呼着晏无归也尝尝。
晏无归依然很乖,江眠让他吃他就吃。
味道比他想象中好得多,但他的心思还在江眠身上。
因为江眠的气息在一点一点变强,距离金丹近在咫尺。
“那颗佛珠的增益,可否有效?”
江眠轻轻哼了一声:“有是有,但以后你受伤了,我还要把它重新掏出来给你。”
“……本座不会受伤。”
“但若是全修真界所有的渡劫期修士,一起联手对付你,想要将你封印呢?”江眠眯起眼睛。
“眠眠,初入渡劫期的人,在本座手上活不过一炷香。多几个人,也只是多浪费几条命,”晏无归揽着他认真解释,字字句句都傲得不行,“至于那些与本座修为差不多的老头子……他们的年纪皆是本座数倍以上,再不飞升,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这几个老头子藏得比谁都好,可没心思管什么正魔之争。”
按道理来看,确实是如此。
晏无归就是如今最年轻的渡劫后期修士,除了他以外,只剩下一堆惜命老古董,不管闲事。
但谁叫主角攻受……就是天生自带摇人技能呢?他们无法打败晏无归,也不代表晏无归能够毫无损失、全身而退。
当然,江眠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捏了捏他的脸,耍赖道:“我就要担心你,不行吗?”
“咳……眠眠做什么都行!”
*
昨夜之事历历在目,晏无归现在可不敢再乱说话招惹他。
秉承着眠眠做什么都行的金科玉律,他顺着江眠的意思,派人叫来了洛以凡。
没想到,这洛以凡居然一夜之间突破到了金丹后期。
“见过二位前辈!”洛以凡恭恭敬敬地问好行礼,很识时务。
晏无归对江眠是可以随意低声下气,但洛以凡……不值得他如此对待。
他冷冷打量着这个小东西,想到什么气运之子是洛家的后代,就觉得格外不爽。
“你师父死透了。”
晏无归直截了当地宣布,又被江眠轻轻拍了一下后腰,才安静闭嘴。
“是,是这样啊……晚辈晓得了,多谢前辈告知。”洛以凡当然也不敢露出半分难过的态度。
“洛以凡,你怎么一夜之间就到金丹后期了?”江眠好奇道。
真神奇,就算没有被佛珠带入秘境,主角受居然还是有办法快速升级。
“回前辈,是昨日有幸目睹的那惊天一剑,让在下很有感触,”洛以凡顿了顿,硬着头皮看向晏无归,“晚辈能否多问一句,那位前辈与您……”
“那就是本座。”晏无归淡声打断。
洛以凡眼睛一亮,没忍住:“在下对您甚是仰慕,今日晚辈的剑道能有所精进,也是拜您那一剑之功!”
“仰慕?”晏无归不屑地笑了笑,“你知道本座是谁吗?”
“前辈您……”洛以凡犹豫了一下,联想魔界内所见的种种,只好继续硬着头皮道,“难不成,您便是魔界之尊?”
江眠扯了扯晏无归的袖子,饶有兴致地接过话头:“是他,那么你今后又要如何抉择呢?”
“绶道之恩,无论立场。晚辈……定当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洛以凡恭敬应道。
还行,目前他的态度非常不错,眸中也没有半分怨恨之意。
晏无归随手斩下的那一剑,似乎在阴差阳错间,把洛以凡的好感度刷得极高。
“洛以凡,或许你自己不太清楚,其实你天生气运极佳,就算没了师父,在这世上也会照样畅通无阻,”相比晏无归那张臭脸,江眠看起来和善得多,笑眯眯道,“说起来,宗门大比快要开始了吧?过段日子,说不准你我二人……会在潜龙大会上再次见面。”
洛以凡似懂非懂地听着,有些不解:“前辈,您也要参加潜龙大会?”
在他眼里,江眠也是个故意隐藏修为的老妖怪。
“唔,昨日我跟洛婆婆聊过许多,原来我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呢。”江眠支着下巴打量他,笑意依旧。
“阿嬷……”洛以凡脸色微变,他听得懂江眠话中若有若无的威胁,深吸一口气,直接撩起衣袍对着晏无归跪了下来,“晚辈真的不知师父是如何得罪了尊上,但事已自此,晚辈猜测那皆是他罪有应得,我保证绝不会有所怨怼……尊上,前辈,您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在下也愿意为奴为仆任您差使,只望您能饶了我家阿嬷阿公,他们只是凡人,对此并不知情!”
“为奴为仆就免了,”江眠笑了笑,“唯独一件事,希望你铭记在心。若是你未来遇到一只凤凰,可别着了他的道,非要与尊上为敌。”
“……凤凰?”洛以凡一怔。
就连晏无归也眉头微蹙,但这次他乖乖忍着没有说话。
江眠并未过多解释,只是轻声问:“你可以做到吗?”
“同为人族,晚辈自然不会与妖物为伍!”洛以凡赶紧应下。
洛以凡现在答应得轻松,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江眠口中的凤凰,就是洛以凡的未来老攻。
身为凤族首领,这个在原文中期才出现的主角攻,一直隐藏妖族身份行走于人世间,不知为何跟晏无归也有些仇怨,互相看不顺眼……而且他后期还主动拿出凤凰两族共同持有的封天印,为封印晏无归做出了巨大贡献。
但当时的高光都在洛以凡身上,江眠还不能确定,那封天印为何对晏无归有如此效果,具体能造成怎样的伤害。
但他不会掉以轻心。
总而言之,主角受是暂时安分了。江眠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杀掉气运之子,给自己招来天道的各种报复。
而从洛以凡的角度来看,就是……这两个原本可以轻易碾压自己的魔修大能,不仅没有让他受到任何皮肉之苦,也并未想要把他弄死。
相比起洛以凡在宗门里遭遇的种种打压,晏无归和江眠甚至算很好说话的那一类前辈。
就连魔尊治下的环境,都和他所在的正派宗门区别不大,只是豪华了不止数倍。
这就是魔修吗?好像也不是很坏。
洛以凡陷入迷茫。
虽然大家看起来脾气不好,非常吓人,但是由于洛以凡身上沾了半分魔尊的气息,所有人在看见他时,脾气都瞬间变得好了起来。
除此之外,魔界里的修士,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修士而已。
在临走之前,洛以凡还被允许去看了一眼剑修所在的万丈峰。
他观摩着峭壁之间的数万道剑痕,心中极为震撼,不知不觉再一次深有感悟。
至少在化神期之前,他的悟道一途,都不会再出现任何差错。
二位前辈就是他的恩人,不仅是救命之恩,还有绶道之恩……洛以凡从未说谎,他真的没齿难忘。
毕竟如果没有晏无归,整个石家村的父老乡亲都会出事。而当日不顾凡人安危、朝他疯狂进攻的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得了天机阁消息的\"正道\"修士。
光是这一点,便称得上高下立判。
魔修并没有他们说得那么邪恶。洛以凡默默想。
他带着阿公阿嬷搬离河岭县,帮二老好生安顿下来,才装作无事地换上另一副□□,回到宗门。
*
而与此同时,晏无归帮江眠护法,亲眼看着他顺顺利利地晋入了金丹期。
悬于丹田正中的那颗小金球泛着紫金光芒,虽然方才扛过天雷,却依然坚不可摧,甚至把仍在装死的佛珠给挤到了一旁。江眠体内的灵力直接翻了十倍。
“之前说的是约定一个月,这才几天……”晏无归忍不住感慨,“依本座看,届时你或许已是元婴。”
既然江眠已经飞速升到金丹期,那么他也该履行诺言。
晏无归把刻有江眠名字的玉简,传给了记录参战弟子名单的执事。
魔宫之中自然谈不上什么大比,但每隔五十年,也会举办一次内门与亲传弟子的考校竞赛,奖励丰厚。
每座山峰皆要进行内部筛选,最后派出拔得头筹的弟子参战。相比起潜龙大会,他们更想为自己争取日后能够获得的修炼资源。
唯独江眠的名字后边没有任何归属,就简简单单两个字——魔宫。他的身份,昭然若揭,让魔宫众人甚是不解,又不敢多说什么。
唯独赤雷峰的丹修们给江眠提供了不少丹药,最是清楚不过……他们尊上的心头好,恐怕是个绝世天才!
而对于江眠要光明正大露脸一事,如今晏无归也不算非常担忧。
因为河岭县一行,让他彻底明白了江眠到底有多古怪。
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
晏无归给江眠塞了一大堆高级符咒,皆是比他当下修为要高出一阶的那种,恰好可以用灵力轻松催动。
江眠欣然接受,笑眯眯问道:“怕我受伤?”
“能不暴露,就不暴露,”晏无归认真回答,“你破境的速度实在太快,若是日后引人怀疑,总归不好。但如果让他们都以为,有本座帮你隐瞒修为,那还算说得过去。”
闻言,江眠抱住他手臂晃了晃:“这么说来,师尊,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厉害,特别厉害。”晏无归立刻无脑附和。
“……晏无归!”江眠眯起眼睛。
话音一落,晏无归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道:“怎么了?”
“你不要这样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江眠哼了一声。
晏无归声音放低:“眠眠,本座也不想如此,但这不是昨夜才……”
“都说过我不生气了,晏无归,若你只是偶然为之,其实……我也是喜欢你凶我的,”江眠凑近了些,搂着他的脖子,似笑非笑着软声道,“而且你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没有对我露出半分威压,我最喜欢你这样克制。”
“……好。”
温热呼吸近在咫尺,晏无归不仅没有放松,还莫名感到浑身僵硬,只能勉强艰难应道。
*
晏无归觉得江眠忽然变了。
变得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而且这祖宗,分明轻而易举就能压制自己的气势,但在平时,他却依然表现得柔软而气息微弱。
说不定江眠就是故意的,故意装弱等着他上钩……
晏无归一边默默想着,一边拿出了昨夜收拾好的万年奇冰碎片,将它们重新炼制一番,放回原处。
此时江眠刚刚睡完午觉,他翻了个身支起脑袋,旁观着晏无归轻手轻脚的动作,不解问道:“师尊,你怎么把它修好了?”
明明晏无归的宝库里,还有好几个一模一样的桌案才是。
晏无归动作微顿,幽幽看了江眠一眼,显得有些委屈:“本座要时刻提醒自己,注意言行。”
闻言,江眠缓缓弯起眸子:“过来。”
晏无归听话地坐了过去,顺着江眠的指示,把这祖宗从被子里捞出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亲我一下。”江眠说。
晏无归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
“不要那么轻,凶一点。”
“……好。”
江眠还是如往常那样,软绵绵地扬起脸蛋,让晏无归亲了个过瘾。他轻轻喘着气,眼角微红,看起来真像被晏无归给欺负了似的。
晏无归摩挲着江眠的冰凉指尖,有些难耐地抿了抿唇,开口道:“眠眠。”
“嗯?”
“你昨夜说过,你全身上下都被本座占完了便宜,但……”晏无归犹犹豫豫地试探起来。
“嗯,那是气话,”江眠漫不经心地勾着唇,“我们好像还没做过更多事呢。”
“……嗯。”
江眠微微挑眉:“那师尊,你对我想做什么?像凡界那些街角巷口卖的春//宫话本那样么?”
“那,那倒不至于……”晏无归耳尖一热,差点话都说不清楚。
他提起这事也是一时冲动。就算活了上千年又能如何,看着江眠水润润的眸子泛起雾气,晏无归实在难以忽视自己的反应。
“可我们还没有结契呢,”江眠眯起眼睛,“你如今就想真的欺负我了?”
“本座早就在置办了!”晏无归底气十足地回道。
“是吗?”江眠怔了怔。
“这事急不来,要越盛大越隆重越好,那几个还算有头有脸的必须参加,但如今妖族都藏在犄角旮旯里,本座在想办法把他们挖出来,打包抓到魔界参加我们的结契大典……”晏无归认真规划着,想法极为嚣张。
然后被江眠笑着打断。
“师尊,倒也不必非要等到结契,水到渠成便好。如今……我们就可以稍微做些轻松的事。”
“……什么?”晏无归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眠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笑眯眯地掀开他的法袍,直接用手隔着里衣摸了上去。
晏无归呼吸一窒,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他之前可从未发现江眠有这样大的力气!
“在最后一步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能做,”盯着他万分无措的表情,江眠笑意渐深,“师尊,你想自己脱,还是让我帮忙?”
而晏无归的第一反应,是在宫殿周围加了数十层屏障。
晏无归并非不知人事。
但哪怕被属下邀请参加过什么酒/池/肉/林,晏无归也懒得应会。
因为他心里装不下这些东西,没有兴趣,只想修炼。
直到江眠这般对他,他才恍然理解,为何这世上会有如此多人耽于情//欲。
一身修为,仿佛尽数变成了虚假之物。只有江眠那双笑意恶劣的眸子,和他略带凉意的手……才是世上唯一真实的存在。
晏无归浑身无力,心绪纷扰杂乱,又瞬间转为一片混沌。想到自己竟被如此轻易地掌控着,他几乎无法放松。
“师尊,您修为太高,体力太好……这可不行。”江眠弯着唇,轻声道。
魔宫中残存的几颗夜明珠碎得一干二净。
就连隔壁无妄峰正在修炼用的池子里,血花都溅起了十丈之高,把血修们吓得不知所措。
*
晏无归久久无法回神。
他难以想象,江眠也没做什么出格的,竟然会有如此效果……
偏偏江眠还在笑他。
晏无归赶紧慌慌张张地把法衣拉好。
耳尖红了一片,却被银发藏得严严实实。
实在受不住那令他如芒在背的视线,晏无归一个人躲去后殿的灵池里泡着,不让江眠进去。
万一江眠又来作弄他,他……他又忍不住了怎么办!
越想越怕,胸口都疼了起来。
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当晏无归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深深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要从灵池中踏出去,江眠就明目张胆地将大门推开,靠在门边笑眯眯打量他。
晏无归动作一僵,以此生最快速度把自己烘干并穿上法衣,用时半秒不到。
“师尊,你害羞什么,”江眠弯起眸子,打趣道,“若是这样都害羞,以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江眠,你可真是个修魔的好苗子。”晏无归咬牙切齿。
“那你今夜还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要。”
忍气吞声回到卧房,晏无归硬邦邦地坐在床上,依然非常警惕。
他还是缓不过劲来,被江眠翻身碰到一下,就忍不住浑身紧绷。
江眠眼睛弯弯,倒是显得体贴:“没事,我不欺负你了。”
晏无归闷声道:“原来你也知道你在欺负……”
“我知道,”江眠支起身子,捧着他的脸摩挲片刻,又凑过去轻轻吻他,软声安抚道,“喜欢师尊。”
“……”
晏无归立刻安分下来,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他觉得自己未免太好哄了。
但江眠对他做完这事之后,似乎真的更好说话了一些。
他们靠在床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晏无归忍不住跟他啰嗦了些修行之事,江眠都耐心听着。
不仅如此,江眠还用手不紧不慢地理顺了他的银发,每说一会儿,都要歪头轻轻地亲他一下。
注视着他的目光,不再是恶劣与调笑,反而显得柔软又温和。
晏无归也慢慢定下心神,一如往常那样把江眠搂进怀里,吻了吻他的发顶。
“不睡吗?”他低声问。
“还想多看一看师尊,舍不得睡。”江眠主动与他十指相扣,黏黏糊糊地哄着。
闻言,晏无归深深看了他一眼,沉默许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你想不想听?”
“嗯?”
“本座以前的事,你应该很好奇才是。”晏无归抿了抿唇。
“师尊,我没有逼过你的,”江眠拉着他的手,认真道,“你愿意说,我才会听。”
晏无归微微颔首,不禁收紧了手臂力道。
他眸中血色若隐若现,又过了许久,才低声开口:“那个附在洛以凡身上的残魂,名叫洛永照。你如今也知道了,他曾是本座的师父。”
“但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二个活人知晓……他也是本座的杀父仇人。”
第86章 仙侠9
江眠微微一怔, 攥紧了晏无归的手。
他能隐约感觉到,事情恐怕还不仅如此简单。
“本座在六岁以前, 长于普通百姓之家, 父母康健,日子平淡……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修士。直到一场暴雨带来水灾,洪水冲垮了整个小镇, 本座也与父母失散,险些溺水而亡, ”晏无归低声说着, 不知不觉换了自称, “在我最绝望的时刻, 洛永照驾驭飞剑从天而降, 抓着我的衣领拎了起来,带到天上。”
随后他话音一停,又不禁自嘲道:“眠眠, 你能理解吗,那时我只是一个小小稚童, 我懂什么?我自然会把他们当作盖世英雄, 当作神仙崇拜。”
“嗯, 这是人之常情。”江眠轻声应着。
“他们没有将我送回镇里, 而是直接把我带回了宗门。斩星宗,那就是一个小破地方, 极小,太上长老也仅仅是合体后期。他们告诉我,我的父母已死于水灾, 回不去了, ”晏无归闭了闭眼, “自此我被洛永照收养,拜他为师,从小练剑,一日不停。”
“我也和那洛以凡一样,心念着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宗门的养育绶道之恩更是无以为报,潜心修炼从未多想……直至我外出历练,悟道修心,却在突破瓶颈时屡屡出现差错,殊死一搏才成功升至合体期,终于找到真相。”
“洛永照在我的功法与神魂中尽数施了禁制,让我此生境界无法突破化神,让我儿时的记忆永远模糊。但我比他预计得更强,这些禁制,挡不住我。”
说到这里,晏无归沉默了许久,才继续低声回忆:“那场洪水,是他们刻意造出的人祸。我父亲被水淹死,母亲疯了,斩星宗的修士们为了不让本座有机会知道真相,把全村的人都屠杀殆尽。”
而江眠听得面色愈发严肃:“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斩星宗要培养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不灭剑体。”晏无归眸中闪过一丝血光,又转瞬即逝。
“……原来如此。”
原文中,根本没有提到过半分晏无归的特殊之处,只说他曾经是一个极有天赋的剑修……但事实便是如此,一切对修行有益的天赋体质,都会引来无数人觊觎,在不经意间招惹祸患。
否则,原主也不会在最初就被魔修盯上。
更别提是晏无归这样极其罕见的不灭剑体了。
“回想起来也是可笑,这所谓的师父,把我父母设计害死,再堂而皇之地将我带回斩星宗,以恩人自居!那时我无知又无能,自然不会违背他的任何命令,把他说的话全当作圣旨一般,他说做什么让修炼有益,我都深信不疑,”晏无归冷笑了一声,“不灭剑体,本该天生修剑,我修为进展神速,却误以为是洛永照对我教导有方,甚至认贼作父……好像我生来就是个错误。”
“这不是你的错,”江眠皱了皱眉,轻轻抚着他的脸认真重复道,“晏无归,这不是你的错。”
“但不仅如此,眠眠,不仅如此。”
“好,你说,我听着。”
“那一整个宗门,我的师兄师姐,太上长老,对我多加照顾的掌门,与我常打交道的管事,甚至是最初给我煮过饭食的厨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骗子,他们都合起来欺骗我,监视我,”说着,晏无归话音一转,语气忽然疏离得像是在谈论他人,“那个剑修晏无归,他踏入仙途以后的日日夜夜,从未有过半刻,是活在真实之中的。没有。”
“或许你会好奇,最后我是如何逃掉的,但我逃不掉,当然逃不掉。他们精心策划多年,我这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又该如何应付?”
不知为何,晏无归越说越显得漫不经心,如同在讲话本一般。
“当我尚未得知全部真相,仅仅是恢复儿时记忆,洛永照就发现我闯破了禁制,他们演都不演了,所谓的围剿,从那一刻便已经开始。我竭力抵抗过,用尽外出历练时收来的所有法宝,杀了不少人,但还是不够。”
“当我被捆在高台之上,亲眼看着我的不灭剑体被他们用异术剥下,亲眼看着我的生命流逝……我实在无法忍受,宁愿自爆与他们同归于尽,蕴养多年的本命神剑也一并炸成了灰烬。”
“修真界都说我发狂杀了数百人,但他们中有几人见过合体期的自爆之威能?绝大多数人甚至算不上我亲手杀的,几乎皆是被自爆伤及,咎由自取,”晏无归顿了顿,甚至有些想笑,“但我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透,那尚未被彻底剥离的不灭剑体,救了我半条命。不灭,就是永生不灭,也难怪他们如此觊觎。”
“多亏了这不灭剑体,我才有最后的机会燃烧神魂开启遁术,带着洛永照的尸身逃到忘忧深渊。因此人人指责我弑师叛宗,说洛永照的死便是铁证……呵,那又如何?我那时都不想活了,只想让他也烧个神魂俱灭。”
而江眠没有再出声,将他紧紧抱着,眼眶红了一圈。
“眠眠……你哭什么?”晏无归刚才还在轻描淡写,如今却是慌了。
“心疼你,”江眠小声说完,揉了揉眼睛,“那我先不哭了。”
“没事,本座没事,该死的人都死干净了,”晏无归赶紧转移话题,“倒是你今日提到的那个凤凰……本座能够重生,除去不灭剑体最后的功劳之外,还曾在忘忧深渊中意外融合过上古神兽的羽毛与精血。难不成那神兽与凤凰有关,本座还因此摊上事了?”
江眠一怔,他好像突然知道了晏无归瞳眸与发色改变的理由。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强盛之时,只需一滴血便可让小蛟化龙,更何况是精血!
“抱歉师尊,具体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但凤族的确对你怨念颇深,我猜他们是有秘法探查血脉,而且不愿让如此珍贵的妖族资源流落到人族身上……”
“眠眠,你道什么歉,”晏无归低头吻了吻他湿漉漉的睫毛,“能提前知道这事,本座就足以做好准备了,没事。”
“因为我就是心疼你,想帮你,那些所谓的正道修士,不过是更为虚伪的恶魔。没有人愿意听到真相,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共同仇恨的对象,偏偏选择了你,凭什么?”江眠搂着他的脖子认真道,“凭你区区一人之力,便能让修真界变得如此团结,百年再无争端……这未免太过可笑。”
不等晏无归回话,江眠又气呼呼地说:“师尊,你想报仇就报吧。我可以帮你,把这全天下都杀个干净。”
他都不想管什么任务了。
反而是晏无归更加冷静,把人搂在怀里笑了一下:“别气,本座在当时就报完了仇,修真界已有数百年再无洛家人,此世再无斩星宗,够了。至于那些洛家的青壮年为何接连得病死去,那可与本座无关。是他们自己无法偿还当年作恶的因果,天道在替本座收拾他们。”
“……哦。”
江眠有点不情不愿,却只好仰头亲了亲他的侧脸。
晏无归并没有意识到,江眠那句“把这全天下都杀个干净”,可不仅仅是气话。
而江眠隐约发现,晏无归在说这些往事时,并未表现出丝毫脆弱之色。
也许是因为时间拉得太长,过去种种,全都被消磨成扎在心中的一根小刺。
修行一途本就该亲缘断绝,绝大多数修为高深之人,甚至可能已经忘了生母的姓名,连血脉后代都不再关心。
但对晏无归而言,他上半辈子仿佛从未活过,才更显得记忆深刻。
这样刺骨的背叛与欺骗,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提醒他不能再单纯,不能再软弱,不能轻信他人。
他把过去的事深深埋在心中,从头再来,变得冷硬无情,拒绝与他人亲近。
直到江眠出现。
“话说回来,眠眠,你才是本座最不该相信之人。”晏无归摩挲着江眠的腰侧,冷不丁说道。
“……是吗?”
晏无归垂眸看他,有些委屈地一一列举道:“你也知道,本座经历过那么些不堪回首的事,可是事到如今,本座依然像是没学到教训似的,莫名其妙地心悦于你,想要你,伏低做小地哄着你,今日甚至是任你欺负,却没有一丝愤懑之情。”
“师尊,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江眠毫不心虚地回望着他,温声说,“我也喜欢你,只喜欢你,但是我这人性子恶劣,很难改正。如果你不想要我这样做,那换我来哄着你,任你欺负,我也愿意的。”
“……眠眠,重点不是这个。”晏无归不太想说,其实他就喜欢江眠坏心眼。
万一承认了,他怕江眠真的在他头上做窝。
“那是什么?”
“是本座分明知晓你绝非常人,你必然瞒着本座不少事,但本座却还是主动把自己的老底都掏出来告知于你,这不对劲,”晏无归点了点他的脑门,“江眠,你到底是谁?本座在哪一世曾经有愧于你吗?”
“师尊,我是谁并不重要,但若是说前世今生的话,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江眠揉揉额头,理直气壮道,“你当然没有对不起我,但你的性子,归根结底好像从未变过。你总是悄悄在背地里对我好,却不肯直接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坦诚些?当我想要追寻你的痕迹,当我开始在意你了,你还非要跑个无影无踪,把我气得睡不好觉,耗费了几辈子才知道你究竟是谁。”
“……有这种事?”晏无归怔了怔。
“当然,如今轮到你来问我这个问题了,我还不能泄露天机……讨厌。”江眠哼道。
其实晏无归心中早就有过如此猜测,并非是江眠率先暴露了什么,而是当修士足够强大之后,本身就能感应到自己魂魄中遗留未解的因果纠缠,哪怕这些因果是在前世发生。
“眠眠,你所说的这些,本座从未经历过,如今可不能算数,”晏无归不知为何略感心虚,但也跟着理直气壮起来,甚至有点凶,“本座才没有逃跑,只会把你抢回家养着。”
“所以我被你抢回来啦!我不和你提曾经的事,是因为我如今在看的人是你,仅仅只是魔尊晏无归,”江眠用力地亲了他一口,眸子里的神色格外笃定,“哪怕有些事我不能说,我必须要瞒着你,但有一事为真——晏无归,你是我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再跑。”
晏无归喉结微滚:“……好。”
“师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都听着。”江眠满意地放软嗓音,将手覆在他手上盖着,轻轻摩挲。
“本座也说够了,”晏无归转头看向窗外的血月,呼了口气,“眠眠,你再不睡,明日又要赖床到日上三竿。”
“那师尊也睡一觉吧。我要看着你先睡着了,再睡。”
“……什么意思?”
“睡觉和入定修炼是不一样的,今夜你很累,真的应该好好睡一觉,”江眠语气温温柔柔,又带着些许不容置疑之意,“别说自己不累,我看得出来。”
“好。”
晏无归难以拒绝,在江眠的注视中慢慢躺下,将被子盖好。
他闭上眼睛,才发现入睡比他想象得更难。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晏无归忍不住反思,自己为何会告诉江眠当年的事。
毕竟如今说起来也没有意义了,而且还差点把这祖宗惹哭。
毕竟他不在意被人误解。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
但如今,晏无归确实舒服了不少,就像扎在心里那一根顽固的刺,在逐渐松动、脱落。
或许他就是想要江眠了解自己,或许他一直在寻找可以诉说的途径……
江眠在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在温柔拨弄他的发丝,在他眉心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晏无归闭眼感受着这些触碰,不知不觉忘记了灵力运转,忘记了一切。
在自身尚未察觉之时,缓缓进入梦乡。
除了重伤濒死、陷入昏迷以外,晏无归已经有数百年,未曾睡过一次好觉。
*
翌日醒来时,晏无归还感到颇为怔然。
正午阳光温暖明媚,隔着窗沿洒落在他脸上,很是耀眼。
浑身放松。
他似乎能理解江眠为什么如此喜欢睡觉了。
直到江眠探头发现他悠悠转醒,弯起唇,将冰凉指尖塞进热乎乎的被窝里,故意碰了碰他的脖颈。
晏无归被冰得一僵,偏偏体内停滞不前的修为,竟莫名其妙松动了一些。
“师尊~”
“嗯?”
“以后晚上别修炼了,”江眠再次钻进被子里和他一起躺着,眸子微亮,“这才过去一夜,你看起来气色都好了很多。”
虽然到了这个境界,所谓的气色,或许只跟心境有关。
但晏无归非常在意,默默扣紧了江眠的腰:“本座之前气色哪里不好?”
“唔,至少有些时候……师尊很像食人恶鬼,脸色黑沉沉的,脾气又差,眼睛也血红血红。”江眠一脸无辜地小声道。
晏无归差点噎住:“……都听你的还不行吗?真是,一大早就把本座说成什么玩意,下次本座先把你吃了。”
气死,以后必须好好睡觉!
“师尊好乖,”江眠才不怕他的幼稚威胁,弯起眸子,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之前还在想,若是师尊不肯乖乖睡觉……昨夜那事,我非得每日都要对你做一遍。反正你也是渡劫后期了,又不怕体虚。”
“……”
晏无归听得险些腿软,火速掀开被子想要撤退,却被江眠扯住了衣摆。
“不行吗?”江眠可怜兮兮地盯着他。
“绝对不行!”
在晏无归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之后,魔宫里被当成灯泡用的夜明珠补了一批新货,他灵力外泄时震碎的大小物件,也被管事迅速替换完毕。
至于无妄峰那遭了无妄之灾的血池子,晏无归强忍尴尬,随手给予了一点补偿——半瓶龙血。
当然,只有在他眼里才算是“一点”补偿。
在人家血修眼里,那可是做梦都求之不得的稀世珍宝。
从管事那得知,尊上那边的损坏物件更多以后,众人在欣喜若狂之余,也隐约有所猜测。
昨夜,他们两口子怕是吵了一架,直到今日才和好。
而若是每次他们吵架伤及无辜,尊上都会随手补偿的话……只要江眠还得尊上欢心,那么这般丰厚补偿,岂不是还有可能也落在其他峰的头上!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当江眠坐着小云在魔宫各处闲逛时,都会莫名其妙发现,周围人看向他的视线……实在是过于神采奕奕,精光四射。
风平浪静,整个魔宫都充斥着莫名其妙的蓬勃朝气。
唯独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按照系统的测算,当晏无归说出自己的往事,并被江眠强迫着每天睡觉之后,任务成功率又暴增了50%,但接下来的进度条却一直卡得死死的。
以江眠的分析,这绝对是因为主角攻手上有克制晏无归的宝贝。
晏无归的血脉中融合了上古神兽的精血,或多或少让他体质有所改变。
这一点,反而很可能让主角攻受找到了与他对抗的方法,甚至还有可能……让晏无归陷入失控的状态。
江眠没有瞒着晏无归这些事情,毕竟晏无归也在派人找妖族大能的藏匿之地。
但现在的修真界中,妖族最为式微,早已隐世不出多年,连主角攻究竟躲在哪里都很难找到。
江眠唯一能确定的是,在洛以凡参加修真界大比的时间点到来之后,他老攻必然会与他邂逅。
“所以当时我才没让你杀他,洛以凡就是故意放出去钓鱼的。”江眠一脸骄傲。
“原来如此,那个火鸡头叫什么名字?本座让人先记住再说。”
“……姬玉衡。师尊,注意文明用语。”
“那他确实姓鸡,本座没说错啊,”晏无归还没见到主角攻,就已经莫名感觉看他不顺眼了,恨不得真像个反派似的大放厥词,“凤凰不也是鸟的一种吗?花里胡哨。”
江眠微微挑眉,抱起手臂意有所指:“师尊,您身上那些融合的神兽精血,好像是人家火鸡头的祖宗。那您岂不是也……”
晏无归噎住片刻,闷声道:“好,本座错了。”
“晏无归,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几天太在意他的事了?”江眠眯了眯眼睛。
“……嗯。”晏无归不太自在地别过脸。
他那些自己都感觉无理取闹的心思,总是很快就会被江眠戳破。
怎么就是藏不住呢。
“那你以后直接告诉我嘛,悄悄生什么气,”江眠弯起唇角,直接坐在了晏无归腿上,把他的脸重新掰回来,“快点,凶我一下,强迫我以后都不能再想别人,只能想你一个人。”
“……”
晏无归的耳尖逐渐滚烫。
“快点快点~”
*
转眼间,魔宫内门弟子的考核赛事如期到来。
徐胖子对此格外兴奋,早起给江眠做了一顿皇家宫廷御宴,连灵果也被他雕刻成种种华丽的装饰,摆满整张桌子。
据说菜谱是他差人潜入大临国皇室,强行偷来的。
江眠觉得有些好笑,但徐胖子手艺实在不错,让他吃得肚子圆滚滚,心满意足。
晏无归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爽快地给徐胖子扔了一瓶筑基丹和数千高级灵石。
毕竟灵修厨子少有,这胖子再不筑基,万一直接老死了,他还要再给江眠找别的厨子……
魔宫的演武场,是自然形成的庞大山谷,景色壮丽而场地宽广,周围的悬崖峭壁被开凿建造成了一个个视野开阔的观赛席,甚至颇为华丽。
各峰弟子按照修为区分成几个小组,轮流抽签分出先后,再一对一进行对战。
低境界中的第一人,还可以尝试挑战更高境界的小组前五。毕竟最终的弟子首席只有一位,而不少修士会在临阵突破,甚至连越级战胜对手也是常事。
魔修的世界,花样频出,一切皆有可能。
而当众人看见江眠被分到了金丹期那一组之后,皆是瞳孔一缩,窃窃私语起来。
“据我所知,这位最初来到我们魔界的时候,还尚未开始修行……我没记错吧?”
“没错,之前我在后山见过他,他还只是半步筑基。”
“大惊小怪什么,这位可是尊上的心头好,他手中的资源岂是我们能比的?”
“去去去,你小子赶紧闭嘴,别找死!”
无论私下传音时如何谈论,至少明面上,大家都对江眠恭恭敬敬。
而且底下的观赛弟子们,都不敢太过靠近江眠身侧,免得惹了尊上不高兴。即便晏无归此刻并不在现场。
晏无归没有来,是因为他一旦出现,就会让全场人鸦雀无声,呆若木头,实在无趣……所以他只是分了一丝神识留在江眠身上。
而江眠站上武台之后,也乖乖按着晏无归所说的话去做,开场就掏出数十张高级符咒,狂轰乱炸般朝对手扔去。
其实哪怕江眠没有对敌之策,其他弟子多半也会谦让着他。
但事实上,江眠激发符咒的速度和准头都让他们大感意外,被轰得满头是包,不得不认真起来疯狂躲避。
以至于那一整天,曾经存在感并不算高的符修,皆被人格外严肃对待。
因为大家都不敢相信,小小符咒竟然会有如此威力。
江眠几乎没有暴露半分实力,轻轻松松地成为金丹期的第一人,并且连续战胜了元婴期的四名弟子。
或许从台下来看,江眠的行为跟作弊没什么两样,但只有那四名元婴修士才能切实感受到,江眠从头到尾都只用了元婴威力的符咒,但他的预判……非常之恐怖,甚至无法让人近身。
魔修弟子们的实战经验本就无比丰富,所以更是心服口服。
而直到决赛,江眠才将要面对魔宫真正意义上的新生代第一人。
那是一名半步化神的魂修。
他面容阴森,体型瘦削,冷冰冰地看着江眠,冷笑了一声。不像旁人那样对江眠恭恭敬敬,眼神中还隐约有一丝愤懑。
江眠觉得颇为新鲜,自从他来到魔界,好像还从未被人排挤过。这位魂修似乎是第一个明晃晃对他表现出不满的人。
据说,他正是魔界百年来的魂修第一天才,言不还。
手段狠辣,不分敌我,魔宫弟子在外面冒犯了他,照样是一个死字临头。
而且他确实不喜欢江眠。
在裁判喊下开始之后,言不还当即拿出了一面鬼泣萦绕的幽黑招魂幡,勾出冷冰冰的笑容:“区区一个榻间的小宠物,不过是得了尊上一时欢心,有何资格站在此处!江眠,你到底算什么玩意?”
台下众人霎时寂静无声。
而江眠眸光水润,脸蛋红红:“你都说了,我就是尊上的小宠物啊……好害羞。”
第87章 仙侠10
江眠今日穿的也只是普通内门弟子服, 修身玄衣勾勒出他的腰细腿长好身段,反而愈发显得格格不入。
如墨般的黑发被一柄精致白玉簪子随意束起,那一汪漂亮的琥珀眸子流光水润, 白皙脸颊泛起微红,又被垂于脸侧的几缕青丝遮掩着, 碎发随风轻摆, 绯红若隐若现。
手无寸铁,没有半点魔修气质。
所有人都没想到, 江眠会是这样的反应。
正在悄悄偷看的晏无归, 更是差点把方才饮下的灵酒喷了出去。
这几日江眠对他很好, 甚至时常颇为温柔知意,令晏无归险些忘了这祖宗性子有多古怪。
而言不还听得怔了怔, 随即面露嫌恶地冷声道:“威胁我?我可不信, 尊上他会为了护着一个炉鼎, 而将魔界的未来葬送于此。”
“唔,你说得对, 不过……师兄莫非是想故意引起尊上的注意,才这般对我?”江眠说完, 忽地迈步朝他靠近,神色浑然无辜, “那首席弟子的奖励,我一个小炉鼎又不会需要, 全都给你便是了。师兄, 你跟我生什么气?”
而言不还好像不屑于再与江眠对话,他冷笑几声, 抬起枯瘦指尖, 朝江眠一指:“去!”
话音刚落, 招魂幡里那只双目血红的鬼王,被顷刻释放而出。
阴冷彻骨的黑气蓦然倾泻,如流水般向四周森然涌动,仿佛只要沾染半分,便会被冤魂厉鬼拉入深渊。
可当鬼王以破风般的速度朝江眠冲去之后,事情却超出了言不还的预料。
因为江眠抬头轻轻看了它一眼,弯起唇角。
那面目狰狞的怨鬼猛然停在原地,如同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怖之物那般,发出撕心裂肺地颤抖与嚎叫,甚至想要拼命逃离招魂幡的控制。
言不还心中大惊,却依然面色不改,将浑厚灵力注入幡内,咬牙再令:“去!”
数百冤魂皆被轰然释放,犹如黑沉的旋风席卷,气势逼人,却不敢靠近江眠身侧。而江眠也跟没看到似的,还在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他像是在演武台上散步般漫不经心,可转瞬间就拉近了自己与言不还之间的距离。
言不还心道不对,下意识要挪开位置,没想到江眠却逼近得极快,让人几乎难以反应。
这便是缩地成寸修炼到家的效果,仅此而已。
“听说魂修不会像血修那般刻意炼体,近战功夫极弱,是吗?”江眠弯唇打量着这位枯瘦师兄,甚至有闲心多问了一句。
“……”
未等言不还回话,江眠忽地将手中戒指轻轻摘下,淡蓝柔和的灵力悄然攀上细白指尖。
他笑眯眯地抬起手,一拳把师兄打飞了数十丈之远。
言不还直接被击出演武台的边界,飞过四散而开的人群,掉在地上后,又带着火星子摩擦几十米才逐渐停下。
他浑身覆盖着一层薄薄寒冰,鼻子歪了,连招魂幡也被冻得四分五裂。
但那些恶鬼魂魄,却在江眠笑意不改的视线之下,老老实实地钻回这个破了洞的法器里面。
“江眠——胜!”
裁判面无表情地宣布结果,目光隐隐暗藏赞赏。
观赛的弟子们一个比一个茫然,赶紧随着大流高喊“恭喜首席”,唯独言不还愣愣地趴在原地,挣扎着收回了自己祭炼数十年的法器。
江眠轻轻扫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狠话,而是有些腼腆地笑起来:“化神丹留给师兄便好,我真的不需要。”
毕竟魔尊的小宠物,可不会缺乏修炼资源。
但事后,这魂修居然老老实实地来道歉了,在江眠回到魔宫之前将其拦下。
他好像已经被自家峰主狠狠揍了一顿,还不让他治好。皮青脸肿,走路也一瘸一拐,本就断裂的鼻骨愈发歪了。
“抱歉……首席,我先前不该如此说你,”言不还手臂上覆盖的寒意未消,时不时打着颤,却神色严肃,“你比我强大得多。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你对灵力的掌控与理解,分明远远在我之上。这一次战败,对我日后破境很有意义,我不配拿那颗化神丹。”
“放心,我不会记仇,揍你一回已经舒服了,”江眠笑了笑,表情颇为无害单纯,“而且你想得也没错,我就是尊上的小宠物,万一尊上不宠我了,我便什么也不是。”
言不还听得噎住,好半天哑声道:“……我相信尊上的眼光,之前是我魔怔了不甘心而已。首席,你合该是修魔的好苗子,告辞。”
他把那颗珍贵的化神丹递给江眠,躬身再次说了一句“抱歉”,转头一瘸一拐地徒步离开。
而晏无归也听得受不了,但他又不好直接跳出来打断,等到那个魂修走远,才一挥袖子把江眠拽回魔宫。
江眠还没来得及把化神丹收好,就一脸茫然地落在了晏无归的腿上,还被扣紧了腰。
“师尊,怎么啦?”他顺势软下身子,无辜道。
“你分明知道,本座才不会这样对你。”晏无归捏着他下巴幽幽说。
江眠依然在演,可怜兮兮道:“万一人家年老色衰了,你不喜欢了,那我自然会失宠嘛……”
晏无归心中一堵,有些凶:“你怎么总喜欢制造这种莫名其妙的误会?还小宠物,这说出来是一件很有趣很光鲜的事吗?你当真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你?”
“师尊,你也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你,为何我要在意?这魔界最不重要的就是名声,我怕什么,让人误会了才有意思,”闻言,江眠稍稍正经起来,他偏过头,吻了下晏无归的指尖,“再说了,如今别人都以为你把我欺负透了,不好吗?”
一个轻轻的吻,就让晏无归莫名面色发热,他赶紧将手抽回来闷声道:“这有什么好的?”
“总比人人皆知,是我整日将你欺负得面红耳赤……要更好一些,”江眠意味深长地说完,却忽然话音一转,眼神有些危险,“而且晏无归,我不想让旁人看到你的这一面,我就要私藏,不行?”
“咳……行,怎么不行,”晏无归气势顿消,他艰难地清了清嗓子,犹犹豫豫半天还是忍不住问,“眠眠,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般扭曲性子?嗯?”
“师尊冤枉我,如今我不哭不闹的,明明就很听话,哪里扭曲了。”江眠理直气壮地反驳。
晏无归:“……”
他不敢说,但这不是很明显吗!
而江眠不依不饶,鼓起脸:“快说,我乖不乖?”
“乖。”晏无归无奈道。
“那我是不是你的小宠物?”
“……是。”
晏无归搞不明白江眠的心态,可他还能怎么办。
反正顺着江眠的意思回话,他又不吃亏。
但不知为何,江眠每次说自己是小宠物小炉鼎,他都比江眠更不自在。
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
*
魔界之中,有不少人都在关注魔宫的新生代修士,而自从江眠拿下了首席的位置,他当然也会被拿出来分析谈论。
江眠到底是如何吓退鬼王的,暂时无人看得出来,毕竟魔宫弟子自身都云里雾里……但那覆满寒霜的一拳,没有任何法宝加成,威能显而易见。
这可以说明江眠的根基极稳,灵力浑厚,所修之功法或许品阶极佳,更重要的是,他必然炼体有成。当然,最后一点是绝对的误会。
至于为何江眠的战斗力会如此之强,也有人早早得出了结论。
因为他是属于魔尊的炉鼎。
所谓炉鼎,唯一的作用就是供人采补。
而晏无归的修为极高,普通炉鼎对他毫无意义。
那么晏无归使用外力,使得江眠的修为快速提升,让他不至于意外夭亡,等到培养好了再去慢慢享用采补,才算是合理。
江眠这个乐在其中的,才是可怜之人。
不过事实到底如何,只有江眠和晏无归自己知道。
虽然这种说法,确实能够解释江眠异常的实力,但晏无归在偶尔用神识扫过魔界时,还是没忍住,弄死了几个大放厥词、公然臆测床笫之事的家伙。
瞒着江眠偷偷做的。
他才不心虚。
毕竟魔界大比开启之前,江眠一直在安安分分修炼升级,并且不忘监督晏无归好好睡觉。
确实很乖。
直到江眠飞速突破至元婴期后,晏无归才隐约感觉有些头疼。
他怕自己教不好江眠。
原本晏无归准备了循序渐进的法术和法器,但是江眠不太习惯用复杂的手段,而且晋阶速度实在太快,之前筑基期的东西还没学完,转眼就已经到了元婴。堪称猝不及防。
江眠好像只喜欢练习凝水成冰术,做出各种形状的锋利武器,然后用很大的力气把它们砸出去,这就够了……
晏无归并不知道,这只是因为江眠的武力值有些超标,在没有异能的小世界更是如此,大部分人都会被他轻易打飞,所以江眠并不常用更多花里胡哨的玩意。
但既然江眠擅长化繁为简,那么晏无归也有东西教他。
比如元婴出窍。
这本该是元婴后期才能做的事情,偏偏江眠只是想要稍微尝试一下,水蓝色的元婴就轻而易举蹦了出来。
那就是一个圆滚滚的幼年版江眠,身影稍显虚浮,脸蛋带着些婴儿肥,手短也腿短,长得甜美可爱。
他还不会说话,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转身跳到晏无归怀里咬他袖子,结果没咬动,硌得自己眼泪汪汪。
晏无归面色莫名严肃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他脑袋上,如同抚摸羽毛般轻揉安慰。
江眠从未看到他如此轻手轻脚地对待过任何东西。
“师尊,喜欢吗?”江眠不禁弯起眸子。
“喜欢。”
这一次,晏无归非常诚实。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幼年版江眠,这才叫又乖又可爱,小脸蛋贴着他手指轻蹭,冰凉凉的,还不会恶劣地欺负人……让他有些沉迷。
“师尊师尊,我也要玩你的!”江眠耍赖道。
“……好。”
晏无归的元婴有些独特。
不像小江眠那么可爱,反而是一个成年晏无归的等比缩小版,身形也更大一些,银发红眸,眼神冰冷。
“为什么你可以有颜色?!”江眠震惊道。
小晏无归面色一僵,冷冷开口道:“那是合体期才能理解的事情,当所修之道与神魂相融,元婴与本体合二为一,便会再也不分彼此。我已不是婴儿状态,而是他的元神,彻底成为晏无归修为的一部分。”
“那要怎么做?”江眠心都化了,把小晏无归抱起来,揉着他冷冰冰的脸蛋软声道,“宝宝,教教我嘛。”
“什么宝宝!”
“就是宝宝~”江眠低头用力亲了小晏无归一口。
晏无归脸色涨红,不顾江眠的抗议赶紧把元神收了回去。
“师尊,你真吝啬。”
“……江眠,你要不要学了?”
“好凶,”江眠忍不住笑,“我乖乖听还不行嘛。”
*
折腾许久,晏无归才平复心神,把江眠按在怀里认真讲课。
“化神期到合体期之间,有一个大关,便是返璞归真。本座当年身怀禁制,只能选了最笨的办法,在凡界过了几十年的凡人生活。”
江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在凡界没有娶妻生子吧?”
“当然没有,”晏无归敲了他脑门一下,回忆道,“那时本座封闭灵力,装作一个落榜多年的秀才,开了一间小书铺子,每日写诗作文,只能靠卖话本为生。”
“本座每日坐在书摊前,日复一日练字卖书,眼看着周围的街坊邻居接连去世,他们的儿女也从咿呀学步开始,逐渐长大,经历婚丧嫁娶,生老病死……直到本座实在是老了,走不动路了,还有不少小辈主动帮忙支起铺子,给本座养老送终。”
“听起来,像是很温馨的日子。”江眠认真道。
“的确,本座不知不觉便沉迷于那虚假的一生,数十年不曾再想过修行之事,甚至快要忘了如何拿起佩剑。在临死前,本座方才清醒过来,想起自己究竟是谁。”
“然后呢?”
“或许不同修士的感悟不同,但本座所悟到的颇为简单……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仅此而已。本座在那具苍老的壳子里,挣扎着拿了一支破烂毛笔,没有借助丝毫灵力,便将自己的棺材一举斩成两半,成功冲破禁制,晋入合体期。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回想起这些久远之事,晏无归言谈间并未显得多么遗憾。
反而是江眠听得难受:“……晏无归,你是一个极有天赋之人,你本该天生练剑才是。”
“那皆是过去的事了。即便本座拜入了一个正经宗门,自诩正义之士,救死扶伤行侠仗义,便一定能有如今的修为吗?或许本座还会遭人暗害而不自知,学不到那般刻骨的教训。比起悔恨,本座如今只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江眠一怔。
“……若非本座成为魔尊,做下那些子蠢事,如今多半也碰不到你。”说着,晏无归有些不自在。
“嗯,若是这么说,那的确恰到好处,”江眠轻轻弯起眸子,“那师尊,如今你的道,又是什么?”
“万物皆是相生相克,相生相死。”
“曾经的你,是死,当下的你,是生……反之亦是同理,”江眠若有所思,“所以你才要将两句身体合二为一,所以你才要找炉鼎。我的体质与灵力,似乎也与你是正反两面。”
“是,与你相识之后,其实本座已经感受到了进展,”晏无归犹豫片刻,低声道,“但本座想要克制。”
江眠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万一本座真的飞升了,将你独自留在这里,怎么办?”
“……”
江眠忽然觉得,如果晏无归飞升成功,他的任务就会瞬间完成。当然,这种完成的方式比较艰难,毕竟按照原文设定,修真界已经有数千年无人飞升了。
“师尊,你大可不必这么想,我们不会失散的,”江眠顿了顿,斟酌道,“万一我是从别的地方过找你的呢?我是说,万一。”
闻言,晏无归有些着急:“眠眠,你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些?”
“不能。”
“你可真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晏无归还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句形容江眠。
其实就是谜语人罢了。
但江眠也不能真的说出真相。
稍微暗示一下前世今生,已经是在擦快穿局规章制度的边了。
“我是你的小炉鼎,仅此而已。”江眠软声回道。
“本座不信。”
“讨厌,我还等着被尊上好好采补一番呢。”
“这话本座也不信,”晏无归垂眸盯着他,重复道,“眠眠,你到底想对本座做什么坏事,嗯?”
江眠勾起唇角,轻轻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还没有准备好,我就不告诉你。”
这笑容让晏无归蓦地感到心痒。
相处时日长了,只需一个眼神,晏无归就知道这祖宗想要什么。
放在平常,晏无归或许会试图蒙混过去,当作没看懂。
但江眠刚才说他没准备好,他反而不舒服了。
再怎么说,像之前那样也不难吧!
晏无归莫名其妙被激出了斗志,板着脸把江眠带到殿后灵池。
他没让江眠独自做那些事,甚至强装镇静,说他也想要帮江眠一次。
江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老婆,比以前胆子要更大一些。
倒也有趣。
他毫不反抗,任由晏无归亲自给他剥了法袍,被看遍全身也不甚在意。
“我好看吗?”
泡进池子里后,江眠还主动软声问道。
他那一头如墨乌发长如瀑布,垂至脚踝竟也不显沉重,反而像绸缎般轻而顺滑,浮于灵池之中,被滋养得愈发富有光泽。
而晏无归早已变得不知所措,方才强撑的镇定无影无踪,只能低低应道:“好看。”
他以前可没有和江眠一起沐浴过。
这感觉截然不同。
晏无归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更不用提,眼睛到底该往哪儿看才好。
“过来一点。”
“……好。”
晏无归极其缓慢地挪了挪身子,被江眠勾着指尖,又不敢再动了。
“师尊,要不要我教你?”
“……”
“要不要?”
“……要。”
他无可奈何,只能红着脸遵循江眠的指示。
江眠温声细语地让他做什么,他就乖乖做什么,僵硬得像个木头。
最令晏无归难以接受的是,江眠比他淡定许多,慵懒地靠着池壁任他施为,却还在轻轻笑着,显然很有余裕。
他心中冒出一股莫名的火,甚至有些想要较劲。
为什么他就不能让江眠也像他那样……忍不住呢?
而江眠只需要弯着眸子,覆在他耳边软软撒娇:“师尊好坏。”
再稍微亲一下耳尖,晏无归就已然彻底丢盔弃甲。
输得非常彻底。
*
惨败而归以后,晏无归默默躲在被子里,躲了江眠很久都不出来。
江眠心情颇好地坐在床边,哄了半天却不见成效。
他干脆笑眯眯地打趣道:“所以我才说你没准备好嘛,你又不相信我。”
话音一落,晏无归猛地掀开被子,闷声道:“江眠,你到底想对本座做什么?”
“师尊,我觉得你已经有些明白了,但你不想接受,是不是?”江眠说着,抬手碰了碰他滚烫的脸。
“……本座也不知道!”
晏无归躲开江眠的触碰,迅速将被子重新盖好,坚决否认自己隐约猜到了江眠的心思。
其实他脑袋依然晕乎乎的,耳尖烧红一片。
房间内陷入寂静。
直到江眠软声开口:“师尊。”
“干什么?”
“别躲着我嘛。”
晏无归沉默不语。
“我困了,抱我睡觉了好不好?”
晏无归有些犹豫。
“晏无归,你再不理我,我就哭给你看。”
“……好好好,别哭别哭。”
一击命中要害,江眠成功被抱回了被窝里。
这事情看似是过去了,但晏无归当然不想接受,闭着眼辗转反侧了很久。
他可是魔界之尊,凭什么?为什么?他就不信这个邪!
于是出乎江眠预料,在接下来的几天之内,晏无归真的主动尝试过很多次。
江眠欣然接受,抓住机会和老婆尽情贴贴。
并且每一次都把晏无归拿捏得死死的。
“……眠眠。”
晏无归哑着嗓子幽幽道。
“嗯?”
“你跟本座说实话,会很疼吗?”
江眠哑然失笑:“师尊,你可是渡劫后期的修士,怎么可能……”
“你说实话,到底会不会?”晏无归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绝对不会,”江眠怔了一下,弯起眸子轻声肯定,“只要你不惹我生气,绝对不会。”
“好。”
“慢着师尊,你答应了?”
“等等,本座还什么都没答应!”
第88章 仙侠11
江眠并没有再逼问下去, 抬手环着晏无归的脖颈,轻轻吻他。
“师尊,我不着急的。”
“……好。”
“你不需要整日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本座只是也想……想与你更近一步, ”晏无归不太自在地垂下眸子,嗓音压低,“反正你是想要的, 本座知道。”
“嗯,但我会等你。”
虽说晏无归是自己琢磨明白了, 但江眠本就未曾想过,要强迫他即刻接受。
否则在最开始, 江眠也不会采取哭包策略。
这个世界, 老婆的性格或许是最为高傲、最不可一世的一次。
江眠能够理解, 也很心疼。
他人生中的每一步路都为自己所走,由死至生皆是坦坦荡荡,不曾有过半分自卑自厌, 骄傲而夺目。
曾经的剑修晏无归也好,如今的魔尊晏无归也罢,其实都是如此。
晏无归习惯于主导,习惯于支配他人, 习惯于掌握更强势的地位。
因为弱者会死于不经意间,善人会被肆意欺辱, 唯有足够强大才是修士的生存之道,哪怕这代表着近乎绝对的孤独。
修士所有的体面,都只能靠自己争取。
其实晏无归已经为他退了很多步, 只剩下一个看似坚硬的壳子, 勉强维持着光鲜亮丽, 勉强显得运筹帷幄。
直到江眠在他面前脱了衣服, 他才会瞬间变成十足的笨蛋,手足无措。
江眠当然不着急。
他不想伤害晏无归。
他甚至有些讨厌这个名字。
凭什么要叫无归。
凭什么晏无归没有归途。
这一夜,晏无归睡得很好。
*
魔界大比开启前夕,各峰名列前茅的优秀弟子,陆陆续续飞入了魔宫的大型灵舟之中。
在江眠眼里,这灵舟看起来犹如古典版的宇宙飞船,却更有趣。
不仅外表美轮美奂,还可以随意收缩自如,从高达百米的巨轮,变成掌心中的一叶小舟……真是绝妙。
江眠兴致勃勃地在灵舟中参观游览了一圈,但并不需要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
因为晏无归的速度比灵舟更快,可以带他直接飞走。
至于出行之前,江眠纠结了一会儿,并没有再穿魔宫弟子的衣服。
他在晏无归的宝库里选了几身最漂亮的。
轻纱外披似露非露,薄薄的水蓝锦衣配上雪白滚边,内衬绣着皎月色的仙鹤云纹,隐约有些镂空之感。
他软下身子倚在晏无归怀里,湿润眸光流转,活脱脱就是个孱弱如水、被坏人强取于掌心的小可怜。
晏无归拦都拦不住。
行吧,最初不让江眠把师徒关系透露出去的也是他自己。
虽然他们很快就不是单纯的师徒了……但江眠还是非要让人误会不可,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但晏无归不得不承认,江眠这般软绵绵依附于他的姿态,让他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与四面环山、风景隽秀的魔宫内部有所不同,魔界的色调整体要更阴暗些。
除了过于危险地无人之境,绝大部分地域皆被各大宗门势力割据。晏无归不太管他们的争端,反正最终无论是谁赢了,都要在他面前乖乖听话。
当然,不同宗门之间,也有供与散修生活的城池划分,反而管理得颇为规矩。
因为城主们不仅修为高超,大多都是被宗门下放历练的管理高层,而且上任之前还要和魔宫那边报备名册,渎职被发现了绝对跑不掉。
而今年负责举办魔界大比的城池,是在天魔宗控制下的天雪城。
晏无归收敛了气息,没有径直找上城主府,看江眠一脸饶有兴致,干脆先牵着他的手陪他四处逛逛。
江眠心说这城池的名字倒是雅致,但走入城内一看……晚来天欲血还差不多。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难以忽略的血腥气儿。
虽然如果街上有人看不对眼想要打架,会被执法者双双扔出城外,让他们杀个痛快再重新进来,但这里依然暗藏着魔界特有的危机与混乱。
光是江眠看到的,就有几个喝灵酒喝醉的汉子,迷迷糊糊倒在路边。有人上前意图偷窃,结果被陷阱炸得四分五裂。
随后那些汉子爬起来哈哈一笑,换了个街角继续躺着打鼾。似乎他们就是要以钓鱼杀人取乐。
正当防卫,执法者并不会管。
不仅如此,连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做那种事的人都有。
晏无归发现之后,下意识抬手遮住江眠的眼睛。
被挡了视线,江眠乖乖站着不动,软声唤道:“师尊。”
“……嗯。”
“我不是小孩子,可以看的。”
“不许看!”
“哦。”
晏无归板着脸,拉着江眠快速离开,去逛更为正经的地方。
天雪城里有不少灵药丹药铺子,还有商铺售卖品阶极好的法宝和法衣,堂而皇之敞开大门露富,装潢皆是金碧辉煌,也不怕被抢。
敢在魔界做这种行当,这些铺子背后定然有大能坐镇,抑或是和城主府有着关系,所以往来修士都无比规矩,没人敢轻易造次。
直到江眠买了一对精致的琉璃簪子,正在撒着娇让晏无归帮他戴上看看。
有个不长眼的猥琐魔修,竟然朝他吹了声口哨,眼露邪意,将江眠上下打量了个遍,还主动问晏无归,是在哪个拍卖行里把江眠这种小尤物买来的。
当炮灰角色当得太久,江眠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男频小说般的戏码了。
他楚楚可怜地贴在晏无归身侧,没有吭声,而晏无归面无表情抬眼看过去,便将这魔修烧了个神形俱灭。
转瞬间,地面上只剩下一堆灰烬。
或许这也是魔界的日常之一。
法宝铺子的掌柜安静如鹌鹑,拿了个扫帚过来将黑灰扫进簸箕里,又拎着簸箕默默坐回柜台前,看都不敢多看晏无归一眼。
“在城内杀了人,我们不会被执法者抓走吗?”江眠一脸单纯地问着,扯了扯晏无归的袖子。
晏无归正要回答,天边忽然传来一声笑:“当然不会。”
那是一名气质儒雅的中年修士,他落在铺子门前,躬身行礼:“天雪城城主闫问雪,见过尊上。”
“百年未见,你这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晏无归似乎早就与他相识,说话也颇为随意,“闻着点味儿就来了?”
“禀尊上,在下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您的莅临,”而闫问雪却不敢放肆,恭恭敬敬道,“多谢尊上,将此次大比选址定在了天雪城,在下必然不会您失望。”
“还不是你家老头子,死皮赖脸地让本座给你个机会。要谢你就谢他去。”晏无归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那在下更要替家父多谢尊上提携!”
*
闫问雪不愧是晏无归的老部下,在城中专门开辟了一片安静开阔的高地,准备给晏无归单独居住。
而晏无归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个袖珍的灵屋,朝地上一扔。
这指甲盖大小的玩意,飞速变了一整套自带花园的竹林庭院。假山流水,家具摆设,一应俱全。
江眠被领进屋内,目瞪口呆地四处看了一遍,忍不住道:“师尊,你未免太会享受了吧?”
“本座也不常用,但该有的好东西都有,”晏无归还挺得意,“还有别的灵屋,你不满意的话随便挑。”
江眠当然满意,他躺在柔软的床上滚了两圈,不禁感叹:“不愧是魔尊大人,好生奢靡。”
而晏无归犹豫了一下,老实报备道:“魔尊大人今夜要参加的宴会,可能也有些奢靡。”
虽然在魔界当老大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事,但每隔个十年百年的,晏无归还是多少要出席一些社交场合。
比如这一次魔界大比,各大宗门新生代的顶尖修士汇聚于此,再怎么说,晏无归也得去露个面,给予年轻人些许鼓励。
毕竟潜龙大会近在咫尺,增添士气很重要。
江眠支起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按理说,我应该也要参加的吧?”
“……嗯,本座带你去,”晏无归摸了摸鼻子,“咱们露个面就回来好不好?待久了,你多半会生本座的气。”
“难不成是你之前说过的,有人会自荐枕席?”江眠挑眉,忽然翻出旧帐。
晏无归声音越来越低:“不仅如此,这几年,合欢宗的风气愈发流行……”
“唔,这有什么,”江眠看起来很大度,弯唇笑道,“你一直抱着我不就行了,谁都凑不上来。”
但晏无归并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他向来洁身自好一心修炼,从不与崇尚合欢宗之辈同流合污,可江眠绝不像是大度之人。
毕竟换位处之,晏无归也绝不可能大度,说不准还会把向江眠自荐枕席的人……尽数杀个干净。
而且江眠最近对他太好,甚至让他有点小慌。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
宴会在城主府中举行,场面颇为隆重。
香薰袅袅,管弦丝竹奏曲不断,珍贵的灵酒与灵果摆满了金玉桌案。
难得一见的化神期灵兽肉,被精细烤制切成薄片,盛在玉瓷盘上,连用于调色的酱汁也充满灵气。甜汤中加了万年神芝,此物有稳定神魂之奇效,在外界必然会惹人厮杀争抢,此时却被熬得乳白浓稠,鲜香无比。
放眼望去,种种食材尽是天材地宝。
这世上以厨入道者不多,但天雪城中恰巧就有一个合体期的神厨。他平日里也不接客单,唯独这次要招待魔尊大人,才主动出来露上一手。
对各宗门的弟子们而言,这已经算是前所未有的大机缘,因此当晏无归现身之后,更是愈发激动起来,哗啦啦跪了一地,高声问安。
此时的晏无归和私底下不太一样。
他坦然受了跪礼,揽着江眠在首席坐下,挥手召来桌上灵酒:“都坐,莫要拘束。不过今夜谁要是醉倒在大街上了,可无人会替你们收尸。”
“多谢尊上提醒!”众人捧场地笑了起来,气氛更为热烈。
说不拘束,就不拘束,晏无归以身作则喝了口酒,把江眠搂在怀里,掐着他的腰揉了揉。
“唔……”江眠超级配合地轻轻一颤,眼尾绯红,将脑袋无力地靠在晏无归肩头。
当然,下面的人多半看不到什么,也不敢看。
除了晏无归坐在中心高出一阶的首座之外,其余人都按照辈分修为与职务,坐于两侧,位置依次向后排开。也多亏他们皆是修士,才能随意传音聊天,不被影响。
闫问雪坐在晏无归右侧下手的位置,见到晏无归如此行事,主动传音道:“尊上,您可算找着合您心意的了?”
“不错,”晏无归笑了笑,勾起江眠的下巴,指腹按在他唇上摩挲片刻,淡淡评价,“小腰一掐就断。”
老婆好坏哦,明明就很会演坏人嘛……江眠悄悄想着,脸蛋微红地端起酒杯,亲手给晏无归喂了一口灵酒。
可偏偏闫问雪没看出来他俩在黏黏糊糊,拍了拍手,召来了几个嫩生生的舞姬。
那是一长溜的水灵根小修士,各个样貌精致、腰细娇软,轻透纱衣上镶着叮当作响的水钻,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肤。
“这可真是巧了,在下知道您要来,还特意找了不少同样水灵可爱的,正想献与您享用呢。”闫问雪笑道。
晏无归:“……”
有没有搞错,他吓得魂都快飞了。
如今他不过是想陪江眠玩玩角色扮演,正在费力气哄这祖宗开心呢!万万没想到,竟然被坑得那么惨!
而江眠见状,抬手轻轻锤了一下晏无归的胸口,眸光湿润着软软控诉道:“讨厌,尊上只能看我,不许看别人。”
“……好,只看你,”晏无归头皮发麻,强装镇定地应着,拿起桌上的精致点心喂到江眠唇边,还不忘说道,“闫问雪,别给本座惹麻烦。”
闫问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没搞清楚情况,打趣道:“尊上,看来您家这位,可不像外界传的那样柔情似水。”
“性子是跋扈得很,”晏无归清了清嗓子,“除了本座,没人承受得住。”
江眠扭过头,鼓着脸不让他喂:“哼。”
晏无归动作一僵,干脆先把闫问雪一袖子拍飞出去。
他也是真没想到,闫问雪当真敢给他送人。这花花肠子花在讨好他上面,还不如好生培养几个单水灵根的小修士,为魔界做贡献!
城主府的内墙轰然破了个大洞,闫问雪自己默默飞回来,鼻青脸肿地把小修士们带走了。
江眠这才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点心,还软声说想要喝灵酒。
以往晏无归总是不给他喝,说灵气太过浓郁对他不好,但这次……晏无归屁都不敢放一个。
宴席氛围依然热烈。
毕竟修士不需要睡觉,这一场宴席不仅彻夜未停,若是众人皆有兴致,甚至能连开个几天几夜,直到大比当天。
只不过晏无归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自己喝够了酒,随后便以最快速度闪身离开城主府,把江眠带回了竹林小院。
江眠手上依然拿着灵酒,眼尾红意渐浓,看到晏无归这般紧张,忍不住轻笑。
“……眠眠。”
“我没生气。”江眠笑意不改。
晏无归不太敢信,小心翼翼地勾着江眠的指尖,低头讨好地轻轻吻他唇角。
江眠没有避开他的吻,弯着眸子将灵酒倒入小杯子里,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轻声问:“师尊,你以前经常参加这种场合吗?”
“只是偶尔为之,”晏无归犹豫片刻,补充解释道,“酒让人狂,本座率先显得随意一些,时常还能找出酒席上的心有异见之人。”
江眠支起下巴,顺着他的话聊下去:“可要是有坏人,你直接把他们弄死不就行了吗?就像今日在珍宝阁的那人一样。”
“……话不能这么说,眠眠,本座虽然会以神识监察魔界,但也不至于时时刻刻都盯着下面,”晏无归低声道,“魔界如今尚是乱中有序,只怕身居高位者心思不正,才会致命。例如那闫问雪,他若是预备着灭城血祭,而本座远在万里之外,也无法顷刻便救下所有人。”
“师尊你好负责哦,”江眠勾起唇,“一点都不像旁人口中传的魔尊。”
晏无归并不否认:“可惜除了本座,无人敢坐上这个位置。”
“也对,毕竟我家师尊可是天下无敌的。”江眠赞同地点了点头,一脸骄傲。
晏无归松了口气,悄悄把桌上的酒壶收走。
他以为闲聊这么一会儿,江眠的注意力或许已经被转移了。
但实际上,江眠才没有忘记重点。
他把杯中最后的灵酒饮尽,笑吟吟地勾着晏无归的指尖,慢条斯理道:“师尊,你一紧张,话就会变多……你怕什么?”
晏无归浑身一紧,恨不得对天发誓:“以后本座绝不参加任何宴会,老老实实,谁都不见。”
“可我先前应该说过,我不着急的。”
江眠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晏无归也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却抿着唇不知如何回话。
见状,江眠反而慢悠悠地凑近几步,逼得他一点一点后退着坐到床边,才居高临下道:“晏无归,你紧张成这样,到底是实在不愿,还是心里真的忍不住想要了?说清楚。”
“……本座也不知。”晏无归不由得攥紧被角。
他也从未体验过,实在看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那师尊,今日我好看吗?”江眠话音一转。
晏无归怔了怔:“好看。”
“我这身打扮,你也很喜欢吧?”
“……喜欢。”
江眠弯眸一笑,抬手把外披轻纱慢慢脱了,将它扔进晏无归怀里,压低嗓音:“如若奴家自荐枕席,尊上是要,还是不要?”
那点布料薄如蝉翼,沾染了令人醺然的湿润酒气,晏无归有些恍惚地攥在手中摩挲片刻,喉结微微滚动。
他怎么说得出不要。
*
“修士入道以后,五感要比常人敏锐。放在如今,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眠眠,别说了,让本座死个痛快……”
“那可不行,我保证过不让你疼的。”
江眠甚至准备了不同香气的软膏,任由他选。
晏无归看都不想看那些东西,抬起手臂严严实实地遮住脸,闷声道:“那还有一事,本座想提前问个明白。”
“好,你问吧。”
“……那所谓的前世里,本座与你……”晏无归咬牙片刻,终于问出口了,“到底谁在上面!”
“师尊,你应该心中清楚才是,”江眠微微挑眉,“事到如今还不甘心了?”
晏无归并未正面回答些什么,隐约有点委屈:“为何只有你记得,本座什么也不记得。”
“如果你想起来了,或许会害羞得将魔界烧成万里火海。”
晏无归听得身子一僵,稍微向后挪了挪:“江眠,你竟对本座做过这般可怖之事。”
而江眠垂眸看他,语气不再轻慢,认真唤道:“晏无归。”
“……嗯?”
“我会轻轻的,别怕。”
“……”
晏无归耳尖逐渐泛红,用力咬住了下唇。
又被江眠哄着放松,将挡住脸的手臂慢慢放下。
江眠轻轻吻他紧闭的双眸,吻他高挺漂亮的鼻骨,吻他不断颤抖的浓密睫羽,再覆上他带着些许咬痕的双唇。
坚硬的壳子被一点点掀开,里面藏着无比柔软而脆弱的东西。
晏无归起初还僵硬地绷紧了身子,却发现江眠真的极为守信,也很温柔。
温柔到让他觉得自己被刻意照顾了。
甚至是被小看。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对上江眠专注而笑意不改的视线,脑子一抽,红着脸低声说:“不需要这样……你不要忍着。”
“可以吗?”
“……嗯。”
江眠缓缓弯起唇角:“好。”
说大话的后果极为惨烈。
晏无归甚至没有机会后悔,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求饶也没用,他还要被逼着磕磕碰碰地承诺,以后再也不敢找什么炉鼎。
原来江眠一直都在记仇,在等待报复他的良机。
恶劣至极。
很快,晏无归连这些事情也无法再想,那一身修为犹如早已尽毁,逃都逃不掉。
屋外的竹林被一阵狂风拦腰折断,桌上的金玉酒杯与琉璃簪子一并碎成齑粉。
天雪城下了一场瓢泼血雨。
可江眠毫发无伤地轻笑着,而晏无归被扣紧手腕拖了回来。
这或许算是自讨苦吃,可他这辈子也没如此狼狈过,手指轻颤着无力蜷起,额间碎发尽数变得湿润。
他不再被允许遮着脸,只能任由江眠将他睫毛上的泪珠细细吻去。
“江眠,若是以后你敢对不起本座……”晏无归嗓音沙哑,竭力忍着哭腔。
“那你就把我杀了,将我炼成血丸,把我的神魂抽出来点灯,”江眠轻声道,“好不好?”
第89章 仙侠12
没有人知道那场血雨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天雪城中本就少见的几块灵草田, 被血雨硬生生烧没了一半。
城主府的损失最重。
而晏无归缓缓坐起身,感觉自己浑身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爽,不由得陷入沉默。
昨夜江眠把他照料得很好。
就是好得太过了。
分明只是一个洁净术便可以解决的问题, 江眠却非要亲手帮他洗头发,温柔细致地擦一遍身子,甚至是……
他当时实在是怕了江眠, 只能乖乖听话任人摆布,就知道把脸埋在江眠的颈窝里装鸵鸟, 也不知被平白占了多少便宜。
修为太高的弊端尽显。每一个微末处的小细节,晏无归都记得无比清晰。
恨不得直接失忆。
晏无归黑着脸低头看了江眠一眼。
这祖宗还是那副软绵无辜的模样, 从被子里探出半张人畜无害的脸, 漂亮眸子水润润地盯着他笑。
仿佛昨夜那个黑心眼的家伙, 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江眠心情甚好,抬手扯了扯晏无归的袖子,软声撒娇道:“陪我再躺躺。”
晏无归拳头一紧, 还是默默躺了下来。
江眠满意了,侧过身,指尖熟练地滑进松散的里衣之中,搭在晏无归紧实的腰上揉了揉。
他还没从被子里出来过, 把手捂得很暖,但晏无归的身子依然稍微僵了一瞬, 才慢慢放松,显然很是警惕。
“师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当然没有。”晏无归没好气道。
“好凶, ”江眠笑了笑, 凑过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角, 温声说, “师尊放心,若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继续欺负你的。”
“那昨夜你还……”
“那可是师尊亲口要求的,我很听话。”江眠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闻言,晏无归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咬牙道:“江眠,本座真是小看你了。”
“好,我是坏蛋,师尊不要凶我了嘛,”江眠毫不介意地又凑近了些,笑眯眯哄道,“师尊,今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全当赎罪了好不好?”
“……倒也不必。”
晏无归不太自在地偏过脸,然后又被江眠轻轻掰回来,亲了一口。
吃软不吃硬。
其实晏无归只是不太习惯这种……被人呵护着嘘寒问暖的感觉。
他又不是被弄残了,稍微受些皮肉伤也能随手治好,不至于让江眠这般处处让着他。
而且想到自己在江眠面前哭了出来,今日还要被他哄着,晏无归心中就狠狠一堵。
好丢脸。
但江眠依然在笑眯眯地等他提要求呢。
晏无归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眠眠,别在外人面前演戏了,行吗?”
他真的很不喜欢看到,江眠被人当作魔尊的娈宠,看作一个随手可抛的物件。这事晏无归已经想了很久,之前没提太多,就是因为江眠似乎还挺乐在其中。
而江眠微微一怔,弯起眸子:“好。”
这祖宗全然配合的态度,反而莫名让晏无归更不自在。
不等晏无归说些什么,江眠又笑吟吟地补充道:“况且师尊,你已经把我的漂亮衣服扯烂了,这几日我只能穿在魔宫时的旧衣服,保证旁人不会对我多想。”
晏无归耳尖热了热,忍不住有些凶:“……那又如何?本座还不能扯了?”
他这不是实在受不了了吗!
昨夜江眠脱了轻纱外披将他撩拨一番之后,就什么也没再脱了,堪称用心险恶。
自己一幅衣衫整齐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笑,眼里却尽是危险的暗芒,轻轻撩起衣摆就覆上来欺负人……晏无归当然不能忍。
“能扯,师尊做得好,做什么都行。”
江眠继续好脾气地哄他,温温柔柔的,让晏无归立刻哑了声。
他还是吃软不吃硬。
晏无归被安抚好了,安静地回抱着江眠,陪他躺在床上消磨时光。
直到日头渐高,徐胖子按照往常的时间给江眠做了午饭。
他是破例被允许坐上魔宫灵舟一并来的。
趁着江眠还没吃完,晏无归默默回到卧室,对着水镜扯开衣领。
颈侧与锁骨上留着尚未消退的红痕与齿印,在苍白肤色的衬托中稍显靡丽。
晏无归特意没有治好,就是想亲眼看一看江眠的破坏力。
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祖宗还会咬人的?”
堂堂渡劫期的身体,都能被江眠弄出如此不雅的痕迹……晏无归心里隐约明白,江眠从一开始就在让着他。
或许江眠身怀着他难以理解、从未接触过的力量体系。
但江眠绝对在让着他。
没有在相遇的第一时间就把他弄成这样,可能都算是这家伙有良心了。
正当晏无归陷入了有些沉重的思考之中时,江眠忽然悄悄出现,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真好看,”江眠亲了亲他的耳尖,轻声道,“师尊先别把它消掉好不好?”
反正今天他们没有必须出门的日程。
“……嗯。”晏无归指尖稍蜷,低低地应了一声。
外界在疯狂谈论昨夜诡异的血雨,他们待在灵屋里腻腻歪歪。
晏无归的领口依然敞着,坐在庭院里闭上眼默默调息。
他甚至不想走路,总感觉浑身上下隐隐作痛。
不是真的痛,就是心里怪怪的……
而一饱眼福的江眠更加体贴,垂眸泡好了茶,还拿着灵木梳子给他梳头,指尖抚过柔顺光滑的银发,时不时轻声和晏无归聊上两句。
“师尊,我的漂亮簪子没了。”
“没了就没了。”
“哦。”
沉默半晌,晏无归停下调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眠眠,你的纯阴之体,似乎有点效果。”
他的灵力肉眼可见地凝实了些许。
闻言,江眠脸蛋微红:“唔,我被师尊采补了。”
晏无归动作一顿:“说什么呢!”
这分明就是普通的双修……而已。
昨晚晏无归试图挣扎的时候,可没有吝啬灵力的释放,他没挡住江眠,反而莫名其妙让江眠冲到了半步化神。
江眠不怎么在意,他本以为这就是自己最近修为的极限了。
直到闫问雪主动跑来下跪道歉,被晏无归揍上一顿之后,顺便提到了昨夜的血雨。
晏无归绷着脸把他又揍了一顿,直接赶走。
而江眠有点好奇,老婆到底把人家的灵草田摧残成了什么样子。
但是他刚一出门,就迎面招来了天雷。
原来不仅仅是半步化神那么简单。
江眠不禁哑然,在晏无归看变态的目光中渡了个劫,元婴也在天雷的洗礼之下长大了一圈,通体透着愈发华丽璀璨的金蓝色。
他更好奇了:“师尊师尊,为什么我的雷劫会推迟?”
“……本座的灵屋自然不是凡物,有上古宝图守护,可遮盖天机,不为人所测算,”晏无归盯着庭院外大片大片枯萎的草地,顿了顿又道,“还有极强的防御力。”
“唔,怪不得我的琉璃簪子都没了,但这屋子还是那么结实。”江眠若有所思。
晏无归听得僵了片刻,凶巴巴道:“行了行了,你不就是要簪子吗,本座送你一万个行不行?”
闻言,江眠缓缓转过头,眼眶一红。
晏无归:“……”
他差点忘了江眠还有这招。
“师尊,我是想戴给你看的。”
江眠委屈地小声说完,侧身绕过晏无归,自己回到了灵屋之中,藏进被子里。
晏无归干咳了一声,赶紧追进去把江眠捞出来抱着,在储物空间里翻出各种簪子首饰,给他玩个过瘾。
“不要了。”江眠鼓起脸。
“眠眠……”
“要师尊亲亲。”
“好好好。”
“想和师尊一起沐浴。”
“……”
晏无归不知不觉又被占了便宜。
当然,在他们顾着黏黏糊糊的时候,修真界的风向也开始悄然转动。
因为当江眠从灵屋中走出来渡天劫的那一刻,天机阁终于定位到了他的存在,发出一则可用大量高级灵石购买的资料。
【江眠——化神修士,单水灵根,功法未知,修行之速非寻常人也。曾与一不知名剑修现身于河岭县石家村,夺走上古佛珠,疑似已归顺于魔尊麾下。此人为天地变数之二,需多加防范,变数为何,亟待日后测算。】
在原文设定里,天机阁是修真界最为神秘强大的存在之一,也是立场偏向中立的情报贩子。按理说他们能够算出所有修士的信息,但这一次,他们找江眠找了很久,才确定江眠的归属。
因为晏无归手中最不缺的就是宝物,他不仅将整个魔宫都笼罩在遮蔽天机的宝物之下,就连自己偶尔会住的灵屋也一样,颇为警惕。
所以直到如今,江眠在渡劫时与天道相触,让天机阁抓到了机会,他才算真正进入大众视野。
但【变数】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定义,其实很有意思。
江眠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信息已经被人,亦或者说,是被晏无归口中的火鸡头买了下来。
不过,即便被发现了江眠也并不在意。
他本来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变数。
*
魔界大比在外城的露天决斗场中举行。
这里原本是天雪城唯一能够合法杀人的地方,甚至建立了四面环绕的观赏高座,比足球场还大的决斗台上盘桓着久久不散的血腥气。
魔界排得上号的宗门全都派来了长老随行,各宗弟子们或警惕或散漫,低声谈论着魔界小有名气的新星,甚至还有人差点吵了起来。
但没有人敢轻易放出威压。
因为今日晏无归也在。
他坐在视野最佳之处,桌上放着尚未打开的灵酒,脸色并不像前日宴席时那么好,也没有看江眠。
而且城主闫问雪不知去了何方,反倒是他那多年前隐于幕后的父亲邪灵真君,老老实实地负责主持大比进程。
气氛有些怪异。
魔宫弟子对此的感受最是清楚不过。
而作为魔宫真正意义上的首席,言不还被众人推出来找江眠问情况。
“尊上他……怎么了?”
“唔,他应该是生我的气了。”江眠今日换回了黑色修身的法衣,笑眯眯道。
昨晚黏黏糊糊到最后,他们情不自禁又做了一次,晏无归尚未痊愈的锁骨上,平添了更多鲜红痕迹。
只要稍微拉开衣领,便是一览无余。
“那你没事吧?”言不还皱了皱眉。
虽说大家都不太敢跟江眠说话,但也对此非常关心。
“没事,啊对了,只要你们别跟合欢宗的人走得太近就行。”
江眠不再多说,但显然心情很好,还抬头轻轻瞟了晏无归一眼。
晏无归察觉到了,僵硬地拿起灵酒,默默喝了几口。
魔界大比的规则简单粗暴,八十名修士混战,最后二十名留在台上的人才能晋级。
最后便是抽签一对一战斗,二十进十,最后十人再依次分出排名,获得参加潜龙大会的资格。
落选的人若是足够自信,可以有一次挑战前十名的机会,但也只有一次,输了就是输了。毕竟实战中生死不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环。
江眠不由得感叹,魔界如今的确强盛,光是叫得上姓名的元婴后期与化神修士就有如此之多。
至于这场八十人混战,基本没有人会刻意招惹江眠,只需做好防御不被余波伤及。
倒是言不还作为魔界颇有名气的新星,时刻腹背受敌,偶尔还得让江眠照应一下。
不仅如此,江眠低调划水时,还发现有个疑似合欢宗的姐姐在朝自己抛媚眼。
他大受震撼,直接抛下言不还迅速远离。
但是二十进十的抽签,江眠又一次抽到了这位姐姐。据说她是合欢宗极有名气的掌门亲传大师姐——盛紫娴。
盛紫娴的武器是一条钢鞭。
当裁判喊下开始,她便高举钢鞭朝地上狠狠一甩,与江眠拉开距离,引得不少男弟子激情澎湃、为她欢呼喝彩。
很显然,盛紫娴研究过江眠曾经的战斗,知道他近战能力很强,从最开始就不打算和江眠近身对战。
而江眠作为尊上的小炉鼎,当然更不会主动靠近她了。感觉只要碰她一下,老婆都会生气。
于是江眠淡定地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把斩仙刀,通体透着冰凉锋锐的森寒气息。
名字很酷,品阶中规中矩,是江眠从晏无归的宝库里找来的。
虽然这把长刀看起来与他的身形并不相称,但江眠有着丰厚的实战经验:想要砍人,多半还是用刀更好。
眼看着钢鞭如雷霆般向他抽来,江眠面无表情地飞身而起,斩仙刀在手上灵活地转了一圈,向前劈砍而去。
“抽刀断月。”江眠轻声道。
刀刃与钢鞭数次交锋,称不上谁更坚硬,但不知何时,盛紫娴的钢鞭上飞速裹满了冰蓝霜花,近乎蔓延至她的指尖。
正当她试图挣脱,江眠转头看向天边烈日,刀尖轻轻一指。
“潮起。”
霎时间,那轮金黄的太阳似乎被圆月蓦然吞噬,皎白月色流转,如汹涌大海般的巨浪凭空涌起,顺着月光的指引将盛紫娴裹入其中,冲出了决斗场的边界。
江眠没有下杀手,却赢得干脆利落。
月冷灵图里的法术相当好用,而且效果颇为华丽。
他缓缓落于场外,在欢呼声中抬头对着晏无归笑了笑,传音道:“师尊,我很乖吧?”
“……嗯。”
毕竟晏无归总是在说,要远离合欢宗的不正风气。
除去这个小插曲,江眠一路都赢得很轻松,甚至打败了东道主天魔宗的首席丘一尘。
他并未用出化神期以上的灵力,但江眠“炼体”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在魔界修士们眼中几乎成了十大未解之谜。
最终,魔界大比的前五名被两大势力占了大半。
江眠,丘一尘,言不还,重新挑战第四名成功的盛紫娴,以及她的小师弟。
虽说魔宫弟子在每次大比都会有瞩目表现,但同时有两名修士参加潜龙大会,其实也算是颇为少见。
当然这也更能证明,合欢宗最近风气旺盛是有理由的,人家教出来的弟子就是很强。
但晏无归已经不想说话了。嗓子疼。
他袖子一挥,给前十名修士提供了可以任选的修炼资源与高级法术,随后又沉默着进行了一次灵力灌顶。
魔尊亲手给予的灵力灌顶,可不常见,众人在谢恩后赶紧纷纷盘腿坐下,入定调息,有两人甚至临场开始突破。
江眠也乖乖融入了人群之中。
唯独邪灵真君不长眼地开口:“尊上,您又变强了。”
晏无归面色一黑:“本座看在你的面上才没有杀了闫问雪。滚。”
他现在看见姓闫的人就心烦。
“……咳,多谢尊上。”
*
修真界的大比模式与魔界不同。
一众修士被放入极天秘境之中做任务,时达二月之长,可以互相抢夺对方的令牌,将彼此逼出秘境。若是生命受到威胁,也会被令牌瞬间传送出去,失去资格。
这当然也是最适合主角寻求机缘的比赛方式。
洛以凡在秘境里遇到了江眠口中的凤凰——姬玉衡。
姬玉衡本不该有资格出现在极天秘境中,他就像一个未知错误,却没有被秘境外的任何人发现……直到洛以凡想要凿一个山洞当临时洞府,却莫名其妙把姬玉衡凿了出来。
正当洛以凡心中警惕,姬玉衡居然缠上了他,还傻乎乎地对洛以凡说:“帮我瞒着这事,我就帮你拿到首席之位,如何?”
但洛以凡当然不想作弊,哪怕被姬玉衡一直跟着,他遇到敌手时也没有留给姬玉衡出马的机会。
他不断回忆着先前晏无归在石家村使出的那一剑,手段狠辣而精准。
结果不知为何,这位脑子有病的前辈在旁观了他的剑术之后,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说实话,洛以凡本该认不出他是凤凰,但姬玉衡实在太明显了。原本就穿得花里胡哨,展开追求后更是打扮得一天比一天艳丽,而且性格极为难以言喻。
就完全不像个正常人类。
洛以凡自忖是直男,只能想尽办法逃跑,甚至顾不上抢别人的令牌,却依然被纠缠得不行,恨不得跟姬玉衡打起来。
但是在你追我逃的过程中,洛以凡于一个地下岩洞里遭遇险境,然后莫名其妙跟姬玉衡滚了床单。
洛以凡不由得怀疑人生,穿好衣服飞速逃回原来的洞府,然后莫名其妙又滚了一次。
他不敢置信地躺在床榻上,被个比他还漂亮的妖族修士紧紧抱着,陷入呆滞。
为什么他还会答应第二次呢?
……因为真的很爽。
温存间隙,姬玉衡忽然支起身子在他身上嗅了嗅,问道:“你近日可是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
洛以凡蓦地心里一紧,装傻道:“……没有啊。”
“但你家乡在大临国河岭县石家村,对不对?那里曾经来过一个疑似大乘期的隐世剑修,另一人则是河岭县江家的小少爷,他如今也是化神修士,可厉害了!”姬玉衡不相信,巴拉巴拉讲了一通之后好奇道,“以凡,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姬玉衡,你上我这张床就是为了调查他人之事?”洛以凡愈发紧张,不知为何还有些生气,干脆大声道,“给老子滚!”
“不是,不是!我没有!”
“话说回来,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我还不知道呢,你倒是对我的来历一清二楚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疼疼疼,以凡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姬玉衡疯狂哄人解释,不敢再问半句多余的话,在洛以凡“怒气勃发”的质问下乖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说了半天,原来是他鼻子太灵,在洛以凡身上闻到了上古妖族老祖的气息。
姬玉衡的确在寻找老祖的血脉,却也并非刻意接近洛以凡,只是这血脉气息极为霸道,能百年不散,但只有妖族才会察觉。
姬玉衡曾经去过河岭县调查过,那个隐世剑修应该就是正常修士,绝无一点妖族的可能性,所以他才会对洛以凡身上的气味感到好奇。
但他也很喜欢洛以凡,跟这些事情毫无关系!姬玉衡恨不得对天发个毒誓。
洛以凡听完之后,犹豫了一下:“你找这个做什么?找到了又要做什么?”
而姬玉衡变得格外老实:“把他杀了取走血脉,杀不掉就封印。妖族本就处于颓势,亟待复兴,若是不能取回属于妖族的东西,也不能让人族……”
洛以凡回想起江眠的叮嘱,心头又是一阵火起:“当谁没学过历史?你们妖族比人族早入道了上千年,当年肆意屠杀的凡人还算少吗?你自己说,妖族祸害了多少无辜的凡人国家与百姓?你们被崛起的人族修士打压到角落里,那叫替天行道!亏你能在我的床上讲出这种话!”
姬玉衡嗫嚅片刻,小声辩解:“那些是几千年前的事,犯下大错的妖修全都死干净了,他们的后代也抬不起头,被天道打压至今,真的,而且那时我都还没出生……”
“但是姬玉衡,我是人族,你要复兴妖族也别跟我有所牵扯,滚!”
姬玉衡被踹下床,默默缩在角落,陷入了老婆与事业的困境抉择。
【嘀——任务成功率上升10%。】
江眠微微一怔。
他和晏无归才刚刚回到魔宫,系统怎么就敢大着胆子出声了。
晏无归果然有所察觉,皱眉道:“眠眠,这股奇怪的气息到底是什么?本座已经不止一次在你身上感受到了。”
江眠眨了眨眼:“你一定要知道吗?”
“本座只想知道,它对你是否有害。”晏无归不由分说扣紧了他的腰。
“唔……这也是你偷偷做出来帮我的东西,它很怕你,没事的,”江眠软下身子,耍赖道,“师尊,你再问我就要哭了。”
如果让晏无归认识到系统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哪怕他自己也算穿书之人,江眠还是要被扣掉好多任务积分。
能省则省。
而晏无归并没有被吓住,反倒用力捏捏他光滑白皙的脸,无奈道:“眠眠,哪有你这样威胁人的。本性都暴露了,还想用老一套?”
“不管用了吗……”江眠若有所思地轻声说着,忽然眸子一暗,“那你再问的话,我就把你弄哭过去,像在天雪城时那样。”
晏无归动作一顿,怔然地动了动唇,却半天没有吭声,整个人霎时安静下来。
还是江眠先消了气势,软绵绵地钻回他怀里:“怎么样,还是让我哭更好一些吧?”
晏无归依然抿着唇不说话。
这让江眠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他微微挑眉,抬手将晏无归耳边的发丝撩开,冰凉手指轻轻抚上了他烧红滚烫的耳尖。
晏无归没有反抗,按在江眠腰间的力道愈发重了,红眸却被长而浓密的轻颤睫羽尽数遮掩,看不出情绪。
“不会吧,师尊……原来你喜欢我那样对你?”
第90章 仙侠13
晏无归不肯看他。
慢吞吞地把脑袋埋进了江眠颈窝里, 就这么藏着。
随后,又过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发现江眠并不打算继续逼问, 才小声说:“……不是。”
温热唇瓣紧贴着侧颈摩挲, 他的嗓音低而微弱, 像在试探。
江眠眸色暗了暗,把玩着指尖那缕意外柔软的银发, 缓缓勾起唇角:“说谎。”
晏无归身子一僵, 想要悄悄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 却被江眠立刻逮住,一点一点扣紧了手腕。
他从未表现得如此安静又无措。
或许在天雪城的第一夜只是……紧张与尝试。
第二夜, 他却有些食髓知味了。
因为江眠真的懂他。
浑身上下每一处, 覆在耳边的轻笑与温言软语, 全都懂。
晏无归原是不太想承认的,在天雪城时也藏得很好。
但他自己也没想到, 江眠分明只是稍微强势了那么一瞬, 他的心思就彻底暴露无遗。
一不小心,整个人都陷入了难以挽回的宕机状态。
江眠拉着他的手腕回到寝殿, 晏无归依然一声不吭, 却很配合。
仿佛只要保持沉默,就能当作什么都没承认过。
可沉默代表了无尽的被动,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晏无归的控制。
在江眠想要做一些坏事时, 他意外发现, 立在桌案旁的那面水镜居然是假的。
他先前一直没有注意过, 通过水镜居然可以看到自己以前住的那间屋子。
“神识一扫就可以看到我了, 你却非要弄个水镜?”江眠不禁弯起眸子, 在他绷紧的后肩上落下一吻, “好笨。”
晏无归死死咬着嘴唇,脸红得滴血。
就是不吭声。
江眠从未见过晏无归露出如此窘迫的神情。
“师尊,你当时不会还偷偷看我睡觉吧?”他心知肚明地恶劣问道。
“……闭嘴。”
*
水镜最终还是变成了支离破碎的模样。
晏无归每次不弄坏一些东西,好像都不正常。
江眠满足地抱着他泡在灵池里,很照顾老婆的心情,绝口不提先前那些事。
免得晏无归实在受不了,把整座魔宫都烧成灰烬。
倒是晏无归自己沉默许久,才忍不住主动开口:“你快要突破化神后期了。”
这样转移话题,未免显得太过生硬。
江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嗯。”
晏无归抿了抿唇,当作没看出来,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本座说过……”
“若想升至合体期,必须要悟出属于自己的道。”江眠亲了亲他的耳尖,轻声道。
他可是师尊的乖徒儿,当然记得。
虽然这也只是自封的名头。
晏无归微微皱眉:“眠眠,你没有道。”
“嗯,”江眠并未否认,笑了笑,“师尊,我可以的,不用担心。”
旁人修行都要感悟天地,心境通畅才能晋升,但江眠根本没有瓶颈。若是非要说理由,他的存在更像晏无归那一具玉菩提分//身,而且限制更少。
在最初,月冷灵图点亮星芒的速度,都险些跟不上他突破的速度。
但所谓的悟道也有好处,到了高境界,修士们自创的强力法术,多半源自于自身之道与有关的意境。
例如晏无归给他表演过的血月瀑布。
不过江眠并不需要。
为了让晏无归安心,他抬手一指,高悬于空中的夜明珠霎时化为一轮血月,无根而生的鲜红瀑布顺着“月光”倾泻,尽数倒入另一个灵池之中。
晃眼看去,血月又变回了那颗洁白纯净的夜明珠。
简略却完美的复制。
他可以学别人的法术,看上一眼就能全学过来。
“……眠眠。”
“嗯?”
“本座原以为,直至飞升也看不到这一天,”晏无归低声感叹,“但如今看来,本座是不该为了等你而压制修为,指不定还会被你提前超越。”
江眠微微挑眉:“等我做什么?”
晏无归垂下眸子,不自在道:“若是不等你,难不成要与你分居两界?”
“师尊,先前我就说过了,这种事情无需担心,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江眠软声安抚着,忽然话音一转,“只要你别再跑掉。”
晏无归顿了顿:“眠眠,本座到底为何会跑?”
他如今都被江眠欺负成这样了,不也没跑吗?
“我不管,但你要是再敢跑,”江眠在水下慢慢扣紧了他的腰,笑眯眯道,“我会做出让你极为后悔的事情。”
晏无归身子一僵,红着耳尖好半天才咬牙道:“你成天就知道威胁本座。”
“那师尊记住了吗?”
“……嗯。”
当然记住了。
他怕自己被江眠弄死。
*
在魔宫里过了几天“清闲”日子之后,修真界的秘境令牌战也终于落下帷幕。
洛以凡毫无悬念,当然,只是在江眠眼里毫无悬念地拿到了首席之位。
这一次,正魔双方的首席都让修士们出乎意料,疯狂议论其中是否有着黑幕。
甚至还有人开盘赌灵石,结果从头输到尾,赌了个倾家荡产。
唯独天机阁靠着售卖江眠与洛以凡的资料,赚得盆满钵满。没过多久,全天下都知道江眠身怀异宝,倒是为他的实力提供了愈发合理的解释。
但众人的关注点很快转移到了别处。
因为潜龙大会举办的场所,向来都由玄黄宝塔的塔灵决定。
今年它选择了忘忧深渊,靠近修真界的那一边。
而且比原文中所描述的位置,还要更近百里。
晏无归得知这个消息后,脸色阴沉地喝着灵酒,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
江眠也被他抱在怀里,很乖地放软了身子,眼神温和而关切。
“……本座没事。”
晏无归不喜欢江眠这样看他。
“那你别喝酒了,”江眠从他手中把酒杯取走,自己喝掉,又将酒壶也推远了些,轻轻道,“跟我说说话。”
晏无归没有拒绝,搂着江眠的那只手紧了紧,又缓缓松开。
安静片刻后,他垂眸道:“这玄黄宝塔对本座有意见。”
“我也觉得。”江眠认真点头。
“或许旁人看不出来,潜龙大会每次举办的地点,无论是坐落在魔界还是在修真界……都比先前,要离忘忧深渊更近一步,这次更是明目张胆,”晏无归说着不禁有些烦躁,冷笑了一声,“它想做什么,逼本座发疯?”
晏无归知道自己不会发疯,但他真的很烦。这破神器,像是每隔几百年就要故意膈应他一回似的。
“管它想做什么,到时候我帮你把它砸了,好不好?”江眠仰头吻了吻他的唇角,软声说。
“好。”晏无归随口应道。
而江眠却忽然一脸认真:“晏无归,我可不是在哄你开心。我说真的。”
“……若是你当真能毁了玄黄宝塔,眠眠,这魔尊恐怕要换你来当了。”晏无归顿了顿,垂眸看他。
“那可不行,我要当尊上的小炉鼎,要当金丝雀!”江眠的神色瞬间警惕起来,搂着晏无归的脖子不肯松手。
晏无归:“……”
有些时候,他实在看不明白江眠的理想。
但他也忍不住哑然失笑,把这祖宗抱得更紧了一些。
谁还顾得上关心什么狗屁塔灵的目的。
*
潜龙大会期间,正魔双方暂时休战,禁止大动兵戈,是玄黄宝塔定下的规矩。多年来也尚未有人打破过。
但当晏无归踏上修真界的边缘,那群道貌岸然的正派老头子,却依然警惕地盯着他,神色严肃、如临大敌。
晏无归觉得有些好笑,倒也懒得理会。他垂眸望着忘忧深渊中翻腾不息的烈焰,早已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撕心裂肺之感。
庄严肃穆的玄黄宝塔闪着刺目金光,与滚烫红焰交相辉映,而晏无归看都没看它一眼,心中只是在想,今夜要换个更舒坦些的灵屋,抱着眠眠安心睡上一觉。
毕竟先前的竹林庭院,承载了让他坐立不安的各种回忆。
距离忘忧深渊五百里外,是一座修士掌控的小城镇,比江眠想象中更为繁华。因为时不时会有人专程来到这里住宿几天,了解晏无归的过往,欣赏忘忧深渊的“美景”,甚至是感悟烈火之道。
就像一个现世中的旅游景点那样,茶肆酒馆和商铺客栈一应俱全。
江眠并没有和晏无归同行,再怎么说他也算是首席,跟魔界修士一起率先进了城镇,与正派的对手们打个照面。
今夜只是稍微熟悉一番,互相认认脸,明早便要开始打架了,氛围还挺紧张的。
怎么说呢,正派修士从外表气质而言,看上去的确比魔修们更“端庄”一些。
但同样是江眠亲眼所见……盛紫娴媚眼如丝地把玩着手中的鞭子,轻而易举就把一个单纯小修士勾进了客栈里。
他默默后退了两步。
“江前辈,好久不见。”
洛以凡当然也在现场,他不顾周围行人若有若无的视线,主动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和江眠问好。
他背了一把气息凛然的大剑,身边跟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大乘期修士,倒是无人敢于轻易招惹。
江眠微微挑眉:“化神后期?不错。洛婆婆最近怎么样了?”
洛以凡摸了摸鼻子,还是那副老实孩子模样:“阿嬷她很好,多谢您的关心。但您提醒得对,晚辈也有些时日没回去看她了……等潜龙大会过后,晚辈就回家一趟。”
眼看二人似乎早已相识,随意就在路边聊了起来,姬玉衡忍不住探出脑袋,警惕道:“你就是那个拿了佛珠的……”
“姬玉衡!”洛以凡瞬间面色一冷。
“……我错了。”姬玉衡又乖乖缩了回去。
而江眠不动声色地在心中问道:“系统,封天印在他身上吗?”
【嘀——未检测到相关法宝。】
“好吧。”江眠若有所思地扫了他一眼。
姬玉衡像是怕人抢了他的老婆似的,想要悄悄摸摸瞪回去,然后又被洛以凡狠狠捏了一把腰侧软肉,立刻收敛。
其实洛以凡也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本来都跟前辈们保证过不会上这个凤凰的当……结果姬玉衡还是成了他男人。
倒是江眠不甚在意地抱起手臂,打破沉默:“佛珠的确是我拿的,如今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位道友,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姬玉衡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洛以凡的表情,才清清嗓子道:“请问,那位好厉害的剑修是你的什么人?”
“唔,他是我的夫君。”江眠弯起唇角。
闻言,姬玉衡眼睛一亮,继续问道:“那魔尊大人呢?”
江眠唇角弧度愈发扩大,语气还颇有些甜蜜:“他也是我的夫君。”
“……这种事,也,也是可以的吗?”
“有什么不行?”江眠一脸理所当然。
姬玉衡大受震撼,下意识先回头用力抱住了洛以凡:“以凡,你以后可不要再找别人啊!”
知道真相的洛以凡黑着脸给了他一拳,从炙热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随后才尴尬道:“抱歉江前辈,让您见笑了……别理这个家伙,我们先去单独谈谈,可以吗?”
“好啊。”江眠自无不可。
看来主角攻目前被拿捏得很死,倒是方便他了。
就这样,姬玉衡被丢在原地不许乱跑,可怜巴巴地看着洛以凡和江眠飞去了最近的茶馆包间。
他安静地站了很久很久,才仰头看向天边的皎洁弯月,狠狠吸了吸鼻子。
眸色霎时变得血红。
“太浓郁了,没有错,绝对没错。”
姬玉衡低声呢喃着,目光逐渐深邃,缓缓盯向茶馆顶楼,攥紧拳头。
“那就是月神的气息。”
*
茶楼包间里颇为清净,雅致琴声悠扬,醇厚茶香四溢。
江眠要了一小碟精美的茶点,慢悠悠就着热茶享用。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修为低下的小修士,能够清晰感受到晏无归放在自己身上的那丝神识。
暖暖的,被老婆时刻监视着……好开心。江眠满足地支起下巴。
而洛以凡完全不知道江眠此刻在浮想联翩些什么,他自忖没有完成好前辈交代的任务,大口喝了茶,颇为紧张。
他闭眼喝了一大口茶,深吸一口气:“前辈,我能管得住他!”
“好,别急,你先慢慢来。”江眠笑了笑,很是平易近人。
洛以凡逐渐镇定下来,先是傻乎乎地坦白了与姬玉衡相识的来龙去脉,再以一言总结:“前辈,他就是个傻子,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怎么说?”江眠忍着笑,心想这主角攻的待遇未免太惨了些。
洛以凡抿了抿唇:“凤族这数百年来,都在各处秘境中寻找上古神兽遗落的血脉,想要利用这些血脉改善妖族内部的传承困境,为妖族的复兴培养更多修士。而且姬玉衡有双狗鼻子,他什么都闻得出来……据姬玉衡所说,魔尊他……或许身怀着凤族最为强大的那一脉传承。”
【嘀——支线线索[月神]已解锁,奖励积分:2000。】
江眠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继续。”
洛以凡认真而诚恳:“请前辈放心,我没有告诉姬玉衡任何事!他之前的想法大有问题!若是妖族想要复兴,他们势必要接受与人族共存的现状,怎么可能再互相争斗下去?若是姬玉衡真的掀起了百年未有的大战,那他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我必定会接近全力阻止。”
他是真心实意那么想的,浑身正气。
江眠也能够理解,为什么洛以凡完全没有站在他对象那边。毕竟现如今,整个修真界都许久没有出现过任何大型争端了。
换句话说,自从晏无归从忘忧深渊中浴火重生,杀了那些依然试图围剿他的修士,并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掌控魔界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大批量的死伤事件。
至少在这一千年内,全世界都非常和平,正魔之间的关系也趋于平衡。
当然,那是因为晏无归本来也没打算惹出什么乱子,而正派修士也因此找到了“一致对外”的目标,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和平。
江眠咬了一口茶点,若有所思:“但是洛以凡,你有没有想过,姬玉衡可能是故意装傻给你看的。”
“……可是,他骗我能有什么用?我只是一届无权无势的小修士,他……”洛以凡有些茫然。
“别忘了,我说过你是气运之子,”江眠笑眯眯地打断他,“这次潜龙大会,除了你我二人之外,你还能在何处找到不足百岁的化神修士?这几个月,你也收获了不少大机缘吧?”
洛以凡怔在原地,许久才喃喃道:“……如此说来,我倒是死里求生过许多次。”
“嗯,偏偏你就是死不掉,每次脱身之后修为都会突飞猛进,是不是?”江眠歪了歪脑袋,弯着唇角,“与你交好之人,也是如此,他们的道途大多都会更为顺利。”
洛以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紧紧攥着杯壁。
“咱们就摊开讲吧,洛以凡,我不关心你是否想与姬玉衡结为道侣,这是你的私事。但既然如今你要了他,”江眠轻声说着,将碎发撩至耳后,笑意不改,“若是日后,他想要对魔尊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情,我会连你一起杀了。”
他语气清浅,面色没有一丝阴霾,仿佛仍旧是最初那个在石家村里,坐在云上朝洛以凡招手的漂亮少年。
但洛以凡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似乎连喉咙也被掐紧了一瞬。
“……我明白了,多谢前辈告知。”他低声回道。
言尽于此,江眠不再管洛以凡会如何决定,付了灵石便施施然离开茶馆。
当洛以凡脸色沉重地走出大门,姬玉衡依旧很乖地站在原地,唯独眸中血色早已不再。
他像只热情的大狗子,主动扑到了洛以凡身上,却被轻轻推开。
*
晏无归这次带来的灵屋,更像是皇帝住的宫殿那般华丽。
他不在乎翻腾的烈焰,将灵屋直接放在忘忧深渊的边缘,无人胆敢靠近半步。外观庄严肃穆,内里倒是风景甚佳,红墙细柳荷花池,一应俱全。
江眠也很喜欢,毕竟他曾经是当过太子妃的人。
他换了一身绸缎里衣,惬意地靠在床头,抬手轻轻拨弄着榻边叮当作响的珠帘。
“师尊,你听到洛以凡说的事了吧?”
“嗯,也听到了你是如何威胁人家的。”晏无归按住江眠不安分的手,拉至唇边,吻了吻他的白皙手腕。
也因着此事,晏无归心情相当不错。
江眠乖乖给他亲了一遍,故意好奇道:“这上古神兽到底是什么来头,师尊当年有线索吗?”
“不过是融了一滴精血,能给本座什么传承,”晏无归皱眉想了想,“若真要追根溯源,那大抵是比龙凤更为古老的、被他们奉为神祖的妖兽。传说中妖族有四神,分别被天地与日月所点化,才逐渐繁衍出后来的妖族,但如今这些典故早就失落了大半,被妖族藏得很是严实。”
闻言,江眠抬手撩起他的一束银发:“那有没有可能,你融合的那滴精血……来自传说中的月神?”
晏无归一怔:“或许吧。”
看他这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江眠稍稍板起脸:“要是妖族知道这件事,他们肯定会像发疯一样追杀你。我看姬玉衡就有这个苗头。”
“那便让他们试试。”晏无归淡淡道。
他能活到如今,最不怕的就是被人追杀。来多少杀多少便是。
“但如果姬玉衡在那些仙尊面前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最终变成妖族与正派修士联手对付你,还打着除魔正道的旗号,会很麻烦吧,”江眠一脸认真,“师尊,真的不需要我把他们全都杀了吗?”
晏无归顿了顿:“眠眠……”
“嗯,我明白,师尊其实比我更有原则,”江眠稍稍叹了口气,靠在他怀里,嗓音放轻,“可是晏无归,我不想管那么多,我一直挺生气的……从你告诉我过去的事开始,就一直不太舒服。”
“原则?”晏无归哑然,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本座的仇已经报完了,还抢了个魔尊的位置,足够本座过得随心所欲,所以才不曾放在心上。”
说完他倒是自行思忖了片刻,那双红眸再次紧盯着江眠,认真补充道:“除非遭遇这些事情的人是你,本座才会没有原则。”
“那你究竟会如何没有原则?”
“杀遍天下……”
“就是嘛,你本来就是这种性子,”江眠支起身子打断他,气呼呼道,“但这次你却不让我这么做。”
晏无归清了清嗓子,把江眠用力按回怀里:“因为本座如今有你,眠眠。没必要。”
江眠稍微挣扎了一下,挣扎失败,只好鼓起脸闷声说:“讨厌,好想杀人,我都要哭了。”
晏无归:“……”
他还没来得及出言安抚,这祖宗就缩在他怀里悄悄掉起了金豆子,眼尾红了一片。
“晏无归,你都不知道,以前总是我阻止你发疯……就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你都想要乱来。”
“好好,是本座错了。”
“现在倒好,为什么该发疯的时候你就不疯了,那些人冤枉你这么久,不该杀吗?我就觉得该杀。”江眠攥着他的衣领,越说越委屈。
“嗯,该杀,全都该杀。”
晏无归哭笑不得地应着,帮他擦拭那流不尽的眼泪,放低声音耐着性子慢慢哄,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吻他。
好不容易把江眠哄睡,晏无归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将被子盖好,搂着人闭上眼睛。
但良久之后,他又在黑暗中睁开双眸,盯着江眠红意未消的眼尾,不由自主地抬手覆上去缓缓摩挲片刻,低笑了一声。
【嘀——任务成功率上升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