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深冬的海岸边, 天风浩荡,浪花都凝成了冰冷锋利的铅灰色。
日色正西斜,远方的岛屿连绵如青山, 悬浮在比苍天更远的地方,无尽的彤云霞光恣情涂抹在海天之间,将万里海波浸染。
霍去病喂完了今天份的小鲸鱼, 乘船伴着夕阳归来。
他经过的地方, 那些海中的精灵宛如一道道长虹跃出水面,姿态灵异, 鱼鳍舒展, 抖落一帘细密的水珠,仿佛是最忠诚的侍卫, 拱守着船只缓缓向前。
陆秀夫素衣如雪,立在船头,用海螺吹出一种特别的音调,将小鲸鱼都赶到暖流港口居住,以免它们被冰冷的海洋冻伤, 渡不过这个冬天。
海螺声韵律悠扬, 一个个音节和着浪花潮声,空灵渺远, 仿佛是茫茫大海之上一缕如同丝弦的歌声, 小鲸鱼们顺着指引,欢快地游向远方。
霍去病看了几眼,忽而吃惊道:“它们的头顶看起来好像火焰。”
晚日的霞光透过鲸鱼水雾的折射,丝丝缕缕, 如炽火般升腾而起, 从极寒的冻海深处蔓延向天穹, 着实是瑰丽无比。
陆秀夫移开了海螺,想了想说:“世杰以前告诉过我,这叫「鲸鱼火息」。”
真神奇,海洋之上居然存在着如此光影变幻的瑰奇景象,霍去病在心中赞叹道。
要是舅舅也在这里,也能看见就好了。
汉武帝那边跟他一直连着视频,但卫青远在龙城,只能像其他人一样从天幕上观看,自然就少了许多画面角场景。
他这段时间过得挺开心的,大海真是太有意思了,扬帆出海也好,乘风踏浪也罢,似乎总有做不完的新奇事情。
而且,他还结识了陆秀夫,这样一个温柔可靠,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
霍去病和他的交流一般相当的漫无边际,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海风如此静寂,浪花如此翻涌,提供了很多让头脑放空的空间。他的思绪也像是大海之上振翅飞过的一只雪鸥,掠击于茫茫鲸波之间,没有停泊靠岸之时。
有时候,他们会聊点海战的新战术。
霍去病总是超脱于前人兵法,领先了一整个时代的,别人不能理解他,他也并不想要别人(特指舅舅之外的人)的理解,反正到战场上听从指挥就可以了。
但陆秀夫的反应着实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一直都能跟上他的思路,并且极为精准地给出点评。
他实在是一个特别棒的朋友,总会给人以正面反馈,以至于霍去病经常觉得,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更捧场的听众了。
所以很快地,他们之间谈论的话题就越来越多。
有一次,陆秀夫决定创作一份指南,给抹香鲸、领航鲸、蓝鲸、皮皮虾,还有各类海洋生物,以及他们的相关产品、龙涎香之类的排排号,以便于日后进行跨国贸易。
“海上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霍去病随手翻了翻指南,感叹道,“可惜舅舅不能来亲眼见一见他们。”
陆秀夫当时就给他出了一个很优秀的主意:“你可以将所见到的一切都画下来,等日后归家赠予他。他看到这些,不就相当于也陪你走了一遍这段人生吗?”
霍去病有些心动,复又迟疑道:“可是我不会画画。”
“完全没关系”,陆秀夫轻笑道,清丽的眉宇映着海上凉波的湛碧色,眸中仿佛也落了一片海,“对于真正关心你的人来说,能参与你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即便你将一切都画成满纸蟹爬,他也会高兴地接受。”
霍去病很快就开始制作起了小画本,费了很多心思。
陆秀夫有时会过来帮他提笔润色一二,甚至为了让小画本看起来更像一件礼物,还无比精细地重新设计了一番。
此刻,霍去病在小画本上随手勾了一个圈,又在后面加了两点,当作画了一只胖头鲸,又用木炭在旁边擦出了一堆火焰形状,题字标注「鲸鱼火息」。
然后将纸笔递给陆秀夫:“君实来吧。”
陆秀夫挽起衣袖,信手勾勒,给他速涂了一张肖像。
画上,意气炽澄如烈火的少年坐在船舷上,身披流霞万顷,眸凝沧海波光,是个让人看了就觉得很高兴、忍不住要随之弯起唇角的姿态。
霍去病特别喜欢这张画,看了好久才掀到下一页,舅舅也一定会喜欢的吧。
视频那头的刘彻看得羡慕极了,一度想问,去病啊,那朕呢,朕的小画本呢。
望眼欲穿,期待极了. jpg
霍去病惊讶不已,脱口而出一句,不是,这里有陛下你什么事?
刘彻:“……”
他还从未听过如此令人伤心的话,端着镜头的手微微颤抖,觉得自己终究是错付了。
汉武帝位面的人,都十分同情地看了自家陛下一眼。
万里之外的龙城,卫青凝视着天幕上正在专注低头制作画本的霍去病,露出了一丝微笑,心中一片明净柔软。
所有得到了名额的参赛者都进入了副本,除了他。
他必须留在这里,处理完之前那个后汉国主匈奴刘渊带来的一系列效应,肃清边塞,灭绝后患。
好在这些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他等下就可以去副本里见思念已久的外甥了。
于是,接下来的数十日,龙城这边驻扎的汉军发现大将军简直走路都带风,愈发雷厉风行,大有打算将一分钟都掰成两半花的趋势。
匈奴溃兵们又挨了一通暴揍,死了好些,心中苦不堪言。
此刻,冻海之上长风吹彻,陆秀夫拢紧了衣衫,从袖中摸出一张舆图展开。
霍去病顿时来了兴趣,凑上来一起看,便听见他说:“我们接下来预备要攻打南方占城,速战速决,在来年春日海上迅风到来前结束战事。”
哇,霍去病顿时眼前一亮,这是要搞大事的节奏!
“当然,攻打占城只是一部分”,陆秀夫素白的手指徐徐掠过纸面,定格在了中南半岛地区的真腊古国位置,“这次我们要同时拿下两个国家。”
张世杰的海盗舰队走的是精兵简政路线,人数巅峰时都没过万。这其中固然有优中取优,择选精兵的考量在,但更多的还是客观环境的制约。
他常年纵横海上,因为不愿履及元土,故而鲜少登陆。
加之五陵岛和周边的一些基地岛屿并不适宜种植粮食,所以舰队的食物来源几乎纯靠劫掠,无法稳定供应大批量人口。
陆秀夫来了之后,顿时觉得这样不行,完全不可持续发展。
粮食是制约军队战斗力的第一因素,必须予以重视。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一面派陈英带着商船出海,续接之前中断的海外贸易,用海岛特产叫唤回了大批粮食,一面每日进入周边海域探察,开发了若干无人岛屿。
若是地势平坦、土地质量较高的,就遴选为粮食基地,立刻着手开荒耕种。
若是以山石为主,无法进行农业推广、但又天然地形较为险峻隐蔽的,或建设为军事基地,或建设成港口停泊。
还有几个尤为特殊的岛屿,比如一座覆盖了大面积茂密椰林的岛屿,椰子虽然不能被视为主要粮食,却也是一种极好的贸易资源,也派专人去开发采集。
当然,这些都是常规操作,真正对于扩充实力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要一块幅员广阔且资源稳定的后方大根据地,这样才能养更多的兵员,打回东南沿海一带。
陆秀夫推敲一番,将目光放在了占城处。
占城不仅气候绝佳,水稻一季三熟,存活率极高。
更关键的还是它的地理位置,打下了这个桥头堡之后,周围环绕的一圈中南国家,都可以迎刃而决,包括安南、真腊、暹罗、满刺加,还有半岛附近的苏门答刺、旧港、瓜哇等国。
这些可都是源源不断的土地和财富收入。
而且从占城回攻琼州、广州等地,也是相当方便,水师朝发夕至,势如闪电。
占城本来是元朝的一个行省,奉表称臣多年,但随着元末忽必烈上位,整个朝廷陷入了风雨飘摇,他们的叛逆之心也在逐渐抬头。
这一年,占城王子制旻准备反元,但因为实力弱小,派人来向张世杰求兵,以及换得一些军火武器。
……
消息传到元廷朝中,忽必烈大怒,他最厌恶的海盗头子和最不服帖的边境下属居然勾结在一起了,这还能忍?
但是,忍不了也得忍啊。
这段时间以来,忽必烈宛如大元补锅匠,兢兢业业,四处拆东墙补西墙。
成宗皇帝给他留下了一大堆窟窿,财政问题依靠抄家各路蒙古贵族总算是初步解决了,至少有了出征的经费。
本来吧,伯颜奉命南征江西,扫平庐陵弋阳信州等世家盘踞地,结果出征到一半发现没钱了,只好停在半路上,当真是凄惨无比。
远征需要很多钱,而在忽必烈那边,消灭张世杰的优先级要高于这些不服帖的江南世家,故而将极为有限的资源倾斜向了张弘范。
等到张弘范覆灭之后,忽必烈一边搓着牙花子倒吸冷气,呜呼哀哉,心想如何能这么倒霉,一边却是毫不犹豫,立刻调配朝中的钱粮去支援伯颜。就这样,伯颜收到了半路打来的欠款,终于重新又踏上了征途。
忽必烈最后抄家的一个人,便是帮助他抄了大半个大都蒙古贵族之家的阿合马,而且扣上了「私自行动,藐视皇权」的罪名。
阿合马万万没想到自己如此忠义报主,他能干出如此过河拆桥的举动,勃然大怒,被推往刑场的路上一直破口大骂,将忽必烈的老底全都抖了个干净。
“陛下……呸,什么皇帝,分明就是狗贼!是你让我动手的,你答应过要死保的,狗贼你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阿合马作为一个雄辩之人,最擅长的就是口才,情知必死之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将忽必烈的老祖宗并全家人都问候了好几个来回。
这些犀利恶毒的言词,直如几巴掌啪啪摔在忽必烈脸上,让刑场围观群众看了好大一场笑话。
忽必烈本以为,他处理了阿合马,就算是给了前段时间受苦受难的蒙古贵族一个交代,双方都有台阶下,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不料贵族们见此,简直心中毛骨悚然,直呼狗贼倒行逆施,不为人子!
试想连阿合马如此忠心耿耿,尚且免不了身首异处,贵族们兔死狐悲,又怎么可能甘心为忽必烈卖命?
一时之间,朝野暗流涌动,有人野心勃勃,直接想对帝位下手,有人为自己处身立世谋后路,暗中联络阿里不哥,还有人连夜出逃离开上都,准备投奔正在西征的蒙哥部队。
不过,虽说众人心思各异,但碍于忽必烈的血腥手段,一时倒也无人敢轻举妄动。
忽必烈对此毫不在乎,在他看来,他已经达成了搞钱的目标,下一步就是继续发展军事,平定动乱。只要他在上面压着,这群人根本翻不了天,再大的异心也只能憋着。
观众们不禁就要问了,不是吧,忽必烈究竟哪来的自信?
总而言之,忽必烈现在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又行了,上朝走路时都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不顾丞相安童等人的劝阻,决定再派大将阿术率领四十万大军南下,镇压占城,剿灭海盗。
阿术在真正的历史上,是元朝一百年间战绩最辉煌的名将,从西征到南行,一生征战大大小小一百五十余场,从未败绩,而且人品可靠,是这段时期唯一由始至终从未进行过屠城的人。
在之前的数个参赛者副本中,譬如岳飞的刘宋帝国副本,阿术都在兵败后选择了自尽,为国尽忠,至死不愿归顺新朝。
如今到了倒流历史时空,他同样是帝国名将,多年来镇压了不少地方起义和蒙元本土反抗势力,战功赫赫。
故而,忽必烈对于本次派阿术出征充满了信心,把人送走之后,就坐在金銮殿里等待捷报传回了。
不过鉴于之前那么多次的车祸事件,他最终还是决定稳了一手,没有将布防在各地的守军撤走,而是在北方民间又招募了四十万百姓劳役,充作军力,让阿术带着他们南下。
虽然说都是没上过战场的市井小民,但阿术你可是名将啊,练兵还不是手到擒来?
忽必烈信心满满,将四十万大军交给了阿术,其中还夹杂着他本来的老部下二万人。
不得不说,这个忽必烈还是太年轻,图样图森破了,没有经过多年的军旅历练和朝堂沉浮。
而且他本来也只是个藩王,因为成宗皇帝无子才勉强即位,捡了个帝位大馅饼,压根没受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帝王训练。
纵然忽必烈本来的出发点是好的,每天也在头悬梁锥刺股,勤奋工作,拯救帝国,甚至于有时通宵达旦,片刻不敢歇息,然而好好的军事措施被他这么一实施,完全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且不论大量抽调民役,会在民间引发怎样可怕的动乱,光是战场上就压根赢不了。
朝堂中也有明眼人看出了问题,元朝毕竟统治了近百年,国之将亡,岂无忠臣?
面对忽必烈如此荒唐的行径,有老臣当场撞柱死谏,血溅三尺,不料忽必烈心肠刚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叫人将他拖下去埋了,而后便在血腥味弥漫的殿堂中继续开朝会。
他面带笑容,对着阿术说:“大将军啊,朕相信你的才华,你一定可以带着他们大胜归来的。届时,这四十万人就不是普通的民众劳役,而是一支所向披靡的铁军了。”
以战养战,以战练兵嘛,他觉得自己的思路完全没毛病!
阿术:???
他完全get不到忽必烈的点,加上这段时间的帝都血影变幻,他只觉得心寒齿冷,认为忽必烈要准备对他下手了,但又忌惮他的战功不好直接动手,所以才选用了这种方式。
带着新兵上战场,而且还是远征,分明是打算直接让他去送死!
忽必烈再三催促阿术出战,阿术满怀悲愤之心,视死如归地踏上了刑场……啊不是,战场,水师大军飞快地驶向了占城。
……
陆秀夫认为,这显然是一个一举攻克占城全国的好机会。
霍去病思索着他的意思:“所以,我们要等他们狗咬狗一阵子,而后坐收渔翁之利?”
陆秀夫微微颔首:“占城兵力微弱,即便强攻也不必费太大功夫,但我们还要留有余力后期征讨真腊、安南等地,故应尽量避免无谓折损。”
霍去病点头,表示认可。
陆秀夫又拿出了一份南海之上最近的贸易往来清单,是之前让张世杰派人去搜集的消息:“近来占城正在大量购入木材,充作军事装备,我推断,他们将要修筑木城防御工事,来抵抗元军的大举进攻。”
霍去病打量着舆图上的占城地形,思量片刻,已对一切布局了然于心:“这座木城有些长啊。”
陆秀夫说:“从木材的数量来估算,大约绵延二十余里。”
霍去病吃了一惊,这到底是哪个大聪明想出的主意:“二十余里还能防守?它是海岛,又不是机动性强的平原地区,不怕兵力分散,而后被瞄准一点,逐个击破吗?”
陆秀夫倚在阑干前,沉思说:“所以占城才要向我们借兵力,借军火,届时依山筑城,据险而守,二十余里的路程,沿线设立炮台百余座,众兵互相策应,便不怕被逐个击破了。”
哦豁,霍去病转瞬明白过来,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君实一定是打算假意和占城王子制旻合作,表面上借兵,实际上掀起混乱。”
“不错”,陆秀夫也轻轻一笑,霁月寒星般映着海上明灭的波光,“到时候,世杰和我正面进攻,你就带着部众混入那队借给占城人的军士之中,作为奇兵,在战争最激烈、他们快要两败俱伤的时候一举倒戈,从木城中间蹿出,先杀占城,再灭阿术。”
“我们会牵制一部分军力,但占城高层、特别是他们的国王与王子,应该都留在木城之后的王都之中,怎么样将他们尽数拿下,就全靠你啦。”
“对于去病来说,来一些万军之中上将授首、逐浪迎风只身奔袭、孤剑一挥四方臣服,之类的神迹,应该是常规操作吧。”
来,到你秀出天际的时候了,快给大家来点惊世骇俗的震撼!
霍去病骄傲地站直了身子,眉目间光彩夺目:“这是自然,你等着接收国王的头颅就好!”
“这是我为你选定的最终战场”,陆秀夫抬手指着舆图上的鸦侯山一带,“此处草木丛生,山林难行,后面紧邻的就是王城,又距离占城港不远,机动性十足,将会被作为木城的中间地带,非常适合你到时候杀入王城,将那些当地国王领袖一击毙命。”
霍去病一怔:“君实如何知道,鸦侯山会被作为木城的中间地带,万一占城人建城根本不从这里经过呢?”
陆秀夫对他眨了眨眼,温声道:“因为我已经为此做了很久准备了。”
“那些木材商贩有一些就是我们的人,在售卖的时候就只选择了某一种特殊类型的木材,形状坚硬,只能傍依山地而建,在平地容易打滑,很难立得住。”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毕竟占城的山有不少,鸦侯山只是其中一座。”
“所以我将占城地图的每一处大大小小细节都背了下来,并根据此修改了一下军火的一些相关参数,届时占城人经过一番测算就会发现,大炮最合理的射程必须将鸦侯山设置在木城正中,只有这样,百余处炮台才能完美覆盖整座木城,而不会有任何遗漏之处。”
“当然,既然已经算计了占城,阿术也不能漏下吧,他必然要走琼州路线南下,我已经派人在相关地区进行堵截,准备乔装混入了,他不管派出多少批斥候,最终得到的都会是我想让他看到的那一则情报消息。”
霍去病抬起手,由衷地鼓了鼓掌。
不得不服. jpg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负责搞军事厮杀,治标,陆秀夫负责搞思想进攻,治本,二人合力,即将从占城开始,将整个蒙元王朝自上而下制成标本。
“最后一个问题”,他话锋一转,语气悠悠地问道,“你刚才说你也要上战场,多危险啊,这事你告诉张世杰了吗,他同意了?”
“还没有”,陆秀夫温声说,“我等会去和世杰说。”
其实本来他只是和霍去病一起出海玩耍喂鲸鱼,在归家的船上拿出舆图,随便闲聊一阵罢了。
谁知道双方居然能聊得如此投契,三言两语之间就敲定了全盘计划,堪称天衣无缝。
只能说……
人与人之间的反应确实很奇妙,有时轻易就能擦出灵感的火花呢。
霍去病一阵扶额,心想咱俩聊得再好,张世杰作为舰队领袖不拍板也没用。
不过,他转念一想,张世杰本人的想法并不重要,自从认识了对方这么久,他就从来没见张世杰违背过陆秀夫的任何意愿,从来都是听之任之,十二万分的纵容。
就有点像永夜中追光的人,小心翼翼捧起掌心的光华,只要这束光还愿意照亮我,那他做什么都好。
只除了一件事……
关于小陆相公到底留不留下来当军师,张世杰每次听到这个问题,要么逃避离去,要么一言不发,真就是一种完全抗拒不合作的态度。
比如他今天没有一起出海,就是因为有人无意间提到了这个话题,他当场拂袖而去。
霍去病根本不能理解他究竟因何而纠结。
你说你宝物也送了,兵权也给了,平日行事更是什么都听人家的,现在又摆出如此矛盾的态度,你是真不怕人家生气,一走了之啊。
幸好陆秀夫是一个温柔敏锐且洞彻的人,很擅长透过现象看清本质,这要换作另一个人,按张世杰这种作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
暮云合璧,夕阳最后一缕余晖落入海岸线之下,船只缓缓驶入五陵岛港口。
张世杰抱剑立在斜阳尽处,等待他们归来,霍去病一眼望过去,莫名觉得他这个姿态修长寂寥,独立万古,加上依旧戴着面具,很像一尊面朝大海的亘古石像。
“再见”,他可不想介入这两人之间平添麻烦,当即推了推陆秀夫,自己化为一道惊虹从船头跃下,“你把计划告诉他吧,加油!”
陆秀夫见他已经走远,赶忙道:“等等,我的舆图还在你手中,快还给我。”
“你再画一张就是了”,霍去病头也不回,背后伸出一只手冲他挥了挥,溜得飞快,“君实明天见!”
陆秀夫:“……”
有时他觉得,霍去病当真是画风清奇,注定要在自己形形色色的交友圈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下船向张世杰的方向走去,唇角微弯,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地上躺了一只落单的海豹。
冬日,海岛到了正午才有暖阳。一大群海豹会在那时慢吞吞地挪移出来,爬到礁石边晒太阳,等现在日影西斜时,又成群结队准备回家。
其中有一只行动特别缓慢,眼见别的同伴都离开了,它还在原地翘着jio,圆滚滚的身体来回蹭了蹭,想要翻身,却因为太胖了导致有些困难。
陆秀夫看了一会,把海豹提溜起来,手动给它翻了个身,拍拍它光滑的脑袋:“好了,快回家吧。”
张世杰静立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这一幕,看海上最后的流霞余辉映照在他眼睫,犹似琉璃金粉洒落在纤细的蝶羽之上,漆光点点,清透空明,点染出如玉般的色泽。
他垂落的手指忽而轻轻一颤,像是想抓住什么。
这只海豹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跃入海中,抓了一堆大银鱼大螃蟹之类的礼物,通通丢给了陆秀夫。
随后圆润的身子扭了扭,摆出一个潇洒的弧度,扬长而去。
陆秀夫:“……”
他颇觉好笑,伸手拽了拽张世杰的衣袖:“快来一道将螃蟹捉走,等会回家还能做一顿烧烤呢。”
张世杰并未管乱爬的螃蟹,只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蹙眉道:“怎么这样凉。”
“冬日的海上长风呼啸,天寒地冻,不正合该如此”,陆秀夫衣袂在天风中翻拂,回眸微笑,言说道,“世杰摸起来倒是很温暖呢。”
张世杰不言不语,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陆秀夫将今日商定出来的计划告诉他,因为没有舆图,只好随意折了一支海边的树枝,在沙滩上比划:“……大致就是这样,鸦侯山这个地方是进攻占城的重中之重。”
张世杰因为戴着面具,全程看不出神情有什么变化,自然也没提出任何反对。
只有最后听到陆秀夫说他也要去前线,并且打算进攻东陆门时,唇峰紧抿成了一条线,沉声说:“不妥。”
“哎”,陆秀夫对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眸中漾着一点春林新月般的笑意:“可是世杰难道不想和我并肩作战吗?”
张世杰立即道:“不是,只不过……”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陆秀夫压根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好啦,此事先到此为止,我们捉螃蟹、做烧烤去。”
他试图将张世杰拉回去,拉了两下,没拉动,便回身看去。
见张世杰也正在看着他,眸光深深,远黯离合着满空冻云与海潮,染尽了许多的担忧与悲伤,转瞬又一闪而逝,尽数归于沉寂。
确切而言,是望着他颈间留下的一点从前剑伤,在崖山时候受的伤,还有从前他自己动手的那一剑。
张世杰抬起手,仿佛想要轻轻触摸一下,但手指却顿在了半空中。
陆秀夫主动抓住了他的指尖:“你怕我出事?”
他不禁猜测,自家好友可能是从前有过与此类似的相当惨痛的经历,比如亲眼目睹至亲去世,却无能为力什么的,所以才会如此患得患失,担心他也像那些人一般死去。
张世杰轻轻点头,又道:“你之前又没上过战场,占城人虽然不是最强劲的对手,但征战中星火纷飞,刀剑无眼,万一……”
他抿着唇,没有再说下去。
“世杰放心,我也是练过剑的,有足够的自保之力”,陆秀夫决定给他做一通心理疏导,声音温和,如清风掠水,“我总不能一生都留在后方不上战场吧,方今正当乱世,我正需要练习一下战争技巧,才以便于日后的长远发展。”
这番话分明合情合理,谁料说完之后,张世杰看起来仿佛更消沉了。
君实当然可以一生就在后方不去战场……这也就是他一直以来纠结要不要挽留对方的原因所在。
他一直觉得,君实属于江南烟水,清风明月,反正不该在战场烽火间四处拼杀流离。他为了一时温暖将对方留在五陵岛上一段时日已是不该,便不能再为一己之私,彻底改变对方的人生轨迹。
虽然这段时间陆秀夫在岛上过得挺开心,运筹帷幄,策划军事,如鱼得水,但他总觉得这只是一时兴之所至,终有一日兴尽之时,便会杳如游云般飘然离去。
从理智上来说,他应当帮助对方斩断挂碍,在想离去时毫无牵绊地离开。
但从本心上来说,他又对这种一刀两断,从此浮云流水各西东的结局极为抗拒,所以就变成了一种……让霍去病等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纠结状态。
“可是”,陆秀夫凝视着浪花拍打堤岸,溅起雪沫纷纷,轻轻叹息了一声,“你都不问我,怎么知道我不愿为了你而留下来呢。”
张世杰万分惊讶地看着他,幽深眼眸中仿佛掠过了一道光彩,随即却摇了摇头,明显是一种拒绝的意思。
陆秀夫觉得这可真是要命了,拉他走到了最靠近大海的地方:“你跟我来。”
夜幕渐渐地蔓延过来,星辰如瀑垂悬在上方,又像是飞羽般坠入深海,天上人间一时俱是星辉斑斓,清光交叠,使人难辨今夕何夕。
他俯身掬起了一捧波光明灭的海水,于是便也有一片星河在他素雪般的指间明明灭灭,他示意张世杰伸出手,来触摸这捧水,那万千碎裂的星子随着他的触碰轻轻一颤,漾作了满天璀璨星芒,倒映入眼瞳。
“你看,这人世间的相逢,就只是星辰与海水,光与影的相逢”,他的声音轻如梦寐,“浮生如此短暂仓惶,能相逢就已经是夙世有幸,你要为了心中那一点担忧顾虑,与我就此诀别么?”
张世杰看着他,也看着他眸中的星河,既然许久,终于摇了摇头:“是的,我不愿。”
陆秀夫见他终于坦诚了一回,轻笑道:“那我从此就是你的军师了,你做什么事之前都要跟我商议一下战略,不能再自己一个人。”
张世杰心想,我不是一直都听你的吗,转瞬便听见他微笑说:“行啦,诸事已毕,跟我回家吧。”
世上很难找到一句话比这更温暖,宛如霁月晚风,终能吹散所有的低回不安,深郁难平。
“——好。”
“那明日召开战术会议攻打占城,你我一起作为主力,去病担任奇兵?”
“好。”
“等一下,海豹送给我的那些螃蟹还没拿,说好要做烧烤的。”
“螃蟹早就跑没了……我重新给你抓吧。”
“好耶。”
……
而此刻,正在率军出征的元廷大将阿术,自渤海一路南下,行至半路,忽而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荒谬”,阿术看着听到下属的传讯,怒击阑干,“你说太子真金奉旨来当监军,他一个未冠小儿,能济甚事,有甚军略,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不到忽必烈竟是对他忌惮到如斯程度,让他带着民兵去送死还不够,甚至还要让太子过来监督他速死!
旁边的下属也是一脸苦涩,真金明明前两天还在经略长安,忽然就奉旨等在了出征路途,行军如此机密岂会泄露,定是圣上授意。
阿术仍有些心怀疑虑:“你确定是太子本人?”
下属肯定地说:“非但容貌别无二致,就连给人的感觉也一模一样。”
满朝公卿只有太子一人最推崇汉法儒学,言辞文雅,气质温和,不似草原上策马驰奔的蒙古贵族,倒像是江南地区的汉家文人。
阿术长叹了一声:“将太子和圣旨一并请进来吧。”
与此同时,苻坚版本的太子真金,正在营帐门口给他的两位队友放风。他毕竟位高权重,众将士虽觉得形迹奇怪,却也未敢询问分毫。
真金是儒家太子,礼贤下士,能诗善画,苻坚是文人皇帝,一表斯文,雅量如玉,气质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
除了有些人惊叹自家太子怎么气场这么强,尤胜其父,御极多年、千古一帝的感觉忽然间就出来了,其他完全没毛病。
苻坚在门口盯梢一阵,见四下无人,赶忙压低声音,回身催促道:“姜伯约,忽必烈的印玺你到底刻好了没有,等会还要写诏书,你快点。”
“别急啊秦王陛下”,姜维拿着小刀在白玉上一顿咔咔,“等会就好。”
“这里有点歪,再往左边一点”,少年诸葛亮端详了一番说。
天幕前的观众们:“……”
不是吧,你们就这样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了?
【作者有话说】
苻坚三人组:搞事搞事搞事
第102章
论起秦王苻坚是怎么和姜维、前面诸葛亮组队, 凑到一起来对付蒙元的,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他进入副本的第一时间,完全是懵逼的。
别人都是身穿, 就他一个是魂穿,而且还穿成了无比敏感的身份,当朝太子真金。
真金这个名字乍一听有些奇怪, 是当年长子降世, 忽必烈心怀甚喜,便拜访中原最负盛名的海云禅师为此子摩顶命名。
海云禅师认为, 世间万物至贵者为真金, 故名真金。
在最初的时候,他也曾是一个备受期待来到这人世间的孩子, 可惜,这段亲情空有善始,却不能善终,徒留哀哉。
真金之前在其他人的副本中出现过几次,每回下场都很惨。
要么是因为忽必烈对其羽翼丰满的忌惮, 几经打压而死, 要么就是长期处在如履薄冰的环境中,心神不堪重负, 郁郁而终。
最惨的一次甚至直接被赐了鸩酒, 死后都没能葬入蒙古皇陵,谥号戾太子。
到了苻坚这边,一开局,真金直接就被发配到了长安城, 远离大都的朝廷中枢, 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因罪流放”。
一路上颠沛流离, 受尽风霜,昔日的宾客羽翼皆散去,留下的寥寥无几,到了长安也是闲居,形同囚禁。
苻坚作为一名优秀的政治家,水准即便在历代帝王中也属于第一流,很快就一眼洞察了真相,真金的处境实质上已经离被废不远了。
只不过,忽必烈忌惮贸然废储的负面影响,前段时间给贵族抄家闹得动静太大,真金背后的察必皇后母族又掌握着大量军事权和行政权,这种时候,大元江山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折。
故而,忽必烈稳了一手,选择将真金贬谪,剔去要职,夺走权柄,一步步慢慢来,最终将他废掉。
苻坚本来还在琢磨,真金究竟犯了何等大错,让忽必烈直接放弃了他。
等转头了解具体情况,心绪却是万分复杂。
真金是因为汉化而被排斥的。
他自幼接受了儒家汉学教育,极擅长书法,能吟诗作咏,在文化身份认同上完全就是一个汉人。
忽必烈登基后,晋封他为太子,主掌东宫,他依旧是一种非常君子端方的儒士作风,折节下交,兴建幕府,访遍各处名宿大儒、山野遗贤,请他们入驻。
就这般三五月下来,太子府中宾客云集,紫气辉耀,学术氛围浓厚,许多都是士林中颇具声名的人物,忽必烈那是看在眼底,忌惮在心头。
但真正让忽必烈起了废储之心的,还是真金对于阿合马敛财行为的激烈反对。
真金看见大元局势江河日下,心中忧虑焦灼不已,认为大元已经病入沉疴,必须大刀阔斧地进行汉化改革,应当全面推行汉语,以汉文化为主体,缓解日趋尖锐的民族矛盾。
政治上,同时也要推行仁政,减轻赋税,更不能对外用兵,先修生养息个十年再说。
面对阿合马的四处抄家劫掠,上至蒙古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皆苦不堪言。
真金屡次制止,并将受难之人捞回来一部分,加以补偿,结果阿合马虽然不敢得罪他,对于其他人却是变本加厉。
甚至,真金开设国子监培养人才,吸引了一批志同道合的青年入驻,共创大业。
阿合马却是暗中搞小动作,一面使诸生廪食不继,寝食难安,一面找人轮番弹劾国子监祭酒许衡,逼得其无法继续执教,被迫返乡。
最后,真金终于忍无可忍,在朝会上当庭怒斥:“国势衰微到了如此地图,汝贪一时之利,而贻千秋之罪,从此万世,将以汝为何人!”
一边怒斥,一边抄起自己的弓刀砸向阿合马,打得他头破血流。
可谓是非常硬核之儒生,《抡语》铁杆践行者了。
忽必烈大怒,阿合马一切行为都是出于他授意,这不等同于当众打他的脸么,刚想发作,孰料真金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话锋一转,直接锐利无比地指向了他:
“父皇,这大元巍巍江山社稷,究竟是谁人的天下!无论胡汉,皆因视为大元子民,岂能让阿合马将色目人的一套财政方案照搬过来,分三六九等收税!”
“更不宜征发民众,劳军劳力,流播千里,分徙江表,四面征伐,利焰熏天,坏我疆宇,扰我百姓!”
“儿臣斗胆一言,你的年号「至元」,至于终元,分明就是大元亡国之号!”
“若再这般下去,不兴改过,来日社稷倾覆,舆图换稿,百年江山覆灭于此,试问父皇到了地下有何面目见我大元十三代先帝!”
言辞恳切,声泪俱下,一片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
忽必烈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到最后「至元,至于终元」那边,更是暴跳如雷,抄起玉玺就砸在真金额前,一片鲜血淋漓:“孽障,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朕做事何时轮得到你来大放厥词!”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每日为了江山殚精竭虑,夜以继日,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古往今来最勤政的君王也不过如此了,结果他的太子居然这么看待他——
亡国之君!
神特么亡国之君,朕每日如履薄冰,为的就是成为重振大元的中兴之主,你小子是真想死啊!
忽必烈一半是惊怒,一半却是遭受背叛的恼火与伤心,先是将真金关押了一阵,想强逼他低头认错。
真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即便在狱中也每日坚持上书,让忽必烈考虑汉法改革之事。忽必烈终于对他彻底失望,直接放弃了他,将他打发到了长安城来。
真金眼见此生复起无望,国家又陷于危难之中,一路行来,凄风苦雨,五内郁结,渐转为沉疴在身,到苻坚穿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抽抽,头疼欲裂,无一处不痛的。
苻坚万分艰难地从榻上起身,光是这个动作就耗费了经久的时间,结果最后还是使不上劲,只能又坐回去,有气无力地唤人过来帮他一把。
不是……
真金虽然是汉化儒化的太子,但也是很精通弓马骑射,擅长射箭驰骋的,怎么身体素质差成这样啊。
苻坚如此感叹着,一边举起一只手,迎着窗缝中流落进来的天光,细细端详。
这是一只少年的手,纤长柔软,骨节尚未分明,肤色却极端苍白惨淡,仿佛是一捧即将消融在阳光中的新雪。
手背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透着暗沉血色,是那日忽必烈盛怒之时向他砸玉玺,而后他下意识抬手一挡所留下的,至今仍未愈合。
苻坚虚握了握手,没感觉到半分力量,又想起这双手的主人,从前也曾挽住长弓,追风射落星流,是满城华胄间最惊艳的坐上客,不禁心情复杂。
谋臣姚枢听见他的声音,推门而入,满目担忧地疾步走过来看着他:“殿下感觉如何?”
苻坚张了张嘴,险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许久才缓过一口气,急促地说:“……水。”
姚枢连忙给他倒水,又将煮好的药递过来,温声说:“殿下来吧。”
苻坚接过药,全无心理准备,结果刚喝了一口,顿时感觉一股苦味蹿进灵魂深处,这一口怎么都咽不下去。
最后没奈何,苻坚看了一眼视频那头连接的丞相府,尤其是其中正在昏睡的自家丞相,将心一横,心想景略能吃这个苦,朕也能吃,不就是一碗药——
“噗咳咳咳咳咳!”
不行,朕真的做不到啊,这已经超脱人类能忍受的极限了!
苻坚咳得撕心裂肺,好端端一碗药被撒了大半,姚枢叹了口气,接过碗,又将他塞回被子里,用一把温和低沉的嗓音说:“殿下在这里等着,我去加点蜜。”
片刻之后,他端着碗去而复返,苻坚一看见那熟悉的乌黑药汁,整个人就往被子深处躲,最后被姚枢捏住了手腕,道一声“殿下抱歉”,强行将药给灌了下去。
天幕前,观众们都被苻坚吃药的这一幕表现给笑到了。
一些危险分子,比如新皇帝王莽,已经趁机让宫廷画师给苻坚画了不少颜艺画像,准备等会拿来做表情包。
好多人都在问,“秦王陛下,这药真有这么苦?”
苻坚面无表情地打上一行字:“它不仅是苦,它是……直接作用到了你的内心,仿佛你所有内心的悲苦情绪都被这一碗药激了起来,不停地上升,悲从中来。”
众人一怔,好家伙,太子真金天天喝这玩意,真是太不容易了啊,不过,真金到底是什么病才会如此折腾?
别说,这药虽然苦,但效果却很出众。
过了好一会,苻坚总算没在继续浑身发痛,虽说还是胸口很闷头很昏,但至少可以正常呼吸、正常讲话了。
他抬眼打量着姚枢,见这青年人看起来比太子真金略微年长,眉目清正,仪容端方,眸若朗星,俨然是一派卓绝君子之风,便微笑了一下:“多谢。”
姚枢伸手将他扶起,一面摇头道:“殿下何必谢我。”
“有镜子吗”,苻坚又问。
姚枢这次却略微迟疑了一下,似乎觉得太子看到自己的病容只怕会愈发情绪不好,但又不好违背他的命令,于是想了想,端来一碗光可鉴影的清水:“殿下照吧。”
苻坚:“……”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
他凝眸看了一会自己的倒影,忽而一阵错愕,抬手又抚过自己的鬓角:“我……不是……这些都是白发?”
姚枢望着他,眸中流露出了浓重的悲伤之意,不言不语。
苻坚简直惊呆了,真金还不到弱冠之年,居然就已经霜雪白发生,心中忽而对这心绪郁结、积劳成疾的少年太子充满了同情。
“你将之前我看的书,还有做的手迹拿来给我看看。”
姚枢与太子朝夕相处,无话不谈,甚至太子入儒习文就是受他引导,知道此刻虽然太子在病中不宜费心劳神,但既然做出了决定,根本劝不住。
何况他也不忍心劝,太子已经病得这么重,受尽了苦难,他又怎么能再违背他的意思,雪上加霜。
片刻后,姚枢抱着一大堆文书宗卷过来,自己也秉烛在他榻边坐下,同样拿了一本书:“殿下看吧,我陪着你。”
苻坚翻阅了一番太子真金的手迹,特别是汉化变法部分,见他事无巨细地记录下了所想到的方方面面,虽然写了很多,但苻坚毕竟也是自己搞过汉法改革的人,一眼就看出他许多思想自有天真之处,事迹未必可行。
看出这一点,他非但没有嘲笑,反而情绪更加低沉了。
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版本的自己。
在这个倒流时空,元朝是有史以来的第三个朝代,之前的清朝又没有汉化,所以真金这里,实质上才是第一次改革,是民族融合的第一步摸索,也是在长夜之中逆风执炬,试图从荒芜尽处走出第一条生路。
他设想的许多方案都有问题,不是他能力有限,而是他作为历史上汉化的第一人,真的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就好像在前秦位面的苻坚,同样是第一人,同样是想要英彦云集,混六合成一统,视夷狄如赤子,试图在最混乱的烽火摧折中推行圣王之道,搞文治,施仁政。
真金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尚未登基,就即将葬身在这座孤零零的长安城中。
苻坚尝试了,但终究输给了不可逆转的时代洪流,他以一己之身,竭尽所能,却终究被历史浩荡的大势碾碎成了尘埃灰土。
一时间竟然说不清,他们两个到底谁更惨烈一些。
后人说,中古纪元,魏晋南北朝,民族融合三百载,文德自苻坚而始。
他生在了这个时代,便注定只能成为一个开始的先行者,而注定不能一战定乾坤。
苻坚看着后世的冯太后与孝文帝继承了他的改革之策,隋朝又在此基础上一统天下,终觉得滿心欣慰,后继有人,“功成不必在我”,于千秋万世,斯事可矣。
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够瞑目了,知道自己死后薪火不灭,可是极偶尔的时候,他仍旧会感到一丝半缕的心意难平——
難道朕只能到此为止了?
已经知道了结局不可行,难道朕就要从此认命,不再试图南征一统天下吗?
不……
朕不甘。
朕是大秦天王,血脉中奔流的是三秦之地潼关定鼎、川上岭原长风呼啸的热血,朕与景略一路披荆斩棘,举世皆敌地走到这里,离一统只差最后一步,朕绝不会倒在这里。
苻坚的眼神陡然明亮起来,但心口却是开始一阵剧烈疼痛,仿佛翻江倒海一般,瞬间不能呼吸。真金的病一开始便是心病,后来愈发沉重,终至一病不起。
苻坚脸色惨白,抬手按着自己的心口,无声地说——
太子真金,朕是和你一样的先行人,你不想看着你的帝国和子民滑入深渊……朕也是。
现在朕来了,你可以先休息一会,朕会为你完善并推广汉法,守护国境苍生,你可以放心了。
也不知过了许久,心口的那阵疼痛终于消泯下去,一直到许久之后都未曾再发生。
……
苻坚在长安太子府养病了一段时间,一面让姚枢派人去将姜维和少年诸葛亮接过来。
姚枢见自家殿下终于精神稍稍振作,显然是松了口气,同行的伴读王恂等人却是喜中带惊,心里略带疑虑。
这时候肯留下来的人,都是太子真金的铁杆支持者,陪伴他一路走来。
众人眼看殿下和姜维、少年诸葛亮这两个他们全然不认识的人在一块,颇为熟稔,相谈甚欢,不禁更加疑惑,纷纷去询问和殿下最亲近的姚枢。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姚枢这么说道。
这姜维和诸葛亮来了之后,苻坚手上的书本就没放下来过,三人每天聚在一起谈的也是国事(副本任务)。
不是他吹,天下真找不到第二个如殿下这般勤奋好学、手不释卷之人了。
本来吧,姜维正在和少年版本的丞相聚在一处互诉衷肠。
诸葛亮打开视频,眼看小伙伴檀道济、岳云、辛幼安都已经组队下墓了,还带上了陈庆之(韩信)一起,就想着去和他们汇合,人多才玩得热闹嘛。
而且,刘裕把三个小朋友送进来的时候,出于谨慎考虑,将金银、道具卡等物资平均分配在了每个人身上。
其他都没问题,就是这最关键的死亡诅咒卡在诸葛亮这里,现在他和岳云、檀道济失散,那个临安城的陵墓看起来又很诡异,他还真有些担心小伙伴们的生命安全。
他说要去临安,姜维自无异议,早将自己过来探测长安疑冢的目的踹飞到了天边去。
不料两人还没动身,苻坚的人就已经来了,将他们客客气气地请入长安宫阙中,这第一次见面着实有些尴尬。
苻坚:“二位好,来与朕……与孤商议一下章程。”
小诸葛亮:“哼,就是你给知己赞美「功盖诸葛」,想要压我一头?”
姜维:“我的小老师就站在这里,你现在还觉得王景略「功盖诸葛」吗?”
苻坚一阵扶额,尤其是对上了小诸葛亮天真明亮的眼,更是心头一阵发虚。
不过,他和王猛之间是何等情深意重,别说少年诸葛亮站在这里,就是一打诸葛亮叠在一起,他也会坚持声称自家景略最强。
“那是自然”,苻坚这么说道,“朕坚决不改。”
姜维冷笑一声。
会议就在这种不甚愉快的氛围中开场了,二人听说苻坚居然打算在这里搞汉法变革,甚至还想拉他们入伙,顿时目瞪口呆。
“你没吃错药吧”,姜维讶然道,“我们只能在这里停留小半年,谁家改革不靠三年五载、积年累月之功?”
苻坚面色沉静,抬手细拂过纸上题字:“朕知道,所以朕只能做一个开端——至于接下来局势究竟如何发展,是火上浇油愈演愈烈,还是蒸蒸日上焕发新生,只能交给命运了。”
姜维深为无语:“……不是,你看我像那种会帮蒙元效力的人吗?”
苻坚一振衣袖,沉声说:“我们不是在帮蒙元效力,而是在为王前驱。”
“接下来的乱世终究会走向终结,恢复汉人衣冠、汉家天下,这些占据主体的蒙古人、色目人不会凭空消失,新生的帝国终究还是要走向汉化之路。朕要用这一次摸索,为后世王朝开路。”
姜维神色转为严肃:“愿闻其详。”
苻坚将自己给太子真金完善过后的汉化政策一一道来,什么土断改革、税法新修、兴办太学、重振科举、广开教育之门、开义老院国家赡养老人,等等。
这是一系列极清明有效的政治民生操作,一旦实施步入正轨,足可在最短的时间内保境安民,让百姓不必再流离失所,大大提高生活质量。
而且还辅以大量消除民族隔阂的文化操作,多管齐下,竭尽全力地弥补华夷之间的民族裂痕。
“这些举措好是好”,姜维从头听到尾,眉峰紧锁,“但秦王陛下,我认为,我们并没有成事的把握。”
苻坚望着他,衣袖猎猎,声音浸没在长安城中呼啸的冷风中:“当年伯约你十一次伐中原,难道就真的有把握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了吗?今时今日,何不知其不可而为之,护此江山百姓,再度逆向而行?”
若一件事十成十会赢,固然可喜,但他的一生中就从未遇到过如此幸运的时刻,每一次抉择都是在生死豪赌,都在与天对弈。
到沧海横流,山河逆乱之时,还愿只手扛青天者,便可称之为英雄。
姜维沉默了许久。
他是一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由魏入蜀若许年,羁旅托身,腹背受敌,纵然国破家亡,希望渺茫,依旧始终没有放弃,直至身死于乱军之中。
又或者说,不止是他,所有站在了季汉的旗帜下,愿意为大汉奋战至最后一息的人,都是燃烧自我的理想主义者。
不图名利,无惧生死,虽千万人吾往矣。
季汉,便是一群理想主义者的皓月当空。
这世间唯一能够打动理想主义者的,那只能是同样光辉炽烈的理想。
他最终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苻坚的这桩邀请:“如果丞相他没有意见的话,我也没有。”
一旁正在视频和小伙伴聊天的少年诸葛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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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他现在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崽,既没经历过日后一生的艰辛跋涉、烽火交关,而且依照刘裕对小朋友们一以贯之的保护程度,他这辈子都会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地度过,和那些意难平是彻底无缘了。
拜拜吧您嘞!
所以,此刻他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姜维和苻坚的神色看起来都如此严肃,甚至有点儿悲伤难过。
他悄悄拽了拽姜维的衣袖,用自以为压低,但实际上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伯约,发生了什么呀?”
姜维见他如此不在状态,微感无奈,想起自己位面已故的老师,心头又止不住地一阵发酸。
唉,这样已经很好了。
姜维望着他,神色柔和,将先前的事情都转述一遍,末了又道:“秦王陛下邀请我们和他同行,您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很好”,诸葛亮认认真真地说。
他毕竟是出来历练的,似乎在太子真金这里搞政治变革更适合他,更符合自己的未来规划,至于战场上的风云争锋什么的,还是交给岳云和檀道济吧。
但他还有些犹豫,毕竟死亡诅咒道具卡还在他这边,生怕岳云那头遇见什么特殊情况来不及反应。
见状,视频那头的小伙伴立刻冲他摆摆手:“我们没事的,孔明你按照自己的计划走就好了。这边四个人,每个都很擅长打架,完全不要你来担心!”
就这样,诸葛亮和姜维最终都和苻坚组成了小队。
倒流时空的长安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繁盛古都,十分荒凉,所以才会被选为太子的流放之地,根本没有什么政治军事资源。
三人一商量,这留在长安城中也不算事啊,当即就决定前往海上,先把手握重兵的阿术拉拢过来再说。
阿术出征没几日,刚离开了大都不久,就在北方境内被堵住了。
阿术让下属把太子和圣旨都请进来,结果因为来的人太快,姜维这边压根就没来得及把圣旨内容写好,这下有点慌神:“该怎么办?”
“没事”,苻坚想了想,直接带上了这一张空白纸,“到时候看朕表演。”
阿术见到太子,不禁一愣:“多日不见,殿下竟是清减至此?”
他前段时间就在朝中,见到了当时的那些风云变幻,这时见太子一脸病容,面色惨白地进来,不禁心有戚戚焉,大起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甚至想抬手拍一拍对方肩膀,聊当安慰。
结果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今天过得这么凄惨,不就全拜他爹所赐?当爹的如此狗贼,这儿子想必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即冷了神色,面无表情地说道:“太子请宣旨吧。”
苻坚展开空白的纸张,因为众人都在跪地聆听,一时间倒也未曾发现他的异常:“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原镇国大将军、忠勇侯兀良哈. 阿术挟兵自重,误国惘极,着捉回京城,不日治罪问斩。”
阿术对此举早在预料之中,他对大元尽忠报效,一片丹心碧血,即便是君要臣死,他也绝不会抗命。
蓦然惨淡一笑,仰天就要拔剑自刎。
苻坚使了个眼色,姜维立刻上前一步夺下了剑锋。
阿术骇然望去,却见苻坚一抬手,将手中(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圣旨撕得粉碎,无数碎屑随风飞扬。
少年太子身形挺拔,犹如经霜傲雪的翠竹,风骨凌然,一字一顿,朗声说道:“圣上要将军死,孤却怜将军忠义,欲救将军一命。今日之诏就当从未发生过,孤回头自会向父皇解释。”
阿术愣怔许久,回不过神来,声音嘶哑道:“殿下,这如何使得。”
当日忽必烈盛怒之下与太子决裂,朝野人尽皆知,他彼时亦在现场,能看出忽必烈杀心已动。
如今若再救他,怕是非但营救不成,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殿下”,他叹息一声,第一次将目光放得无比柔和,打量向这位太子,“你比你的父皇更出众,臣微末之身,死不足惜,殿下莫要因为此事与你父皇交恶……臣以后在地下,等着看你中兴大元,恢复河山之日。”
苻坚听了这话,不觉眼眶微湿,倒不全是演的,而是真的从中听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决心,与一腔孤忠大义的悲愤。
“将军何出此言”,他紧攥住了阿术的手说,“孤已然触怒父王,便是没有救你这一桩事,也注定无法回去登位,倒不如用尽自己所剩的最后一点力量将你救出来。”
阿术亦是沉默,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懑之情。
这么好的太子即将死去,倒行逆施的那位却坐在帝位上霍乱江山。他的祖祖辈辈都是大元名将,这天下就是他家里人打下来的,如今见到山河破碎、烽烟四起,怎能不痛心疾首。
“殿下”,阿术经过了长久的思考,终于得出了目前这种情况下,他认为唯一合理的救国之策,“我们起兵吧,臣愿百死而后已,送殿下登基。”
苻坚大惊(至少表面上是大惊),急忙推辞,但阿术却是愈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接下来的数日,就是根本不打仗,直接按兵不动,一直不停地劝说苻坚,直到苻坚终于稍稍松了口风,表示自己要考虑一下。
阿术喜上眉梢,苻坚还什么都没说,他当即就将军队交给了对方管辖。
姜维:“……”
诸葛亮:“……”
天幕前的观众们:“……”
这就是秦王陛下吗,区区几句话骗到一名百战名将对他死心塌地,还有四十万大军?
……
与此同时,南海,占城。
“这阿术的军队怎么还不打过来”,霍去病抱怨道,“等得都发毛了。”
因为这段时间@他的人太多,加上原位面的刘彻等人可以直接视频联系,他就把天幕先屏蔽掉了。
“再等三天”,陆秀夫说,“他再不来,我们就直接把占城消灭干净。”
霍去病不高兴地说:“君实,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吗?”
陆秀夫想了想:“可以先来点热身运动——你看这个琼州岛离我们很近,风光如画,物产丰富,是不是很适合打下来呢。”
霍去病顿时来了兴趣。
第103章
南海之上, 今日风急浪高、波涛呼啸,是个适宜进攻的好日子。
陆秀夫展开舆图,疏阔的长风吹动他衣袂翻涌如流云:“那我们就速战速决, 趁其不备,杀入琼州路安抚司,先占据琼州岛作为第一个登陆据点。”
忽必烈在雷州设立了海北海南道宣尉司, 领琼州路, 遥遥挟制占城等中南半岛之处的行省。
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 他们从占城境内发兵, 也可以水师舰队朝发夕至,轻而易举地摧毁琼州防卫。
终于可以尽情地打架了, 霍去病兴奋极了,点齐一批水师就准备向北,去教琼州当地的元兵守军好好做人。
“君实放心,是时候将我们的旗帜一点一点插满大元全境了!”
“且慢”,陆秀夫又把他揪回来, 沉思了一阵, “你三日之内一定要如期归来,据我测算, 三日后的潮汐涨幅达到极大值, 正是我们从鸦侯山登陆,平定占城全境之时。”
霍去病朗声应下,当即与他分道,带着一股横冲直撞的气势, 无比快活地乘船出了港口。
不知为何,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陆秀夫心中总有种奇妙的预感,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特别离谱的事。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继续回去在占城这边布局。
虽然不知道阿术大军为什么失约了,按常理计算,即便是行程再慢他们现在也该到了,但茫茫南海上别说人影了,连一星半点的音讯都没有,就连琼州岛一带的探子都说没看见元兵。
他自然不知道,此刻的阿术大军已经完全落入了苻坚的魔掌之后,就连阿术本人都一样,死心塌地地跟随自家太子殿下,正在谋算着该怎么起兵谋反呢。
阿术虽然不来,这仗却不能不打。
毕竟组织一场战役也是要花很多钱的,钱都花出去了,哪怕是扔在水里也得听个响吧。
陆秀夫觉得这点很重要,将财政管理摆在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但张世杰富可敌国,却不怎么在乎这些军费花销。
他见陆秀夫有时忙于策算,秉烛至深夜,就一身沉静之风地坐在对面陪着他,顺便给他斟点茶水、磨墨添香,各种照料一番,可谓是无微不至。
一日,张世杰见他眉峰微蹙,似是遇见了颇感苦恼的事,轻轻握住他的手说:“君实莫要为难,反正我有钱,你随便花。”
陆秀夫因为这句壕无人性的话沉默了一会,抬眸微微一笑,清澈的眸底交映着灯火空花明灭:“虽说世杰坐拥金山,令人好生羡慕,也不能一直如此下去,总要搞出一个财政章程来的——我现在就正在做这件事。”
张世杰只听到了“好生羡慕”几个字,当即不假思索道:“不必羡慕,都是你的。”
陆秀夫:“……”
不,他真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这世间什么都有迹可循,唯有偏爱就像山洪海啸,总会突发而至,根本就不讲道理。
想要上青天揽明月的人,总会觉得明月流光如许,肯眷照我一回已是苍天庇佑,唯愿竭尽所能,以换命运垂怜,让这月光从此永驻。
所以,虽然他什么都不缺,过得还挺好,张世杰却坚持认为哪里亏待了他,此刻经这番话一提醒,立即就把他拉到了五陵岛的宝库中,还把钥匙送给了他。
陆秀夫看着大半座岛的遍地流金,珠光宝气,又看了看手中的钥匙,不禁心情复杂,总觉得自家好友如此作风,很容易被人骗得血本无归。
不幸中的万幸,他从不对别人这样。
张王在外面的名声一片血雨腥风,行事也是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所过之处伏尸无数,血溅三尺,还是很能唬人的。
他打开宝库观望了一番,一进门,就被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杯盏闪到了眼睛。
什么琉璃杯、玉杯、瓷盏、古藤杯、桃花杯、森木杯……林林总总数百件陈列在一处,摆得鳞次栉比,看起来就很贵。
“世杰喜欢杯盏?”陆秀夫有些惊讶,“那你和文山一定很有共同语言,改日介绍你们认识。”
文天祥为了提醒他喝什么酒该配什么杯,特意写了几千个字的纸条,三申五令让他走到哪里都带着,一看就是个讲究人。
张世杰抱起手臂,一副冷淡模样,心想什么文山,我理他去死。
陆秀夫转眸看了他两眼,觉得这可不像是遇见同好的样子,忽而明白过来,轻笑道:“这是送我的?因为那日的谈杯?”
张世杰“嗯”了一声,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他有没有喜欢的,没有就继续找。
“我很喜欢,谢谢世杰”,陆秀夫在里面精挑细选一番,给自己和好友都挑了质地温润、成色上佳的玉盏,准备来日庆功宴上用。
至于现在嘛……圆满完成眼前的一战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他一边安排舰队驶入占城港,攻打长达二十余里的防卫木城,一边看着琼州岛的方向喃喃:“为什么去病这次出发之后,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世杰捏捏他的手,安慰他道:“君实放心,依照他的个人武艺,纵然遇上了什么突发事件,也能冲出重围保全性命。”
“不是这一种不好”,然而,陆秀夫听完反而更加担忧了,“是另一种……”
他的预感果然应验了,次日信使回报:“不好啦军师,小霍将军迷路了,沿途乘风破浪,已经往福州方向去了!”
陆秀夫:???
说好的三日回头呢?
不是吧,福州与琼州相差数百里,他究竟是怎么跑到那边去的!
张世杰闻言一阵沉默:“他出发没带向导么?”
“带了”,陆秀夫满心无奈,站在海风中遥望着远方的碧波苍茫,长叹了一声,“他之前跟我说过他经常迷路,我特意找了四个向导,两个琼州本地人,两个占城人给他带上——”
谁能想到四个向导加起来,都没拉住他放飞自我的脚步啊!
考虑到传讯的滞后性,在海上来回往复,又极度依赖当日的天气和海浪情形,所以当陆秀夫这边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霍去病本人早就已经一路疾驰没了踪影。
这时即便派人追赶,也已经迟了,而且占城这边的局势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占城王子制旻已经将大军炮台尽数陈列而出,准备对张世杰舰队进行轰击。
陆秀夫只能按照原计划先行攻打占城,一面派出人手潜入整个广东、福建沿海一带重镇探听消息,而后立即将占城这边的战事速战速决,移兵北上去帮他。
本来吧,占城之战最重要的战略部署就是他们正面攻击,牵制敌军注意力,霍去病伺机从鸦侯山杀入,带着少量奇兵冲锋陷阵,一举拿下王都以及占城的一众高层。
这计划少了霍去病还真不行,他的作用至关重要,自身战力又是冠绝当时,无人可以取代。
幸好陆秀夫一向运筹帷幄,提前还准备了一套备用方案,那就是诱敌之计。
进攻当日,陈英率领若干的老弱残兵前往进攻,理所当然大败。
占城守军见张军实力如此不济,纷纷嗤笑不已,正打算将这批人剿灭殆尽,陈英便当场表演了一个打滚撒泼,屈膝求饶,表示愿为马前驱,帮助他们攻打本方军队。
制旻一听,居然还有这好事,当即就让陈英等人作为向导,一路带着他们前进。
等过了鸦泉山,四面森然环木,巨树巍巍参天,士兵们的前进速度大大减缓,制旻正要催促陈英快些前行,忽听见上方声势大作,枯木滚石轰然而落,燃起冲天烈火。
这一战全歼占城军队高层,仅剩少数残兵败将毫无斗志,流窜在各处,这些都是会威胁到当地统治的危险分子,需要一一剿灭。
然而,还不能陆秀夫派斥候探清逃兵们的行动,就有人提着逃兵首领的头颅来见他了,陆秀夫一见此人,顿然露出了一丝惊愕之色:“光荐?你如何在此!”
邓剡远远地见到他,绽放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眉开眼笑,一边张开手臂向他飞奔而来:“君实!天呐,我终于见到你了!”
“确实很久不见!”陆秀夫见到故友也很高兴,躲闪不及,被他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他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有放手的迹象,不由郁闷道:“抱一下可以了,光荐,松手吧。”
“不不不”,邓剡压根不松,死拽着他,作一副声泪俱下之态,“君实,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两个月是怎么度过的,简直不堪回首。”
邓剡自从那日被文天祥派来捞陆秀夫,在路上遇见了被李庭芝因为同样目的派出来的姜才,二人大吵一架,结果不小心错过了接人的时间。
而后,二人得到了广州当地商盟之主苏刘义的赞助,出海寻找陆秀夫,不料不仅没找到五陵岛,反而迷失了方向,一路飘到了占城来。
他们在占城这个地方潜伏下来,一边修复船只,一边养精蓄锐,本打算趁着风向合适回到琼州岛,不料就在今日遇见了打过来的舰队。
邓剡将苏刘义介绍给陆秀夫认识,而后扯着他衣袖,仔细端详了一会道:“你没被海盗们折磨得不成人形真是太好了,如今此间事已毕,你也别耽搁了,赶紧跟我回庐陵吧!”
陆秀夫刚想拒绝,一旁的姜才却是大怒,厉声呵斥道:“邓光荐,你别太过分,小陆先生这次必定要跟我回扬州!”
邓剡将陆秀夫往自己这边扯了扯,寸步不让:“文山都写信说了,他一个最好最好的朋友上门拜访,准备让君实回去见上一面!”
姜才拉住陆秀夫的另一边衣袖,又将他拉回头:“庭芝也写信说了,前些日子史公显灵,让我把小陆先生带回扬州和史公一起会面!”
“你荒谬,青天白日之下哪来的史可法显灵!”
“你才荒谬,文天祥又哪来的最好最好的朋友,他如此傲慢无礼,除了你和谢叠山还有人能忍受得了他的性格?”
“胡说,文山是最完美的,你什么都不了解就不要瞎说!”
“谁让他跟庭芝过不去,我不站我自己好友难不成还站他么!”
“姜才,我看你是找打!”
“邓光荐,别以为你是文人我就不敢打你了……”
二人吵得又急又密,宛如狂风暴雨,陆秀夫在旁边站了半天,愣是插不进去一句话。
好容易等到两人中场休息,苏刘义却又过来掺了一脚:“小陆先生不然跟我回广州吧,也省得你们再争论,多伤和气啊。”
姜、邓二人一看这还得了,我们吵架岂能让你渔翁得利,登时便将炮火一齐对准了苏刘义。
苏刘义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结果被二人一阵针对,当时就心头起火,挽起衣袖就加入了战场。
众人正在这边吵翻天,忽觉一道冰冷的视线投在身上,简直是一下子凉到了骨子里,让人心神俱颤,下意识地就一齐收了声。
“说够了吗”,张世杰冷冷道,“他就留在我这里,其他哪都不去。”
邓剡上来被他气势一慑,回过神来,意识到他就是那个张王,顿时恼火道:“好啊,原来是你,你之前把君实抢走,我们还要好好算这笔账呢!”
姜才和苏刘义也不再跟他争吵,而是同仇敌忾,准备声讨张世杰。
无奈张世杰根本就不讲道理,甚至惜字如金,全然不理会他们。
按照他以往的作风,这些人已经是死人了,但他总不能杀陆秀夫的朋友吧,所以只能换一种解决方案了。
他转头看了陆秀夫一眼,得到了一个近乎鼓励的温和眼神,立刻随手指派了一艘船将邓光荐三人通通运走,送回琼州,而后拉着陆秀夫扬长而去。
“你这个不仁不义无耻之人——”
邓剡恼怒的声音回荡在海风中,陆秀夫回头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但拒绝的意思却是很明白。
邓剡看出友人是真的打算留在此处,神色中没有半分勉强,话又说回来,普天之下,谁能够勉强陆君实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呢?
他一下子哑然,呆滞了半晌,跌坐在船头一动不动。
“完了”,过了许久,姜才听见他魂不守舍地说,“君实这一趟出门,连自己都赔了出去,走上了一条全然不同的人生道路,我该如何向文山交代啊。”
姜才亦是两眼发直:“小陆先生去给别人当军师了,而不是庭芝,总感觉我回扬州城之后会很惨。”
邓剡:“不然还是暂时先别回去了吧。”
姜才:“好!”
两人一道将目光投向了苏刘义,意思是你快点给我们安排一下。
苏刘义:???
而此刻的同一时间,霍去病依然在大海之上,向着福州的方向行驶而去。
他疾驰得如此欢快,如同利箭一般呼啸着飞奔向梦想的彼岸。
芜湖,是自由的气息,出来玩耍真是太开心了!
而此刻的福州守军,还未意识到他们即将迎来怎样的一场噩梦。
陆秀夫一边等待来自他的最新战报,一边重新调集大军,准备前去和他会师。
……
另一边的临安城,萧山大墓中。
岳云四人举着火把,沿墙壁四处摸索,花了大半天,终于探测完了眼前的这个墓室。
结果探测了个寂寞,除了金银财宝什么都没发现。
“谁要这些破东西啊,搞得好像我们自己没有似的!”
檀道济有点生气,飞起一jio,将堆在地上的金子踢飞出去,金币霎时喀拉拉如雪崩一般滚落,四处飞溅,好些都险些砸到人头上。
岳云连忙拉着他躲避,又清理出一块空地坐下,转头招呼各位同伴道:“大家先来吃点东西。”
檀道济不依不饶,还想拿这堆金子泄愤,岳云生怕他惹出事来,赶紧拿起手上的食物挥了挥:“阿和快过来,我带了你喜欢的点心!”
“好吧”,檀道济挑了挑眉,总算是暂时安分下来。
小朋友们毕竟不是真的自己单独行动,家长都在视频那头看着呢,免不了要提醒两句,下墓务必带足食物和水。
之前少年诸葛亮又说要过来会面,所以出发之前,他们在临安城购置了一大堆好吃的,多到险些要用车拉,是可以开宴席的地步,反正下墓的时候只需要顺着神奇种子的树干通通扔下来就可以了,又不需要自己背。
檀道济拿了一个酥油鲍螺啃啃啃,单手依旧举着火把,一边的辛弃疾见状,接过来重新操作了一番,直接将木柴放在正中,搭建起一簇小型篝火。
火光明明灭灭,映着黑洞洞而又广阔无边的墓室,又照在人脸上,平添几分诡谲气息。
墓室这么空荡,就连说话都有回音,檀道济下意识往火边凑了凑,一边小声说:“有点可怕,子云将军,你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辛弃疾顿时来了兴趣:“我也想听,之前那个《红楼梦》宝玉的一百廿二种死法有下文吗?”
岳云点点头:“是啊,薛君和黛玉之间的爱情故事也很感人。”
面对三双瞬间期待无比、整个都在放光的眼睛,韩信:“……”
不是,你们怎么这么多事?
自从混进了这一支小队,他就没少被这三个人折腾,每天都在后悔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加入他们。
檀道济是完全放飞自我,唯恐天下不乱,仗着反正有自家陛下兜底,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都想随手摸一把,最好能拿点带走做纪念品。
韩信第一次见到他乱摸陪葬漆器,顿时惊呆了,赶紧使劲将他拽回头,这玩意通体发黑,一看就有毒,使不得!
檀道济被训了一顿很是委屈,大声说,他知道了,但下次还敢。
岳云是动作细胞过于活跃,别管他,冲就完事了,遇见墓室机关压根不带犹豫的,拎起武器就准备强行爆破。
韩信一看就觉得大事不妙,萧山墓地外头就是钱塘江,这直接一通爆破操作,万一江水倒灌进来,他们焉能有活路?
他立刻拦住了岳云,一顿斥责,岳云挠挠头道了歉,但看样子是完全没记住。
至于辛弃疾……这位比前面两个加起来还让韩信觉得心累。
只要一个眼神没看住,辛弃疾就会在各种意想不到的角落出没,包括但不限于天花板、偏门、墓道尽头等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
韩信眼睁睁看着他身姿轻盈,动作敏捷,一跃就跳到了墓道顶部,不禁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到上面去做什么?”
“高处的风景比较开阔”,辛弃疾回答道,“刚好可以舒缓一下身心。”
韩信:“……”
神特么高处风景开阔,这黑黢黢的坟茔里哪来的风景啊。
这一群人真是各有各的奇葩,他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当初他脑子里究竟进了什么水?
三个小朋友一路上被韩信阻拦了许多次作死,虽然知道他是出于好意(韩信:不,我不是,我只是担心你们事情还没搞成就死掉),但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代沟。
仿佛自己忽然多出了一个监护人!
小朋友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最后得出结论,陈庆之将军一定是在原位面管理萧统、萧纲兄弟太久了,所以才会如此熟练。
萧家兄弟一个是遇水溶化,必须时刻看紧了远离水池,另一个是忧郁少年,五内郁结,就连写文都是全部发刀、全员BE报复观众。
陈庆之作为梁武帝的发小兼首席武将,要照顾这两个问题宝宝,还真是充满了挑战性呢。
相比之下,他们一定省心多了吧……
韩信:???
你们三个究竟能有多会搞事,就没点自知之明吗?
此刻,小朋友们都伸手拉住了韩信的衣袖,要他快点讲故事。
好在韩信之前看过天幕挑战副本,特别是吕布用心声向诸天万朝广播红楼同人的场景,倒也不至于完全两眼一抹黑。
虽然但是……
这什么爱情故事叙述,已经完全超脱他的能力范围了!
然而,小朋友们都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瞅着今天不讲故事是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韩信只好一边扶额,一边绞尽脑汁地瞎编道:“这个….那就给你们讲一个黛玉点兵,征战沙场的故事吧。”
“从前,有一名体弱多病的名门贵女,为了强身健体,故而选择了投身军营,从一个大头兵开始做起,一路历经艰难险阻扶摇直上,最终成为了当朝帝王的……贵妃。”
岳云等人一怔,这突如其来的一闪,真让人猝不及防!
韩信又接着说道:“这一个国家的帝室姓薛,当朝帝王,也就是我们故事的另一个女主角宝钗的女扮男装。她为了维持住自己的身份不泄露,可谓是煞费心机,迎娶黛玉也是因为多年六宫无人,急需要一门亲事来堵住老大臣们的嘴。”
“这是黛玉将军和宝钗皇帝之间的一场交易,一个成为名义上的皇妃,另一个则给她军权镇守京师,红颜披戎装,死生不复疑。”
“从此,他们在一起干了一番大事,不仅平定了朝中暗流涌动的不服力量,而且还在往后的十年间平定了北方的几个边境小国,发扬国威,震慑四海。”
“黛玉凯旋回京的日子,宝钗给她封了侯,就叫潇湘侯,为百官之首。”
他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檀道济忍不住催促道:“那后来呢?子云将军快说啊!”
韩信微微挑眉:“还要什么后来?这故事到此为止了。天下君臣,能够善始的多半难以善终,你们难道想听她们是怎样同室操戈、同床异梦、同归于尽的?”
檀道济顿时生气了,抱起手臂,重重地哼了一声:“才不是,你怎么胡言乱语,宝钗和黛玉在每个故事里都会好好的!”
辛弃疾也惊奇道:“子云将军何出此言?这话梁武帝听了怕是要哭,你们相识于微末,又一向君臣同心,堪为万世楷模,如何会有「难以善终」之说。”
韩信沉默半晌,摇摇头道:“是我一时疏漏了。”
岳云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难道和梁武帝吵架了?没事,自信一点,你家陛下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嘛,我们普通观众都看出来了,他那么把你放在心上,不会真生你的气的,指不定他现在正在佛像面前,祈祷你副本出行一切平安呢。”
天幕前的梁武帝:???
就你长嘴了,一通唧唧呱呱非要揭他老底?
韩信顿时被岳云这一番话逗笑了,转瞬又凝眉不语,他毕竟不是真的陈庆之,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君臣相得。
不是每个名将都能遇见明主,并且和明主半生不负,不以怨怼而终的。
“想开点”,辛弃疾递给他一块小甜饼,眨眨眼道,“你这个白衣兵仙的结局比「兵仙」好了很多倍,虽然你实力不如人家,但你幸福指数更高,是不是平衡了?”
韩信:“……”
手中的饼忽然就不香了. jpg
“说起来”,檀道济埋头吃糕,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如果本次副本活动能见到韩将军,我倒挺想跟他说上两句话的。”
韩信不动声色地问:“哦?你想和他说什么?”
“我想邀请他到本位面来”,檀道济说,“毕竟大家都说「白韩岳李」,韩将军和岳王应该很有共同话题,以后过来给我们上课,可以学的兵法又多了几百种。”
韩信:懂了,你是想让我去当工具人。
檀道济又道:“而且本位面既不用担心鸟尽弓藏,又有给名将充分的发挥空间。我们虽然已经有好些武庙了,但距离称霸世界还有很长的距离,就连西征都不太够。如果韩将军来的话,正好可以负责欧洲的罗马帝国那些。”
韩信心想你小子做梦还做得挺美,又问:“为什么不是白起?”
檀道济语气斩钉截铁,超大声地说:“他太老了,跟我们没有共同话题!”
韩信本就觉得他是小孩子在信口胡言,听到这里,更加没当一回事,便随意敷衍道:“好的,那你来日将这话告诉韩将军听吧,说不定他会答应你,说不定呢。”
檀道济觉得他真是一个可靠的听众,欣然道:“多谢子云,借你吉言!”
视频那头的刘裕:“……”
眼看自家这傻孩子被韩信骗得团团转,宋祖陛下一脸不忍直视,抬手缓缓捂住了脸。
一行人吃吃喝喝之后准备离开,三个小朋友在那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说话,手不知怼到了哪儿,一下子触碰到了机关。
顿时,整个墓室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摇撼,天旋地转般倾倒过来,众人顿时被甩飞了出去,顺着飞速移动的墙壁下滑,好半天才停止。
结果一下没稳住,被冲入了冰冷的地下暗河激流中。
水流异常湍急,冰冷刺骨,檀道济一时间被冻麻了,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跌跌撞撞,如一片渺茫的树叶般被狂潮席卷,倏然被冲往了下游。
韩信待要拉他,却已经来不及,只好深吸一口气扎入水中,如一支弦出不回的利箭,铮然破开河面,向他那个方向游去,一边厉喝道:“抓住我的手!”
好容易在黑暗中四处摸索,把檀道济捞了上来,不远处又传来了岳云的惊呼:“幼安,幼安你在哪里,我快沉底了!”
然后是辛弃疾崩溃的声音:“我不知道,我一个北人,我不会泅水!”
岳云叫得更大声了:“我是陆战将领,我也不会啊啊啊啊救命!”
韩信一听,顿时头大如斗,心想我作为全场唯一一个南方人(江南淮阴),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不得不艰难地在乱流急波之中穿行,听声辩位,寻找着两人的方向。
好在檀道济虽然是北人,但被刘裕在南方培养了这么多年,水性还是很好的,方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愣怔了一会之后,立刻游过去救人。
就这么折腾了一大通,呛了好多水,奄奄一息,总算是找到了地下暗河一处靠岸的地方,成功登陆。
小朋友们劫后余生,坐在岸边发呆了一阵,像排排坐的猫咪一样抖掉了身上的水珠,檀道济忽然道:“糕点没了……”
韩信听了想打人:“你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自己的糕点吗?”
檀道济委屈道:“我只是感叹一下,你忽然这么凶做什么。”
辛弃疾思考了许久,很是持重地说:“此地势态诡谲,地形复杂,修坟的人仿佛有八百个心眼子,即使不是朱棣正墓,也一定能逮到一条大鱼。”
手中的火把早已熄灭,周围暗河边一切都看不真切,他扬声问:“阿云,你的玩具烟花还有吗?”
岳云拿出烟花,抬手向上一扔,到了一半忽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弹了一样落回原地。
但借着明灭的火光,他们已经看清,此间别有洞天,已经峰回路转,来到了一处水流湍急的峡谷底部,而高山之上树木林立,仿佛有许多的人影在里面动弹。
不,这不是错觉——
就在此刻,一张铺天盖地的铁丝巨网从上面落下,将一行人罩在了里面,如同捕鱼一般捞起,绑得越来越近。
一路拉到上面一看,好家伙,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处居然有一支专业盗墓团队,个个装备一应俱全,就连准备运输金银财宝的车都来了。
盗墓团队立刻收缴了他们的兵器,看了看剑锋的成色,露出讶异的目光,转头向首领汇报。
“都是汉人?”一个番僧盛气凌人地走过来,满脸厌恶地看着他们,“等会影墓要开了,吊起来放点血祭祀,而后通通挖了头盖骨做酒杯吧。”
岳云等人:???
这狗贼是谁啊???
临安城外的这处萧山墓地,原本在历史上正是南宋六陵的所在之地。
番僧杨琏真珈作为臭名昭著的盗墓者,当年掘尽宋墓,将宋理宗头颅作成酒具,现在到了这个倒流时空,他依旧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活动。
杨琏真珈并不清楚此地墓主为何人,只能确定是故明王朝的一位重要人物,但此次行动却是受到了忽必烈的授意。
忽必烈一心想着搞钱,扩充财政,天下哪里最为富庶、最为有钱,而且还能不劳而获,自然是大墓坟冢了,立刻就将人派了过来。
杨琏真珈作为专业的盗墓人士,自然是谋而后动,花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提前派人勘探此处,进行各种调查,最终将整个墓室的构造图纸都还原了出来。
这是一方气势磅礴、富丽恢弘的罕见大墓,虽然并非帝陵,但规格已经无比接近,这也就是为什么杨琏真珈一开始认为这是故明四皇子朱棣真正坟墓的原因。
但随着了解进一步加深,杨琏真珈赫然发现——毕竟他从前也盗过南京城的老朱明孝陵,此处的墓葬形制远比孝陵更加端肃古朴,年代更早。
此处分为阴坟、阳坟、影墓等多处构造,显然修建者早就准备好了一系列的反盗墓措施。
最核心的形制一开始只有一间墓室,显得非常仓惶匆促,似乎是在战乱中临时葬下,后来等有余力,又进行了多次扩建,最终演变为了如今仅次于帝王陵寝的规格。
而关于墓主人究竟是谁,杨琏真珈还是通过墓道两侧的壁画判断出来的。
这些壁画描摹着战争场景,笔锋刚健,虽然已经过去了数百年,却依旧感觉凌厉万分,仿佛当时的一幕幕就跃然在眼前。
在伐清的旗帜之下,少年挽弓跃马,红衣粲粲如烈阳,箭镞一点耀目的光辉刺破苍穹猎猎,断玉摧金,势不可挡地落下,一箭重创了对面的皇太极。
杨琏真珈恍然大悟,破案了,这么年轻又是在抗清,这一定是大明高皇帝朱聿键的太子之墓!
岳云等人:“……”
天幕前的观众:“……”
本来看得正欢乐的郑成功:“……”
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这是他的墓?
【作者有话说】
森森(懵逼):还有我的事呢?
还是森森:至少这回当上太子了(一时不知该悲该喜)
第104章
杨琏真迦本次来盗墓, 攫取钱财只是其一,背后还有另一个骇人听闻的目的。
那就是掘尽故明宗室陵寝,开棺戮尸, 剖分尸骨,弃尽遗骸于草莽山林之间。
而后将这些宗室遗骨,与牲畜骨头、六道秽物、世间种种肮脏所在混于一处, 并建立密宗白塔镇压, 八百名番僧汇聚于此,点燃烛火, 日夜念经不休。
从此永封朱明帝国的王气, 以及汉家天下的气运,让他们再无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
这背后自然少不了忽必烈的暗中授意。
谁让如今的反元复明之风愈刮愈烈, 已经让他感到焦头烂额,转而开始向这些歪门邪道、鬼神之法求助。
本来,杨琏真迦的第一选项是福建隆武帝陵,或者是京城十三陵。
但当年元朝入关就已经将隆武皇陵洗劫了一遍,再取无益, 十三陵又在无数朝臣百姓的眼皮子底下, 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妄动。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临安城这边的冢墓。
对于杨琏真迦来说, 大墓的主人是故明皇四子朱棣也罢, 是太祖高皇帝隆武的太子更好,反正身份越高,与明朝的气运联系越紧密,就越能够帮助他完成计划。
此刻, 岳云等人被五花大绑, 全身缠上锁链, 吊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杨琏真迦正要捅刀给他们放血,好等下打开影墓阴坟,讨个好兆头。
但刀掏出一半,忽而改变了主意:“先带上吧,这几个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孩,身后必定有人,留着一网打尽。”
番僧们齐诵“阿弥陀佛”,称赞主子英明。
岳云和小伙伴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向视频那头的刘裕,满眼都写着:陛下怎么办,要现在动手吗?
虽然死亡诅咒卡在孔明那边,但他们还有神奇种子、愁绪丸、歪脖子树这些道具,逃出去倒也不是很难。
刘裕安坐如山,十分淡定地对自家三个孩子眨眨眼,当然,韩信自动被他忽略掉了:“别问朕,这是你们自己的历练,自己拿主意就好。”
岳云思绪愈发纠结,又看向他父王。
岳飞抱臂微笑,给了他一个“一切自行解决”的眼神,显然也不打算提供任何帮助。
岳云:“……”
生气,大人们怎么都这样啊!
他顿时被刺激到了,决心证明一下自己也是可以独当一面,并且做得很好的。
和檀道济、辛弃疾互相看了几眼,很快就用目光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还是留下来观望观望吧。
反正自己行动也是要探墓的,何不利用一下杨琏真迦这个免费劳动力开路,他可是有一支专业盗墓团队呢!
而且这恶僧行事诡谲,其心可诛,虽然他们没猜到对方志在剖棺戮尸、镇压王气,毕竟,按照常人的思维很难想到世间有如此刻毒阴狠之事,但依旧本能地觉得杨琏真迦不安好心。
有必要看看他到底包藏了什么祸心,而后一举将他解决掉!
一旁的韩信:“……”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朋友们眼神飞来飞去,默契十足,瞬息之间,无声刀光剑影。
过了好久终于商量完毕,才总算想起他来,顿时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他,仿佛在问:你没意见吧?
韩信:呵呵,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压根不知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于是这个提议全票通过,小朋友们萎靡不振,半死不活地躺在铁丝网兜里,被一群番僧架上了滑板架,一路拖着前行。
他们穿过苍然四合的山岭,匍匐在山腹与谷底的森然幽径之间,一路踢踢踏踏,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身上也被锐利的草木划出了道道血痕。
好在大家都在沙场上行军打仗过,更为艰苦卓绝的条件也有所经历,一时倒也能默默忍受,没有露馅。
杨琏真迦拿着地图一路检索,态度十分严谨,每一步都落在规划好的路线上,分毫不差,但进行爆破的手法却相当粗暴,一串火药直接从打好的盗洞处扔下,噼里啪啦轰炸过去,露出了下面的水潭。
要入水了。
一名番僧提起网兜,将俘虏咕噜噜尽数倒了出来,厉声呵斥他们自己游过去。
韩信想起之前在地下暗河的经历,压低声音,提醒旁边的三人:“屏住呼吸,莫要害怕,抓着我,一下子就好了。”
他的言辞无比简洁,态度也很平静,但就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能够驱散人内心的悚然惊惧。
小朋友们果然都抓住了他的衣袖,心想,子云将军果然是一代将星,白衣兵仙,真的好有气场,让人觉得好安全啊。
下水之后,在冰寒刺骨的深潭中翻涌了好久,周围皆是幽黑一片,犹如深海般凶险莫测。
水道如同迷宫般弯弯曲曲,若是没有地图指引,压根不可能寻找到出路。
杨琏真迦在最前方拿着一颗夜明珠照明,众人借着这一缕微弱的光辉鱼贯向前,竭力游动,终于在快要身体冻僵、几乎失去反应的时候,找到了水下的影墓地宫入口。
檀道济最后一个登岸,甩了甩发丝上的水珠,拉住韩信的手说:“多谢子云,你给我的感觉好像我娘。”
韩信:“……”
他问檀道济:“你娘是?”
“不知道”,小少年目视远方,带着一丝惆怅说,“我没见过她,我尚未满月爹娘就死了。一开始跟着叔父,后来陛下京口起义,叔父也战死了,我就一直在陛下身边长大。”
韩信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似是没想到他这般天真烂漫、一看就沐浴着很多爱意成长的孩子,居然也有很惨痛的身世。
不过这也能侧面反应出来,刘裕确实在他身上花费诸多心思,倾注诸多关怀,弥补了他家庭角色的空缺。
他想起自己早年的经历,一时沉默,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
整个地宫若是从上方俯视,呈现出一艘舰船的外观形状,显然是设计者有意而为之。
入口就设在舷梯处,需要走过很长一段通道。因为经年水流的侵蚀与冲刷,壁上爬满了苍苍青苔,许多的壁画都已经剥蚀凋零,呈现出一种瓷器风化般的古朴色泽,字迹莫辨。
因为人在墓中,看不见天幕,众人也没法根据天幕上郑成功等人的评论来猜测这些壁画的内容,只觉构图甚是宏大鼎盛,气势非凡,纵然是一般的帝陵也比不上。
虽如今只剩残篇断片,皲裂的痕迹爬满了每一处,难掩岁月沧桑,却还是能依稀从这盛大的场面中窥出当年初建时,是何等金粉珠箔富丽堂皇的璀璨景象。
待到快要接近入口大门时,此处的壁画终于渐转清晰,可以清晰看见上面的行文。
那是红衣少年出征之前,帝王为他授剑,亲自献酒祝祷,送他登舟征伐的场景,这也是二人今生今世的最后一次相见。
紧接着一长串来自不同时期之人的悼念行文,什么“汉家脊梁”、“永祚皇元”、“开日月天”、“气壮山河”,又是什么“江山永固,蔚起后贤”,什么“海上丹心流芳百世,人间英烈浩气长存”之类的。
最往里,也是最靠前的位置,铭刻着隆武帝的金册御书:
“隆武七年,帝旨迁太庙武烈太子之灵曰:
朕以寡德微识,忝开洪业,上谨天人之望,下藉群黎之辉。夫惟太子成功,神器秀拔,懿玉高风,德盛光济,才兼文雅。赫赫煌煌,凛英明灵,声出江表,名满河内。
恰此元凶暴虐,靼清奸横,乃有兴颂中夏,威凌群夷,星驰电迈,风卷云席。王钺方移,鼎剑铿铮,光朝振野,肃世济民。
念朕创业肇基,子谙习经筵,寄调弓马,至汀洲自江东,千里未尝稍离。方思乾坤有继,欲托以社稷之重,殆成泉壤之隔,哀哉痛哉,离怀曷已!思幽冥之杳茫兮,吟魂恍如形在;揽残剑之叹恨兮,悼亡赋于何殇?
转入汝之余室兮,枉见流芳在壁;顾视汝之遗画兮,唤汝不闻汝名。扬长辔之无系兮,唯对庭前荒柳;秉夜烛之回照兮,久泪下而沾襟。盈蔓草之征路兮,丰麦苗出丘墟;眄川流之永逝兮,鉴虞渊夕坠影。
知来生之杳渺兮,安得再君臣父子;栖今生若孤蓬兮,是处唯断鸿零雁。合十宿求一见兮,汝魂讵不归返;空奠汝于夜台兮,荒昧哪得知之?梦耶?真耶?胡不归!
既当彼诀,恨遗万载,悲莫悲兮,此痛无穷。”
这篇迁移入太庙的悼亡之词,可谓字字泣血,捧出心肺,悲从中来,催人而泪下。
——此地果然是本位面郑成功的陵墓。
天幕前的观众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沉默,心中颇感戚然,似是看见当年那位英气焕发的帝王,白发人送黑发人,行到此处,终至流泪满面。
然而,一个问题很快浮上心头。
如此盛大的一处陵墓,隆武帝又花了如此多的心思来布置,怎会被遗忘许多年、不为人知,直到今日才重现天日呢?
盗墓团队里边也有人好奇这个问题,拿来问老大。
杨琏真迦满脸不屑:“汉狗的朱明王朝,门一关,里面的腌臢事可多了。”
“这个高皇帝的太子朱成功,是帝王养子,年少文武双全,特别能征善战。当时清末赤地千里,粮食连年欠收,隆武活不下去,遂带着三百水师起兵福建,一路征战开国大半出于他之功,是以一登基建位,就给封了太子。”
“有说他是战死的,有说是被人毒死的,有说是战场上被叛徒出卖,中伏而死的……谁知道呢,反正不是善始善终。就连隆武本人,不也死得不明不白么。”
一个番僧吃惊道:“有这事?”
“害”,杨琏真迦拿起一种专业的开锁工具,在墓门的锁眼上试了试,一边解说道,“隆武虽然是开国皇帝,但后续之君可不是他的直系后人——当然他也没有,而是弘光帝那一脉。”
“弘光是隆武的侄孙,当年能够上位,还不晓得背后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别的不说,太子成功水师战死在临安城下这事就透出蹊跷,不仅死了他一个人,就连那批一起打天下的功臣良将全死了,什么晋王、蜀王、越王、临国公,还有当时的东阁大学士陈子龙和夫人柳如是。”
“你道对手是谁?一个在史册上压根没留下姓名的清兵小将。”
“据老衲猜测,他的行踪必定是被人给出卖了,而且军中有叛徒里应外合。总之太子这么一死,连带死了朝中众多文武精锐,隆武也没撑多久就没了。”
那番僧听得云里雾里,又问道:“这跟陵墓荒废有何干系?”
杨琏真迦撇了撇嘴:“弘光帝的子孙们继承了帝位,自然是不遗余力为老祖宗摇旗呐喊,歌功颂德。甚至几度想过要改史,把弘光写成开国之君。”
“当时据说有隆武鬼魂作祟,不愿放过这些颠倒黑白之人,神宗皇帝最信这个,不堪其扰,赶紧重修了福建隆武帝陵和临安城下的武烈太子陵。”
“后来到了嘉靖年间爆发了大礼议事件,嘉靖为了给其父追封、请进太庙,才正式给隆武帝正名,是真正的太祖高皇帝,二陵又重新修建了一次,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至于荒废下来,那就是正统年间,帝位又一次易主,正统皇帝因为过于昏庸无能,酿成土木堡之变,引得朝野骂声一片,隆武陵前更是连夜电光闪烁,雷霆万钧,如在嘲讽。”
“正统皇帝气得不行,但又不能不祭祀本朝太祖,为了报复,索性将南方的武烈太子陵贬了一级,撤回守陵人,从此这里便荒废了下来。”
岳云等人:“……”
好一出大戏,罪魁祸首竟是堡宗!
这时,杨琏真迦终于找到了打开墓室大门的方法,随着齿轮咔咔开始旋转,落满尘灰的旧门徐徐开启,仿佛光阴轮转,黄尘四溅,带他们一瞬穿越千百年时光,回到了当时。
这一片建筑群里面,只有地宫本身是隆武时期的,其他都是后来修建,甚至包括墓道上的壁画和题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如同高塔一般罗列得密密麻麻,错落有致的灵牌,都是当年隆武帝为了纪念这一战死去的英魂,放入太子陵中陪祀的。
这样的高塔一共建了十余座,灵牌堆积如山,数以万计。
整座地宫都建成了如同舰船般的形状,再往里走,一间又一间的陪葬墓室如同船舱的房间般罗列。
杨琏真迦极为谨慎,没有第一时间触碰机关,而是凶神恶煞地提溜住岳云的领子,示意他过去趟雷。
小伙伴们都担心地看着他,岳云却很神色镇定,缓缓走上前去。
在沙场上多次征战遭遇危险的直觉告诉他,此地似乎并没有什么危机,只是单纯道路复杂,如同迷宫般百转千回,难以寻觅而已。
果然,他使用巨力搬开石门,一路上完全没遇到任何阻碍,也没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
一阵飞沙走石的烟尘弥漫后,视线再度恢复清晰,众人很快发现,此处是一间陪葬墓室,占地甚广,墓室里一片空荡荡响起了回声,唯有正中躺着一具棺材。
杨琏真迦扫了一眼,神情阴鸷地吩咐手下人:“能葬进太子陵,肯定是故明忠臣,拿出来开棺戮尸吧。”
番僧听令,立刻上前举起大锤轰然砸落,岳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捏着神奇种子,随时准备动手抢救这位英杰的尸体。
却见棺材轰然破开,里面并无尸身,只有衣冠一具,棺底刻有小字:“大明越王张忠肃公煌言,公葬身江涛,莫寻骸骨,且以衣冠敛之。史可法留。”
番僧大怒,直接乱刀砍下,将张煌言的衣冠毁得干干净净,又前往下一间墓室。
这一处是东阁大学士陈子龙与河东君柳如是的夫妻合葬棺,二人在战乱中兵败不愿投降,自焚而死,同样也没有尸骨。
再往里是临国公李来亨,这一个是侥幸留了全尸的,经过特殊处理,眉目凝结如生前,只是身上遍体鳞伤,看着着实惨烈无比。
三个小朋友和李来亨之前在三国混战位面一起玩耍过,关系还不错,眼看番僧的刀就要斩下,终于忍无可忍,即将开始动作。
忽听得视频那头,刘裕轻咳一声:“阿云,阿和,还有幼安,你们稍等,有很多人……想要赶到你们那里去。”
岳云刚想说这如何能等,再等的话,李来亨的尸体都没了!
忽见眼前流光一闪,时间在这一刹那出现了停滞,番僧砍下的刀暂停在了半空中,杨琏真迦等人的动作也都停止不动。
“是獾獾吗?”辛弃疾见到这熟悉的景象,四处张望,“于太傅,你在哪儿?”
刘裕为他解答道:“于谦没来,还在庐陵呢,不过刚才明世祖修改了獾獾的使用规则,所以獾獾现在也可以隔空产生作用了。”
小朋友们在墓里看不到天幕,他这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已经不止一个地方的参赛者感到愤怒,准备赶过来殴打杨琏真迦了啊。
比如扬州城的史可法。
这段日子,李庭芝推掉了所有的族中事务,每日所作便是陪着史可法四处行走,游历扬州城的大街小巷,如画风光,人间烟火。
主打的就是一个让阁部大人亲自体会一下他保护过的这个人间,今日已然万般繁华昌盛。
李庭芝今天起了个大早,带他去茶社吃扬州早茶。
虽然也可以教人送上门,但在冷冰冰的府邸中,哪有坐在烟火缭绕、热气腾腾的店铺里,聆听别的食客谈天说地来得快乐呢。
一出门,他看见墙头梅花开得正好,花色绝艳粲粲迎风,凛然地浮动着满院幽香,于是便身姿轻盈地爬上墙,折了一枝梅送给史可法。
他抬手将花别在了对方襟前:“宪之,来。”
史可法一身白衣,又立在纷飞的细雪中,显得格外孤高而清肃,他低眉抚摸了一下这枝梅花,轻笑了一声:“谢谢庭芝。”
他们来到了岭秀楼吃早餐,此处依山傍水,风光秀雅,坐在小楼上向外望,一时湖光山色,冬雪晴岚尽皆入眼,天地宛转如屏画悬浮在窗前。
满座的食客还在热火朝天地议论。
近来李庭芝每日行迹特为高调,拉着史可法招摇过市,而且此事正好是在史公祭当日之后传出来的,一时间,全扬州人民都为之震撼惊喜,觉得本城的守护神仿佛又回来了。
史可法所到之处,尽是听见人们在议论他的事,将他夸得风华绝代,惊才绝艳,天上有地下无,是本人听了都不敢认的地步。
他捧着杯盏,抿起唇轻轻一笑:“我哪有大家说得那般好。”
“不不不,你比他们说得还要好”,李庭芝顺手给他夹了个汤包,凝视着他说,“你可是我从小到大最敬仰之人,我曾想象过很多次你是个怎样的人,但见到了你本人才知,那些想象都不如你风华之万一。”
史可法这些日子听他如此夸自己,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了,已经从最开始的恨不能当场掩面而逃,变成了只是稍稍抬袖,遮住半张脸,至少看起来还算是比较淡定的。
这都是练出来的. jpg
李庭芝觉得他的反应真是有趣极了,还想再夸他两句,忽见他神色陡转严肃,眉目间露出了许多的愤怒之色。
李庭芝讶然:“宪之怎么了,可是这汤包有什么不妥?”
“没有”,史可法看着他,沉声道,“你能借我一匹马吗,我要去临安城。”
他作为这一阶段史事的亲历者,见到杨琏真迦对郑成功墓所作的事情,简直是怒不可遏,第一时间就被触碰到了逆鳞,当即决定过来收拾一番此贼。
李庭芝见外面兵荒马乱,岂能让他一个人行动,当即振衣而起:“宪之,我与你一起。”
史可法本要推脱一番,但李庭芝根本不容他多说,转身就叫来下属安排了起来,集合了几百号装备精良的部曲,一同前往临安。
另一边的苻坚,见这群番僧如此暴虐,当真是不为人子,唏嘘了好一阵。
最终,少年诸葛亮主动请缨,带着一小批军队前去和他的小伙伴们汇合,而姜维留下来和苻坚一起准备谋反。
还有唐高宗位面的挑战者苏定方。
此君极度骁勇善战,单骑厮杀入上都哈拉和林,结果因为势单力薄,被阿里不哥大军活捉。阿里不哥这辈子都没见过苏定方这么离谱的战绩,当下命令属下谁都不准动手,自己每天好言好语、客客气气地款待苏定方,待如上宾,就想让他为自己效命。
结果今日一来,接到了一个惊天噩耗,苏定方人没了!
众人皆知此人乃是自家王爷极为看重的未来上将,谁都不敢太得罪他,逼得过紧,生怕以后讨不到好果子吃,竟是让他一路隐藏行迹,混在人群中出了城。
苏定方正在思考以后要何去何从,一抬头,猛地看见了天幕上杨琏真迦的行为,当场决定以牙还牙。
郑成功有坟墓,杨琏真迦的祖宗们难道就没有吗?
苏定方立时快马加鞭,一路奔驰如风,进入了杨琏真迦的西北老家,准备给这狗贼一点颜色看看。
观众们见他这一手釜底抽薪,背后偷家,也是纷纷惊呆了,直呼不愧是一生灭了三国的狠人,这脑回路就是与众不同,难怪能当帝国上将呢。
还有身在建康城的陈文帝陈蒨。
他虽然没有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助阵,却是撰写小报,动用手下的义军力量,将杨琏真迦的恶行传播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痛骂此贼的童谣更是一路传唱,顷刻间响彻了整个江南地区,凡是有人活动的地方,无不对杨琏真迦唾弃不已。
以及人在蜀地的东晋大司马桓温。
桓温作为一名非常不专业的造反大师,大业未成而身先死,来到副本之后每天都想着搞事起义,这时一看见杨琏真迦的行动,又观察了一下其他人的挑战场面,敏锐地预判出天下形势即将发生大变,立即就……
占据了四川境内的一个山头,准备割据称王。
反正先过把称王的瘾再说,就当给自己本位面夺取天下作提前演练了!
当然,反应最大的还是陵墓之主郑成功本人。
他自从看见此地的壁画起,就一直十分沉默。
待看见隆武帝的悼文“合十宿求一见兮,汝魂讵不归返;空奠汝于夜台兮,荒昧安得知之?梦耶?真耶?胡不归!既当彼诀,恨遗万载,悲莫悲兮,此痛无穷”,愈感悲伤低沉,心如刀割。
往昔的光景一幕幕如星电疾驰,自心头掠过。
父皇……
为何乾坤逆流,光阴倒转,你我依旧是不得善终?
他神色落寞,眉间雪落寂静无声,似有一片霜河冷泽摇曳着嶙峋孤云,长睫微微震颤,依稀是苍茫的鸿影飞过天际云深,振落了伶仃旧梦,唯余一种剜心清骨的寒意。
“森森”,李定国叹了口气,走过来,将他冰冷的指尖握在掌心,又看着他的眼睛说,“莫要难过,在本位面,我们终有一日会把隆武陛下的英灵带回来的。”
郑成功勉强打起精神,对他笑了笑:“好。”
又道:“也不知那个时空,你我是否战死魂归于同一处。”
“自然会的”,李定国眉峰微蹙,无比担忧地看着他:“你先去处理政务,不要再看了,天幕上我来关注就好。”
郑成功想了想,觉得这样是最妥当的,毕竟他这里确实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好。”
然而,下方准备过来觐见的荷兰使臣却吓坏了,他可看不见天幕,为什么大明皇帝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是他做错什么了吗?
看来这次想要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约大明一起伐英,似乎是万万不可能了!
一旁,与他针锋相对许久的英国使臣,来自斯图亚特王朝查理二世的首席外交官,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本次我们可是带着满满的诚意前来的,大明一定会成为我们的盟友,你们荷兰人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来自葡萄牙的使者落在最后,思考自己能不能渔翁得利,从被荷兰频频针对的境地中挣扎出来,并且和大明进行一笔贸易交流。
这时也精神一凛,飞快地回想着荷兰使者到底哪里说错话了。
是通商税率,还是东印度公司的经营,又或者是海外领土的割让分配不合理?
在别的地方搞错不要紧,在大明皇帝这边搞错可是会要命的,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大明文武百官: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家陛下哪个都不打算结盟,而是准备以后慢慢吃掉你们全部?
第105章
来自欧洲三方的使臣鱼贯而入, 拜见大明天子。
三方人里面,英国人抱着一种势在必得的态度,葡萄牙比较中立, 毕竟他们暂时还没跟大明对上,荷兰人……已经快要跪到地板上了。
查理二世的使者、也是他的好朋友莫里爵士嫌弃地看着这家伙,一抖长袍, 往旁边挪了一大截, 但荷兰使臣已经不顾上和他互怼,战战兢兢, 简直怕得要死。
不怕不行啊, 谁让郑成功最近搞了一通大事呢!
他登基之后也有一段时间了,除了收回台湾就没动过兵, 一直在休生养息,镇静行事。
整日所作无非就是怀民黎德,修兵缮甲,劝农桑,抚郡县, 兴教化, 开文德,复宗庙, 充仓廪之类的, 让百姓尽快从之前的清兵霍乱中恢复过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发展军火武器,众多的坚船利炮、爆炸火器都投入了大规模生产。
如此过去经久,到了现在这一刻, 终于兵甲坚固, 舟师连云, 众将士也都气势如虹,可以再次出征了。
郑成功有一个朴素的观点,凡是画在朕地图上的土地,那就是朕的,就算现在不是,未来也终究要归朕所有。
他本来的计划是一步步慢慢来,打算先让张煌言去扫平安南,以为后方策应。
同时,他自己亲征南下从荷兰人手中夺取马六甲,在东印度群岛一带继续扩充实力。
马六甲水道至关重要,不仅是让大明迈向世界、加入大航海时代最关键的通道,也是整个中南地区的水上命脉,非取不可,否则就如置一柄利刃横于颈间,始终受制于人。
占据此地之后,什么爪哇岛万丹港口、安汶岛、科伦坡之类的一大串沿海驻地,皆可顺流而下,连成一片。
御驾亲征这种事虽然比较冒险,但南方几个岛都是坚城重地确实不好打,换了别人又没几分胜算,郑成功只能选择自己上。
不过呢,这只是他本来的计划。
自从上次去三国位面抢走了一群江东水师大将,周瑜、吕蒙、鲁肃、太史慈,本位面的人手一下子变得空前充裕了起来!
区区荷兰,蕞尔小国,就这都能征服雅加达、控制马六甲海峡,安东尼逊一介愚蠢匹夫都能克敌制胜,本位面这边一群武庙难道打不得?
郑成功当即就推翻了之前的计划,给江东将领们紧急训练了一番,确保他们适应这个时代的作战风格后,就将人统统派了出去。
安南还是交给了张煌言,周瑜负责马六甲,鲁肃去远航进攻巴西的伯南布哥,吕蒙前往加勒比海的圣马丁岛一带,太史慈则奉命去非洲南部海岸的好望角建造一个大明根据地。
看起来很多,兴师动众,长途跋涉,但实际上都是小规模动兵,最多的一支兵力也不超过万人。
所瞄准的每一个地方几乎都是荷兰海外殖民地,从根源上一点一点翦除它的羽翼,蚕食这个庞然大物般的殖民霸主帝国,顺带夺走它的众多海外贸易据点。
周瑜刚看到兵力安排的时候讶然不已,险些以为陛下对他不满,要让他去送死。
天呐,他什么时候打过这么人丁稀少的仗,就算是当年伯符初起兵的时候,都没这么捉襟见肘,何况今日还是出海远征!
“公瑾啊,时代变了”,郑成功送他出征,衣衫猎猎,立在飞扬的天风尽处,扬眉道,“那种动辄大军压境、数十万人比拼厮杀的战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们现在要精细化作战。”
周瑜嘴角微微抽搐,心想我大明朝廷并不缺人,就是再精细化,也不能把士兵人手都弄没了吧。
郑成功却自有一番考量:“航海纪元四面受敌,处处皆需抽调兵力,数千人攻他一处堡垒完全够用了,倘若数目过巨、军资过甚,不过徒然苦我百姓。”
周瑜一想有理,又问:“陛下心中已有计划?”
郑成功凝视着远方的苍苍天际,淡声道:“你此去海上汛风高猛,稳妥起见,当全军皆乘大型战舰,携带小船若干,一见战端,迅速一字罗列封锁海道,另派陆兵一千堵截陆路,断绝荷兰人一切外援。”
周瑜刚想问为什么要用大小两种战船封锁,陡然想起“围师必阙”,颇为受教地点点头:“知道了,多谢陛下,只是……”
既然都准备进行堵截围困了,这一战恐怕会耗时很久啊!
“放心”,郑成功却语气很笃定地说,抬手一指城楼上凛冬开得正盛的一树寒梅,“来岁春回,此花谢时,尔必能班师归来。”
周瑜闻言,完全是一头雾水。
现在离明年新春,就只有两个月不到,再减去来回路程,这是打算让他一个月打下马六甲?
他虽然还没经历过赤壁,不是巅峰武庙版本的,但年轻版的千古将星也是千古将星好吧,以他的战略眼光,实在无法看出郑成功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他就这样在寒梅浮动的暗香中,懵逼地被自家陛下送行出征,懵逼地驶入了马来海域,懵逼地按照郑成功的计策进行了围堵,而后……更加懵逼地接受了荷兰人的投降。
周瑜:???
他热身还没结束,这群红毛鬼就降了,到底发生了啥?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伯南布哥和圣马丁岛,鲁肃和吕蒙简直太惊喜啦,本以为己方势力微弱,必然要经历一场艰苦卓绝的鏖战,谁知道荷兰人跪得好快,恨不能当场跪下来喊爹!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海军上将安东尼逊见到周瑜,如见救星,一路哭嚎着扑了上来,形状凄惨无比:“我投降!我这就签荣誉投降条文,一分钱都不要!”
娘嘞,他明明问过以前在台湾的同事,那时候大明皇帝刚刚登基,虽然凶,但也没这么凶啊。
那是因为,之前大明本土经济没恢复,郑成功还不太方便进行贸易战。
至于现在嘛……他就不客气了。
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益,这才是他一贯的行事原则。
战争能不打就不打,即便打了也要控制好规模,不然得多花很多钱的。
他又不是那种喜欢开疆拓土、穷兵黩武的帝王(荷兰人:真的吗?),对他来说,将大明的旗帜插遍五洲四海只是一方面。
通过本次战争夺取更多贸易自主权,发展经济,富国强兵,从欧洲各个帝国身上搞钱夺利才是更重要的。
所以说,在真正派人出征之前,郑成功已经进行了一系列极其精密的详尽部署。
首先是翦除了安汶岛一带可能的荷兰援军,通过贸易运作,让他们的粮食仓储尽数流入市场,导致战时资源不足,无法发动跨海支援。
而后又大力发展造船业,郑成功直接在福建、广东开放了几十个大型船厂,专门制造那种军民两用、看似商船但可以装备大炮等武器的战舰。
虽然比不上荷兰人的船只坚固耐用,但架不住大明舰船每日产量巨大,以低廉的价格流入四面八方,而且还免费保修三年——
总不会有人就为了修一只破船,千里迢迢来到大明吧,把船送过来的同时,必然要运送货物过来售卖,这不又是一笔新的收入来源?
如今正值荷兰的黄金时代,荷兰从世界各地进货,垄断了横跨造船、鲱鱼、制糖、纺织、卷烟等各个产业,但真正最赚钱的还是香料行业。
马六甲可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马六甲,而是荷兰人与世界进行香料贸易的唯一通道。
东印度公司的触角从这里向外延伸,触及到东南亚的每一处,这个公司俨然如同第二荷兰共和国,公司每一年都在持续获益,这也让几乎每一个有点余钱的荷兰子民都选择了参股投资。
然而换句话说,一旦有那一年东印度公司亏损,那么荷兰全国上下整个都讨不了好。
郑成功把从前在台湾抓来的几个荷兰俘虏放走,这几个人挺爱国,始终不肯投降,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方法把自己想要表达的信息传达到东印度公司那面。
不仅和户部尚书一起演了出戏,还把几份关键账目让俘虏们偷走了。俘虏们一看,好家伙,大明今年也想跟我们竞争香料,不行,我们得赶紧下手!
大明现在已经控制了香料的最重要产地之一爪哇岛,这里的荷兰军队,早在之前收回台湾的时候过去支援,就已经全部被明军干掉了。
所以,东印度公司一直在紧张戒备,生怕大明要抢在他们前面把香料送到欧洲。
总督们闻讯,当真是一个晴天霹雳,拿出账目一算,发现果然有一笔差额和香料采购对得上,监督几天又真的看见大明军队驶出了港口(张煌言的军队扮作商船前行)。
只得抛弃所有侥幸心理,立即行动了起来,拿着票据准备到阿姆斯特丹联合银行的一个据点兑换货币,提前进行香料交易。
他们又去爪哇岛那边打探消息,得到了一个处理之后的虚假数额产量,便认为今年爪哇岛香料欠收,这就导致总督们喜滋滋,认为己方有利可图,开始以高价收购香料,待达到一定峰值之后。
郑成功便将爪哇岛开放出来,一大批香料流入市场,疯狂贬值,价格一跌再跌,总督们赔得面如土色,眼看连成本都搭进去了大半。
屋漏偏逢连夜雨,而一大批贵金属也在同时卷入,贬值了金价,使得阿姆斯特丹联合银行的库存已经不存,完全无法胜任本次支付兑换。
许多主顾都没能收到钱款,因此大怒,直接终止了和东印度公司的合作。
大明虽然没有提前发动大规模进攻,却派出了一批士兵,将所有靠近爪哇岛领海范围内的荷兰舰船统统洗劫干净。
这一通组合拳下来,荷兰人今年在整个东南亚地区的香料产业收成寥寥,甚至许多贸易爪子都被剁掉,马六甲自然也已经没有了任何市场,再加上舰船封锁,就连粮饷都所剩无几。
可以说,周瑜攻打过来的时候,此地已经是一座疲病交加、粮食短缺、瘟疫横行、援军的残败孤岛了。安东尼森这些天过得苦不堪言,只希望快点投降,这样他还能回家吃上饭。
周瑜听完了安东尼森声泪俱下的叙述,一时陷入了沉默。
陛下有时候确实挺不当人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郑成功这种“一场战役决胜,七分在战前就已成定数,只余三分在战场上”的操作,确实会让己方将领非常有安全感。
周瑜放下心来,继续沿海征战,攻打科伦坡、锡兰、纳加帕蒂南等其他几个同样损失惨重的荷兰根据地。
然而和他的好心情相比的是,荷兰人已经被吓坏了。
除了乞丐,几乎每一个荷兰子民都有钱放在东印度公司里面,郑成功这一手直接动摇了荷兰本土的经济根本。
国王威廉·弗雷德里克没有办法,只好派使臣过来协商交钱,想要赎回贸易根据地。
他们的最高心理价位是63万吨黄金。
荷兰人觉得这个待遇已经非常优厚了,他们当年买葡萄牙的地都没花这么多钱,但万万没想到,郑成功直接将条件开上了天。
“朕要东印度公司和阿姆斯特丹联合银行的三分之二股份,在荷兰本土开设商馆五所,学校十处。”
荷兰使臣既没有权利,而且也不可能同意这种事,这已经不是赔款赎买了,这是伤筋动骨,将整个东南亚的贸易计划全部都打碎,甚至让荷兰本土都会遭遇巨大打击。
如此的大航海时代,四面激流,不进则退,没有永远的霸主,也没有谁能长久为王。
别看荷兰如今风光八面,他们一旦势弱,就会被四面敌人群起而攻之,撕得粉碎。
荷兰使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咬牙说:“我们可以再多出一倍黄金。”
郑成功审视了他一眼,冷然道:“爪哇岛过去一年的黄金产量,近百万计。”
此话一出,荷兰使臣知道今天没法善了,登时改变政策,不无威胁地说道:“吾国纵横捭阖,灵活外交,盟友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若要进兵欧洲,只怕讨不了好。”
荷兰最擅长的就是抱大腿了。
欧洲那一溜国家,什么英国法国丹麦瑞典,就没有哪个国家没跟它加盟过的,这才有了今日黄金时代的崛起,称王称霸。
郑成功心想还有这好事,神色中浮现出了一丝讥诮:“哦,那你去结盟吧,正好给朕一网打尽的机会。”
“大明陛下,你不能这样!”荷兰使臣见他完全不为所动,顿时有些急了,“根据我们格老秀斯制定的海洋国际法,你之前在爪哇岛附近对我军展开进攻是不对的,会遭到群起而攻之……”
郑成功顿时被逗笑了,觉得无比荒谬:“你荷兰制定出的国际法,还想管到大明头上?”
荷兰使臣大声说:“你大明还没海上称霸呢,即便是称霸又如何,凡是天下有海洋之处,俱要遵循此理,从前的霸主葡萄牙也不例外,向我们赔偿道歉了。”
葡萄牙被荷兰抢了商船,是苦主,但然并卵,荷兰有格劳秀斯,海洋法鼻祖,洋洋洒洒一通辩护词,直接碾压了葡萄牙的所有立场,让他们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郑成功微笑听了半晌,到最后神色陡转冷厉,蓦地一击掌道:“陈尚书。”
陈群连忙从百官中出列,站得笔直,一拱手:“臣在。”
自从来到大明位面之后,陈群的工作量陡然增加了一倍,之前只需要盯着郭嘉控诉不治行检,每日上书参他一本就好了,现在还得盯着行事同样出格的柳如是。
这两人甚至还会一起活动,逛花楼,喝花酒,叫美人上门聊天抚琴,搞得陈群当真是忙不胜忙,盯都盯不过来。
郑成功考虑到他是《魏律》的主要创始人,直接让他去当了刑部尚书。
陈群果然如鱼得水,雷厉风行,上下打点一应俱全,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这个位置而生的。
郑成功冷冷道:“从今日起,新开《大明海律》,凡我疆土之外方圆五百里海域皆为大明所有,凡经过者必走官方渠道申报,违者依律处罚。其他种种法律条文都交给你了,十日之后传檄境内,朕要五洲四海皆听到大明的声音。”
陈群精神一振,朗声说:“臣遵旨!”
这可是名传千古的大事啊,陛下就这样交给他了,现在的心情无比激动,当然也充满了忐忑!
人群中,郭嘉对柳如是使劲眨了一下眼睛,哦豁,长文走啦,这下他们下朝后可以去玩个痛快啦。
柳如是云袂微动,一截素宛从衣袖下伸出,给他比了个“老地方见”的手势,表面上却是站得端端正正,神色毫无波澜。
荷兰使臣呆若木鸡,直到被宫人拉下去,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来自葡萄牙的使者倒是大感喜悦,葡萄牙之前可是被荷兰的法律霸权害得不轻,明明是受害者却被迫低头道歉。
他这次来是准备邀请大明舰队一起开发南美洲的,别的倒也没什么,郑成功很快就同他敲定了条件。
最后,终于轮到了来自斯图亚特王朝的莫里爵士,他长得文质彬彬,一派温文尔雅,很有书卷气。
郑成功一手支在帝座上,低眉望了他一眼,窗外的云霞万色凝伫在眉间,将眸光染得一片明亮,却反而沉沉地更显压迫力。
“上次说的条件,尔等考虑得如何?”
莫里爵士摇摇头,双手递来了一封信:“我也不知,查理二世回复给陛下的亲笔信在此。”
郑成功微一挑眉,拆开信上的火漆阅读起来。
他在读信的时候,负责指引外宾入座的王夫之,正用英文熟练地与莫里爵士交流,“你看起来倒不像是个战士或政治家,更像是个学者。”
“我本来就是个学者”,莫里爵士微笑道。
王夫之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巧了,我也是,你研究什么的?”
“自然哲学和数学”,莫里爵士说。
王夫之若不是这段时间狂补了西方知识,还真对数学一窍不通,现在却是已经掌握颇深。
二人当下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沟通了起来。他固然觉得莫里爵士口若悬河,确实有点东西,莫里爵士却更惊讶于这个大明人的思想洞彻之深,真如吉光片羽,到处都是令人惊艳的火花。
此人必定是当世思想界的一座高峰。
莫里爵士不禁虚心请教:“像你这般厉害的人,在大明还有几个?”
王夫之对这个问题比较慎重。
你要是说跟他学术一样厉害的,那除了黄宗羲、顾炎武,还真没有了,但要是说学习能力和领悟速度,大明强者真的遍地都是,甚至还有郭嘉这种过目不忘,智多近妖的狠人。
“还挺多的”,王夫之最终说,“大概一二十个吧。”
莫里爵士大为惊讶,当即就在心中将英国皇家学会的建立进一步提上了日程,并决定在这边多留一段时日,进行文化考察。
他不知道,查理二世给郑成功的信中也提到了这点……当然,也只是提到而已。
郑成功读完了这位国王洋洋洒洒的几十页长信,字迹飞扬,宛如跳舞,试图从那些乱七八糟的叙述中找出一样重点,最后发现……
根本就没有重点!
这家伙,开头第一句还在说着要联盟一起进攻荷兰的事,很快就转到了他最近特别喜爱的炼金术上,并且用长达两页纸的内容分享了最近自己在实验室中进行的炼金操作。
而后这个实验还没讲完,立即跳入了“朕最近亲手设计了一个建筑”的话题,又是浩浩荡荡一通叙述,还画了建筑草图(看起来不太防火!),很快一个急转弯跳入了造船的话题。
在礼貌地问了问“大明皇帝陛下,我们可以考虑一下造船贸易”之后,开始热情地探讨他的帆船运动经历,甚至还简单扯了几句赛马。
最后大约是意识到篇幅所限,终于决定开始谈正文了,先是应下了郑成功关于“开设通商口岸、学校和税率”的条件,而后约定与大明合作报复荷兰,并问他要不要购买敦刻尔克港口。
正当郑成功准备看看购买条件的时候,却见他话锋陡然一转,又回到了漫无目的的分享人生上去了。
查理二世甚至还学习了几个汉字,并且表示准备给所有的女朋友都起一个汉语名作为爱称,问他有没有建议。
“也就先给二十个名字吧”,他这么说道。
郑成功:“……”
这么放飞自我?
据说查理二世与他的父皇隆武帝,早年有着相似的凄惨经历,都经历过流亡/高墙等种种不应出现在天家贵胄身上的离乱痛苦?
真的吗,他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郑成功的政治洞察力十分出众,很快从字里行间读出了更多隐藏信息,每日玩炼金术、帆船、马术等固然很快活,但这显然不像是一位有志于战争的杰出君主表现。
查理二世能卡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找到他,证明战略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这就说明……
这位陛下在国内处于一种被半架空,或者至少是受到议会和其他势力极大压制的状态,不能事事自决?
但不管怎么说,查理二世既然答应了条件,合作事宜就先进一步敲定了。
对于大明来说本身也不需要做太多,毕竟郑成功本来就在针对荷兰磨刀霍霍,而查理二世和荷兰又有宿怨,双方都有足够坚定的动机完成这一场战争。
至于更多的合作细节,就有待进一步敲定了。
“回去告诉你们陛下”,他对莫里爵士说,“朕会买下敦刻尔克港口,持续攻打荷兰海外殖民地,经济上让荷兰内部崩溃,至于本土陆战,必须是你们陛下自行解决了。”
莫里爵士松了口气,他和查理二世私交还是很不错的,都觉得议会迟迟不肯拨款,与其去和法国人与虎谋皮,还不如找大明。
明世祖皇帝看起来还是挺讲道理的么(笑)。
等卖出敦刻尔克港口,他们就有钱打仗了。
……
今日宾主尽欢,除了荷兰人以外无人伤亡的结局达成了。
荷兰使臣当然不甘心,他毕竟是代表着一个国家,自然不可能拿链子给他锁上,趁人不注意,又跑出来大放厥词一通。
反正他知道自己这次出使失败,回去也没好果子吃,便开始满嘴胡言乱语。
一会说大明横行霸道,蛮不讲理,一会威胁他们弱弱联合(?),对上本国强大的海上舰队必然无幸:“哼,小心连宗庙都保不住!”
“查理二世可是亡国之后再度复辟的,大明皇帝小心步他后尘,届时你大明皇帝列祖列宗必然无幸,我大军前来,对着帝陵一炮轰下,哼哼哼——”
其他倒也罢了,最后一句话,真真是戳中了郑成功的逆鳞。
他刚在天幕上见了父皇给他建的武烈太子陵,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帝陵”相关,更遑论是这种威胁般的话,当即冷了脸,命人将他拖下去暴揍一顿,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反正都要对荷兰撕破脸了,还用得着顾忌这个?
莫里爵士等人惊呆了,刚想说什么,王夫之连忙对他摇摇头,示意他赶快闭嘴。
开玩笑,这种时候上去讲所谓的公道话,你又不是李晋王,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莫里爵士缩了缩脖子,安静如鸡。
很快,百官、使臣有序退朝,郑成功回了别殿批改公文。
他依旧有些生气,虽然面上不显,笔锋却在纸上拖拽出了长长的一痕。
李定国今日一直留在这里帮他关注着天幕上的探墓进度,没有去参与会议,见此情形,不禁讶然道:“森森怎么了?”
一边递给他一块看起来就很甜的水晶糖。
郑成功咬着糖果,语气冰冷地说:“荷兰人很讨厌。”
李定国一向和他同仇敌忾,立刻怼回去道:“这些荷兰蛮夷确实可恶,乘衅滔天,行事荒诞,徒知黩武,不过是粗略鄙夫耳,何敢来我中土放肆。”
“可是,宁宇”,郑成功转眸看了他一眼,“我似乎还没把事情经过告诉你。”
他还一概都不知道,怎么就骂起来了呢?
李定国理所当然地说:“惹森森生气的,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成功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良心,情绪平缓了许多,用一种比较客观的视角评价道:“也不能这么说,本次毕竟是我先发起挑衅,夺取荷兰海外殖民地的。”
李定国摇摇头:“使无道之国,为有道之君所拥,岂非天经地义之事?荷兰若知天命,理当顺天而行,望风弃甲来降才是,再作负隅顽抗的无谓抵挡自是大错特错。”
郑成功:“……”
完了,他以为自己做事已经够绝的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思想观念更先进的。
他不禁扶额道:“宁宇,说真的,你再这么纵容下去,我很担心自己迟早有一日会成为昏君。”
“怎么会”,李定国把他的手摘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眸,神色认真地说,“森森放心,我素来都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郑成功微微颔首,心想这还差不多。
就听见他话锋一转:“但我与你相识了这么久,确实没发现你有什么缺点。”
郑成功目光一阵游移。
啊这,这话你敢夸,我都不敢认. jpg
他速度极快地打开窗户,直接看向了外面的天幕,实力表演了一个转移话题+落荒而逃:“嗯,这个……这个,是时候看看参赛者们的进展了。”
李定国微笑不语。
天幕上,武烈太子陵。
多方挑战者已经陆续赶到,开始持续殴打还在时间定格中的杨琏真迦,场面一度惨不忍睹。
虽说看起来很刺激很有意思,但看多了好像也就那么回事,直到郑成功将目光投向了本位面的参赛者,被他送进去历练的小老虎李来亨,陡然发现——
出大事啦!
小老虎怎么就忽然和霍去病汇合了呢!
那一日,霍去病说好前往琼州,却来了一场神乎其技的迷路,一直飞奔向福州之后,借着夜深人静,海浪风涛的掩饰,静悄悄登了陆。
他的运气很不好,一登岸就被发现了,一支近万人的元人大军包围了他,而本方这边仅有一千名水战将士。
霍去病一看,哦豁,一比五,这不是来送菜的?
别误会,说的是对面来送菜的,一场完美的顺风开局!
下属们:???
就在下属们懵逼且惊恐的视线中,霍去病挥舞长枪,如一道长虹般直接杀入了敌营,冲了一回见身后的人没跟上,立刻又表演了一个杀进杀出,如履平地,一边快乐地说道:“打架了打架了,你们赶紧过来啊!”
众人茫然不已,但张世杰素日治军极严,又对他们恩义如山,故而无人违抗命令,皆是前赴后继地跟随霍去病而去。
内心想的无非就是,我们效命到底便是,若是出了什么事,就当今日一死报张王吧!
结果没想到啊,胜利来得如此轻而易举,霍去病宛如一柄尖刀直接扎入了敌阵深处,将整个阵营厮杀得粉碎。
甚至还表演了一个极限闪躲,不仅躲开了一波狂风暴雨般的飞箭,就连狂轰乱炸的火药,都在还没正式开炸,准备安装前,就被他以极限速度干掉了两个炮手,丢入海水中瞬间熄火。
刹那之间,百名元兵伏尸,众人看他的眼神宛如神迹,霎时间精神大震,一齐高呼着向前厮杀。
孰料杀到一半,福州城门陡然洞开,一队元军从里杀出过来救援,刹那之间,霍去病腹背受敌,陷入了极端凶险的境地!
镇守福州的是元军大将史天泽,一个为元廷效命的汉人。此人虽然武略不过尔尔,但却相当老成持重,为军谨慎。
他为了防范张世杰,在福建沿海的海岸线一带设置了大量的警械装置,夹杂炮台无数,并严格执行宵禁政策,任何夜间试图登陆的人都会遭到炮火轰击。此刻,更是毫不迟疑,直接调转城头的隆隆炮火对准了霍去病。
霍去病十分警戒,思考着等一下避开炮轰的路线,一边四处观察。
就在这一刹那,他发现史天泽的背后有一名亲兵,这亲兵看着有点眼熟,霍去病盯着他打量一会,忽见他远远地冲自己眨了下眼,咧嘴笑了。
李来亨抬起手中的火炮,悄咪咪从身后瞄准了史天泽的脑袋。
芜湖,冲鸭!
霍去病:???
不是,小老虎,你怎么一下子就混进敌营啦?
【作者有话说】
小老虎: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憨笑)
第106章
霍去病见到李来亨, 眉梢微微一挑,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本来吧,在这个地方和史天泽的福州守军进行正面碰撞, 强行攻城,硬碰硬地打一场短兵相接,根本并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按照他和陆秀夫之前商议的, 三日内速取琼州岛, 急如星火,速战速决。
故而选择了奇兵奔袭, 轻装简行, 攻城的云梯炮台之类的道具一概没带,每名士兵更是只配备了简单的轻型火器, 共计千余人。
这样的打法攻取琼州当然没问题,因为琼州是一处临海而守的岛屿,霍去病一旦顺流登岸,则可以裹挟着海潮汹涌之大势,一举克敌制胜。陆秀夫也对此信心满满, 从容等待着他的捷报。
坏就坏在他一不小心迷路, 来到了福州。
福州和琼州可不一样,这是一座战壕坚固、壁垒森严的高城, 福建首府, 上傍闽江南海之天险,下依绝壁险滩之高峻,极端易守难攻。
加之史天泽常年于此经营修缮,金铁营造一应俱备, 长年屯田种粮, 坚守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何况现在整个福建省都还落在元人掌控之中呢, 元军随时可以从明溪、汀洲、龙岩等各处调配兵马钱粮来援,形成内外交攻夹击之势。
而且……
本方人手与福州守军悬殊有着数十倍之距,还没带任何攻城器械,这是准备拿头打啊?
面对如此对己方极端不利的情况,霍去病虽然所向披靡,但还没有自信到认为每一个属下都和自己一样无坚不摧,带着这一群人就能够攻下福州城。
那已经不是自大,而是准备去送死了。
即便侥天之幸能够打下,区区这点人手也不可能守住。
这和霍去病从前在草原的茫茫沃野之上千里驰奔还不一样。
彼时,他饮马高歌,纵横当风,衣衫如流火,猎猎长旆扫云,扬鞭踏碎夕阳,如利箭般一出弓弦如满月,不必回头,也从不回头,只需要在这块土地上插好大汉的旗帜,打下自己的烙印就好了。
现在却是一场城池攻坚战,截然不同的打法。
但是呢,战神就是战神,并不会因为局势的恶劣和事情的棘手就降低神格了,即便给他搁到宇宙去打银河系攻防,他也还是战神。
霍去病很快就从一团乱麻的战况中,得出了一条出其不意的制胜之策。
那就是从福州登岸,抄山径小路北上,夜袭江西福建边境最险要的雄关,分水关。
同时约江西的文天祥部从赣南铅山县叩关,自鹅湖驿出仙霞,与他一道翻山越岭入崇安,而后兴化、漳州、泉州等福建城池将一鼓作气沿线而下,最终切断所有的外援,只余福州一座孤城,便可以顺势破之。
至于怎么联络文天祥……这不是可以在天幕上直接@于谦吗,这么好的动兵机会,于谦是不可能拒绝的。
这样主要有两个优点,一是占据分水关,断绝江西福建两地的史天泽部和伯颜部元军会师互援的可能。
二来嘛,这回攻打福州,毕竟是霍去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南方陆上作战,之前和张世杰他们都是海战,虽然也赢得很漂亮,但不算。
所以选择山地战,更利于骑兵发挥,是更适合他操作的主场。
一切设想都很完美,霍去病准备启程入山之后就联系于谦,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还不等他动身……就被史天泽大军发现啦!
照常理而言,众将士衔枚夜行,极端隐蔽,非但轻舟小船,又有波涛掩饰,很难被斥候探测出来。
但架不住今夜史天泽的一个爱妾过生日,此人颇为受宠,连打仗都一并带来了前线,此夜也是声势浩大,全城上空燃放起了烟花雨,映照得海边一片明亮清澈,顿时就发现了问题。
霍去病只好选择迎战,打了一阵,杀了几百号敌人后,觉得继续耗下去徒劳无益,准备来日再战。
正在此时,他看见李来亨远远地就站在城头上,在史天泽背后的位置,手中举着火器瞄准了史天泽的脑袋。
霍去病立刻给小老虎使眼色,问他那边有多少人。
李来亨见他眼睛眨啊眨的,没搞明白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问几点了?
他看了看天,举起了一根手指,猜测可能是凌晨一点,子时。
霍去病:“……”
什么,他就只有一个人吗,那只能先溜了。
他给小老虎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表示“我撤了,你赶紧趁乱冲出来跟我汇合”,还往西边方向指了指,又比划了一个三,那意思是“三十里外相见”。
李来亨顿时精神一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冠军侯一定是约他一起冲锋的意思,现在,马上,立刻就冲!
都竖三根手指了,那肯定在倒数三个数——三,二,一,快上呀!
霍去病见他遥遥作点头状,放下心来,虚晃一枪挑飞了面前的几个重甲元兵,身若惊鸿般冲出重围,与等在外面的下属合兵一处,正欲拨马离去。
忽听背后喊打喊杀声大作,如同惊雷轰然响彻在天际。
他讶然转头望去,只见悬城之上,李来亨身披甲胄,神采飞扬,一下拉开了手中的火枪,振臂高呼一声:“冲呀各位!杀死狗汉奸,复我汉家天的时候到了!”
城头众人还穿着假冒的元军盔甲,也不装了,干脆摊牌了。
一齐调转自己的兵戈刀剑,火铳箭炮,对准了旁边本来在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史家军,朗朗响应道:“愿追随小李将军死战到底!”
声若山倾海啸,气势磅礴无匹!
霍去病:???
这就是李来亨说的仅此一人?!
下属也惊呆了,错愕良久,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还要……”撤离吗。
他已经无需再继续问下去,因为霍去病很快重新拔出了剑,掠成一道电光击碎了长夜,任何试图扑上来的元军都全然不是他一合之敌。
“去西城定化门!天明之前我们必将站在福州城里开庆功宴!”
下属个个精神大振,紧随而上。
趁着李来亨这边猝然发难,拖住了正门的史家军主力,一时半会无法形成回援,霍去病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浪费机会,就从西城乌山小路处取道,径直扑向了外城后半部分最核心之处。
他们从山间溯溪而下,涉水取道,自河底潜游靠近城门。
这里的守军虽然也在严阵以待,却也仅限于陆路那一面,万万没想到敌人还能从水中来,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促应战之下死伤惨重,尸骸纷纷堕河沉底。
镇守的是史天泽的二哥史天安,福建行省路的一个万户,甚是骁勇善战,见此反而被激发起了一枪血气。
他正要组织下属稳住阵脚迎敌:“都速速归位列阵,投掷大石块,这些海盗……”
没有工城云梯,只能依山而上,撑不了多久!
冷不防,霍去病立在山巅倏然一抬眸,举起手中长枪一掷而出,去若闪电,一下洞穿了他的咽喉。
枪尖将史天安整个人贯穿而过,而后力道不减,又洞穿了身后正在与他说话的副将躯体,将二人一同钉死在了城墙上。
史天安没能再说出一个字,头歪了歪,就此气绝。
全场一片死寂,不论敌我都默不作声,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了。
这特么还能被称为人吗。
百步穿杨就算是神箭手了,他这个千步掷飞梭,高低也得是个天神下凡的水准吧!
本方人马在长久的呆滞之后,终于回过神欢呼起来,而元人却是骇得肝胆俱裂,不少人魂飞魄散。吓得连握住武器的勇气都没有了。
咣当,接连传来金戈坠地的声音。
史天安的儿子史枢却急红了眼,挥舞铁锤,不顾一切地和十余名亲兵冲了上来,一边厉声喝道:“从四面包抄,他擅长冷兵器,一次只能投掷一个方向,瞄准一个人——”
话音刚落,砰,一点火星落在了他额前,在须臾之间轰然炸开。
霍去病拿着火枪四处扫射,一下一个小朋友,眨眼间身前就伏尸了一大片。
直到这一波弹药打空了,敌人也彻底吓破胆,再也不敢冲他动手。
他才轻描淡写地丢开火枪,随意地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点尘灰,淡淡瞥了史枢一眼:“谁说我只能瞄准一个人,我难道不会与时俱进么。”
史枢喉间喀拉两声,吐血三升,仰面倒了下去,大约是个死不瞑目的姿态。
天幕前的观众们:“……”
冠军侯怎么就这么能耐呢!
这波给你118分不嫌多,100分是满分,18分是666。
另一边,李来亨的进攻却颇为一波三折。
史天泽毕竟是一代名将,尽管被他突然一打击,暂时乱了阵脚,但因为李来亨离他过近,这种短距离武器在正式启动之前会爆发出一股热浪,这让史天泽提前产生了惊觉,避开了他瞄准自己的致命一击。
而后,便在城头与李来亨和一众下属展开了血战搏斗。
城中的史家军约有五万,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汉军,而现在能调动的约有四万。
史天泽虽然是汉人贵族,却对大元和忽必烈忠心耿耿,是一条凶猛噬人的恶犬,练兵颇有一套,立即就派出重甲白兵组成人墙,形成一道道肉盾,对李来亨等人发起了进攻。
而他本人则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手持双刀,率先冲向了李来亨。
“来得正好!”
李来亨可不怕他,拔剑就迎了上去,小老虎作战英勇无双,最喜欢和人单挑打架了,怎么可能怕他一个区区蛮夷。
史天泽和他对打了一阵,顿时心惊胆战,发现自己气力不支,压根就不是对手。
但这是两军对敌,又不是江湖高手的擂台打斗,不择手段取胜就行,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史天泽转头一阵高呼:“取巨木来!”
片刻之后,果有一队亲兵抬着木头鱼贯而入,齐心协力将两根气势磅礴的巨木抬起,飞速划过空气,带着一股山倾般的架势,轰隆隆撞向了李来亨。
“哼,我可不怕你”,小老虎掐准了时机,在木头撞来的前一秒飞身一跃,跳到了巨木上面,身形轻盈,如履平地般像一只飞鸟,杀向了木头那一端的史天泽。
不料奔了一阵,忽觉下方的木头上有一股骇人的吸力传来,一时竟是无法移动分毫。
原来史天泽这一声“巨木”,是一种密令。
这木头早已备好,上面涂了厚厚一层强力胶,就是想要短暂限制住敌人的行动,而木头两端却是没有,打得正是请君入瓮的主意,以免他在第一时间发觉中计,及时逃脱。
李来亨果然受困,难以把握住平衡,一脚跌落,整个人都被胶水粘在了木头上。
他十分果决,也不管会造成什么重伤鲜血淋漓,第一时间先是挣脱出了自己握剑的那只手,却已经晚了一步,四周的元兵早已趁此机会,挥舞金戈一拥而上,准备将他穿心毙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支利箭穿云而来,直取史天泽后心,史天泽猝不及防,得意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整个人摇晃了一下,便一头栽倒下来。
霍去病这一箭的角度计算得无比精妙,确保史天泽倒下的方向,正好是在李来亨面前。
李来亨眼睛一亮,果然抓起了史天泽的尸体,虽然仅有两只手能动,身体其他地方都被胶水粘住了,依旧将对方尸体高高举起,挡在了自己面前,一面高声道:“主将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几个元兵的攻势收不住,尽数戳在了史天泽身上,鲜血一簇簇涌出,染红了地面。
霍去病拍马向前,从后城一路奔袭过来,长驱直入,立在烽火墙的尽头,用火枪瞄准了城头的史家军:“史天泽、史天安、史枢俱已灭亡,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想活的立刻放下武器!”
元军们见他先前一箭之威,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最终,除了少数几个负隅顽抗的史家死士之外,其他人都选择了归顺。
他们以总共加起来都没过两千的兵力,十分顺利地拿下了福州城。
李来亨气鼓鼓地把史天泽的头颅砍下,高悬在了城头,旁边展开一道横幅,上书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来往众人尽皆都能看见:“狗汉奸!”
他转头看向霍去病,却是眉开眼笑,看起来高兴极了:“这一仗打得真爽快,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霍去病第一次和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朋友合作,这使得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芜湖,他终于不是全军最小的那个啦,而且小伙伴看起来也很有趣的样子!
霍去病与他携手入城,此时天光乍明,诸事待定,众将士血战了一整夜,总算是能吃上了一餐热乎乎的早饭。
和李来亨在一起,永远不用担心冷场,他一个人叽里呱啦,就能把全场人的说话份额都用完。
二位少年把一些休整命令、以及不要打扰百姓的告诫颁布下去后,就一起坐在城主府外的台阶上啃鱼饼、喝豆奶。
旭日东升,朝霞如泼墨般瑰丽地洒满了天际,他们身上也俱是明光万丈,眼角眉梢一片神采飞扬。
霍去病有点好奇:“你为什么叫小老虎呀?”
李来亨笑得眉眼弯弯,显然很喜欢自己这个称号:“是叔爷爷给我取的——部将里的老人们都说,在我小的时候,他总喜欢抱着我,一边拿各种玩具逗我玩……有一次他抓着一个布老虎,被我一把攥进怀里,怎么都不肯给他。他大笑起来,从此就叫我「小老虎」了。”
“爹爹也因此多了一个绰号,叫做「一只虎」呢,还给他拨了一支老虎营。”
他感叹道:“唉,可惜我那时候还太小了,根本不记事,连叔爷爷的模样都记不清啦。”
霍去病听了难免发笑,心想,古来子凭父贵的不少,像李来亨他爹这样父凭子贵的,却着实不多。
他又想起来,之前大顺皇帝李自成也参加过崖山副本,还得了一个高分A,回去之后就开始打鞑子,准备一统天下。
在正式开战之前,他因为无子嗣,将那个位面的李过设为皇太子,刚出生不久的李来亨设立为皇太孙——明眼人都知道李过只是拿来过渡的,为了给“好圣孙”铺路。
“去病好厉害”,小老虎托着下巴感叹道,“打架好凶,和你一起作战真是太开心啦!”
霍去病想起当时的场景,顿时就感觉一种无名火从心口升了起来:“你手下那么多人,却给我比了一个「1」的手势,你想作甚?”
李来亨满脸懵逼:“你不是在问我时间,现在几点了么?”
霍去病一阵窒息:“就算这个你理解错了,后来我让你撤离,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冲了上去?”
李来亨更加震惊,一把抓住他的手,使劲晃了一阵:“不会吧,不是约好了倒数三个数,一起冲阵的吗,我还觉得我们配合得很默契,真是天作之合呢。”
霍去病:“……”
神一般的天作之合!
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及时把握战机打下了西城,而后回来支援,李来亨现在搞不好已经躺着了。
小老虎见势不妙,悄悄准备溜掉,霍去病伸手把人揪回来,神色不善道:“你别动,先跟我把所有的暗号商议好,以后可不能再出现这种事。”
小伙伴之间的默契呢,怎么全丢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默契不够,记忆来凑,二人在这边商定了十几个常用暗号,什么单手屈指是撤退,晃动下沉是静观其变之类的。
他压着小老虎背诵了好几遍,确认无误之后才放开对方,随口问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天幕上吃播美食吗,怎么忽然来了福州史家军?”
哪成想,本来还眉飞色舞的小老虎,一听见这个提问顿时蔫了。
他用尖尖的小虎牙咬着唇,小声嘀咕道:“美食老没意思了,他们都不爱看。”
霍去病:哈?
……
原本,李来亨自从进了副本,一直是处于一个始终游离在主线之外的状态。
他选择的城市是福建建宁,隆武帝当年称监国建号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南方沿海地区,他前半生都是在北方陆战,横戈马上,纵横飞奔,还从来没见过大海呢。
小老虎一来,顿时就忘记了自己本来是要做什么的,建宁城实在是太好玩了,不仅有海景可看,海风可吹,还有超级多的海鲜可吃。
他每天换若干家餐馆,点了满满一大桌,从街的这一头吃到那一头,怎么都吃不腻。
为了不影响发挥,他还特意给自己绑了个高马尾,看起来一派少年意气,眉目端朗,气场热烈得像是七月明霞灿灿的盛夏,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冲向了美食。
他宣布,建宁全城的好吃的都由他来承包了!
天幕前的观众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行做起了吃播,吃得津津有味,一边还简短地点评道:“嗯,这个通心莲花包子不错,面皮多一分则太腻,少一分则太纤,现在这个程度刚刚好。”
“这道糖渍梭子蟹有点东西啊,现在我要淋上当地一种特制的黄醋,你看它晶莹剔透,色若琉璃,观之宛如艺术品,一看就充满了沿海人民的智慧。”
“南霞泥鳅粉干,一连吃了十几家,就数这家味道最正宗,嫩香鲜滑清一应俱全!”
……
不得不说,他确实很有做吃播的天赋,便即便是本来厌食的人,看见他吃那么香,都会忍不住多吃三碗饭。
不少位面此刻都正值深夜,见李来亨不停地在放毒,直呼小老虎心地蔫坏,压根不做人!
最惨的还是跟他连着视频的郑成功、李定国,别人只需要看天幕就行了,他们这边却面对着满桌美食的超高清、全方位无死角特写。
小老虎一边吃,一边不忘惆怅地感叹道:“啊,真是人间美味,可惜陛下和晋王无缘品尝了,带也不方便带回去。不过没关系,我替你们把你们的那份吃了,完全不用感到遗憾!”
对面二人:“……”
我们该感到荣幸吗?
如此三番五次,李定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问郑成功:“森森要来点夜宵吗?”
“还是算了”,郑成功倚坐在案前,抬手挑落了一片璀璨的灯花,“深夜半夜的,就不要再兴师动众麻烦宫人了。”
李定国听出这是「算了」,而并非「不想」,当即表示:“我们可以自己来做。”
郑成功:?
人类非得这般互相为难吗?
天地良心,他长这么大做过的唯一一回饭就是在崖山烤鱼,而且还没动手多久,就被张世杰忍无可忍,充满嫌弃地赶到了一边去。
他随手摸出了一枚石榴,慢条斯理地剥开:“就吃这个吧。”
细白如玉的指尖映着火红的石榴子,晶莹清透,仿佛有明净的波光流转,盛开出了一片锦绣澹荡春色。
李定国按住他的手,分了一把石榴子,觉得味道确实特别清甜:“还有吗?可以捣碎了制成喝的,再加些点心。”
“有”,郑成功微微颔首。
奥斯曼帝国之前派使者送来了一大堆礼物示好,其中就有许多这些软籽石榴,还怪好看的。
那个地方好像叫——
郑成功打开地图,发现是突尼斯行省,距离之前让吕蒙开辟的好望角据点有点远,估计要很久才能打过去。
不过,下一步计划中的南非,气候和此处极端相似,应该也长石榴的吧?
把它变成大明的一处海外领地,不就有源源不断的石榴可以吃了嘛。
李定国见他又开始了关于帝国版图的构想,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不禁颇为无奈,直接伸手将他牵走了:“行啦,去吃点东西,之后再做计划吧。”
郑成功一步三回首,频频看向后方镜头:“可是……小亨还在参赛,我们难道不需要跟他视频?”
“他都已经十九岁了,早该一切都自己进行决定了”,李定国目不斜视,声音平静地说,“总不能事事都摆到我们面前。”
郑成功点点头:“哦。那你来做这个宵夜,反正我不会。”
李定国心道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动手,牵唇微笑道:“森森等着便是。”
“行吧”,郑成功觉得这样也不错,忽而眨了眨眼,“若是你做得不好吃,就拿回来喂小滚滚。”
正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小滚滚:???
小滚滚在香甜的睡梦中,登时察觉到了一股极深的寒意,毛绒绒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类似的场景发生在不少位面中。
譬如新皇帝王莽,他就被李来亨狠狠地刺激到了,连夜默写了百八十个上辈子记住的菜谱,交给新开设的科技营造司去研究。
主打一个万物皆可炸,于是在这一晚,他终于吃上了油炸方便面……虽然是没有任何调料包的那种。
面粉切细丝煮过,油炸再晾干,基本没啥技术含量可言。
王莽含泪嗦了一大勺,直呼还是那熟悉的滋味,还邀请国师王贞义和百官共同来品尝美味。
众人吃着此等寡淡无味之物,面面相觑,在王莽询问众位爱卿是否要取些带走的时候,纷纷表示敬谢不敏。
王莽:呵呵,耐义乌。
等朕把调料包搞出来,馋哭你们一个个!
然后再充作便携军粮去殴打“偷国”下巨丽,非得打得它哭爹喊娘不可!
……
镜头对面的李来亨快乐地吃完了一桌美食,露出了一个笑容,正打算和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快乐,就发现对面人没了。
小老虎:???
他等了好一会,不仅没见陛下和晋王回来,反而连视频都被关掉,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概可能也许一定是被抛弃了。
(;`д`)ゞ
小老虎生气地伸出爪子,放在桌子边磨了磨。
别人家的小朋友参赛,都有家长帮忙出主意的,比如宋祖陛下和岳王全程都在注视着孩子们,甚至还记录了《成长日记》,为什么他没有?
不仅没有,晋王还把陛下拐跑了,现在都没人来看他活动了。
感觉到了自己在家里的多余. jpg
小老虎闷闷不乐地想,就算他还没开始干正事,只是在吃美食,也不能如此不捧场吧……哼,民以食为天,吃好吃的东西就是在体察民情,难道不算是正经事吗。
早知如此,就应该把视频另一端连在张煌言那里。
虽然苍水君子端方,沉郁清正,要求严格,有时候还喜欢说教自己,但他至少不会忽然玩消失啊。
当然,小老虎不知道的是。
张煌言这个时候正在奉郑成功之令攻打安南,忙着查抄宝库,开发矿藏,收割各种资源,忙得是不亦乐乎,连自己吃饭都顾不上,哪儿有空来理他。
之前教导他学习各种西方文化的王夫之、黄宗羲、顾炎武三人,正和莫里爵士商谈,准备将自然哲学和科学知识融入学院授课当中,也是抽不开身。
所以小老虎这回,大多数时间只能一个人活动了。
霍去病听了他的叙述,不理解道:“一个人活动还不好吗?”
“一个人当然好啦”,小老虎托着腮,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但我不想要这样子的一个人活动……显得我好像没人要,无家可归一样。”
如果他真有一条尾巴的话,现在已经蔫了吧唧地垂进尘埃里了。
霍去病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道:“往好处想,一个人活动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打仗的时候最喜欢一个人了。”
“当然”,他话锋一转,唇边掠起了一丝笑意道,“有舅舅一起就更好了。”
这话一出,果不其然,李来亨更加有气无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是哦,你至少还有舅舅呢,不像我——”
此时,郑成功处理完了一日的政务,刚好打开视频,随口问道:“不像你什么?”
他坐在窗前,夜月明净的流华落满了衣衫,仿佛是一夕寒月画中人。
霍去病跟李来亨站在一块,自然也能看见视频,有些为小伙伴抱不平,心想,这个超级不负责任的监护人总算是出场了。
就看见小老虎咧嘴笑了,早就将之前的郁闷抛到了九霄云外去,高高兴兴地说:“陛下,我打了一场超级大的胜仗呢!”
他张开双臂使劲比划:“有这么——这么大哦。”
“小亨做得很好”,郑成功顿时被他逗笑了,唇角微弯,顺带着提了一句,“朕和宁宇最近在筹谋覆灭荷兰帝国,可能不太顾得上你,你若有什么需要的,一定提出来。”
在李来亨参赛之前,他已经将本位面所有道具都让对方带上了,只留了一根许愿签以防万一,照常理而言不会有太大问题。
霍去病心想,这什么解释,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他拽了拽李来亨,示意小伙伴千万别这么轻易就揭过去,怎么着也得有个「日后一定会持续开视频关注着」之类的承诺才行。
然而,小老虎虽然是一种毛绒绒、心里比较敏感、动不动就喜欢亮爪子的超凶物种。
但他的特点就是从不记仇(只针对亲近的人),一见到自家陛下,很快就情绪饱满,热情洋溢,重新又开心起来啦。
“好耶,陛下你忙,什么时候有空来看一眼就好了”,李来亨将霍去病扯入镜头,神色飞扬地向郑成功介绍道,“这是我的新朋友冠军侯。”
郑成功微笑问好。
李来亨一手拉着新朋友,一手端着镜头,无比快乐地说:“陛下,现在我要带你参观一下福州城,这里似乎有隆武先皇的很多遗迹,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霍去病:???
不是,你这也太好哄了吧?
第107章
这一次, 霍去病跟着李来亨进城,受到了异乎寻常的热情欢迎。
百姓拜于道旁相待,拖家挈口, 箪食壶浆,露出了无比激动的神色,甚至有许多人热泪盈眶, 想要伸手过来与他们接触。
“这是张王的大军来救我们了!”
霍去病看着这样的场景, 不禁想起了记忆中那些熟悉的画面。
他之前每次凯旋回长安的时候,故里百姓也是这么挤满了大街小巷, 争着等待他归来的。
愿以此身卫河山的少年将军, 自然会受到这片河山天地的捧心以待,情之所钟。
小老虎路上一直高高地举着镜头, 一点也不觉得手酸,嘀嘀咕咕,和那边的郑成功、李定国分享:“陛下,晋王,这里有好多好多我们熟悉的东西呢, 你看入城的地方就有隆武先皇当年的石刻手书, 「天兴府」。”
“这里好像是当年的六部九卿宅,壁枋雕画几无剩余, 俱被漫长的光阴侵蚀殆尽。”
“啊, 陛下快看,此处好像是从前的先皇行宫,现在被改造成福州城主府了……哼,这些可恶的元人!”
小老虎一路连蹦带跳, 大大的笑脸和福州满城的风光都在视频里晃荡, 说到激动的地方, 又把史天泽拎出来痛骂:“该死的狗官,一剑砍死他太便宜了!”
霍去病听了快要笑死,不是,你堂堂一个国公,就算没到百官之首也差不离了,居然骂人家“狗官”。
旁听这么久,他倒是弄明白了,为什么福州人民表现出了惊人的热忱,心向往之。
福州是大明的第一个首都。
当年隆武帝于此定都,称为“福京”,更名“天兴府”,取“奉天兴兵”之意,建行宫,修宗庙,封百官,后来随着北伐推进,又前往了临安城。
这里也是元朝入主中原,最后沦陷的地区之一,一大批的仁人志士为了维护汉家天下,一路血战南迁,最终埋骨捐身。
当年元军大将王保保因被屡次击败怀恨在心,又忌惮朱明王气,攻破福州后率军屠城,三日不封刀,满城尽成炼狱血景。
后来又就近从其他地方迁徙过来一大批百姓,填满了城池,福州这才再度兴旺发达起来。
这批人里绝大多数都是明军明将后裔,对元朝,于公有亡国灭朝之恨,于私有家亡离散之仇,时不时就要发动暴乱,很快就被贬成了“堕民”。
世代为奴,不得科考作官,困居城中,形同幽囚,整日过着非人般的生活,焉能心中无恨。
但这些堕民们手无寸铁,溃难成军,根本抗争不过精兵强将的蒙元。
更何况忽必烈为了平乱□□,直接将北方汉人世族最大的力量、他最忠心耿耿的一条狗史天泽派了过来,一守就是三年,堕民们顿时陷入了更加绝望悲惨的境地。
在这种黯淡无光的情况下,他们自然要寻找精神寄托……
太祖高皇帝很远,海上的张王却很近。
张世杰在他们心中,是一个光辉到无与伦比的传奇形象,虽出身堕民,却是百年间唯一能成功杀出重围的人,手握一支纵横铁军,磨砺十年,淬炼着心中灼灼燃彻的仇恨之火焰,剑指蒙元。
而且,张世杰并不是一个独善其身的冷血王者,沿海数十所海王庙中,遇事只要燃起海神香,他的部下一定会出现并响应求助,这点可谓深得人心。
所以说,福州百姓一见张王旗帜,如见旭日光辉,涕泣雨下,纷纷扛着锄头就杀入了城主府,还有各处大大小小的官员府宅,抢出官印献上,完全没带犹豫的。
霍去病顺顺利利地将「张」字旗插在了福州城头。
旌霓迎风招展,犹如鸾凤飞动,迎接他们的鼓声更是震天凌云,在那一望壁立千仞、烟波浩渺的长天山海之间久久回荡。
“下一步怎么办呀”,李来亨走到他身边,有点发愁,“是继续打呢,还是继续打呢?”
霍去病微微沉吟,扬起眉梢道:“关于到底打哪儿,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小老虎握了握拳:“其实我也有一个想法,要不我们各自写下来,然后交换吧。”
霍去病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当下,两个小少年在一处并肩坐下,各自背过身去,悄悄在手心大书特书。
他们的神色陡过于严肃了,而且都板着脸,莫名就给人感觉看起来软乎乎很好捏的样子,让人很想去戳那么一下下。
已经伸手的郑成功:“……”
即将伸手的汉武帝:“……”
打住,明明是很严肃的军事会议,怎么忽然就好笑了起来!
好在双方都是帝王,帝王的第一要义就是脸皮厚,于是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将此页揭过,权当无事发生。
霍去病有一个视频,李来亨也有一个,所以双方都可以将这个视频摆在一起交流,有一搭没一搭地尬聊。
刘彻颔首:“世祖好。”
郑成功回以一个礼节性微笑:“武帝好。”
刘彻发出试探的声音:“朕观你最近甚是忙碌,难道又要开拓新地盘了?”
郑成功和他并无利益冲突,觉得告诉他也无妨,遂将不日与查理二世合作起兵,大明为主,英国为辅,彻底消灭荷兰帝国之事分享了出来。
“朕从前是开台圣王,这一笔入侵的血债早该做个了断”,他淡淡道,“今岁五月,起兵灭荷。”
如此对当时最强霸主挥刀斩刃之事,在他语中就如鸿毛般轻飘淡若,也可想而知,这终将成为必胜之一战,郑成功与大明究竟在战前做了怎样精密的筹谋与部署。
刘彻听得羡慕极了,啥时候大汉也能打到欧洲那边去啊。
自从天幕降世,他的三观屡次遭到革新,眼光也早就不再局限于西域区区一隅。
打进蒙古封狼居胥算什么,以后等冠军侯完成副本续上命,保守也得是安息帝国起步,什么君士坦丁堡、古希腊、古希腊,通通都得以汉之名,效忠大汉。
后世帝王都说他奠定了华夏版图的雏型,照现在这趋势发展,怎么着也得来个横跨三大洲,脚踩四大洋吧。
他也不打算一统整个亚细亚,因为不可能做到,但梦一个当世最强帝国总不成问题,至于后世如何发展,那就交给后人来裁定乾坤,功成不必在我,而我自声名焰焰千秋。
郑成功听他如此感慨,忽而心生一念,觉得或许可以在其中推波助澜一把。
“待本位面灭荷之后,你届时倘若出兵印度,朕当助你一臂之力。”
刘彻本想说,区区印度,难道朕自己不能打吗,转念一想,还真有点难搞。
印度虽然自几十年前,孔雀王死后陷入了分裂,但毕竟不是什么小国,人口加起来已经快达到大汉二分之一了。
最大的一个分裂王国巽伽更是奇富无比,垄断了大半个欧亚之间的贸易,就比如汉朝和罗马之间的丝绸交流全部要从它那边过,抽取过半利益收成。
他既然打算进兵西行,印度非灭不可。
纵然不能灭,也必须彻底向大汉俯首称臣,沦为属地,这样才能打通前往地中海的道路。
也正因为印度依旧算是个庞然大物,大汉若要对其远征动兵,只怕要大动民役,上下调配,倾国之力才能完成。
刘彻觉得,可以自己打,但没必要。
“明世祖”,他双手搭在一处,目光穿透了冕旒,无比锐利地望向视频对面,“你有什么条件就直说吧。”
郑成功修长手指捧着杯盏,斟酌了片刻:“若是单论出兵印度的话,你们出军资,我们出二十万兵力,所得三七分。”
刘彻心想这还可以,顺口问了一句:“你三朕七?”
郑成功神色奇异地看向他:“想什么呢,自然是大汉三,大明七。朕出军火人力帮你,忙前忙后为你冲锋陷阵,你还想分大头,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算了算了”,刘彻立刻摇头,果断拒绝道,“这还不如朕独自打印度呢,反正军资都要朕自己出。”
无非就是耗时长一点,动员久一点,恢复时间长一些,至少收获都是大汉的,不用跟别人分。
郑成功弯起唇角,明月一抹清俊峭拔的光辉掠过他眉间:“哦,那武帝陛下你慢慢来吧,你拖得再久一点,等巴克特里亚王国彻底坍塌,印度三个分裂国都先后崩盘,完全变成散沙,你的工作量就要多出几十倍了。”
刘彻:“……”
这句话实在是太狠了,一下子扎中了他的心。
说到底,印度只是一个中转驿站而已,他不可能将太多时间耗在这块土地上慢慢攻打,最终还是要驶向欧洲大陆的。
他抱起手臂,一脸冷漠地望着那边的郑成功,忽而像是看出了什么,挑眉道:“朕用不着担心这个,朕跟你不一样。”
“朕的大汉绵延四百载,后继者英杰如云。这一世完不成的事,开不完的边,打不完的土地,还可以交给后人。”
刘彻见郑成功沉着脸,说得便越发起劲了:
“天幕上的文武昌盛、冠绝古今的宋祖刘裕,还有正在攻打西域的光武帝刘秀,都是我汉室的接触后裔,他们哪个不能将帝国疆域再往外拓一拓?”
“不像你,必须在有生之年,亲自平定五洲四海,把大明旗帜插满每一个角落——谁让大明在你手中后继无人呢,哈哈哈哈哈。”
在刘彻猖狂的笑声中,郑成功面无表情,举起杯盏在案上重重一磕:“好笑吗?”
刘彻满脸诚恳地点了点头。
郑延平纵横万朝这么久,连天幕在他面前都只有被欺压的份,今日终于在自己这里丢了一城哈哈哈哈。
简直爽死了!
郑成功看了他一会,唇角泛起了一丝冷漠的微笑,如冰雪坠地。
正当刘彻觉得情形不妙的时候,便听见他说:“你讲得很有道理。没办法,谁让朕用生死簿续了命,来日方长,完全足够在有生之年平定天下,而你再过二三十年就要死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后人身上呢。”
刘彻:???
做人非得这么针锋相对,互相伤害吗!
他已经算是非常长寿的帝王了,但和郑成功这种开挂的bug级存在相比,还是短缺了一点。
当然,他也不是不能开挂:“呵呵,去病的挑战奖励还没出,你又知道里面没有生死簿了?”
郑成功神色淡然:“朕有百分之十的奖励入股,你便是能用生死簿,终究比本位面差一截。”
刘彻一听,嘿,这人怎么就这么可恨呢。
他支起手,坐正了,被激起了一种久违的棋逢对手的斗志,正准备怼回去,忽而一想,哎不对啊,明世祖又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他总不会跑过来说一堆废话,就为了刻意跟朕过不去吧。
刘彻将话题强行掰回正轨:“朕可以同大明合作,但必须你三朕七。”
郑成功不可能做出这种让步,但他作为万朝最擅长搞钱的人,没有之一,他进行利益操作的方式相当灵活。
“本次征伐印度,可以是大汉七,大明三”,他缓缓说道,“但这只是你们需要支付的第一次价格,如果进行长期合作的话,后续你们必须将利润持续返还给本位面。”
刘彻一怔:“什么样的长期合作?”
郑成功为他讲解:“意思就是,如果你以后继续和大明合作,比如讨伐大汉位面的罗马,或者是前往大明和朕一起出兵前往海外,必须将这部分利益还回来。”
哦,刘彻这下懂了。
也就是说,郑成功并不打算作一次性买卖,而是准备给自己征伐世界寻找一个帮手。
这么操作倒也挺合理的,毕竟,虽然说不管是大汉,还是去三国进货过一次的大明,都称得上国富兵强,人才济济,但放到全世界范围内就不够看了。
以一国之力抗衡五洲,这和以一城之地打下一国也没什么区别,甚至难度更大。
找一个盟友既可以降低自身的征伐压力,避免穷兵黩武,而且因为分属在不同位面,也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实乃上上之选。
对于大汉来说没什么损失,开局即赚,大明带来的许多先进武器和战术都可以给他们做参考,飞速发展起来。
然而对于大明来说,一开始肯定是亏损的。
不过,郑成功自有一番考量。
虽说汉武帝位面比本位面落后了一千多年,但作为一个优秀的投资人,他看中的从来不是当下,而是蓬勃的潜力与未来发展。
多给汉武帝位面的两分利,就当是赌这个位面的光明未来了,赌他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成长到如今大明的高度,成为自己南征北伐的助力。
当然,按照他的标准,宋祖刘裕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合作对象,不过因为他这边先遇见了汉武帝,就不准备带刘裕一起玩了。
刘彻一想,顿觉此事大有可为,已经无限倾向于答应。
“此事非三言两语能说清”,他神色肃然,果断道,“我们见面再详谈细节。”
因为之前郑成功拿出了许愿签的缘故,他们位面获得了百分之十的奖励分成,到时候肯定会去历史长河参与垂钓。
“好”,郑成功微微颔首,“那朕静候佳音。”
两朝帝王相视一笑。
就在这个时刻,历史在他们手中拐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弯。
这分明是无比惺惺相惜的一幕。
然而此刻,视频两边,坐在汉武帝身侧的卫皇后和坐在郑成功边上的李定国,看着这样的景象,都觉得对面君王仿佛有八百个心眼子。
卫皇后:夫君虽是千古一帝,稀世无双,但明世祖什么作风万朝有目共睹,夫君不会被坑了吧?好担心,等会就让去病旁敲侧击一番。
李晋王:森森为人如此纯善,汉武帝却雄才大略、刻薄寡恩,一看就很值得警惕的样子,若真结盟不得不防。不行,我得时刻盯紧了。
二位帝王本人:???
他们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朕?
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jpg
……
便是在这场意义重大的谈话落幕的时刻,霍去病和李来亨也终于写好了挣扎计划。
小老虎大声道:“那我数三二一,我们各自把手伸到对方面前,三,二,一……”
话音未落,霍去病一掌啪地盖在他脑袋上,甚至还将一串字迹给印了上去。
小老虎有点生气地把他的手摘下来,定睛一看,大惊道:“你这个什么字,我不认得!”
霍去病一看,确实有点潦草,再一看李来亨的字清秀齐整,颇有风骨,相比之下不禁汗颜道:“算了,我给你念吧……不是,你一个流民出身的少年名将,为什么字写这么好看?”
小老虎抄起手,得意洋洋地说:“之前梨洲先生和船山先生逼迫我练了好久呢,我现在连哥特花体字母都会写了。”
于谦、岳飞、文天祥三个人的出现,直接提高了诸天万朝对于名将的标准要求,从前只要能征善战,擅长军事就行了,现在还得文武双全。
写一手好字、书法自成一家是最基本的,最好还得精通君子六艺,深谙吟诗作赋,上不封顶,能成为文山先生那样的全才是最好的。
不知有多少位面的名将因此而遭殃,那些已经长大定型的也就算了,小朋友们受到了史无前例的高标准教育。
就比如宋祖位面,不仅岳云等人习武之余,要上李清照、李白的文学课,就连谢灵运等文人也得习武,强健体魄,不求孩子样样精通,但至少得什么都懂一点,不致有太过拉垮的短板。
小老虎作为本位面的唯一一个崽,可谓受尽了各路老师的关照,任务如山倒。
好在他一向心态绝佳,非但没抱怨,反而很快找到了乐趣,觉得处处都很有意思。
“我等会教你写花体字”,小老虎兴冲冲地说,“可好玩了!”
霍去病点头应下,开始念自己手心的战术:“依福州山水之地,难以久守长安,若援军随闽江顺流而下,则我们必然危矣。如今,首先是要立即传檄四方,表明我王师大军已到,切勿作无谓反抗。”
“这附近有不少都是堕民,还有些元朝官军对张世杰闻风丧胆,又见史天泽如此干脆利落地被我们斩首,必定胆战心惊,不敢抵抗,如此便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掉一部分。”
“理应如此。”
李来亨抬起手晃了晃,只见他掌心赫然也写着“通告福建全省”几个字。
“现在该轮到我说了”,小老虎道,“接下来,我们要确保师出有名,先把张世杰的张王旗帜立起来,再遣一可用的亲信留守此地,去迎接陆秀夫他们入城驻守,并解决福建全境。”
霍去病点点头:“我也这是这么想的。”
小老虎又说:“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应该纠集大军,出海北上,趁着如今风向合适径趋建康城,和在那里的陈文帝陈蒨会师。”
霍去病没想到计划的第三步就出现了分歧,惊讶道:“那个陈茜茜?有他什么事?”
他打开天幕一看,赫然发现在他这边打仗的时候,陈蒨也没有闲着,拉拢了建康城的几个世家,干得风生水起。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实力有限,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拉起一支忠于自己的大军,而且也没必要非得过一把称王称霸的瘾,毕竟他是来完成副本任务的,当然是进度越高越好。
介于朱棣的坟墓迟迟找不到,他也懒得再找了。
陈蒨心生一计,立刻就假借张世杰的名义在建康城及附近京口等处活动,自称张王使者,一面四处派人写关于张世杰的小广告。
他利用各种各样的宣传渠道,什么街头巷尾的童谣、戏剧演出、画本子、题在各处墙壁上的诗词,堪称无孔不入,将张世杰从区区一介堕民,发展为盘踞东南海中之王的经历,传颂得人尽皆知。
期间运用大量春秋笔墨,戏剧手法,主打一个美强惨平生描摹,丝丝入扣,催人泪下。
张世杰本就因数次抗元,剿灭朝廷大军的事迹名震朝野,威名卓荦。
只不过,这从前的名声多半是恶名,甚至还有说他吃人肉、饮人血,一口一个小朋友的。如今生平经历被众人知道,不禁就触动了众人心中那根别样的弦。
没想到,堂堂海上君王,从前居然那么惨啊……
他从那么悲哀的低谷深处都能爬起来,剑指最高处,这难道不是天命之子,天选之帝,是注定要带着我们推翻蒙元暴政的人选吗?
一时间,江淮地区纷纷震动。
虽然众多世家大族还在观望,但那些填不饱肚子、吃不上饭的黎民百姓们却都已经行动了起来,只待张世杰振臂一呼,就准备追随心中的王浴血奋战,杀出一条生命路。
陈蒨想得很务实,等张世杰登基建国为“宋”,他少说也有一个从龙之功,【建立大宋】这个任务就没问题了。
至于【反元复明】,人不能太贪心是不是,他拿一份分数就够了。
快速看完他整个所作所为的霍去病:?
好家伙,这个陈茜茜是过来捣乱的吧。
他震惊地看向李来亨:“小老虎,你可是大明的临国公,你也同意他这种操作,【建立大宋】?”
“可是成祖陛下的棺材又找不到,我们总不能一直浪费时间下去”,小老虎眨眨眼说,“到时候【反元复明】,只需要让张世杰多认一个祖宗,改一下国号就好了。”
反正张世杰是一个堕民,堕民本来就是最嫡系的大明文武高官后裔,所以才因此落罪,他的身世背景和大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霍去病:“……”
如此说来,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但是”,他眉峰轻轻蹙起说,“我还是不同意出兵建康,这一路跨越数省,孤悬海上,倘若被截断后路,后果不堪设想。”
小老虎急切地说:“可是,当年陛下北伐就是这个打法啊。”
霍去病远比他征战经验更为丰富,也更清晰地看出了此刻的局势:“明世祖的北伐成功是不可复制的,彼时,他本人的威望和兵力都已经达到了顶峰。所以他一路跳过的那些城镇,才会闻风丧胆,不战而降。”
这就好比他孤军深入大漠,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大汉国力强盛,给了他无尽的底气。
小老虎懵逼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是说张世杰的威信不够吗,可是陈文帝已经为他造好势了。”
“这不是威信够不够的问题,而是实力本身的悬殊”,霍去病摇头道,“破船尚有三千钉,何况蒙元一个百年帝国,唯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击败他们。”
他把李来亨拽到案前坐下,展开一卷舆图,神色飞扬地指点江山道:“眼下我们应当从分水关、仙霞关入闽,而不是自水路北上入江浙。”
“这个地方”,他一指图上的汀洲,“我们从这里出发,约文天祥、谢枋得会师,龙泉、永新、分宁、武宁诸地都有他们的下属响应,届时三路齐出,先解决掉江西境内的伯颜军,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隆兴府北出,攻下江州。”
“这样就能和淮南地区的李庭芝等人形成呼应之势,立平江南大半,最后再取建康。”
李来亨不解道:“为何最后才是南京?”
霍去病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当即指点他道:“因为南方政权想要北击蒙元,粮道运输是最重要的,我们若打河内开封,必定不能走河路航道,否则上游一旦有何动作,便是掐住我们的命脉。那就只能走海路了——”
小老虎恍然大悟:“哦,那确实不能选南京,更不能在那里定都了。”
他觉得霍去病这个计策比他更合理,于是二人商讨一阵,又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军营和城中的查漏补缺。
按照视频两边家长们的指点,小朋友们很快制作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王者印玺,准备给张世杰来一个低配版本的黄袍加身。当然,还没到称帝的时刻,现在只是称王而已。
他们最终决定,派数名亲信带着印玺,以及策划好的流程,留守在此地迎接张世杰和陆秀夫等人。
而后,在一个明月如洗、清景无限的良夜,小朋友们骑着骏马,继续开始了翻山越岭的远征。
霍去病:“冲鸭!”
李来亨:“冲鸭!”
定要日夜奔袭,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分水关!
……
这两个人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海上音讯难通。
另一边,陆秀夫和张世杰忙着处理占城、安南一应事务的收尾,又花费了些许时间。
陆军师一贯谋而后动,之所以决定打下占城,就是瞄准了它作为东南亚大粮仓的功效,所以特意花了一些时间筹备军粮,又升级了一通军火,总算万事俱备,大军即将进行远征。
他离开了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海域,挥手同相处了许久的小鲸鱼、海豹、还有一群小动物们告别。
陆秀夫立在阑干前极目远望,五陵岛苍茫的轮廓如镶嵌着翡翠,渐渐隐入了云雾深处:“此地并无丘陵,为何世杰要给它取名为「五陵岛」?”
张世杰望着他,见海浪的交波溅出漱玉白浪,一下沾湿了他的衣袂,就将他往里拉了拉:“是陵墓的「陵」。”
陆秀夫露出惊讶的神色。
张世杰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了亘古如斯的大海上,声音极度平静地说:“我有至亲五位,皆在我很小的时候因暴元而惨死,尸骨无存。我独自一人逃出来的时候还很小,没能带出他们的衣冠,只携了家乡一抔土,后来便一分为五,葬在了这座岛上,故名「五陵岛」。”
陆秀夫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感觉触手极凉,仿佛在接近一块冰,又像是在面对一柄满怀着仇恨出鞘的霜寒利剑。
自他决定重回大陆、向蒙元宣战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可能、也绝不会再回头。
此剑出鞘,要么杀入天都、重开新天,要么就此折断、万古蒙尘。
“我们此去一定会成功的”,他声音很轻,却又万分坚定地说,“我送你入青云,手刃仇寇。”
等大军终于来到福州城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恍若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堕民们举着海神像,见到了张世杰极具有标志性的面具,一身玄衣,怀中抱剑,肃杀冷凝地立在山海之间,确有扫平天下、端拱圣明的气场,纷纷自发拜倒于道旁,场面万分热烈,声音直冲云霄。
许多人都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瞬间就失去了控制。
“世杰果然很受欢迎呢,他们都在喊「张王」的名号”,陆秀夫轻笑着说。
二人在人群的簇拥下,并肩登上城楼,眼看四围观者如堵,俱是在等待着他们发言表态。正在此时,一名颇为眼熟的亲信拨开人群,正是张世杰从前的部众,后来调拨给了霍去病,一路高呼着冲了过来,手舞足蹈。
如此惊人的架势,让陆秀夫不禁为之侧目。
“霍将军和临国公让我等在这里”,亲信三两下攀爬上了最高处,举起印玺,大声告诉所有人,“他们已经杀入江西,和那里的各位义士们合兵一处,即将进行大举北伐了。”
“张王是万民心之所向,众望所归,如今宜请速正王号,以示天下!”
张世杰:???
不得不说,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发展。
第108章
按照张世杰本来的设想, 此次前往陆上征战,必然是一波三折,十死无生。
他本就是准备来登岸赴死, 有去而无回,在最后血尽倒下之前,能多杀一个元兵都是赚的。
十多年间, 五陵岛上的那些空荡荡的至亲坟墓, 仿佛是穿心之利刃,时刻将他钉在了过去的惨痛回忆中, 无以自拔。
他背负一腔孤执的滔天血恨, 从幽冥炼狱中厮杀而出,生无他念, 唯有复仇,要将心头血,洒作那一抹千山红遍的星火,那一道遮蔽旌旗樯橹的红日,烧尽江河万里, 空台骏骨, 一片关河烽烟灼穿天地。
张世杰的底线就是不会对他的堕民同胞们出手,除此之外, 谁挡在他的复仇之路上都得死。
但现在的场景确实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阖城百姓拜于道旁,热切相迎。
他们的神色充满了笃定与期许,是真的相信张世杰能够带领他们脱离苦难的深渊,披荆斩棘, 不必再世世代代困羁于此, 如同溺水者海上遇见蓬舟, 死死抓住了自己仅剩的一线希望。
张世杰立在城头,抬眸环顾过四周,对上了无数激烈投向他的视线,声音沉肃地说:“若要随我此去,你们中的许多人便不能再回头,只能埋骨异乡,甚至死无全尸。”
“我们不怕死”,百姓们都在高声呐喊道,“只怕死得毫无意义,死了却无法掀翻蒙元!”
他们的眸光中一点一点地浸染出了火光,那是堕民和众多的汉家子民们,长期以往在欺凌压迫之下,死伤殆尽,终日倒悬,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的生命烈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即将焚天灭地烧毁蒙元帝国的所有一切。
于是张世杰知道,他不必劝,也无需再劝,这些人都是他血脉相承的同胞,用一生点亮了一场最璀璨的烟花爆发。
“好”,他沉声说。
在霜风飒飒,铁马萧萧之中,玄衣绝世的青年将军举起了玉玺,金戈迎着烈日耀目生光辉。
一个时代即将在他手中埋葬。
“我只有一个承诺”,张世杰告诉所有人,也告诉了这个世界,“从前你们受过的苦,往后都不必再受。”
福州城内欢声如潮,举城响应,是日,众人推举张世杰为王,建号平北,并在接下来的月旬内迅速推平福建全境,声势大震。
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一路畅通无阻,打开城门,以最快的速度肃清整个福建省的呢……当然是骗开的了。
陆秀夫对此有话要说。
他利用在福州缴获的各处元廷官印,伪造文书,传向四方,表明此地一切如常安然无恙,各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福州是福建首府,行省老大,拥有统辖全体的行政管理权,那边发了公文下来,其他的境内各处还真不敢不听。
汀洲等地自然不疑有他,继续着一如既往的平静生活,直到某一日,忽而又收到了一封通知书书,里面声称一队监察官即将出发,进入各地勘查财政税收。
近来忽必烈大搞敛财,此事举国上下尽皆有闻,福建境内也不例外。众官员大为震怖,生怕因此而掉脑袋,多少蒙古贵族都因此被抄家死亡,何况他们这些小官?
纷纷开始安排核查账簿,倒是稍微放松了军力预备。
就这样,张世杰带着手下作元军官员装扮,一路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就进了城,一入城池深处,立即翻脸,进行了雷霆万钧的镇压,就这样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平定了福建的十二府三州百余县,堪称神速!
这一个富庶繁华的人口大省,已经被完全打上了张王政权的烙印。
本以为他们这边进展已经很快了,谁料霍去病那边的战报不断传来,更是持续让人大为惊叹:
“报——霍将军和临国公解信州之围,杀敌二万余!”
“报——霍将军和临国公收复赣南八县,将元军荡涤干净,江西右丞塔出身死,左丞麦术丁逃窜!”
“报——霍将军和临国公已经和军师你的好友文天祥会师,一起杀入安徽了!”
陆秀夫:???
张世杰:???
这才过去多久,新的一个省份就彻底打下来了,效率比起他们这边也是不遑多让。
张世杰在福州称王建号之事,本就有霍去病他们的策划和推波助澜,每到一处,便将张王的平北旗帜插在城头,一时间,仿佛整个东南境内俱是玄色旌旗之海。虽未称得上压倒性优势,但距离席卷成洪流势不可挡,亦去之不远矣。
对此,心态最复杂的要数留在蜀地,暗戳戳阴怀异图的东晋大司马桓温。
看人家这个架势,如此得道多助,自己再称王称霸,不是上赶着去送菜么?
算了吧,为了副本任务分数好看,也别瞎折腾了。
桓温一咬牙,只能放弃了唾手可得(实际上并不)的自立机会,在四川境内也打出了张世杰的旗帜,表示要加入他们一起活动。
桓大司马心中简直郁闷至极,难道自己天生就和为王为帝没有缘分,所以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在本位面,有一个统辖力尚强的东晋朝廷,占据正统名声,牢牢压制住他也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进了副本,好不容易遇见乱世,居然还不能分一杯羹,当个帝王玩玩!
不过话又说回来,桓温对张世杰,总比对忽必烈服气。
把他换成张世杰那种地狱开局,指不定还没冲出重围就嘎了,但是换成忽必烈……任何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上去做皇帝,都会比这个版本的忽必烈更好吧。
桓温化悲愤为动力,在蜀地起兵,历时数十天,堪堪杀到了东川宣政院门口。
……
另一边,霍去病和李来亨的战事进展相当顺利,路线也相当……随意。
堪称神出鬼没,左冲右突,主打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出现在哪儿,更别说敌人了。
分水关一战,他们夜行斩关夺隘,风尘仆仆带剑疾驰百里,到了这边丝毫没有耽搁,就直接开始冲阵。
此地是江西福建交界处的第一雄关要道,元军当然派重兵把守,多方架设炮台,依山傍林一字排开,任何地方发现了敌情,都将立即燃放火花,升入天穹告知四方,形成臂助之势。
二人命属下在马尾上绑了石头坠重,在夜色中奔袭,搅起尘土飞扬,马蹄踏碎这一片静夜,竟有地动山摇之势,仿佛千军万马同时来袭。
“今夜必定要先声夺人”,霍去病策马扬鞭,手中的鞭梢如同利刃般遥指前方,“我左你右,杀入关中!”
小老虎打量了一下守军的布阵,挥了挥火枪,兴高采烈地说:“打架了打架了,一起杀进去——”
在未落的话音中,他们如同照彻永夜的白虹,裹挟着一股惊天动地的声威,一路披靡,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山关深处。
所到之处,剑锋光耀,火花飞溅,一切皆人仰马翻,根本无人是他们一合之敌,只有前赴后继地涌上来送死。不多时,元军就已经麾幢靡地,心神动摇,竟是不敢再涌上来正面对敌。
分水关的守将眼见情况不妙,暗黑中摸不清敌军人数,被霍去病和李来亨冲锋斩阵之下,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顿时骇得魂飞魄散。
他也不敢贸然收缩阵线,当即决定封闭关卡,等待另一侧的水师亦黑迷失部众从水上过来,一并包抄敌人。
殊不知,如此行事正好落在了对面的计划中。
霍去病提前做了功课,一早就知道这个亦黑迷失乃是忽必烈麾下第一元军水师大将,后来还曾远征越南,特别擅长在崎岖之地和深海风涛之上作战。
忽必烈把他放置在南海地区,四处机动游走,正是为了支援之前的张弘范进攻张世杰,不料张世杰取胜如此迅疾,风席云卷一般快速歼灭敌军。
亦黑迷失还未来得及活动,张弘范就已经败死了,只好继续后撤,准备和阿术大军会师。
然而……
阿术现在正遵循苻坚的领导,回到长安暗戳戳搞事,准备伺机起兵造反呢,怎么可能有空来搭理他。
所以,亦黑迷失现在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南海上到处乱蹿,收到分水关的求援讯息,立刻调转风帆,星夜兼程地赶了过来。
小老虎听见探子来报,舔舔唇,露出了兴奋的神色:“猎物已经落网,可以开杀了!”
亦黑迷失部都是战船巨舰,在大海上行动自然是犹如蛟龙入水,气势磅礴,在狭窄的江面上还想圆转如意?怕不是做梦。
霍去病虽然觉得这亦黑迷失看不清局势,就贸然冲过来准备受死,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但还是决定稳健一把。
毕竟本方兵小势弱,每一分力量都要用在刀刃上。
“我们先改小船夜袭营地,假装溃败,诱他深入追击至半途,而后再忽然杀回去。”
小老虎摩拳擦掌地说:“好!”
这一番操作使出来后,他们夜间冲入了亦黑迷失的水师大营,草草打了几下就伪装成不敌之势,向四围退散离去。
亦黑迷失果然认为敌人弱小,压根不堪一击,当即便放下心来,乘风破浪急追。
冷不防行至半路,周边陡然喊打喊杀声大作,霍去病一众掐着风浪变向的时间节点,立刻调转小舟,拿出火药,驶进敌营深处,径直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亦黑迷失这边都是艨艟巨舰,仓促之间虽然想要转换方向逃避,又哪里能及时掉头躲开,一时间,只见火焰朵朵迎面而来,落在船只上轰隆隆热烈燃烧,化为一簇簇烈火烧向天幕。
在极尽瑰丽妍态的绚烂之后,怦然炸开,化为满天星流溅落向四面八方。
霍去病仰望天穹,凝眉微笑道:“烟花真好看啊!”
是编织出的最美死亡乐章,破敌制胜的旋律如此欢快!
视频那头的刘彻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一时间不知该赞叹自家冠军侯如此有童心,还是该感慨别人都接地气,而他作为阎王比较接地府。
这一战大获全胜,将亦黑迷失部众的百余艘舰船焚烧殆尽,武器尽数缴获,顺便收编了一波降兵,极大地扩充了本方军事实力。
分水关里的守将听闻此讯,颓丧不已,一时间斗志全无,龟缩在关卡内,莫敢出来与霍去病等人争锋。
加上关隘另一侧,文天祥派来支援他们的人也到了,双方以烟花九响为号,趁元军炊饭之时合力夹攻,一举拿下了分水关。
……
两方人攀登上城头,顺利会师相见。
霍去病本以为来的会是于谦,或者文天祥本人,再不济也是弋阳谢氏的首领谢枋得。
结果却是个他从未见过的少女将军,银袍铁马,英姿飒爽,容貌甚是秀丽,横戈立在肃杀的霜风之前,犹如九天之间危岑虹惊,倏然击落、轰碎万壑的一道雪亮点光。
他确信自己从前根本没见过此人,便将疑问警觉的目光投向了小老虎,无声问道:她是谁啊,是我们这方的吗,你认识?
小老虎满脸都写着懵逼,绕着来人走了一圈,伸出了试探的爪爪:“你是……荀灌?”
他也只知道这一个少女将军,荀灌可是手握重兵的东晋权臣,不知道为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燕王妃徐妙云:“……不,小老虎你好,我是来自洪武位面的燕王妃。”
小老虎惊呆了,那点懵逼之色顿时变成了惊喜,忽而蹦起来欢呼一声:“燕王妃……那不就是明成祖仁孝皇后嘛,是皇后姐姐!”
确认过眼神,是自己人!
史书上说徐皇后武力指数超群,文武兼资,既是才华高绝的女诸生,也能长剑策马坚守城池,果然一点都没有虚言!
徐妙云听了直捂脸,皇后姐姐,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该说不愧是小老虎吗,就和之前直播出来的画面一样,怎么总是傻fufu的。
但是,因为李来亨是大明临国公,在真正的历史上又是最后一个大明臣子,在所有人都去世、所有抗清之事都已经完全失败后,于茅麓山上殉国自焚而死,无比惨烈又令人动容。
大家都是“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意气相投,丹心如一。
所以,她对小老虎有着极高的包容度,当即十分温和地表示:“可以叫姐姐,我本来也就只比你年长一点,但「皇后」二字赶紧去了,可不能乱说。”
小老虎点点头,从善如流地修改了称呼:“妙云姐姐,为什么这次是你带队来?于太傅呢,文山先生呢?”
徐妙云与他一道入关,谈及正事,神色登时转为严肃:“江西战事十分危急,江万里先生死了,赣州、江州已陷,太傅、文山先生他们都去了前线。现在整个江西南部分布着元人重兵,我们等下只能自行冲出去了。”
李来亨万万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赣地就出现了如此惊天的变故。
这丢失的两地一南一北,恰好是两大至为关键的重镇,伯颜到时候带着数十万大军一股子包抄过来,中间的兴国、临川、永兴府等地安能有好果子吃?
霍去病却是对这一切局势发展早在预料之中。
见小老虎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便出言解释道:“我料也是如此,否则谢枋得从信州弋阳驰援我们这里会师,最多只需要三个日夜,他兵力过万,却迟迟不至,想也知道定然出了问题。而且不止是他,仙霞、分水二关之外必有大军堵截。”
“冠军侯料事如神”,徐妙云叹了口气,“信州眼下正是大军围城,情况危矣,谢叠山英风君子,金声玉质,我们这边理当救上一救。”
“是必须要救”,霍去病回想起谢枋得事迹,点点头表示认可,“那于谦和文天祥他们干什么去了?庐陵也大军围城了?”
“对啊”,小老虎也奇怪地问道,“江西世家不是都有部曲吗,他们两个人又都挺能打的,怎会退散如此之快。”
徐妙云回望来路,但见远处青山一线如黛,仿佛遥遥有元军旌旗舒展,蛾眉微颦,语气中充满了忧虑。
“小老虎,你也说了是江西世家……这些世家确实都有部曲近万,但一来,私兵部曲闲时务农,战时为兵,平日自保有余,面对这种大战,敌手是忽必烈以举国之力供养出来的精兵强将,却显得有所不足了。”
对面二人都“嗯”了一声,觉得这个分析很有道理。
“二来”,徐妙云又道,“伯颜自入赣地,四处横征虏掠以战养战,堪称毫无底线,所过之处焚火殆尽,寸草不遗。还有江西行省的右丞塔出、左丞麦术丁,这些人更是行事低劣之极,令人发指。”
“然而元兵可以毫无顾忌,文山先生他们却不能如此,江西是他们的家园故土,因此虽然文山先生屡出奇计,多次战略上取得胜利,却每回都被伯颜等人以百姓性命和焚城相胁,伺机逃了出去,错失良机。”
小老虎捏了捏爪子,无比憋闷地咬着牙,许久迸出一句:“真不要脸!”
霍去病也眉峰紧锁,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即便换作他上场也一样。
按照蒙古军一贯的暴虐传统,若真以满城百姓为筹码,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汉家子民去死,真的只能放纵伯颜逃出生天。
“更不要脸的还在后面呢”,徐妙云叹息道,“你说伯颜再丧尽天良,毕竟本来就和我们立场是敌对的,两国纷争而已,但是江西有些世家……”
“世家怎么样?”
徐妙云缓缓说:“世家制度的不好之处便在于此,固然可以获得足以周全于乱世的强大力量,但也因此将家族利益置于一切之上,想让他们毁家纾难、济民捐躯是不可能的,真正对敌意志无比坚决的只有文氏、谢氏、江氏三家而已。”
“如今事态尚不明朗,许多世家都觉得元朝即便再不济也能继续支撑一段时日,所以有不少都决定给伯颜卖个好……明里暗里地帮助,选择投敌。”
“但伯颜也不是傻子,不会允许这群人一直成为墙头草,不仅四处散布出他们通敌合作的消息,令其自绝于世家阵营,又让他们完成任务,交上投名状。”
“文山先生的老师,江家的族长江万里就是被自己夫人的母族诱骗过去害死的,夫妇二人一同就义,死后尸身俱被伯颜挂在了城头雨淋日晒,江洲自此沦陷。”
李来亨听得义愤填膺,握拳在桌上猛地一锤,显然是想起了那些在清兵南侵时,通敌卖国的汉奸狗贼。
时事已改,时空变迁,然而二五仔这种特产却是源源不断,不绝如缕。
“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咬牙切齿地说。
徐妙云又道:“之前你提到的荀灌荀将军,进入副本之后,一直就留在江州开武馆,专门教一些当地的女孩子保命防身之法。”
“她见江家夫妇堂堂英烈,尸首挂在城头,每日受元人鞭笞唾骂,忍无可忍,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遁入城中,血战群敌,盗走了二人尸身,择一处僻静山林埋葬。”
“但很快就被元军发现了行踪,重重围攻之下,杀敌过百,力竭而死。”
天幕上,属于荀灌的那一格果然已经黑了,该参赛者已经阵亡退出。
好在她之前就参赛过,拿回一个B等级,这回进来纯粹就是历练,并不算分,对于位面来说倒也无甚损失。
霍去病将聊天记录往前翻了数百页,看见一群人正追着晋明帝司马绍询问荀灌的情况,司马绍表示人没事,朕在照顾她静养,话未说半截人就没了。
最后还是晋明帝位面的丞相王导站了出来,发声说,让大家莫要担心,陛下身体一直不好,方才一急就昏过去了。荀刺史本来稍有好转,被陛下吐血这么一吓,精神大受刺激,恢复之期又变得十分漫长,但总体情况还是很乐观的。
霍去病:“……”
一个病弱皇帝和一个能打却重伤的将军,这种组合让人莫名觉得很担心啊。
徐妙云又道:“总之,接下来的时日,众多江西世家纷纷反水,站到了元廷那边,十三家倡义共伐庐陵,文山先生他们处于一个很不妙的孤立无援境地。”
好在文天祥和于谦自身能力都很强,能在危急之中寻找到反败为胜之机,换做别人已经凉了。
先是在永新、龙泉等地发动起义,平定赣水下游,又出兵兴国,准备收回赣州。
旋即兵分三路,一路度泸水击宜春,一路从吉州度赣水上游收复永丰,最远的一路出临江军出百丈岭北击江州。
这是非常明智的以攻代守的打法,不仅解了庐陵之围,同时也声威大震,向整个江西境内表明了自己起兵抗元的决心,一时间,各地皆有义兵义民响应,反让各大世家转而陷入了自顾不暇、危若累卵的境地。
小老虎思索道:“这么说来,文山先生自己就可以解决江西北部的情况,我们最应当着手的还是信州城,那边最危。”
徐妙云点头称是。
霍去病当机立断:“那这样吧,请你留下守关,我与小老虎星夜兼程,铁骑冲击,破开此刻正在围攻信州城的元兵。”
徐妙云略一思忖,觉得这个安排确实是最合理的。
她不擅长冲锋陷阵,但拒战不出、守城却敌这个事却是她的老本行,她在历史上最出名的军事战绩本来也正是守城。
小老虎给她留了很多之前从亦黑迷失那里缴获过来的武器,最后郑重道别说:“妙云姐姐,你多保重,我们走啦!”
“好”,徐妙云英气焕发,洒脱地一拱手,“祝临国公与冠军侯此行顺利,马到功成!”
少年们冲她挥挥手,联剑并辔而行,快速地远去,如曳流的星火般飞驰过天际,消失在茫茫群山的浩渺烽烟尽头。
铁甲凝寒,披风席卷,真如一道山海洪流,满天星子坠落,让任何人看了都觉出一股淋漓飞扬的年少意气来。
“哎,年轻真好啊”,徐妙云笑吟吟地感叹道,转身带着重兵走入了分水关,开始清点辎重,布阵据守。
她从不怀疑这两个人此去能否功成,因为他们一个是大汉战神,千古仰此英名,另一个则是成长路上的未来大明战神,终究会流芳千秋万载。
这谁对上了不慌啊,能不束手就擒?
……
果然,三日之后战报传到,信州大捷,元军江西行省右丞塔出战死,斩首二万余。
谢枋得在城中蛰伏多日,一见霍去病他们的援军抵达,烟尘滚滚旌旗猎猎自天边席卷而来,在敌军中冲突多时,厮杀无数,当即就大开城门,率军从城内杀出,果断来了一场前后夹击。
这位名动天下的文人名士手持长剑奋力拼杀,一骑身先士卒,很快就将整座信州城的人心都调动起来,最终一举制胜。
霍去病将张王旗帜插在城头之后,战不旋踵,立刻就准备奔赴下一战。
谢枋得本以为他会与自己一道南下收复赣南,未曾想,他竟是选择了将平定龙南、安远等地的事业交给了自己一个人,而后马不停蹄地北上,前往……淮南西路?
惊呆了我的老铁,横跨千里,直接出省,你这是要上天啊!
面对谢枋得的质疑,霍去病却表示,如今伯颜大军羁糜于江西境内,蕲春以北极度空虚,正是他和李来亨如尖刀般切入,将元军版图迅速分割的大好时机。
他着眼于全局,给出了一个相当有力的大局规划:
“只需速取蕲春、广济、建德,次定鲁南,则冀北之地平原之上的蒙古铁骑就被牵制住不能动弹。河洛之地虽险,却因连年战乱,粮草不济,需要外来接济,我们把握住了这一线入洛的水陆通道,则大同以南必定会为之震惶,仓促出动相救,届时一举将其剿灭,便可以蚕食中原,徐图大都,定鼎天下。”
谢枋得闻言一阵叹服。
他虽然也已经是那种眼高于顶的天才了,但面对眼前这位走一步算十步的军事天才,还是觉得处处望尘莫及。
不是,大家还在过境最南端,你就已经对整个天下格局胸有成竹了?
“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小老虎连忙提醒道,“还有我们陛下常说的政治经济操作,可不能忘了。军事只是一方面,得努力将元军的经济命脉切断,政治陷入混乱,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霍去病点点头,深以为然:“正是。”
谢枋得面对这两个人,是真的无比服气,当即决定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将元军如今的版图分割成只能各自为战的一片片,让他们无法同声相应,进而逐步蚕食鲸吞。
“你们对于如何攻打蕲春,有何想法?”
小老虎无比自信地说:“这你不用担心,我们有援兵,先取建德!”
他的小伙伴们都还在临安墓室那边,从临安出建德很快的,可以形成一波势如惊电的闪击战!
霍去病虽然和岳云等人素不相识,但他知道,韩信也在临安那里。
韩将军作为一代兵仙,看见天幕的进展,一定能敏锐把握住战机,从而和他搞一波完美配合的。
至于说军力从哪里来……
李庭芝的扬州城就有重兵驻扎,而且,他们队伍里不是有史可法吗。
在这元末年间的江淮,史可法作为前代民族英雄,声名与号召力堪称一骑绝尘,四海之内无人不知,也就太祖高皇帝本人、还有本位面的武烈太子郑成功可以稍稍比拟一下。
相信他们一定能很快募集一群强盛的兵力,从浙江杀过来接应他们!
就这样,二人在天幕上给韩信、岳云、史可法等人留了言,放心地跳过了北边隆兴府,直接进入了徽地。
然而……
万万没想到的是,被寄予了厚望的临安墓地小分队,此刻正在……群魔乱舞。
这边汇集了全场最多的挑战者,包括原本就在此的岳云、檀道济、辛弃疾、韩信,还有后来赶来的史可法、李庭芝、少年诸葛亮,以及,真正的「白衣兵仙」陈庆之本人。
本次进天幕参赛,除去个别身份特殊的人物,最低标准就是武庙,或者至少是拥有武庙战力,但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未能入选的人物。
梁武帝位面仅有一个武庙,理所当然地派来了陈庆之。
小朋友们瞠目结舌地看看他,又看看韩信。
大家在墓里看不见天幕,但最基本的从外形上判断身份的能力还是有的,为什么会觉得陈庆之的白衣好像比韩信更白,看起来更符合「白衣兵仙」的描述一点啊?
韩信还不想就这么暴露身份,当即一个眼刀飞向陈庆之,无声威胁道:“你小子配合一下,不然你就死定了。”
陈庆之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只好保持微笑说:“没错,我就是……韩信。”
史可法等人乐得看热闹,完全没有出言提醒的意思。
“韩将军好!”
小朋友们恍然大悟,纷纷围绕着他攀谈起来,发出了“快到我们位面来做客”的邀请。
韩信眼看着这群没良心的小朋友如此喜新厌旧,飞速抛弃了自己,顿时眉梢微挑,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子云快来跟我们一起”,檀道济百忙之中一回头,发现冷落了他,立刻伸手把他拽过来,“你看韩将军作为兵仙就是不一样,虽然是年少形态,但也足够气宇轩昂。”
韩信:“……”
他该感到与有荣焉吗?
然而,就在这一个刹那,他忽而觉得哪里不对,那种长期征战沙场、命悬一线的直觉让他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不假思索,立刻拎着檀道济趴下,一边转头对着岳云和辛弃疾厉喝一声:“小心!”
却还是太迟了一步。
在阴暗幽深的地下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何况是封闭了数百年的武烈太子陵寝。
隆武帝当年设计陵墓时,生怕有人打扰到太子的死后安眠,布置了阴坟、影墓等众多反盗墓设置,对这群不请自来的外来客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感。
便在这无声无息之间,墓墙上的机关咔咔运转,露出了数根铜管,簌簌向着封闭的墓室内传递毒气。
里边本来是能够让人瞬息致死的毒药,好在此地临近水流,经过了数百年间的水流冲刷和稀释,早已不再密封,药效被冲淡了许多,就变成了……
致幻药。
岳云本来正拉着陈庆之滔滔不绝,这时吸入了一大口,两眼发直,立刻就迷迷瞪瞪了起来。
陈庆之眼看他状态不对,正要抬起手刀把岳云劈晕,然而自己这么一番动作起来,也吸入了许多致幻气体,神色一下子出现了剧烈的变幻,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而另一边的史可法等人也未能幸免,众人神色僵直,凝立在当场,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幻境,都看见了自己生平最忧虑最可怕最惨烈的景象。
“爹”,岳云一声惊呼,刹那之间泪流满面,似乎是看见了(想象中)岳飞死于风波亭下的场景,“你死得好惨啊!”
“陛下!”檀道济在一边抹眼泪,也不知看到什么了,“你要去哪里,别留我一个人在这人世间——”
少年辛弃疾不言不语,在幻境中看见了自己的一生,别人都只看见最惨的一幕,而他却是从头惨到尾,就没有一时半会放晴的。
“唉”,他最终长叹一声,这人生真是不活也罢,一片寂寞如雪,“我究竟是前世造了什么孽,要过这样的人生……宋祖陛下,岳王,你们快带我走吧。”
比他神色更加苍白凄恻的是少年诸葛亮,他看着自己从草堂春睡日迟迟,到五丈原上秋风落,心中的悲伤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一时之间,众人心情崩溃,都被致幻气体激起了过去和未来的伤心事,看起来委屈极了。
视频那头的刘裕、岳飞:“……”
孩子们都伤心难过成这样了,这历练还要再继续吗?不然还是先接回来哄一哄吧。
再看另一边,韩信一眼看见了未央宫深处自己死去的场景,顿时拍案而起,提剑就杀了出去:“好啊,既然想杀我,那就一起死吧!”
史可法看着扬州城陷落喋血的一幕幕,正在心魂欲碎,就感觉一把剑横在了自己颈间。
“都给我去死”,韩信冷笑一声,挥剑就要斩落。
天幕前的观众:!!!
等等大将军,使不得啊!
【作者有话说】
余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这句诗出自苍水的《放歌》,苍水死前题写在杭州狱中壁上。
最近读他的诗集蛮感慨的,人间何幸得此惊才绝艳之人,此君与森森、宁宇生于同时,也近乎死于同时,三位真是光耀了一整个时代(小老虎:那我呢,那我呢?)
让我康康下个兰亭集会副本怎么让苍水出场(快了快了——)
分享一下《放歌》全诗,写这么好,这不得来个全文背诵(逃)
吁嗟乎!沧海扬尘兮日月盲,神州陆沉兮陵谷崩。
藐孤军之屹立兮,呼癸呼庚。
余悯此孑遗兮,遂息机而寝兵。
方壶圆峤兮,聊驾税以薶名。
神龙鱼腹兮,罹此豫且之罾。
余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
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
维彼文山兮,亦羁絏于燕京,
黄冠故乡兮,非余心之所馨。(啊,文山先生)
欲慷慨而自裁兮,既束缚而严更,
学谢公以绝粒兮,奈群喙之相并。(这句的谢公就是谢枋得)
等鸿毛于一掷兮,何难谈笑而委形,
忆唐臣之啮齿兮,视鼎镬其犹冰。
念先人之践土兮,愧忠孝之无成。
翳嗣子于牢笼兮,痛宗祀之云倾。
已矣夫!荀琼谢玉兮,亦有时而凋零。
余之浩气兮,化为风霆;
余之精魂兮,变为日星。
尚足留纲常于万祀兮,垂节义于千龄。
夫何分孰为国祚兮,孰为家声。
歌以言志兮,肯浮慕兮箕子之贞?
若以拟乎正气兮,或无愧乎先生。
第109章
韩信长剑落下, 在半空中惊掠起一道长虹,眼看就要斩中史可法。
本来吧,距离这么近, 韩信又被致幻气体误导,认为仇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带着无限杀机斩下这一剑, 按理说史可法万难幸免。
幸好在场的几乎都是名将, 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杀意,虽说众人一片混乱, 脑子都还不清醒, 身体却已经本能地行动了起来,各自拔出了兵刃。
韩信面对多方的同时进攻, 不得已,只能暂时松开了史可法,回剑迎敌。
“是哪来的贼子想害我!”岳云提枪怒喝,“来人呐,还不快束手就擒!”
辛弃疾挥剑一通乱舞, 主打一个毫无章法, 飘逸如打醉拳,但杀伤力十足,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
檀道济本来离韩信最近, 这时一个蹦跶,嗷嗷乱叫,直接跳到了对方身上。
韩信轻轻一闪身,他就扑了个空, 使劲握拳捶打着地面, 一边打还一边大声质问:“你服不服!就问你服不服!”
同时还转头对着韩信高呼道:“子云, 还不快来助我!”
韩信虽然神智模糊,却依旧牢记自己的陈庆之人设,想都不想地拔出剑,跟他一起砍着地面:“来了来了!”
最离谱的当属陈庆之。
这位白衣将军清寒如雪,眉目俊秀,变成少年形态后怎么看都是高冷那一卦的,此刻,却对着一团空气发出了桀桀怪笑,忽而伸手一捏:“魏狗,我逮住你了,哪里跑!”
而在更远的地方,少年诸葛亮正在折磨他的羽毛扇,兀自沉浸在心事中,丝毫没有被外界所干扰到。
先前因为参赛者一批进入了太多,天幕自然是没有播放人物介绍的,众人也无从得知自己一生的命运走向,现在倒好,通过致幻气体一次性看了个够,其中滋味,真是酸爽至极。
诸葛亮一片一片地扯着上面的羽毛,若是靠近细听,便能听到一阵低语:“等本位面的刘阿斗出生了把他打一通,不打,打,不打……”
另一边,史可法因为颈间被剑划上了一道伤口,鲜血淋漓,在刺痛中反而神智稍稍清明了起来。
他这时终于发现场内是一副何其混乱的景象,正想抽身离去,到旁边冷静一下,就被李庭芝死死拽住了手。
“别动”,李庭芝提刀四处张望,神色警觉,见到众人在那边打来打去,顿时露出了一副嫌弃之色,朗声道,“宪之,你看那些人都在打架多危险,外面总有人想害你,你就待在扬州,其他哪儿都别去了!”
说罢信手一扔,刀尖在半空抖出一道银虹,擦着正在打架的檀道济飞过,深深扎入石壁,引起一阵砖石飞溅,众人亦纷纷惊呼。
史可法不觉扶额,心想全场最危险的就是你了。
他试图将手抽回来,但被握得太紧实在做不到,只得温言细语地商量道:“是是是,我等会就跟你回扬州,你先放开我好么。”
哪成想,李庭芝根本不听他说话,万分果决地一挥手:“哼,谁都别想跟我抢人,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明天就把你变成史公祠里的梅花!”
史可法:“……”
他抬起半边衣袖捂住脸,默然不置一词,觉得自己还是继续昏着比较好。
天幕前的观众们:“……”
今天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各位也曾是体面人,是诸天万朝的不朽传奇啊。
现在只能说,一路走好。
说来都TM怪隆武帝,建太子墓的时候好端端地放什么毒气,看看,这一下惹出祸来了吧。
隆武帝:???咋滴,你盗墓还有理了?
视频那头,刘裕看着这一幕,不禁眉头一皱:“孩子们这样下去不会出事吧?”
“陛下勿忧”,一旁,李清照抱着书卷,神色十分沉稳地说,“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他们立刻清醒过来。”
“易安快来”,刘裕立即说,岳飞等人也都将疑问的视线凝聚在她身上。
却见李清照上前一步,对着镜头高声说道:“阿云,阿和,幼安,孔明,本次副本历练完毕记得写三万字的活动体验文章交给我,用骈文对偶格式,声律务必对仗工整,写的不合格会被打回头哦!”
满堂死寂。
这是来自大宋第一书院山长大人,对学生们的降维打击,堪称振聋发聩!
三、三万字的文章?
骈文对偶,声律工整,写不好还会被打回头重来?
小朋友们在混乱中,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极深的寒意袭上心头,如同一盆冷水迎头浇下,瞬间熄灭了脑海中的火焰,整个神智都为之一清。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看向四周,心里害怕极了。
檀道济和地面缠斗了许久,浑身酸痛,一下跌坐在地,战战兢兢地说:“三万字……真要写?”
“逗你们玩的”,刘裕见小朋友们经历了先前的幻境,个个都神色低落,状态萎靡,怎么可能还去苛责他们,“都没事吧?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
檀道济刚看见他死去的景象,如今听见这一问,眼眶顿时红了,怔怔落泪道:“陛下——”
刘裕叹了口气,安慰了他几句。
谁料檀道济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下当真是泪如雨下,不可抑制,仿佛要把所有的心酸委屈都哭出来。
刘裕无奈,转而看向另一头,见岳云望向他爹,也是一副满心抑郁,泪眼朦胧的模样,只得提议说:“要不把你们先接回来?以后历练的机会还多,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自己就可以打江山,并不是非得用风刀霜剑逼迫孩子成才,将自己未竞的理想寄托在孩子身上。
所以历练这种事,适可而止吧,随孩子高兴就好。
又见少年辛弃疾孤身坐在旁边,久久地出神,宛似三魂没了七魄,赶紧道:“幼安也一样,你等会也跟他们一起回来吧,朕带你们出去玩。”
小朋友们听了这话都有点心动。
说到底,受了委屈第一时间去找家长,乃是全天下小朋友的本能反应,再强再能打的人都不例外。
他们也是有人护着的人呢!
“可我的点心还没有吃够”,过了一会,檀道济小声嘀咕,“我想回临安城吃糕点。”
“我还想见一下冠军侯”,辛弃疾眨眨眼说。
岳云也道:“反正随时都能回去,不如留下来再四处逛逛吧,城池还是那些城池,只是人事全非,所以带来了风物迥异。”
“行吧”,刘裕见他们都做了决定,伸手调整了一下镜头,颔首道,“那你们就继续待在副本中,记得注意安全。韩……子云将军,你若无事,不妨跟他们一道行动。”
韩信面无表情,心想你这个正牌家长不来,要我帮你带孩子是吧。
但嘴上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答应了:“哦,我会和他们一起的。”
檀道济欢呼一声,拉着他当场跑路。
他可喜欢和子云将军在一块了,除了自家陛下以外,还是第一次有人听他叽里呱啦这么多话,却丝毫没感到不耐烦。
这难道不是自己的天选好友吗!
众人将前来盗墓的杨琏真迦等一群番僧杀死,顺着来时的水道,离开了武烈太子陵。
本着“保护环境”的想法,这些贼子通通都被烧成了灰,扬散在天地间,一点儿都没造成污染。
至于从番僧身上搜刮出来的那些钱财宝物,通通交给李庭芝处理,拿去安抚救济百姓。
出来之后,众人重见天日,都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得以再一次看到天幕。
断网这么久可真难熬啊(叹气. jpg)
因为消息太多了,大家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冲浪,顺带关注了一下其他参赛者的进展,发现最富有看点的除了霍去病和小老虎那边,就是正在长安城搞事的苻坚了。
那一日,苻坚拉拢元人大将阿术上了他的贼船,本想着自己手握四十万大军,便是就此杀入京城逼宫政变,也是绰绰有余。
结果到了军营一看,好家伙,这四十万里面,有三十多万都是新征收过来的民兵,对上忽必烈的精锐怯薛军压根就是不堪一击。
苻坚并不打算就这样去送死,筹谋一番,当即回了长安封地,只留万余精兵日夜兼训,俱为披甲锐士,能征善战。
余下数目巨大的民兵皆是发放农具器物,令就地屯田开垦,回归农时,较有文化的一部则在长安一带建设学校,推崇经筵,公开授课。
众人当然欢悦,由是共乐推戴,归心于太子。是岁得谷收万斛,四围丰稔,长安周围百余里本为陵谷荒土,也被他彻底开发了一遍,绿园成荫。
忽必烈耳目众多,散落民间,见他如此大动作,自是连夜上达天听,引发忽必烈心头对太子的猜忌愈演愈烈,终至忍无可忍。
一番羽檄飞书裹挟无限杀机,一路翻山越岭,来到了长安城苻坚案头,措辞严厉如刀,传下帝令隐晦逼他速死。
苻坚:?
狗皇帝这是把他当成傻子吗?
若是本来的太子真金,指不定还真因为父皇的猜忌就这么一抹脖子,郁郁而终了。
但他是谁啊,他是大秦天王,千古一帝好吧,忽必烈既然选择要跟他撕破脸,他也不想再扮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直接反了便是!
关中地区就是他的基本盘,虽然已经建设得不错了,但要想以区区一地抗衡举国,还是绝无可能的。
苻坚虽然军事能力薄弱,在自己位面能一统北方,全靠王景略带飞,但论起政治操作,纵观整个魏晋南北朝也是绝对的第一流。
考虑到自己停留在副本的余下时间不多了,自立已然来不及,他思忖再三,决定挑拨朝中各方势力进行内斗,就当是给新朝统治者开路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北方汉人世侯和蒙古统治者之间的矛盾,他们当然不是无条件死忠于蒙元,只不过为了保全家族富贵和地位不堕,才选择为蒙古冲锋陷阵,作马前卒。
张世杰兴起于东南沿海,又掀起了一轮全新的势力洗牌。
世侯们有的闻风而动,极为积极地伸出了橄榄枝,更多的却是按兵不动,神色高傲地静观其变。
反正在他们看来,江山姓张也好,姓孛儿只斤也罢,都得仰仗汉家世侯的力量,自己才是掌握有绝对主动权的一方。
张世杰区区一介贱民出身,就算成为天子,难道就敢跟他们翻脸了吗?
对于苻坚来说,他本人并不是很在意最后登基掌控天下的是张世杰还是真金,他只想确保汉化改革能进行下去。
为此他制定了一系列措施,比如拉一批、杀一批、打一批这些汉人世侯,将他们从与蒙古贵族怪异纠合的利益圈中剥离出来,来日要么成为汉化主力军,要么就只能荣光堕落,彻底消失在滚滚洪流中。
再比如为寒士们开一个上升通道,在长安城外广开求贤令,请四方豪杰入室手谈,等等。
做完这一切之后,苻坚带着自己的精兵北上,杀向了京城。
“他能成功吗?”岳云看到这里,很好奇地问。
“显然不行”,少年诸葛亮分析道,“他就是有意去送的,要是换做陛下或者岳王,肯定能做到两万人取京师,当年北伐就是这么多孤军先行,至于秦王……还是差了一截。”
见众人都充满不解地看着他,诸葛亮进一步分析道:“秦王自身也清楚这次肯定不能成事,所以没有讲究什么兵法策略,就是一路硬碰硬地厮杀过去,只求引发方向,声势浩大。”
“他想要表明一种决绝态度,为反忽必烈势力添上最后一把火。他这一死,万里江山从此倾塌,他也将成为一面反元的旗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最后应该会是一种很悲壮的死法,以死为一个王朝的崩塌敲响了丧钟。秦王跟我们可不一样,他是来正式参赛的,当然得考虑尽可能地赚分,这么一通操作,【拯救中华】任务的分数不就有把握了么。”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秦王陛下一步算百步,念头真多啊,他是怎么做到同时兼具腹黑和傻白甜两种属性的?
一群人在萧山南麓、斜阳尽处挥手告别,各奔东西。
李庭芝带着史可法回了扬州城练兵,陈庆之决定去建康城看看,余下韩信带着一群小朋友到临安城活动。
“朕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忘记提醒他们了”,视频那头,刘裕翻了翻从前的天幕聊天记录,若有所思地说,“鹏举你想想,有吗?”
“没有吧”,岳飞回想了一下,“反正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让他们自己玩去,尽兴而归。”
刘裕一想也对,当即不再纠结,反正能忘记的事都不重要吧。
都不重要吧。
不重要吧。
要吧。
……
正在建德城等着会师的霍去病和李来亨:???
不是,消息都发出去多久了,小伙伴/韩将军怎么还不来?
“一个噩耗”,霍去病抱起手臂,倚在军帐前,凝目看了一会天边的明月,“明天这个时候他们再没有动静,我们只能自己打建德城了。”
小老虎端着油灯给自己处理伤口,一阵龇牙咧嘴,不服气地说:“自己打就自己打,我们离了他们一样能行!”
二人虽然采取的是以点带面、分割疆土式打法,跳过了中间的若干城镇。
但江西毕竟是元末年间数以百万众的人口大省,而非无人区,纵有意规避兵锋,只图星夜兼程奔袭,还是免不了中间数场血战。
尤其是在过鄱阳湖,准备越水而上的时候。
想从这里翻渡,必须经过江州,此城扼住来往水道,雄高险峻,如今正被伯颜铁军驻扎,倚仗山川江河之险要,向四方虎视眈眈,治理得如同铁桶一般。
元军水师自江州以下横舟列师二十余里,声势浩浩荡荡,令人望而生畏。
文天祥正好也有意收复江州,与他们约期北上,自率兵沿赣水北上,驻扎于南康军。
于谦从德化一带正面进攻江州,霍去病等人绕行至饶州一带,趁湖上夜雾四起,天地茫茫莫辨,偷偷抄水路来到了伯颜的后方。
本次三方都是倾巢而出,加上布局得当,武器先进,按理说胜算很大。
然而在配合的时候,却出了亿点小小的差错。
一来,他们这边可以利用天幕和于谦实时沟通,但文天祥作为副本世界的土著,却看不见天幕,导致他的行动比霍去病等人的预期稍微快上了那么一点。
没办法,文山先生是江西当地人,熟悉此地山川风物、地势形胜,历历了如指掌。
其他人即便是天纵之才,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前行中总得摸索一番,自然而然就慢了一步。
二来,于谦虽然率军围城,形成极强的攻势,但出于对伯颜可能屠杀城内百姓的顾忌,数日内未发一枚弹药,而是以劝降为主。
三来……
霍去病他又又又迷路了!
说好从饶州抄近道到后方进攻的,结果夜间行舟入寨,第二日辰时派出斥候远探,好家伙,已经到江州城门口的大孤山了。
得,都这样了还搞什么战术,直接冲吧。
伯颜看着这一群加起来都不到他大军零头的「乌合之众」,从山上冲下来,强行攻城,一瞬间怒极反笑。
送菜也不能这般送吧,这不是摆明了看不起人?
殊不知他在霍去病眼中,正是一盘菜。
伯颜本以为我众彼寡,大可以从容部署防守,哪怕依靠人海战术围攻上去,堆也能把人堆死。
没想到对方宛如开挂,压根不讲道理,刚来到的第一夜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一面在营地虚设无数灯火稻草人,作人影幢幢之态,一面连夜衔枚夜袭城西铁坝。
元军睡前听斥候来报,分明一切无恙,万料不到惊变突起,睡梦中仓促应战,三更鼓响时,已经丢了西门。
“烧死他们!”
李来亨朝着角楼投放了一堆易燃爆炸物,迎着冲天的烈火拼杀了几个来回,成功在原地竖好了木栅云梯,众军士气大振,一拥而上,顷刻攻下外城。
但伯颜毕竟实力上占据绝对优势,很快稳住阵脚,无数元兵拼杀过来,将众人从城头击退。
小老虎清点了一下损失,愁眉苦脸地在营帐里乱走:“死伤了几百个人,去病,现在可怎么办啊。”
“为今之计”,霍去病把他按回座位上坐好,一本正经地说,“我只能展现真正的战术了。”
小老虎:?
啥叫真正的战术,原来之前的胜利都只是过家家么。
一脸懵逼. jpg
霍去病在天幕上联系于谦,让他不要再按兵不动了,先来佯败一场,把“我很菜”三个字打在脸上再说。
这是为了防止伯颜输红了眼,狗急跳墙伤害百姓。
而后,他给自己和小老虎画了一个夷狄版本的妆,扮作一队元军,出其不意地闯入了江州城中。
为了取信于伯颜,他还和文天祥、于谦的军队分别真情实感地斗了一场,让两军纷纷败退,躲远点,免得到时候溅了一身血。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们登上城墙,紧闭城门,飞矢如雨,烽火大作,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下属来报给伯颜,伯颜甚至还大怒,斥责此人为了邀功谎报军情,当场手起剑落,血溅三尺。
不料下一秒,霍去病已经弯弓策马,一跃而入,一箭将他牢牢钉在了室壁上,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他一眼。
小老虎举着喇叭,在城中四处大喊:“我们是张王的义军,首恶伯颜已伏诛,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这些元军本来就是远道而来的外来户,怎么可能为江州城死守到底,只听扑通连声,各自跪倒在地乞降。
本土百姓也纷纷从各处街巷冲出,此前江万里身死,尸首空悬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众人悲愤不已,将几个元军首恶通通抓去,头颅吊在竹竿上,高高挂在了城门口。
此战结束之后,三方会面。
陆秀夫也在此时孤身抵达了江州城。
他这次来主要有两个目的,首先是和霍去病商定好未来的发展战略,虽然他已经从霍去病的进攻路线中基本洞悉了他“安徽——山东——河南——大都”这么一个以割裂战术为主的规划,但总得和本人确认一下吧。
其次就是来与文天祥见上一面,劝说他加入本方阵营。
文天祥确实是反元势力代表,但并不意味着他要站队在张世杰这边。
事实上,自从上次邓光荐回庐陵,将自己在海上受到的非人待遇,添油加醋地那么一说(光荐:张贼抢走君实,还把我们赶走,简直不是人!),张世杰在文天祥这边的印象分基本为零,并且有持续往负分发展的趋势。
陆秀夫意识到,要化解其中的矛盾,得是他出面亲陈利弊才行,所以他就来了。
文天祥见了好友很高兴,欣然携着他的手入城:“等这段时间的战乱结束了,你要跟我回庐陵吗?”
“可以去玩几日,长居就算了”,陆秀夫想了想说,“不过还要过很久很久呢,等着天下再度平定。”
二人并肩立于高城,宛如双璧交相辉映,长风萧然吹拂衣衫,佩兰与坠玉轻叩而泠泠作响,眸中收尽了天地间至为莹澈翻涌的江波,一片春山如黛,玉色惊鸿。
文天祥听他说了半晌,字字句句不理张世杰和平北政权,不禁神色微滞。
不是,明明也就是小半年没见,怎么感觉恍如隔世,君实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忽然就从一介世外高人闲云雪鹤,变成了运筹帷幄、主掌生杀的那种风格?
他眉峰渐渐蹙起,忽而道:“张世杰是不是在强迫你为他做事?是的话,我出兵帮你打他——”
“没有”,陆秀夫摇头,微微一笑说,“谁又能勉强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文天祥觉得这话倒是千真万确。
陆君实作为一个海王,知交满天下,从来只有别人被他沉迷得神魂颠倒,恨不能捧心以献,将整个世界的美好都送到他面前,却还没听说过有认识他的人不喜欢他,甚至主动要跟他翻脸的。
只能说,这也是一种天赋技能吧。
他虽然尊重朋友的人生抉择,还是免不了有些忧心,找了一堆地方开始挑刺:“这张世杰把你骗过去,又让你一个人出来行动,这可不是身为英主该有的表现。”
陆秀夫眨眨眼:“是我自己要来的,他并不知道,我想在出兵北上之前先稳定江西的局势。”
文天祥惊叹道:“什么,他不知道?”
陆秀夫思索了一会:“嗯,现在这个点应该知道了,我给他留了小纸条。”
文天祥讶然道:“你有这么高的自主行动权限?”
陆秀夫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世杰什么都听我的,我是平北政权的实际操盘手。”
文天祥:“……”
这么一看倒也不错?
本以为君实是被迫去打工的,结果发现成了食物链最顶层,他甚至都有点同情张世杰了。
最终,陆秀夫与他谈妥了加盟的众多条件,尽量往双赢的方向走,并在月余时间内陆续平定江西各地,通通插上了张王的旗帜。
南边的大后方已定,接下来就可以图谋中原了。
他们的整个北伐大计划都是按照霍去病的战略来,分割半途,徐徐吞并,三五年内,缓取燕京。
紧接着的一段时间内,文天祥前往浙江攻伐,霍去病按照规划继续打安徽。
他对攻城的处理十分详略得当,一部分跳过,一部分强攻,一部分智取,一部分直接被逼迫闻风而降。
以火攻法破建德,地道法破浮梁,之后沿线收拢兵力,多地起义呼应,连破一路泸州、和州、太平府等十三座州府重城,直至山东,四海哗然,朝野惊怖。
天幕前的观众们:“……”
天呐,冠军侯杀疯了!
山东一失,则蒙元屏障俱断,南人的未来北方将可以从多面夹击,甚至长驱直入。
忽必烈已经是完全坐不住了,眼看最信赖的大将伯颜已死,阿术又站在了太子那边跟自己敌对,只能急召四弟阿里不哥率军南下迎敌。
阿里不哥为人嚣张跋扈,桀骜不驯,很好地继承了乱世政权的最大优点——内斗!
忽必烈屡下诏书催促他动兵,阿里不哥只是假装动身,坑了一笔军资费用不说,到了那边还按兵不动,主打一个拖延时间,后来一度掉转兵锋,转而攻向了朝中。
苻坚的太子军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到了京城准备弑帝,元廷中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局。
有人想除去忽必烈,另立蒙古皇室为王的,有人支持真金,有人支持阿里不哥,还有人想要自立,北方甚至有些汉人世族也趁乱起兵,打算分一杯羹。
事态发展得如火如荼,很快就超过了始作俑者们的最初预料。
……
这也给了霍去病他们打过黄河,迅速发展自身、壮大实力的机会,但这样战无不胜,势如破竹的局势,却在打入滑州的时候出现了停顿。
从来都是他们搞事情诈降别人,这次居然遇见了别人来诈降本方!
很不幸,他们打得太嗨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的陷阱,我大军风急云卷所过之处万军顺势倒戈,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谁能料到这里边居然有诈啊!
于是在滑州城外,黄河决堤倒灌,一片惨不忍睹的人间炼狱景象。
元人大将阿里海牙放出北方汉人百姓为诱饵,霍去病和李来亨组织百姓撤离,虽然极力提速,还是极为缓慢,很快就陷入了重围。
面对着数十倍合围过来的兵力,放在平时倒也不太慌,但他们身后还有一群百姓要保护,而且奋战了一天一夜,已经是极端的强掳之末。
浪花接天摩地涌来,元军如蚁进,架设着炮火朝着此地轰隆隆疾轰,霍去病临危不乱,先是组织亲卫将仅剩的百姓都尽可能送走,而后和李来亨都受了很重的伤,合兵在一处,相背而立,各自拔出了刀剑。
阿里海牙眼看下属连日征战,早就被吓破了胆,明明见他们势单力薄,却是手持武器徘徊在外围,压根不敢冲上来。
当即大喝道:“杀此二人者,赏金万两,封帝国侯!”
元兵气势大振,火光冲天,大吼着厮杀了过来,小老虎在烽烟中跌跌撞撞地奔跑,被霍去病拉到了一处墙壁之后躲避。
他望着四周的烽火乱箭,一咬牙,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等会我引开追兵,你趁机杀出去——”
“不可!”
霍去病骇然地看着他,正要拒绝,就被他猛然一推,头也不回地冲向了重围之中。
李来亨想得很清楚,反正他只是来历练的,而霍去病却是来做任务的,自己还是以一死来成全他吧,谁让他是自己关系最好最好的铁杆小伙伴呢。
就是会有点疼,小老虎有些害怕地缩了缩,复又挺直了腰板。
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不要怕,忍一下就好了,他这么安慰自己。
霍去病怔然看着他消失在重围深处,听见远方西风猎猎,吹断了金戈铁马的厮杀声,蓦然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向着反方向背道而驰。
他不能放弃这个小老虎用生命给他换来的逃生机会。
远方,数道寒芒同时对准了李来亨,准备取他性命。
然而就在这个刹那,天空中陡然绽开了一道惊虹般的裂缝。
一道高峻修长的人影从中信步迈出,恰好看见了此刻的场景,不假思索,立即挥剑一击,以极为精准的角度破开了刺到面前的金戈,而后拉着李来亨就地一滚,躲开了所有袭击:“没事吧?”
小老虎死里逃生,一时说不出话。
那边的元军齐齐发出了惊呼,显然被这突然其来的从天而降大变活人的一幕给惊到了,惊呼长生天保佑。
阿里海牙迅速杀了几个呻吟怪叫之人,终于艰难稳住了阵脚。
霍去病听见背后的异响,在策马中立刻回头望去,顿时无比惊讶地睁大了眼。
他瞬间把所有的事都忘了,忘记了周围的凶险四伏,也忘了元兵炮火冲天,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战场,只是像一阵风一般飞驰回头,若流星一般奔向了来人。
“舅舅!”
卫青被他翻身下马,扑了个满怀,一时有些错愕,但还是下意识抬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旋即沉声道:“没事了,走,先杀出去!”
霍去病神采飞扬:“好!”
眼看李来亨还是迷迷瞪瞪,卫青直接伸手将人拉起,又抢了一匹元军的战马,和自家外甥一道并辔而出,刀光剑影纷扬如雪撞碎了天际,所到之处如若利刃贯彻,再多元兵也都如沃汤泼雪般立时溃散,胆气尽丧,就这么合力冲破千军万马,杀出了包围圈。
天幕前的观众:“……”
天呐,这就突围了,分分钟这么简单就办到了?
咱也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咱也不敢问,只能说,这两人合在一处实在是太牛了,能给你直接打穿天际。
到得高堤一处安全地方,卫青终于有空问问自家外甥到底怎么回事。
他打完龙城之后一路飞驰赶回长安,基本没休息,正好卡在这个时间节点进了副本,也是最晚进入副本的一个参赛者。
“我就知道舅舅会来的”,霍去病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卫青也觉得自己在这个时间节点进来,确实很神奇,好像和自家外甥心有灵犀一般。
不过这阿里海牙狗贼万万不能放过,敢欺负去病,等下就去教他做人。
一转头,见李来亨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想起方才他和自家外甥并肩作战的模样幕,不禁放柔了神色,笑着对他招手道:“小老虎过来。”
小老虎满脸呆滞地走过来,两眼发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赶快还魂了”,霍去病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给他介绍道,“这是我舅舅,你肯定知道他的吧,我就不多说了。”
李来亨经历了之前命悬一线的凶险,到现在脑瓜子里还是一片迷糊,压根没法正常思考问题,只是机械性地想着——
什么舅舅?嗯,小伙伴的舅舅,那也是我的舅舅。
卫青见他脸上染了一片血糊糊的,掏出一块帕子,正准备给他擦擦,就被小老虎一下抓住手,使劲来回晃了晃:“舅舅好!谢谢舅舅!”???
卫青的笑容微微僵硬,不是,这关系可不兴攀的啊。
第110章
卫青拍了拍李来亨, 试图缓解此刻的尴尬,并且使了一个眼色。
结果李来亨神智混乱,完全没接收到他的信号, 反而丢开盔甲,在原地快活地转了一个圈:“他看我了!他一定是想当我的舅舅!”
卫青一阵扶额,心想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自信呢。
一旁的霍去病:???
一瞬间有点懵, 明明说好做彼此的小伙伴, 咋还突然冒出来和他抢人了?
“可别胡说”,他一把捂住了小老虎的嘴, 压制住了他的使劲挣扎, “你自己没有舅舅吗,偏要来抢别人的?”
小老虎嘴巴被迫关上了, 但依旧眼巴巴地瞅着卫青,期待极了,一动不动,连睫毛上沾惹的血滴落下来都没发觉。
QAQ,为什么不能喊舅舅啊。
卫青顿时被他一副惨绝人寰的神色逗笑了, 又见小老虎神情呆滞, 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还没从之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 不太像能正常沟通的样子。
他将目光投向了视频那端, 李来亨的正牌家长们:“明世祖陛下,还有李晋王,这……”
“哦”,郑成功觉得有趣极了, 粲粲明眸中漾开一点如坠星流火般的笑意, “他要认舅舅是吧, 朕没意见。”
本来,他看见小老虎遭遇危险即将毙命,是打算出手的。
小老虎在副本里待了这么久,经历的兵戈烽火洗涤已经足够,真要惨死于乱军之中留下心理阴影,那就不好了。
不过现在人已经脱险了,安然无事,他可以继续安心看戏了。
郑成功轻笑一抚掌,这么告诉卫青:“此后的日子,小亨就拜托给长平侯照拂了,你随意折腾,只要人回来还是完整的就行了。”
李定国略一迟疑,在旁边补充道:“最好是活的,如果实在勉强的话,留个全尸也行。”
虽然说,副本的死亡不会带到真实位面中,但之前也没出现过挑战者缺胳膊少腿的情况,天知道是不是会一并保留下来,还是稳一点吧。
卫青:“……”
这两个人究竟把他想像得多么凶残,他分明是个很温和的人好么!
当年他教导自家外甥的时候,最多也就是罚他抄书一点点……不对,是亿点点罢了,抄点什么兵法战略、陛下手书之类的,来他个十遍二十遍。
霍去病:好烦呐。
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哀叹日月无光,天昏地暗. jpg
郑成功未说两句就挂断了通话,临走前,倒是留下了一个重磅消息,等他扫灭荷兰帝国之后腾出手来,就会派兵进入大汉位面,和他们一起征伐印度。
“有这事?”
卫青来得匆忙,许多消息都未打听,不禁惊讶地问。
“有有有”,李来亨在浑浑噩噩中听到要打架,DNA顿时动了,下意识地点头道,“陛下之前和汉武帝说好了,等会要派一些技术人员去加快你们的火器制作,发展科技。这次要是合作顺利的话,下回你们还会来大明跟我们一起打欧洲,开发美洲……”
话说到这里,他陡然反应过来自己之前都干了啥,立刻如梦初醒一般,使劲蹦跶起来,把自己埋进了一旁的杂草堆里。
太丢人了!
怎么会上来就认亲啊,呜呜呜,他没脸再见小伙伴和长平侯了!
霍去病走过去戳戳他,试图把小伙伴扒拉起来。
结果人确实被拽动了,却始终抬袖捂着脸,压根不敢正视卫青。
天幕上,万朝观众适时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高贵乡公曹髦】:朕要笑死了,小老虎目光躲闪的样子很慌张,但他刚才强行认舅的样子真的很靓仔。
【楚宣武帝桓温】:真遗憾,孤还在四川作战,不能亲眼见证这一名场面。
【新皇帝王莽】:啧啧啧,李自成的棺材板还按得住吗?
【大顺皇帝李自成】:这有什么的,朕完全不介意,认了这个舅也不亏啊,多少人想认还认不到。
【明世祖位面. 文渊阁大学士张煌言】:李闯,你当然不介意,你也没有任何立场介意,小亨是本位面的人,跟你毫无关联。
【大顺皇帝李自成】:张苍水,你小子在大顺位面年方二八,前两天刚被朕抓起来送到京城,送到东宫教导皇太孙。
【明世祖位面. 文渊阁大学士张煌言】:???
【大顺皇帝李自成】:朕没把你和小亨拆开来,还给了你亲手养成一代明君圣天子的机会,以后小亨登基你就是帝师,赶紧偷着乐吧。
【明世祖位面. 文渊阁大学士张煌言】:我刀呢(拔刀. jpg)
安南国境内,张煌言刚刚攻克了这里,指挥属下搬空他们的王朝宝库,改日通通运回大明,就瞧见了李自成的大放厥词。
心中气得想刀人!
算了,不跟他计较,我大明如今蒸蒸日上,乃是不折不扣的世界一流强国,陛下、晋王这般绝世人物古今难遇,至于李自成那厮……还差远了。
其他观众也在感叹:
【魏孝庄帝元子攸】:忽然发现李自成才是最大的幕后赢家,细思恐极啊。
【魏孝庄帝元子攸】:他甚至完全都不需要思考治国之策,直接照搬明世祖的案例就完事了,什么人才名单、经济发展、开疆拓土之类的,完全可以照用。
【周世宗柴荣】:想多了,郑延平的操作就是把答案放在面前,绝大多数人都抄不到。之前在副本里因为效仿他行事,最后直接灭国的人还少么。
【大顺皇帝李自成】:咳咳。
【大顺皇帝李自成】:朕本来也没打算像明世祖那样扩张称霸,就打算搞搞农桑,发展建设,弄弄贸易,给后人的统治打下基础得了。
【后唐庄宗李存勖】: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后唐庄宗李存勖】:战场庙堂风云万变,无一策是常胜之策,终究要取决于君主的能力与才干灵活应变,把控全局,这便是杰出帝王之所以杰出的地方。
【新皇帝王莽】:是的,明世祖的表现经常会让人有种“朕上朕也行”的错觉,但其实还真不行。本朝明明把炸药都已经发展好了,结果下句丽就是难打,没办法,慢慢耗着吧。
【陈武帝陈霸先】:朕就不一样了,朕效仿宋祖北伐,结果碰了满头包,纵能一时击退北齐,却很难彻底将他们灭杀。
【陈武帝陈霸先】:这北伐之事朕是已经死心了,未来能不能天下一统,就留给继承人好大侄来头疼吧。茜茜啊,打出我老陈家的风采来,朕以后能不能位列太祖,传祀百年,就全靠你了。
【陈文帝陈蒨】:???
副本世界,建康城中。
陈蒨看着天幕上这一行大字,顿时眉心一跳,心想这狗皇叔当真是欺人太甚。
陈霸先究竟怎么做到如此理直气壮地撂挑子的?
是他不想一统天下么,分明是陈霸先给他挖的坑太多,导致他登基之后四处疲于奔命,忙着补锅,平日处理奏章更是夜夜拿小刀戳自己,一直干到鸡鸣都不带合眼的,生怕哪件事没做好,导致身死国灭。
这边王琳打一下,那边内乱打一下,几年的时间好容易一统江南。
正打算施展拳脚一番,结果积劳成疾,哦豁,就这般薨逝了。
若不是本位面有冼夫人这等惊才绝艳的女将镇守岭南,为他除去后患,搞不好他还要去世得更早。
陈蒨那个气啊,恨不能手伸进天幕里,把皇叔抽出来暴揍一顿,反正皇叔也打不过他。
“莫生气,莫生气”,他这么告诫自己,深呼吸好几轮,终于平复了心情,“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陈文帝陈蒨】:@汉武帝位面. 冠军侯霍去病,@汉武帝位面. 长平侯卫青,@明世祖位面. 临国公李来亨,三位接下来是不是要报复阿里海牙,需要朕这边怎么出兵配合?
他这话问得很巧妙,虽然是打算跟着大佬们一起活动,蹭蹭分数带飞,但言语表达上还是一个「平等合作」的意思。
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愧是南朝第二帝,语言艺术是有点在身上的。
……
而此刻,滑州城外的高堤上,卫青已经迅速指点二人收拢了部将残兵,安全之地就近安营扎寨,并铸造木城妥善安置百姓。
霍去病和小老虎站在山巅,望着不远处满目疮痍的场景,皆是愤怒地握紧了手。
“这些鞑虏,当真是畜生不如!”
阿里海牙故意掘开黄河大堤后,浊流急湍没了抑制,一下奔涌而出,在城池原野之间纵横肆虐。
如此天灾,又加上元兵铁骑踏过的人祸,如今滑州城十室九空,放眼望去,房室倒塌,街衢淤积,寸步难行,一切皆惨不忍睹。
他们之前就派了很多人手护送百姓离开逃命,这才导致孤立无援,被元军大批围攻,但受灾的百姓已逾数十万,这些援助但还远远不够。
卫青看着天幕,若有所思:“小老虎,陈文帝能力和为人如何?”
不知是不是带兵过来迎接滑州百姓南下避难的合适人选。
李来亨戳着手指想了好半天,陈文帝又不是啥帝王中的热门人物,他也算不上精通历史的那一挂。
但是,这个名字真的好熟悉啊,不是因为天幕带来的熟悉,而是——
李来亨绞尽脑汁,终于在记忆最深处,挖出了一条震撼人心的花边新闻:“据几十年前的文学家冯梦龙说,陈文帝有个男友,爱到了骨子里,甚至还想列为皇后,他们之间的故事可香艳了!”
卫青:“……”
霍去病:“……”
李来亨无比情真意切地感叹道:“单看这一点,陈文帝颇有汉皇之风啊,是哪个汉皇我就不说了,也许有很多个汉皇吧。”
卫青:“……”
霍去病:“……”
“只是野史趣谈,不保真”,李来亨终于发现了两人神情怪异,连忙补充道,“冯梦龙这个人很喜欢胡说八道的,他还说,舅……卫将军你很擅长明哲保身,才躲过了汉武帝的杀意和猜忌,而狄青之所以死得很惨,就输在他不会做人!”
卫青长舒一口气,听到后半句话他就放心了,这个冯梦龙纯粹就是在胡扯。
由此看来,陈文帝的作风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他扫了一眼视频那端,发现刘彻听闻此言,正在宫殿内暴走,好半天才停住,生气地伸手在案上一拍:“仲卿,你别信他的鬼话,千万别信!”
本以为这个小老虎是个好的,谁知道一张嘴就在胡言乱语。
他什么杀意,哪来的杀意,就差把人捧上天了好么!
小老虎也能看见他们的视频,被怼了一句,立刻蔫了,一脸委屈地说:“我也是转述冯梦龙的话,这可不能怪我,哦对了——”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显然又想到了一茬:“冯梦龙还在神仙故事里讲过,去病你之前路过一个神君庙,那里面的神君忽然化形来引诱你结为夫妇,说你体弱,欲以大□□气补之,结果你不同意,然后就死了——”
卫青:“……”
霍去病:“……”
天幕前的观众们:“……”
当我们被撑死的时候,没有一口瓜是无辜的!
“冯梦龙还说你死了之后很后悔,很让人惋惜……”小老虎说得正高兴,忽然一声惊呼,“嗷嗷嗷!”
霍去病冷笑一声,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少说两句吧。”
小老虎瞅着他,满眼写着求知欲,仿佛在问他是不是真的。
“真你个大头鬼”,霍去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冯梦龙到底是什么位面的人,要死,我总有一日要去拔刀找他算账,还得约上狄青一起!”
再抬头一看,自家舅舅在一边扶着柱子笑不可抑,对上他的视线,露出了一个十分真诚的严肃神情。
卫青:我一般不笑场,除非实在忍不住。
而视频那头的刘彻、卫子夫、霍光等人却是毫无顾忌,拍案叫绝,哄堂大笑,或“哈哈哈”,或“桀桀桀”,甚至还有笑出“盒盒盒盒盒”声音的,仿佛把一年份的笑点都笑完了。
霍去病眼神幽幽地看着众人,直到所有人在他的视线下纷纷归于静寂,清了清嗓子,一个个正襟危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去病啊”,汉武帝一本正经地说,“这冯梦龙得罪的人肯定不止你和仲卿两个人,等会你再问问小老虎,看能不能掏出点别的东西来。”
这不得诸天万朝一起来乐呵乐呵?
霍去病:懂了,原来你只是想吃瓜。
不过八卦乃是全人类的天性,尤其是接下来的瓜又香又甜,并且与自己无关时。
他在这一瞬间,还真是心动了一下,打算提溜着小老虎抖一抖,掉落更多的瓜,拉万朝英杰共沉沦。
结果这个时候,小老虎见势不妙,发现自己再说下去会成为万朝公敌,赶紧转移话题,大声说:“事态危急,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战术吧!”
霍去病一看要谈正事,只得先把瓜放到一边。
陈文帝本人的能力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是南朝第二帝(笑),虽为万年老二,但在几十个南朝皇帝中能排到前面,领袖力还是相当有保障的。
加上他还搞出了一个「天嘉之治」,对百姓也不错,最终决定就是他了。
眼下,江南的绝大部份地区都已经插上了平北政权的旗帜,安徽业已陷落,蒙元的北方再无屏障庇护。
张世杰攻城拔地,战无不捷,如金掣电,江南有一半土地都是他亲自打下来的,尤其是襟山带水、适合水师发挥的那一部分,剩下一半自然要归功于霍去病等人。
所过之处,无不由陆秀夫主持抚恤百姓,和乐黎元,严明律法缉盗补凶,修缮建筑供应居民,一干民情郡务农桑时政都在因战失序后,很快再度恢复了正轨。
由是镇静安世,足兵足粮,海内心悦。
在四川作战的桓温本来心里还有点不服气,见了人家这个打胜仗的频率,也是说不出什么挑剔之词。
张世杰引兵入武昌,各郡县归附,川地皆定,百姓见「张」字旗而欢悦落泪,壶浆箪食,以迎王师。
如今,他正在走白沟水一带泛舟渡川,亲征汴州,不日将克,届时便可以迅速平定封丘,与霍去病等人合攻。
阿里海牙在滑州掘堤防水后,城池建防已毁,他自不会在此久留,而是迅速调转兵锋,马不停蹄北上如临河,阻断了他们打到黄河对岸的通道。
从他这个位置,本方无论是水军陆军都很容易遭受重创,即便是想要沿海乘船激战,出德胜口,也很容易被他趁机抓住机会进行伏击。
卫青望着舆图,又仔细翻了几遍霍去病递给他的资料,沉吟片刻:“即使如此,这沿河一带的德胜南北城、璞州、甄城皆非易取,为今之计,最好是沿河直取东阿,从那里过江。”
小老虎吃了一惊:“东阿是坚城,可不好打。”
“用心理战术,尽量使他们不战而降”,卫青想了想,“先张扬我大军声威,届时从郓州南下去接应张世杰,让他往前军坐镇。”
“东阿一带离他的故土不远矣,有大量义士义民在暗中活动响应,依照张世杰的威信,只要他来到此处,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而我们有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奔袭出渤海,借道永济渠,乘虚捣入大名府。”
“……”
饶是霍去病都觉得这个计划似乎太过于横冲直撞了,不禁惊愕道:“舅舅,打大名府这等重兵拒守的三京重地,都能称得上「乘虚」了吗?”
李来亨也皱眉道:“如此长距离奔袭只能奇兵上阵,这样一来,我们运粮食就不够了,如果不能及时以战止战补充的话,攻城不了几日就会被迫溃散。”
卫青伸手在案前轻敲几下,却是已然成竹在胸:“兵至大名府下,十日内必克,回来还来得及把阿里海牙打一顿给你们报仇。”
霍去病:哎,舅舅的时间管理这么精妙的么?
卫青眼见两个孩子都懵逼地看着他,微微一笑,温声解释道:“据我推测,大名府现在的守军绝不超过两万之数。去岁漳河大水,此地粮食歉收,只能依靠外地运粮援助,四面粮道陷了一半,余下两处也多受我们掣肘,我对比着收成册算了算,产粮运粮加起来也只能供十万人吃一个月的。坚城存粮总得三月为计,所以,他们的真实人手其实相当有限。”
霍去病看了一眼收成册上的天文数字,明智地决定还是别问舅舅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了。
万一舅舅以为他感兴趣,决定教他可怎么办,他可不想和这些玩意打交道。
卫青又道:“这也得感谢秦王苻坚为我们创造了条件,和阿里不哥、忽必烈三方混战,牵制住了京畿绝大多数兵力,导致大名府也派出守军来援,城防空虚。”
小老虎懵然:“你怎知道?”
卫青指着谍报上的一行字,微微沉吟,灯火在他眉间辉映成一种明净的波光月色:“朝城有交战痕迹,这部分从地势上来说,最快赶到的只能是魏州大名府援军,聊城之战也佐证了这一点,因为檀州、顿丘、濮阳这几个地方的水师援军不可能在数日内就渡过黄河,一定是这批大名府士兵在活动。”
“聊城的搏杀一时半会不会结束,我们现在杀入大名府,面对的几乎是一座空城,没有任何难度——你们同意吧?”
霍去病:!!!
小老虎:!!!
再同意不过!
感觉我们都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他指哪打哪,等着被带飞就好了!
“长平侯好厉害”,小老虎眸光闪闪地看着他,“感觉我好像没带脑子一样,只知道往前冲,真是白长这么大。”
虚假的星夜奔袭:主打一个运气,出奇制胜。
真正的星夜奔袭:提前做了周密的分析,不管怎么打,敌人都是来送的,压根就没有活路。
卫青笑着拍了拍他:“你只是对敌经验尚浅,军情分析这种东西,多打几场就能熟练做出来了。”
“那不会啊”,小老虎蔫蔫地说,“我脑子很笨的,出身又低,以前老是被人嘲笑,后来陛下登基,就再也没人敢说我坏话了。”
卫青想起之前在天幕上断断续续看过他的事迹,神色温和起来:“为将者凭陵风涛,纵横锋刃,岂能以出身论英雄。”
小老虎这才有点高兴,吹了吹颊边的几缕头发说:“陛下也这么认为,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一定超喜欢我的,我都偷看到他日后准备给我封王的诏书了。大概这就是爱在心口难开吧,也就比喜欢晋王少上那么一点点——”
他抬起小指头,比了一个“一点点”。
卫青觉得这真不见得,他还真敢说。
小老虎在衣袖里一阵摸索,摸出了他的道具储物锦囊,这个还是以前抽奖获得的李贺标志物。
“我请你们吃好吃的”,他拿出了一大堆之前买的特色小吃,现在还新鲜冒着热气呢,“这是奶包子,水晶甜瓜,牡蛎小烧烤……”
忽见卫青的目光停留在他手上,小老虎不禁怪异地问:“怎么啦?”
我倒是也想问你怎么了,卫青一手按住额头,叹气道:“这个锦囊……如此神物,你就拿来装小吃?”
这玩意空间如此巨大,又能一直保鲜,拿来存放粮食,甚至是藏一支百人特种奇兵,都是绰绰有余啊!
听了他的质问,小老虎:emmm,有点迟疑。
那给陛下和晋王的小吃就没有了哎,他买了好多好多,甚至还准备拿给百官分分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不过,他可是很聪明、很识时务的,知道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当即就把满包裹的小吃通通倒出来,锦囊留给了卫青。
“这些食物怎么办?”
霍去病提议道:“不如去发给逃难百姓,他们这些日子吃了很多苦,正好改善一下伙食。”
“不可以”,小老虎却拒绝了这个点子,“灾民饥肠辘辘,多日进食稀少,消化功能薄弱,直接吃这些小吃会生病的。给士兵们也不行,这里面很多特色食品若是吃不惯,很可能会上吐下泻,影响战斗。”
“我们应该让炊事班把小吃重做一遍,弄成易消化的糊糊汤发下去。”
卫青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本想提醒两个小朋友的,但没想到小老虎平日憨憨的,关键时刻心思还挺细腻。
“那是”,小老虎骄傲地挺起了背脊,“我可是流民出身的崽,百姓生活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不过了。”
“夸你一句你还蹦起来了”,卫青摇摇头,给两个小朋友布置了任务,让他们去和炊事班接洽,尽快把一大堆小吃解决掉。
滞留在此处的灾民们连着几日,都领到了一碗内容丰富的糊糊汤加餐,等他们吃饱之后,前来接应他们南下的陈蒨也带兵来到了此处。
这位陈文帝本人面貌甚是俊秀,银甲弓刀,策马疾驰,袍袖卷起天风似剑铮鸣,又带着一种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的高贵隽爽之气。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霍去病望着人一阵惊叹,“单从外表上看,很难想象出他——小老虎,你干什么!”
“忘了冯梦龙吧”,李来亨使劲踩了他一脚,“罪过罪过。”
陈蒨浑然不知关于自己完全虚假的风流八卦已经在诸天万朝开了花,他一来,就跟着二人前往难民营查看,送来了一大堆的补给品,而后分列队次,稍稍歇了一刻,就准备带着所有难民南行。
“文帝陛下,你留下多待两日。”
霍去病重新进行了布置,壤下属中最精锐的一部分也加入了护送行列。
此去建康山遥水远,虽然大部分都是本方地盘,但也绝对称不上行路平静,带着大队百姓行动又极其迟缓,若是遇上伏击可就麻烦了,还是得多做些准备。
陈蒨看出来这些很多都是死士,也有一部分是张世杰从前留给霍去病的锐士,战斗意志相当坚定,当即放下心来,按照来时路线,舟车缓行,自己居中压阵,向着远方驶去,若雁群般消失在了天际。
霍去病收回视线,他们这边除去了后顾之忧,就要开始真正的征战计划了!
芜湖,真是太爽了,一把拿下大名府,直接起飞!
李来亨摩拳擦掌,与他对视了一眼,显然是想到了之前攻打福州、还有其他好多地方一起征战撒欢的经历。
小伙伴们又要共同出门耍啦!
卫青直接给他们每人安排了四个向导,为了求稳,甚至给自己也加了一个。本次出行,最重要的是确保谁都不会迷路,可以成功抵达大名府。
【作者有话说】
小霍&小老虎:打胜仗从不迷路开始!(超大声)
陈茜茜:又来迫害我(两眼无神)
朋友们,由于我们改成了冬令时,所以从今日起,更新都变成凌晨至最迟早上六七点的样子了,感觉可以早上起来看(!)
(呜呜呜,说实话,我是不懂改时间的优点在哪里,每年都要为这个改时间迷茫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