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珍珠牛肉烩饭
天色昏昏沉沉，古典饰品店的老板正趴在店铺最里面的木质檀香桌上打着瞌睡。室内是昏暗安静的，天色给门口外面的环境蒙上一层昏黄的光。
一阵节奏平稳的脚步声响起。外面有人走了进来。他一个人来的，不像那些结伴而来的贵妇和花一样浑身透着活泼的少女。
刚才还有些许困意的老板微微睁了睁眼。
有客人进来了，可不能不接待。
两侧都是摆着精美支架的饰品壁，黑色的模特胸像整整齐齐地从最下面摆到最上方，一个接一个有序挨着，如同戴着华饰的静态无面美人。镶珠宝的古典饰品整整挂了一墙壁。
来者在店内徘徊了些许时间，最后在中间饰品柜前静止。
老板顿时打起精神向外望去。
气质不凡的青年人轻轻靠在后方的货架上，微微举起右手，于眼前吊下一串黄宝石项链。颗颗晶莹剔透，棱角打磨精细，各角度折射出斑斓的光，是整家古典老店铺里的最上品。
略微低垂的眼眸中透着矜贵。
“女孩子，会喜欢这个吗？”
——“叮铃”。
门口拿绳线吊着的古典风铃被吹响了，吊线连着的铃舌一晃一晃。
今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是那种珠大而不急不躁的雨，颗颗打在理石地砖上溅起无瑕水花。早晨起来，干净的空气中蒙着雨烟，清新湿润的一层。
上午就彻底晴了，金色的阳光比以往更明亮。
西琳靠在某处的椅子后面，一页一页地翻着从旁边书柜上抽来的书。阳光透过高耸的镶金边落地窗微微照到她脸上。
这里是个特殊之地。连手中的书都是平常人在日常生活中所见不到的。
椅子配套的红木桌子前，年迈的大臣衣冠整齐、毕恭毕敬地站着，等待着椅子上之人的回应。
……
“好，如其他大臣无异议的话就这样做吧。如果庆典上出了什么意外，随时过来禀报给我。”
女王在奏疏上盖上自己的朱印。臣子从容不迫退下，临走时关上了皇宫办公室的门。等候在外部的侍从随行左右。
安达小姐揉揉右侧的肩膀。抡起胳膊来转了两圈。
“好了，现在我们有个人时间了。”语中不乏欢快之意。
挨着她椅子坐在红地毯上的西琳点了点头，视线未从所看书行文字上移开。
“在看什么？”安达小姐向那边弯下腰低下了头。
“《论行军打仗时如何让敌方将领跪下来大喊妈妈》……”
“矮油，看这个干什么！”年长的姐姐一把将那书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一起吃饭吧！最近王宫里的厨子新发明了一道珍珠牛肉烩饭，咸口的，你肯定喜欢吃。在吃饭之前，一起聊聊天？”
西琳一把从地上翻了起来，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其实皇宫的地毯每天都有人定时打扫，一点都不脏，更不用提女王的办公室地毯上是否有灰尘了。
想了想，又重新坐回到地上。头倚在艾德贝拉的腰际旁。
“最近新认识了一些朋友，去地下森林吃了很多地上没有的东西，然后回地上之前跟好朋友们道了别……地下森林的饭好难吃哦，从那里出来之后马上就去吃好吃的了。”
“啊，西琳说难吃的，那一定是真的很难吃了。”女王不疾不徐在信纸上写下几行字，钢笔笔尖在纸张上摩擦，声音刷刷的，有序又好听。
“我还听说，你认识了从北国来的转校生？”
西琳扭过头来，从下面往上看着安达小姐的侧脸。
“唔？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你们校长告诉我的啦。”安达小姐的唇角扬起弧度，眼里也泛出笑意来。
“他说从北国来的小天才总是想挑战你，还当着他的面跟你打了起来。还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云云的……”
西琳撇撇嘴。她知道校长说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里肯定有她。
“你们校长还说了呢。”
“说了什么？”
“说以后接替他校长位置的不是你哥哥就是你。按照你哥哥那个德行，还是你更有可能一点。”
“芜唔唔……”
“不过你的梦想不是当厨师吗？到时候会放弃诸如当校长这样别的选择吗？”
“不一定。也许会在当厨子的时候做做兼职吧。”
业余研究研究魔法、接接特殊任务之类的……当校长也说不定。
当然，还有一条必须要走的路径。就是在正常生活的同时扮演好npc应付那些即将到来的玩家。
“西琳啊，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吧~”
安达小姐仍然没有停下笔。
“你和那个北国来的学生，莫……唉他们北国人的名字拼写真奇怪，我老是记不住。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呃……”西琳又抬起头来，略带疑惑地嘟起嘴看着她。
怎么都在提那件事情？玛利亚夫妇也是，可爱的学妹们也是，现在连久居皇宫的安达小姐都在提这件事了。
“别惊讶嘛。前几天晚上那件事我也是有听说的。”
至于她是从哪里听说的就不知道了，和西琳有关的人脉关系网广得很。也许是位那天晚上来餐馆里吃饭的内务大臣。
艾德贝拉收起钢笔来，清脆地扣上了笔帽。她笑了笑，说：
“是件好事，说明我们西琳长大了有人追了。”
“为什么都这么说……”西琳有气无力地说着。
“为什么都提起这个话题……”
难道她真的该考虑一下这件事了？
“也许是因为恋爱是件很普遍很正常的事吧。很多女孩子都会在某个时间遇上自己喜欢或者喜欢自己的人，然后跟心上人表明心意，幸运的那些有情人会在一起。”
“然后呢？”
西琳在她膝盖上拐起头问道。
“然后他们会结婚？”
“也许会吧。也许不会。有些女孩子选择结婚是正确的，有些女孩子选择不结婚也是正确的，这些本就没有对错。”只要根据自己心意作出了选择，就是正确的。
“那安达姐姐呢，安达姐姐以后也会结婚？”
艾德贝拉的银色眼睛转向另一方，微微想了想。
“也许吧。说不定以后碰见某个喜欢的人，我也会结婚了呢？”
“啊——？？！”
西琳长长地惊叫了一声。
“安达小姐也会结婚？？！”
她简直无法想象！！
作为认识最久的好朋友，安达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姐姐了。这样姐姐一样的人物以后有可能也会结婚的事实一时让她无法接受。
“哎呀，担心那个干什么。就算会也得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而且……”
而且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想必以后很长时间之内没有喜欢的人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艾德贝拉曾经立下过誓言，皇室的血脉不会在她身上延续。以后她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也许对方也会介意这一点。
“不过我是真挺讨厌孩子的……”女王陛下自言自语般道，似是突然走了神。
“什么？”
“没什么。一起去吃饭吧？”
今天的午餐有南方大厨新发明的珍珠牛肉烩饭，这道菜的整体风格跟那位金发大厨一样幽默。饭只有底下薄薄一层，主体是上面堆叠着的粉红切面牛肉与摆放在其间的珍珠。大块的牛肉吃着吃着，说不定就会从里面吃出厨师故意塞在里面的珍珠来。
“呜啊……是真的珍珠。”
西琳吐掉嘴里的珠子。倒不是因为她讨厌珍珠，烩饭里用的珍珠是可食用的特殊品种，就算塞进牛肉里也十分好嚼。单纯只是因为想观察观察这白色珠子罢了。
其实牛肉烩饭就够味了，圆润的珍珠加在其中只是为了华贵与美观。不过，这是那位幽默厨师偶然而发的小设计也说不定。
西琳把烩饭上的大块牛肉拿筷子夹进了放酱汁的小碟里。她喜欢蘸汁吃这种流着肌红蛋白的粉色切面的牛肉。
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就是她在放假之前最后一次去学校了。提前给导师交上研究报告，顺便再处理一下之前和莫塞伊斯之间的那封竞技申请书。
白胡子校长整了整手中的文件。
“还需要到竞技场中试一试吗？说实话，我也有些想看看你们年轻人之间的对决啊。”
“还是不了……”桌前的两位学生异口同声道。
了解到对方实力跟卓越技术后他们已经在心里有了大致的预估，非要打一场的话，大概双方都会有受伤的风险吧。
而且现在竞技场内的墙壁还真不一定经受得住……设备升级了另说。
莫塞伊斯在一侧跟她一起走。
“总之，地下森林的事就告一段落了。以后有时间了可以回去看看。”
黑发同伴点点头。他此行可以说是有了额外的收获，西琳的调查报告一同署上他的名字事小，但挽救了地森生态危机并且官方认证他是共同第一参与人才是真正重要的。再次为他的光辉履历添砖加瓦了一笔。
“我记得你之前有说过提前完成作业是为了在假期中节省时间去做某件事吧。之后打算去做什么？”
“这个嘛……”
她主要是为了在假期里去北边的霍恩洛厄住上一段时间。
半个月前北境的霍恩洛厄公爵来信，信中说道“听说西琳又快放假了，可否在假期里到霍恩洛厄小住”、“好久没见小孙女了，十分想念”，以及“春日又到了，其他人都有事要忙，老头子甚是孤单”云云。
于是西琳收起信纸，当即决定假期里去霍恩洛厄住上一段时间，看望看望彼奇帕夫爷爷。说起来，继上次开学后她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跟公爵爷爷见面了。
当然，也可以顺便探索一下北边的寒冷魔境(去寻找一些冻食)。
“什么时候走？”
“后天吧。”
在那之前，她还有些事要做。
莫塞伊斯微微笑了笑，把头扭向另一边。好看的绿眸子也闭了起来。
他本来是想跟身边人问一问有关于那天晚上另一人的一些事的。现在想来，还是不要跟她提及此事比较好。
反正提及了也只会徒增她的烦恼吧。
莫塞伊斯此人向来强势，对于任何想要的东西都势在必得。
如果当时西琳不在场的话，他想说的，其实是这样一番话：
“我和西琳小姐一起穿过危险的地下森林，我和西琳小姐一起经历过了蓝色花海，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可是你呢，你有什么和她一起经历过的吗。”
“你有什么资格来当我的对手？”
第62章 地龙炖蛋羹
铁器铺的老匠人站在路边，摸着长满胡茬的下巴思索着一件事。
兜里还有458枚铜板，该怎么拿这些钱给老伴买一些好点的吃的？
——前几天刚交完了改良工坊的尾款和新原料的购入费，458枚铜币是他在接下来半个月内最后剩下的钱了。
偏偏老伴儿前不久生了大病。虽说是治好了现在正缓慢康复，但他想让老伴在卧床期间吃得好一点。
该去哪儿找到营养价值高又实惠的东西呢……微微垂下头的铁匠摸着下巴，感到有些为难。视线下移来到下方，脚下是街道上新铺的青石路面，一块一块平滑温润无比。身边挨着块立在地面上写上白字的裁缝铺的竖招牌。
今天阳光很好，明媚而微微暖人，天气不错。
视野中进入了一辆熟悉的自行车。铁匠抬起头来，跟推着自行车走在街道上的那人打了个招呼。
“呦，西琳，今天又去逛市场买菜啊？”带着些长辈特有的笑意。
推车向这边走来的西琳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不，我要去找安娜玩~”西琳的好朋友，就住在隔着两块街区的城西那边。
“去玩吧，注意安全。”铁匠同样跟她挥了挥手。
红发姑娘推着车走了。
走了两步，又见对方折回来道：
“爷爷，今天晚上卡赫斯特有特价的地龙炖蛋羹，可以去看看哦。”
哦？
于是晚上真的去看了看。特殊时段特殊贩卖的蔬菜炖蛋羹，限量供应持续十天，每份居然只收他五个铜币。
色泽金黄，气味鲜香，不像是用的普通魔物的蛋类。
老铁匠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真的是他花五块能带走的吗？
可端上蛋羹的侍女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老人一时明白了什么。
既然是西琳的好意，那他就收下吧。
西琳骑车到了城西，放好车子拿出车篮里面的东西上了楼。她给安娜带了烤好的小蛋糕，满满的一盒子。
打开门，被门上落下的暗红色绸子糊了满头满脸，视野被遮挡住。
西琳丝毫不慌地把红布从头上揭下来。
“哼，你的诡计我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
安娜的头从门后被遮挡着的柜子后冒了出来，眼睛亮亮的，带着捉弄人的笑容。
她指指身后沙发上整整齐齐堆放着的那堆红色的布，一束一束裁剪过后叠好卷起来，像堆起来的毛巾卷。毛线团也裹成很圆的形状躺在铁盒里，一只只团起来的仓鼠一样，有红色和白色两种颜色。
今天玩什么？
玩红布偶！
布偶做好之后玩不玩说不说台词都不要紧，两个女孩子享受的主要是制作它的过程。擦得亮亮的银针刺进红色的布里，缓缓拖着尾部连着的线从孔内穿出。
每一处针线都无比精细，像是在精心制作一个送给她人的礼物孩子。
安娜的玩偶总是做得更好，她的玩偶上没有线头。每一条线都被完美地隐藏在了内部。
末了，两人一起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聊起了天。安娜房间的窗帘也是暗红色的，现在闭合在一起，倒显得卧室里有些暗沉。
做好的布偶躺在手旁。
安娜先问道：
“嗳，你是不是要去霍恩洛厄了？”
“是啊。”
安娜翻了个身支起上半身看着她，语气略带着点八卦和兴奋。
“那你是不是也要经过拉特劳伦？”
西琳想了想的确是。问道：
“怎么了吗？”
“你就不去拉特劳伦看看？不去拜访一下你那青梅竹马？”
西琳想想有道理，把去拉特劳伦拜访另一位北公爵也放进了日程。
“那就去拜访一下法夫纳伯伯和婶婶好了……”
安娜翻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呀？”
“没事。早知道就不跟你提这事了。”
你呀，在这方面迟钝点也挺好的。
安娜此人，是个潮人。最懂得色彩样式的搭配和怎样化出合适的妆。西琳这个朋友喜欢做一些漂亮衣服，她的父母常不在家，做好的衣服就套在模特支架上摆在各屋放着。在学校里专门存放服装的地方更是满屋子都是。
“走，我来带你试一套。”
说着，带她来到了镜子旁。这面镜子是专门用来试衣服的，斜斜立在地上，周围镶着有繁复花纹的金边，整体规模也很宏大。
西琳试的这套裙子竟出乎意料地符合她的尺寸。而且很好看，有宽大的下摆和缝在裙边以及腰际的蝴蝶结，下摆裙褶与裙褶之间镶着颗滚圆的白珠。
“好看！”
少女提着裙子转了一圈。好友又把她拉到镜子前坐下，给她好好地梳了头发，从一侧的单麻花辫变成了双麻花辫。
化妆刷在脂粉上扑了扑，于原本就白净的脸面上轻匀上薄薄一层。各类工具齐下，眉笔、眼线、唇釉，最后还给她红色的头发上系上了头饰，红色的蝴蝶结绑在头发后上方。
这样，她的西琳就变成了一只精致的小西琳。
“非常好看！”西琳对她进行了一番毫不吝啬的夸奖。
“尤其是衣服，像初雪节晚上橱窗里摆着的苹果糖一样哦。”
“能不好看嘛，在比赛上拿了奖的。”
“唔？！”还没等她惊讶完毕，又被安娜拉着去逛了街。
红发的少女穿着红白相间的裙子，金发的少女穿着白色的洋装，很惹人注目的一对组合。
“快看快看！”
安娜拉着西琳走到一家服装店旁边。
“这个模特像不像我？”
说着，来到橱窗前摆了一个和模特相同的姿势。果然是很像的，不管是发色发型还是穿的衣服都很像，加上那个姿势，就更显得一样了。
西琳哈哈地笑了起来。
一起来街道上逛街吧？
一起在旅行摄影师的镜头下拍照吧？
一起来某家橱窗很明亮、内饰很漂亮的店里吃饭？
最后走到连西琳都走累了。她脚上是绑带的红色小皮鞋，是跟整套衣服配套的，带着五公分的跟。
“啊——”
好友打开家门，遂在家里的床上趴下。买的大大小小的袋子都扔到一边。
穿着这种衣服逛街果然是极累的，但是跟西琳在一起就不会觉得累。
她把头扭向一旁，好看的眼睛微眯。里面的光也露了出来。
其实今天下午逛街的时候，她还看见了莱茵哈特。看见了那家伙的一个侧脸。
于是果断地把西琳拉到了一边，去到了另一家店铺里。
她把西琳打扮得这么好看，可不是给那家伙看的。
穿着白洋装的上身趴在沙发上，沉默了几秒钟后。
“你谈恋爱之后会抛下我吗？”
“啊？什么？”
正在拿水杯喝水的西琳一愣。
“怎么这样问？”
安娜仍无力地趴在那里，连声音也显得有些累。虽然语气很平稳，但听着虚虚的。
“我听说，有些女孩子谈恋爱之后就不会再理会好朋友了。”
“哪有那么严重！”
西琳端着水杯来到她身边。
“从哪听说的这些有的没的？我是绝对不会不理你的。”
“快别跪在地上了，把你的白洋装弄脏了怎么办？”
好友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彻底瘫倒在沙发背上。
“那你今天晚上留下来和我一起睡嘛。反正我爸妈都不回家。”
“行倒是行，就是……”西琳抬起眼睛想了想。
“我得先回家告诉我妈妈一声。”
“去你家？唔呼——！”
安娜一下子来了精神，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穿着小高跟的脚又在隐隐作痛了，等会儿必须得换下来。
“我跟你一起去！今天晚上就住你家了！”反正都是一样的。
“好耶！”
安娜急匆匆换鞋换衣服，跟西琳一起下了自己的二层房子。临走前没忘了把房门牢牢地关上，上了锁后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把房门拍了拍。
“走！”
今天晚上本来是想好好休息的，但是有安娜在，肯定就睡不着了。非得疯闹到大半夜才能睡觉。
不过没关系，明天在车上睡也是一样的。
第二天清晨，西琳准时地起了床，拎着昨天晚上收拾好的行李箱上了马车。临走前，还和家人一起挥挥手告了别。
“唉。我就说坐轨道车才更快更安全吧，你非得要买马车的票。妈妈总是不放心你。”玛丽莲娜看着她上了车门，有点儿担忧地道。
“我不喜欢那种东西嘛，想坐这种车边走边看看沿途的风景。”
妈妈又微微叹了口气。
“你就坐吧，可别把你的屁股颠坏了。”
“哎呦！”
从马车窗里探出头来的西琳忙作痛苦状。两只手匆匆捂向腰下方。
“屁股好痛！早知道就听妈妈的话了！”
玛丽莲娜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马车发动，前方的巨兽哒哒哒踩着蹄子，有节奏而又有韵律。关键的是，速度也平稳得很。窗外的景色逐渐从非常熟悉到稍微不那么熟悉，西琳看着看着就在柔软的车厢后背上打起盹来。
昨天两个疯丫头一起闹腾得不轻，开睡衣派对开到半夜两点才结束。关上顶楼的灯后，还一起在床上聊了好一会子天。
今天能在早晨七点准时起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
餐馆的女侍准时来到工作地点上班。
对于卡赫斯特来说，女儿出去旅游的时候要特意在店门口标上她出去旅游和回来的日期。回来的那天客人会暴多，这是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惯例。
这个时间点人还不太多，侍者小姐哼着歌擦着店门口的玻璃。忽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小莱因？”
玛丽莲娜老板经常称赞的那个常来帮忙的好孩子又来了，颇为有礼貌地轻打开了门。身形线条流畅而挺直，一举一动都颇有风度。
“尼格萝丝姐。”他先向女侍小姐打了个招呼。
“我是来跟西琳告别的。”学期结束了，他马上也要回到北境公爵领去。
侍者抬起手中的擦布，惊讶地抵在了下巴旁边。
“什么？只是来跟她告别的而已吗？”
“……对。”
不知为何，尼格萝丝看他的眼神有点意思。
“哦~那你这回可算是跑空了。西琳今天早上出去旅游了，半个假期之后才回来。”
“……好吧。”
他拿过桌上的另一块擦布。
“我帮您一起打扫，等到中午再回去。”
“唉——”
女侍叹了口气，一把将他手中的擦布拿了下来。穿着皮鞋的脚后跟点了点地。
“小莱因，你也许可以去霍恩洛厄公爵府上看看。”
“嗯？”
不说了，你自己意会吧。
西琳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该换乘了，她得拿着票去站台上等下一趟车。
可是，这斑驳的站台为何如此失修破烂？
牌子上甚至有刀痕，跟被抢劫过似的。
第63章 钱币上的爱
西琳坐上了这一趟的马车，跟前边的赶车人打了个招呼：
“大伯，最近车站附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附近的痕迹很凌乱，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透过车厢外皮，赶车人的声音不怎么清晰地传了过来：
“最近是不太太平……”
除此之外，还模模糊糊地嘟囔了几句。但西琳没能够听清，隔着车厢，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就这么又过去了半个下午，马车驶入了通往北境的荒野，大片的荒芜之中只有中间这么一条小路。放眼望去天地相接，毫无人烟。这里是真正的无人之地了。
西琳从昏睡中醒来，感受到肚子里传来的饿意翻出背包开始吃饭。她中午因为补觉根本没吃什么，现在对一切食物都渴望得很。
柔软的面包夹上鸡蛋和火腿一起捏在手中，面包和鸡蛋之间抹了番茄酱。根据口味，分为一个有酱的版本和一个无酱的版本。无论有酱还是没酱，里面的鸡蛋都煎得金黄喷香。火腿有些凉了，但在饿极了的人眼里仍不丧失它的美味。
妈妈早晨起来给她做了牛奶和煎蛋，还把一路上的干粮给她装进了背包里。这样下来，就算路上找不到可以吃食的地方西琳也不会挨饿了。
备受妈妈宠爱的小女孩美滋滋吃完午饭，打开水杯来喝水。咕咚咕咚几口下去，颇为满足——
车厢猛地一下子就翻了。毫无预兆，没有任何声音和提醒。水杯里剩下的水洒了一车厢。
无伤大雅。西琳迅速稳住身体，一声多余的尖叫都没发出，同时仔细留意着外边的动静。不同于前几天坐的车，这次乘坐的车厢样式是侧边有门的，现在这么一歪倒，门也被堵了起来。
只能从狭小的侧边窗户中透过一些光线。
外面的动静骤然乱了起来。不知从哪里钻出了一伙人，闹闹哄哄的。
而前面的赶车人也没有发出被突然袭击时该有的惊叫，只是冷冷地和他们报了报车上的人数。
整个车厢里，就只有西琳一个人。
她明白了，他们是一伙的。
“最近那个劳什子轨道车发展起来了……客人都变少了……”
许多人簇拥着围过来，将车厢一起翻了过去。为了确保里面的人不会反抗，劫车匪徒从腰际抽出刀子，示威性地狠狠往车厢上扎了两下。
刀锋与铁皮划过的声音生冷又厚重，那应该是分量不轻的一把大刀。
“里面的娘们儿听好了，把你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我们的刀可是不长眼的！”说着，又将刀刃对着车厢狠狠一砸。
西琳暗自在心里哼笑一声。不过是色厉内荏的草包罢了，你们的力气就连这车厢的铁皮都刺不透。
“要是反抗的话后果你应该是知道的，到时候不光是财……这里是没人的地方，狗屁律法可抓不住我们！”
侧边的大门被打开，一名匪徒将长满粗黑汗毛的胳膊伸进去，意图将车上那唯一一名乘客抓出来。
之后用绳子绑起来，所有东西可就都是他们的了——
血肉爆开，外面人只听“噗嗤”一声，进去抓人的那名壮汉飞快地在原地倒下来，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右手。
“呃啊啊啊——！！”
他的手，没有知觉了！
“怎么回事，维塔斯？！”
其他一众匪徒纷纷蜂拥而至，从均匀围在车厢四周变成了聚集在车厢门前。只见他们的副头目前一秒还威风凛凛，下一秒就扑到了满是尘泥的土地上，像正在被宰杀的猪一样剧烈地乱动着，毫无规则地四处挥舞着自己的四肢。
“我的手！！——我的手没了——！！”
其余人往地上一看，地上赫然是喷洒而出的溅射状鲜血，一滴一滴的，鲜红分明。而地上人的手掌处有碗大的豁口，他半个手掌都快被切下来了。
“臭**子！把那女的拽出来杀了她！”头目愤恨地吼叫道。此时倒在地上像狗一样的是他多年的兄弟，他必须为他报下这个仇。
其余人却仿佛同一时刻商量好了一般，统一不敢上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气场。
身高颀长的红发姑娘不紧不慢从车门中走下，底下是不知何时架设好的斜梯。她手中握着把锋利的匕刃，刃尖还在滴着血，刚才维塔斯的手就是被这不起眼的小刀切伤的。
西琳扫视了一圈，看看这些人，微微皱了皱眉头。
太集中了，如果按照习惯量级发动攻击性魔法的话，这些人有可能会全灭。
她往左往右扭了扭脖子，刚从睡梦中醒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
“真麻烦啊……”
讨厌的蔑视法律的家伙，净会给她惹事。要是完全不顾这些人的生命处理掉他们，她自己也得受律法的惩罚。
横竖都是她吃亏，这并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匪徒可不会放任她坐下来说“给你们一个机会，趁我还没起手从我手底下抓紧溜走”，他们只会趁她放松的空当瞅准时机要她的命。
就比如现在，为首的那个人直接将刀劈了过来。瞄准的不是头而是肩膀，卸掉一条肩膀，留着她的命还有用。
正好西琳也不准备跟他们多嘴。她只是想旅个游抓紧到达目的地而已，才不想跟他们多浪费时间。
白色法阵起手，利器在她肩膀前静止下来。挥动刀子砸向她的人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这不是攻击性法术，也不是防御性法术，而是——
空间控制类法术！
作为空间魔法的人类先贤，法纱琳那老魔女多多少少教了她些防身术。
就比如现在，在白色法阵的施加下，所有人都近不了她的身。匪徒首领用尽全身力气也动弹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西琳步步走到他跟儿前，伸手一弹。
强壮的汉子顿时飞到了十几米开外，重重地落到了地上。他咳出了大量的水，看来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
“快、快逃！”有点魔法基础的瘦子不良少年惊恐道。凭那学来的一个学期课他都能感知到，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他只是逃学出来当个混混而已，可不想在这里丢掉他的命！
“逃你**逃，法术的速度可比人跑的快多了，跑那么几步的时间里她能放过我们？”
匪徒中长络腮胡的一人厉声道。他是这些人之中少数几个真正杀过人的之一，目前正远离所属公爵领的监管逃窜在外。
“拿好你的火|枪！趁她那破法阵熄灭的时候冲她脑门开上一发！”
“啊？？！”
不良少年顿时慌了。
“真、真杀人啊？？！”
“不然呢。”真正的恶人恶狠狠地盯着他，冷冷道。
“你离家出走来这截道的团里，不会是来吃干饭的吧？”
瘦子少年愣住了。几秒钟后，把腰上的火|枪拿出来，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跑去。
妈妈，他知道错了！等到平安回家之后，他一定好好做人，不说重不重新读书，也一定得活成个人样！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跟着这些能杀人的人，他的日子可就全毁了！
“你！”
真正杀过人的罪犯也掏出火|枪，准备冲那逃跑之人的脚后跟来上一枪。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身后之人当头一棒。
西琳手握灯杖于正上方敲在他头上，受打击者骤然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和这真正“头疼”的人比起来，她也有些头疼。和人类打架打得一点也不顺畅，得时时刻刻注意控制力道免得把自己送进牢去。
头目的主张战斗者倒地，其他原本犹犹疑疑的人也都不敢向前了。他们担心这少女一个生气就给他们开了瓢。
事实上，她也确实能做到。
于是以某方向的某人开始，众人纷纷开始不约而同地四下逃窜。有个甚至跑得急了，被杂草绊住脚平地狠摔了下去，一刻不敢停地原地爬起、跌跌撞撞再度拼命离开。
转眼间，人就往各处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西琳满意地拍拍手，准备带上自己在车厢里的行李箱再度前进。一回头，棕色的手提箱已被翻开，最显眼的钱袋已然被拿走。
原本在前面赶车的车夫骑上马，缰绳一拽就飞快地往远处逃去。他怀里赫然是西琳的钱袋，里面装着她的路费、伙食费等所有东西。
不连她的行李箱一起带走，纯属是因为那箱子太重了。
西琳眉目怒睁，准备追上前。地上不知何人的手伸手给她使了个绊子。
这人没有全晕，拦截她后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逃走。量这女的也不会对他怎么样，逃走又怎么了呢，这种人不会把他留下来对他施加酷刑的。
于是西琳又往他头上敲了一榔头。
这下是真的安静了，躺在地上昏过去不再动弹。
再往远处看时人跟马都跑远了，无论怎么追都不会追得上。
“……”
西琳无奈地闭眼叹了口气。
按照方向他们跑的应该是北边，大不了到了北边去执法处报个案就是了，丢失的钱必须得拿回来。虽然她不怎么在意钱，但那可是妈妈给她的，每一枚路费上凝聚的都是老妈的爱。
现在车夫没了，马车的马也没了。离最近的公爵领还有很远很远。四周都是荒野无人烟，也没有能给她换乘车的站台。就算到了有站台的地方，也会因为没钱而坐不了车。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这种东西。
于是把目光盯到了这些倒地的逃犯上来。只要把他们交给骑士团或者执法处，就能从那里获得赏金。
但留在现场的这些昏迷匪徒她肯定是带不走的，费时又费力，现在抓紧赶往有人的地方才最重要。于是走到那昏过去的几个人跟前，用法术给他们做了特殊的记号。
只要根据记号追过去，无论哪里都能把他们揪出来。
西琳拎起自己的箱子，再次启程上路。这次变成一个人了，但倒也不觉得孤单。
……
暮色将至，环境也在逐渐变冷。她还是没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于是干脆在荒野的土地上坐了下来，点起了一堆篝火。
一开始通过连接法阵给海德里希发信号就好了，图书管理员最无所不能，无论她在哪里都能精准地找到她并带她回家。
但西琳并没有这么做。她早就不是小孩子，已经什么事都能自己应付过来了。因为一点点的小事而叫大人，反而不能从中得到成长。
西琳在野地上架起了锅。
挖了挖地上的草根。
这荒原上的东西能吃吗？
第64章 荒原辣肠杂蔬烩
她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大湖。月光映照下湖面波光粼粼，荡漾着一闪一闪。站在岸边望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很幸运，在荒原中找到了湖泊就相当于在黑土中淘出金子，她不必再动用背包里那些存储的水资源了。
西琳洗了洗身上的尘土，之后换了个地方盛了些水在锅中。趁着烧水的时候在荒原上找起了这里的一些野菜。
已经入夜了，除了远处的篝火堆外原野上没有一丝亮光，找起食物来颇为有些不容易。
这里的土质介于黑土与黄土之间，算是一片比较肥沃的土地。相应的，杂草之外的可食用作物也生长的很好。除去分散不均匀、能找到的种类也不固定外，没有别的缺点了。
西琳在这处找到了一点东西，又在那处挖到了一株野菜。
野生土芋蛋，能吃……这个，不能吃……野生马齿苋，能吃……但是不好吃，背包里还有存货蔬菜呢，何必非得吃这玩意。
换个地方继续挖挖挖，在有可能是土芋的鼓囊囊的地块下找到了一株壮硕的白萝卜，不错不错……但长得实在太老了，分裂出的粗壮根须像骆驼刺一样深扎在了地下，还是放回去重新埋上吧……
除此之外，西琳还在划定野地范围的边缘找到了长得很好的茄子和青豆子。豆子颗颗饱满，几乎挤裂了青色的豆荚，紫色的茄子也圆润光滑，累累大小不一的硕果挂在它绿色的枝茎上。
小小的姑娘在荒原上开火做饭，整片漆黑旷野上就只她这一片有温暖的光芒。她点亮了灯杖，把它竖插在荒野的土地里，此时灯杖的作用就如同它的外形一样，是一盏真正的路灯。
茄子放在案板上切开，露出里面微微泛青的如玉一般的横切面。生茄子尝着会有些甜，此刻空气中也弥漫着它的甜味。切成块儿煎成金黄和大块的嫩豆腐放入锅中，半个小时后就能煮成一锅鲜香的茄子豆腐羹。当然，还少不了往里面放入香喷喷的香油和盐。
只要一个茄子就够了，圆圆润润的小臂一样大小，一个就够西琳自己吃。其他的紫色果实统统放到背包内，熟得很好摸着很软和，一个一个装进背包里也算是一种享受。
趁着将食材丢到锅中滚水里煮豆腐羹的功夫，西琳掏出了提前放在背包里的辣肠。准备和剩下那些杂七杂八的食材一起做个辣肠杂烩菜。
所谓杂烩，其实也没有多杂，按照她的口味把一些相性的、适合放在一起的食物放进去就是了。
土芋是土豆的近亲，个头比土豆小一点，但是里面的质地也更软糯，淀粉量很足，尝着与它的近亲土豆相比有些甜。于是像土豆一样切成小块。
用菜刀切生土芋，手感就像在切微微熟好但还没有完全熟好的它的近亲。
一小块黄油滋啦滋啦融化在平底锅中，加热的同时润滑锅底。等油融化后，西琳把切好的辣肠先倒进里面。一片一片的，翻炒炒出香味后把土芋块和切好的洋葱也倒了进来。最后放的是剥好的青豆，一粒一粒不均匀分布在红色的辣肠上边。
——果然是极香的！
配上红的辣肠和洋葱后，加了调料的土芋显得更加软糯。此时它的外形就像是真正炒好的土豆，只是口感更加甜香。
辣肠、洋葱、土豆原本就是绝配，而加入其中的青豆也给了她不一样的口感。豆子的加入使得那三样的组合不再单调，使得杂烩菜整体的颜色都更鲜明，平添了几分生机的感觉。
等西琳吧嗒吧嗒嘴把辣肠杂蔬烩吃到一半时，冒着热气的茄子豆腐羹也煮好了。
她掐着时间去掀盖的，用的计时工具还是怀里那只黑给的蓝色怀表。“啪嗒”一声打开盖，看一眼时间，再“啪嗒”一声合上。
于是香喷喷的茄子豆腐羹也被盛在碗里端了出来。西琳喜欢这一口，又鲜又美味，暖胃又舒心。尤其爱嚼里面的嫩豆腐，为了嚼起来有满足感，还特意把豆腐切成了大块。
吃饱喝足，女孩满足地拍拍暖乎乎的胃，把所有厨具都收了起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今天做的似乎有些多，辣肠杂烩和茄子嫩豆腐羹都剩下不少。尤其是豆腐羹，西琳喝完了一碗就喝不下去了，足足剩了一大半在锅中。
不过没关系，明天早上起来热热再喝就是了。
晚上赶路已不安全。夜已深，是时候该休息。
西琳把手提箱中的被单展开平铺到地上，身上盖着自己的长外套，就这样将就着睡了下去。
荒野晚上是十分冷的，为了取暖，她没有把篝火堆熄灭下来。
可惜篝火堆后半夜仍是熄灭了，为了防止后半夜被冻感冒，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起来确认一下火堆的状态，熄灭了就把它再度燃起。
实在是睡得不好的一夜，少女整个后半夜都无比想念自己那温暖舒适的家，还有家中那柔软的小床。
再等等吧，等走到有人烟的城镇上找到旅店就好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继续开始在荒野中行走，抬头看天，天很朦胧，不一会就下起了雨来。
——糟糕了，在这种地方挨淋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感冒虚脱了，就只能拖着病躯继续前行。再不济，只能虚弱地躺到泥地上，听天由命。
西琳只好找了个地方躲雨。四周一片光秃秃，她躲进了地上兔子挖的大洞中。
顺土壁爬下来，就能看见里面复杂无比四通八达的通道和结构。各处通道尽头黑洞洞的，中间那条的直径无比巨大。挖洞的是只大兔子，蜷成一团待在洞内的最深处，还没从冬眠中醒来。
可是雨水顺着洞口流下来后不会把地洞灌满么？红发姑娘很小的时候就对这种地洞该怎么防水感到疑惑了。今日下来时一见，果然跟海德里希说的一样，顺洞口往下来的地方有个凹槽，凹槽上方才是通往它居处的通道部分。
这样雨水就会顺壁下来流进凹槽里，使兔子居住的部分保持干燥。
进到洞里后，西琳往上瞥了瞥那洞口的尺寸。心里感慨道：
这兔子该有多大啊！
只是一只啮齿类动物的洞穴，居然就能构成一个容纳成年人类通过的迷宫。
虽说在途径某些地方时，她还得弯一弯腰低一低头就是了。
没了洞口掉下来的光，视野逐渐变得漆黑起来。但西琳还是决意通往这地下洞穴的最深处，去见一见这里真正的主人，那只尺寸一定很巨大的啮齿动物。
喔唷，找到了！
那是一只雪白的巨型兔子，正蜷成一团待在自己的狭窄通道深处睡觉呢。身体随呼吸微微起伏，是一座跟成年人一样高的白色小山。
来躲雨的西琳靠了过去，紧挨着它毛茸茸暖乎乎的皮毛睡了下来，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兔子像个小火炉一样，身上的味道也很让人安心，让人想起家的感觉。
——她做梦回想起了以前一个场景。
那好像是在她刚进入高级院校时候的事了。走廊上繁英落花，被风吹着纷纷而下，变成一场粉白的花雨。
而她记得的，只有那双湖蓝色的眼睛。
不，确切的来说是灰蓝，只是深邃得如同湖水一样。
她在走廊内，莱因在走廊外。忽地就从一片落英之中望了过来。
一切都好像是放慢了一般，而西琳的眼里只有那双眼睛。一片灰蓝，里面带着点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她的眼眸微微睁大，她从未曾在那片灰蓝之中看见过那样的光彩。
从那以后，莱茵哈特就渐渐地跟她不常往来了。
……
那个时候，那个人的眼里到底都在流露出些什么呢？
然后西琳就醒了。
醒来还是临睡前那个熟悉的洞窟。大兔子的温度把她身上烘干得很舒服，外头雨也停了，是时候该重新踏上旅途。
西琳爬出兔子洞继续赶路。
万幸，她终于在第二天早晨来到北境的公爵领上。
远远地就看见了城镇，越往前走，荒野的痕迹就消失得越鲜明。它被人类的文明驱逐了，在这些生命到来并生存下来的时间里，不准侵占他们的领地。
拎着行李箱的红发女孩进入到城镇中来。北境的风情果然跟她所熟悉的王都不一样，这里的人们都穿着本地的特色衣服，服饰风格非常鲜明。
布料大部分颜色为赭红色的“布拉塔”，多见于年轻女孩和妇人身上的特色裙装。一层叠一层的塔裙，但又不似经典蛋糕裙那样叠的层数如此反复。
塔裙裙摆一层赭红色之后接着一层白，穿着布拉塔的少女抬腿舞动，没有比这更符合北境印象的场景了。
现下这城镇上似乎是在举行什么典礼，街上所见的许多女性都穿着这样的裙子。还有身着同样风格服饰的男人在发传单。
自由的手风琴诗人站在街边畅快表演着，拉着一首欢快的歌。这样的吟游诗人，只是北境诸多街头即兴艺人中的一个。但他们不靠这个生活，当吟游艺术家，不过是因为兴趣使然罢了。
可见拉特劳伦被莱因哥哥一家治理得很好呢。
西琳一路走一路看，马上就面临了一个新问题——
她没有钱，该去何处寻找旅店呢？
正待发愁之时，一张传单随风飞了过来，轻飘飘上下起伏着，命运一般飞到了西琳手上。
少女仔细读了读上面的内容，眼前一亮。
——有了！
第65章 淋汤北境肉丸
莱茵哈特打开托盘上的木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块耀金色的晶石。形状规则，约莫成年人手掌大小，从里到外散发着璀璨淡光。
莹润如同鹅卵石，然而光芒与质地更像是适合镶嵌在皇冠上的宝石。即使已处于特殊法阵封印下，木盒一经开启，屋内仍弥漫出淡淡寒压，以装宝石的盒子为中心，所有茶杯中的水面都覆上一层薄薄冰芒。
“这就是，刚挖出的新生寒境的核心？”
他淡淡瞅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目光颇有些复杂。
“不错。”
伫立在一旁的父亲点点头。
在家人面前，这位北境的戍边公爵没有对待外人那种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样子。
“最近寒境确实扩张得越来越厉害了。挖除一个的核心，明天还有更多的寒境继续生长。”
不光扩张，还在分裂，一个寒境衍生出多个，连下方人类居住的城镇地区都受到了影响。
这回挖除的，就是不断衍生出侵略性冰迹的中央大寒境的核心。
“……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我怀疑和北国那与它相连的极寒魔境有关。”说完，莱因就关上了盒子。
他自己倒没怎么受影响，但是再打开下去，恐怕那边的窗玻璃就要裂开了。
所谓“寒境核心”，可不是什么能被轻易放置在屋中的东西。
“哦？你不妨再继续向下推理下去？”法弗纳向他发问道。他早有结论，只是想听听儿子的见解。
“此前我们国家北部的寒境没有任何异常。现在突然剧烈扩张，肯定和更北边那与它地下部分相连的极寒魔境脱不了干系。极寒魔境突然大盛，极有可能是里面的领主发生了更替，变成了实力更强的领主。”
但再强的领主也不至如此，不光是本区域受影响，竟连相隔半个北国的寒境也受到了牵连。所以……
“……最坏的情况，就是有新的灾厄诞生了。”
还是一只独属于极寒北境的强大灾厄。
“不错。”法弗纳认可地点点头，命人将那装着强大核心的木盒收了起来。那盒子里的东西本就是要封进更强大的法阵中的，否则若没有放置在合适的地方，只会像血脉扩张一样原地衍生出新的危险寒境。
“我会致信北国方面并查询他们的调查结果的。不过说实话，自己的国土内出了新灾厄，他们一定远比我们上心的多。”
公爵咳嗽两声，正了正声色。
“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莱茵哈特灰蓝色的眼睛望了上来。
既然父亲都用到“拜托”了，想必是很重要的事吧。
“最近你替我和你妈妈去卡沃桑城看看吧，那里举行了很重大的布拉塔节庆典呢……”
“啊？？？”
莱因的上眼皮都耷拉了下来，流露出身为儿子专属的叛逆和无奈。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不是他不耐烦，只是自己这对爸妈平日里秀恩爱实在是秀太多了，他们怎么会放弃这个能再度彰显他们恩爱的好机会呢。
“这不是……平日里有事要忙嘛……”公爵的眼珠斜斜地看向上方，和那个假装无事而吹口哨的表情异曲同工。
“可最近这边的形势不是不太乐观吗，此时我去卡沃桑城恐怕不太好吧。”
“诶~”
这短短一字的语气一波三折，是表示否定的语气句。拉特劳伦公爵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保卫家园什么的是我们成熟大人要做的事。你还年轻着呢，还是多去参加一些年轻人参加的活动好一些。这样我们的土地才能感受到新鲜的血液啊。”
“况且，核心寒境挖除之后现在的形势已经不是很紧张了，还用不到像你这样的年轻人。”
又接着道：
“年轻人还是多参加庆典好一点。就比如我和你妈妈，就是在庆典上认识的。你都不知道你妈妈多勇敢……”
这样的故事公爵已经讲了几十年，来来回回讲了一遍又讲一遍，尽管知道儿子的耳朵已经听出了茧，他还是不厌其烦地讲了下去：
“那时候我去参加隔壁公爵府上举办的一个晚会，结果还没到地儿呢，礼服就被划伤了，衣角挂在一辆拖车的铁尖上，车一开就被撕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痕，从腰际一直裂到下摆。那个时候临时回不了家，也没有随身的衣服可替换，是你妈妈把我拽进了她的试衣间里，自己在外面用针线补好了那件衣服。补得是真不错，一点都看不出被撕裂过的痕迹来……”
直到现在，他还能想起那件白正装被缝好时放在桌上的模样。提到接下来的人时，法弗纳公爵的眼里泛起了别样的光。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是裁缝家的女儿。那姑娘可真漂亮啊，金色的长长头发和漂亮的蓝眼睛，我一时看呆了，被她提醒才赶去参加晚宴。一整个宴会上我都在想刚刚见过的漂亮姑娘，想她那跟蓝鸟一样柔和的蓝眼睛。这一点你继承你妈妈继承得很好，你看人的眼神跟她看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咳、咳，扯多了。现在说回刚刚的故事。后来我去找你姥爷提亲，差点被他打了一顿，你姥爷不允许女儿嫁到那么远的拉特劳伦去。你知道吧，虽然我们两个公爵领相邻，但因为面积都很大，那也算隔得很远了。”
“所以我一度往返在霍恩洛厄和拉特劳伦之间，甚至长住在那里。直到彼奇帕夫老爷子那里又出了战事，才把妈妈一家接到这里来。”
而莱茵哈特的祖父也正是看到了他父亲的行为，才答应女儿跟他结婚的。
“所以莱因，你的童年在拉特劳伦度过。但如果当初那场战事没有爆发，也许就要在霍恩洛厄度过了呢，哈哈哈哈——”
法弗纳爽朗地大笑起来。他说的是真的，如果岳父大人真不同意安妮莉丝嫁到拉特劳伦，他就要跑到那里和她结婚。
总之，他是绝对不会死了要娶安妮莉丝这条心的！
哪怕岳父大人打他打得像条狗也一样，哪怕莱因的爷爷使劲取笑他也一样！
“啊，所以您这次又要告诉我些什么呢？”
反正逃脱是逃不得的，莱茵哈特索性直接趴到了窗台上。一只手撑在了下颌，颇为无奈地看着下面的光景。
春天又来了，空气中又在飘那种粉色的花儿。一片一片，轻盈无比。
“咳咳。我是要告诉你——哪怕是异地恋，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法弗纳公爵攥起拳头抵在嘴边。
谁还不是从异地恋过来的呢！
儿子一脸诧异地回头看他，微曲金发遮掩的面容上浮现出大大的惊讶。灰蓝色的眼睛更是张大了。
已然不怎么正经的老爹微微仰头，眼神不定虚浮。
“总之，我就说到这里！记得去卡沃桑城的庆典看看！”
说完立马闪身走了出去，临走前还替他关上了门。“嘭”的一声，黑色木门与门框严丝合缝。
门外赫然是莱茵哈特的母亲安妮莉丝。在见到丈夫之后，扭头微有些担忧地瞅了瞅那扇已关闭的门。
“怎么样？”
“我把我们那美好的故事又讲了一遍，还讲了在霍恩洛厄时爸爸的事……”
“唉呀，蠢！”
莱因妈妈恨铁不成钢地踮起脚来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那些老故事他都听腻了！怎么可能再用心听里面讲了什么内容呢？”
莱因爸爸摸了摸头。
“那我下次再讲讲新故事……”
“唉。罢了罢了。”
安妮莉丝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扶上腰际。
轻吐了一口气：
“有些东西他还是得实际体会到才行，由别人来告诉他是没用的。我们，是教不会他的呢。”
不能自己意会、自己打破自己的束缚，就不算是真正的聪明孩子。
“嗯嗯，老婆说的都对~”
法弗纳又腻了上来。将头靠在了美人的肩上。
“不过，说到底，我们也未必就知道孩子们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呢。是些我们要告诉他的之外的东西也说不定。年轻人们的心思都很神奇呢，一个人要是想揣测别人的心，就得从自己的心性先下手。”
“布拉塔节”，一种为服饰“布拉塔”而设立的节日。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一种服装设立节日，但莱茵哈特私下里以为，只是人们需要节日的欢愉，所以不管是服装也好、食物也好，只要能以此为名设立节日让人们聚在一起痛快地做些节日做的事、为人们带来节日的欢愉，这就够了。
至于为什么设立这种节日，这并不重要。
说不定其他地方也有其他人们为了好玩儿而设立的奇奇怪怪的节呢……
吃奇奇怪怪的东西、打扮成奇奇怪怪的样子、唱些奇奇怪怪的歌……
奇奇怪怪……
啊？？？
*
莱茵哈特本来只是来公爵领边缘的卡沃桑城巡视一圈视察一下情况的。清晨的风有些凉，天也没有完全亮，而这里的人却已开始逐渐走出家门，在大街上依稀可见两三个人聚在一起。
他走在街上环视四周，这里已渐渐开始有了庆典的影子。不难想象，到了白天，街上就要布置上各种装饰了，吟游艺术家会纷纷聚到这里进行演奏，手风琴和竖笛轮番奏响。而中间会专门为舞者建立舞台，穿“布拉塔”的女性会提起裙摆，在上面转起欢快的圈。
很好，一切都是平静安宁的样子，没有任何异常……
“嗨~”
大街上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目光对上，那个丝毫不陌生的人正冲他挥手，带着在他乡碰见亲切的人的温暖笑容。？？？
莱茵哈特目露诧异，向街对面看了一眼，紧接着便向那边走去。
他径直来到了西琳的跟前。
“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矮他一头的西琳的笑容更盛了，向他递来一张传单。
“原本是要到霍恩洛厄去的，但是在路上被抢劫了，带的钱也被偷光光啦！所以我报名了这里的厨艺大赛，准备打几天工再拿拿奖金，等解决住宿费和路费问题再去拜访你们……”
“你是怎么来到这的？现在吃饭了没有？”还没等她说完，莱茵哈特向她贴近一步，急切问道。
“呃，路上遇见好心人让我搭了车，所以我就来到这里啦。昨天和今天也有好好地吃了饭，不用担心。”
她还是笑着，仿佛被抢劫了是什么很高兴的事情似的。
莱茵哈特拉起了她的衣袖。
“走，跟我去我家。在你到达霍恩洛厄之前，就由我们来招待你。”
他有些生气。这孩子，来到这里了也不第一时间通信告诉他们，明明告诉他们了之后一切问题都会得到解决的。
西琳晃了晃他的手，语气倒是轻快。
“现在还不用啦，我答应了那些举办比赛的婶婶们，要在这几天里好好地做一些好吃的的。而且通过双手自己打工赚钱也会很有成就感！说起来我还不太了解这里的吃的是怎么做的……”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小声。
莱因无奈地看她一眼。
你根本就是想在这里玩吧！
不过也好，西琳旅游出来不就是为了玩的么，那他陪她在这里玩几天好了。大不了找个酒店在这里住下。
除了……
他移了移视线，目光无所指地看向一旁。
“啊，那边的初赛好像快要开始了！”
西琳兴奋地向那边跑去。
虽说规模不大，但这里的厨艺比赛也是正经赛事，一等奖有奖金的那种。虽说为了奖金去参赛的人也不多就是了，大家都是为了在节日里找些乐子。
初赛的考试内容也很简单，做一些简单的当地小吃即可。
啊，她好像还不会做当地的小吃……
“没关系，我陪你去。”土豆哥哥跟到她身边。
“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吧。”
街道上的场地已用红布搭好了台子，底下是炉灶，允许参赛者自带厨具和用锅。
但是莱茵哈特只能在场外提供口头援助，作为非参赛者，他是不能进到场地中去的。
“要不我也报个名好了……”
“可是那样我们也要分别做饭，不能挨到一起来做的……”西琳小声提醒道。
她去报道处拿了参赛牌，很快就要进到那些本土的参赛厨师之间。
莱因隔着很远看了一眼别的参赛者所挑选的食材。那些东西统一由举办方配发，保证前来试吃的民众不会吃坏肚子。
“西琳，过来！”他向她招了招手，红发姑娘随即赶来这边，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道用来区分场地的红缎带。
莱茵哈特让她把头偏过去，贴着耳朵告诉了西琳一个特殊的食品做法。
红发姑娘听完露出微笑，再度跑回到锅灶前。
“唉，年轻真好啊……”坐在后方观赛的老人悠悠感慨道。他总觉得今天的阳光很好。
口令放了下去，来参赛的厨师们纷纷开始处理自己的食材。他们需要在三十分钟内，做出一道让评委和试吃群众尝了都感到满意的东西。
尤其还要注意初赛主题，“本土风味的特殊小吃”。
西琳挑了一些牛肉和猪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自己没有的双孢菇和橄榄油。
牛肉和猪肉按比例切碎作馅儿，双孢菇用来提升淋在肉丸上汤汁的鲜香。黄油、酱油、淡奶油融化和蘑菇熬在一起，最后额外加入一些蜂蜜调味。
拉特劳伦本土的风味肉丸，汤汁丰富，酱料鲜口。如果食客乐意，还可以根据自己口味在上面淋上一些番茄酱。
三十分钟到，西琳不光做好了评审用的量，还意外地做了很多。
评审的中年女士轻轻走下台来，按理说她本来应该在台上等那些盛装好的吃食送上品味的，但此时却额外地亲自下了场。
无他，这个姑娘长得太像北国人了，看起来不太会像做这边吃食的样子。
她将最先摆好的肉丸切块放入口，顿觉满口的汤汁与鲜香。
牛肉与猪肉经戳子细致戳过，肉质变得筋道嫩滑，放在口中颇有嚼性。橄榄油适用于肉质，让整道肉丸更提上一层鲜香。上面淋的酱汁似乎是调了蜜，在富含奶油香的时候甜丝丝的。
总体颇符合北公爵领的风味，除此之外，参赛者的额外发挥也发挥得很好，看得出来她对食材配合和烹制有良好的基本功。
“嗯！”
中年女士赞许地点点头。轻轻翻下了西琳桌前的牌子。
“你可以直接晋级了。做得很好，比赛合格。”
西琳遥遥地对场外的外援人员露出了笑容。她还做了很多丸子，全都分给了场地外早就围过来的观赛者，孩子们抢得尤其多，他们爱吃这种甜丝丝满是鲜香的肉丸子。
“之后打算去哪，用不用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莱茵哈特在和她一起走出场地、回到街道上时问道。
“不用啦，我在这里有住的地方。”抱着初赛奖品回家的西琳满面笑容。
“昨天有个好心的旅店老板婶婶收留了我，说等我有钱了再还旅费就让我住下了呢。”行李箱也在那里一起放着。
红发姑娘感到开心，一路上遇到的大家都是好人。给她搭车的叔叔也好、收留她的婶婶也好、在街上碰见她的土豆哥也好，大家都很热心地帮助了她。
北地的风土人情真好呢！
走着走着，却远远地看见住宅区冒出了黑烟。
似乎就是在旅店所处的地方。
两人的神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西琳的动作更是有些慌张。
“糟了，好像着火了！”
第66章 突发状况
走近一看，果然是西琳住的旅店在着火，从一楼到楼顶的部分皆冒出了熊熊火舌。滚滚黑烟从屋顶冒出，随风四散飘扬染黑了周围的一块环境。
西琳住的是一所二层简单旅社，变成这样，可见火势是很大了。从门口望进去，已连右侧正对着旅店门口的楼梯都看不清。
她迅速冲了进去，把老板从二楼抱了下来，靴底碰撞在不怎么实心的楼梯木板上，发出咚咚咚沉重声响。
发现老板时她正瘫倒在自己叠满衣物的房间地上，一边还有散乱的床单，再晚一会儿发现，恐怕就要有生命危险了。
红发姑娘抱着老板下了楼梯跑出来，把她放到地上一看，顿时有些心急如焚。
老板素来有心脏病，年纪又大了，被火灾的有害气体一呛，连跑都没来得及跑就直接晕了过去。现在因为长时间缺氧，连嘴唇都泛着乌紫。
可能是年纪大了忘记了正在烧的水，可能是火器用完了忘了及时关停。总之无论如何，这场火灾都已经发生了。
怎么办？！
她没有对缺氧人员进行急救的能力，只能不断抬头望向四周，用眼神向他人求助着。
“……请医护人员和灾后修复人员赶快过来。火灾已经处理完毕，目前正在排除隐患。”
莱茵哈特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不久后，他就赶来了西琳身边。
“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她心脏病已经很久了，基础疾病也有一些。”西琳的声线有些丧失原先的稳定。
老板婶婶没和她说过自己有心脏病的事，是她自己发现老板吞服相关疾病的颗粒药丸才察觉的。
医护人员火速赶到，响亮的鸣笛声驱散了周围群众。他们从车上提下来专业救助用具，迅速把躺在地上的老板放在了担架中。
其中一名戴眼镜的白衣人员在指挥他们抬担架后，转过身淡淡问道：
“你是她的家属？”
“不是。”
“通知她的家属过来陪同吧，后续事情还挺多的。”
西琳停顿了一下。
“我可以去。”
但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懵懂，金色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睁大着。
这就要代替别人的家属去陪同救护了吗？她真的有能力处理好后面的事情吗？在一片鸣笛声和闪光之中，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停靠在中间的那辆铁皮救护车。医护人员给老板戴上了面罩，正在把她抬上去。
西琳感到无措。
可是她绝不会不上那辆车的。她不知道老板家人的联系方式，从昨天到今天也没见过老板和其他家人有来往。等医院主动查到家属的联系方式，老板已经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了。
莱茵哈特摁上了西琳的手，神色冷静。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去。”
他知道西琳一定会去，所以才赶过来给她支援。
无措中的西琳抬头看身边人。这才发现自己的衣物上还覆着些寒凉，是莱因在她冲进火场的时候施展能力保护了自己。
现在着火的旅社已从头至尾被寒冰覆盖，危险的火势也已被用同样的方式扑灭了。
中年男人慌慌张张从隔壁城镇中跑来。一身书页味，手里还提着他的公文包。
“实在抱歉！这两天光忙着工作了，都没能注意到老家这边！”
他懊悔地赶来母亲床边。经过及时的治疗之后旅社老板的神色已经好了不少，现在正闭上双眼在休息。面容宁静，呼吸声也很均匀。
便向一直陪在床边的西琳感谢道：
“真是麻烦您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之后我再向您去表达谢意。”
看着年岁不大的女孩轻轻点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老人的儿子，西琳可以离开医院，去干一些自己的事情了。
此时已是下午，阳光斜斜照在灾后烧得漆黑的废墟上。二人再度来到此地，准备在废墟中来个收尾。好说歹说也要找到西琳剩下的行李才行。
隐患排除，覆盖建筑的冰锥也被化开，可以进到里面去探查了。只是木质的楼梯也有一些被损毁，上去的时候需要小心一些。
“啊……”
西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由得轻轻感慨了一声。
果不其然，行李手提箱已经被烧毁了，变成了一箱焦炭。里面的衣服和其他用品当然也没了。
糟糕，她现在只有身上一身衣服了……
同行的莱茵哈特向周围扫视一周。
“……你果然还是跟我回拉特劳伦主城吧。在那里才更让人放心些。”
“可是我还要参加厨艺比赛……”
“我刚刚问了，决赛是在三天后，大不了三天后再亲自把你送过来嘛。”莱茵哈特向她保证。
西琳点点头。
到达公爵领的主城时已是傍晚，成列的车厢缓缓减速停住，少女先一步从轨道车上跳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车呢！”
莱因扶了她一把，带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知道西琳不喜欢坐轨道车，但是为了抵达目的地的速度，只能暂时先委屈她一下了。
和其他位于领地中心的首府不同，拉特劳伦的主城位于边境，与北境接壤的最前方。作为戍边城，为后方的城市抵挡了无数风雪。
主城设在边疆，也是出于在最前线战斗的需求吧。西琳看着出站后的街道建筑群心想道。
这里的建筑材质跟刚才举行庆典的城镇已有明显不同，兴许是为了抵御更猛烈的风雪。
“想先去干什么？先去买衣服，还是先吃饭？”
就像接待一个他乡到来的好朋友一样，莱因如此问道。
西琳用食指轻轻勾了勾脸颊。“都可以啦……”同时视线移向远方星星点点耀眼的灯光。
其实，她想先去玩……
莱茵哈特了然于心。
“那就先去街上看看吧。”
繁华地段有一家很漂亮的成衣店。西琳没有衣服了，先去解决这个问题再说。
“欢迎光临！”店员微笑招呼道。
“请问是来预定还是购买成衣的呢？”
“购买成衣。”
莱茵哈特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四周的墙壁和模特架挂着的都是漂亮的少女衣物，有新兴潮的街头风，更多的是版型好看的裙装，或华丽或简约。是针对该年龄段服饰的专卖店呢。
西琳走在前，店员带她挑出了符合她身材的衣服。每个少女的身材都是不一样的，这众多的服饰中真正适合她的其实很少，不过这也足够了。
高挑的少女走进最中间的试衣间中，不久后“唰”地一下拉开了淡肉色的厚实帘子。
有腰封的白裙，用的衣料很是清爽，是适合春天穿的裙子。略鼓起来的泡泡袖，袖子和束腰以下的裙摆都如同花瓣一般。
像是油画质感的干白洋桔梗。
西琳自己也在试衣镜前左右转了转身，对裙装上各种元素的设计感到十分满意。想必这些裙装的设计师，也是如同安娜一般的女孩子吧。
“好看吗？”这句话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莱茵哈特拍了拍手。
“好看，非常好看。”
先前老爹法弗纳已经对他言传身教过了，在试衣间绝不能做一个扫兴的男人。
不过这身衣装也是真的好看，放到鉴赏课上，一定能让人说出许多溢美之词。
西琳有些恍惚。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妈妈带着她去买衣服一样，也是一样地等待着她从试衣间中出来。
下一件是格子衣装。
“好看吗？”
“好看。”
再下一件还是白色的裙装。这一次，西琳却久久地待在试衣间里未能出来。
“那个……”
“怎么了吗？”莱因闻言走了过来，止在试衣间拉帘外没有进去。
“土豆哥，”
西琳的声音透过厚重帘子传过来，有些虚化和模糊。
“我好像，把这件衣服弄脏了……”
莱因拉开了帘子。当然，是在得到里面人许可之后。只见白色裙子后面赫然被染红了一大片，胭红在后面晕染成了一个圆形。
发生突发状况的西琳颇为不好意思，脸也有些变红了。
“……”
莱茵哈特把外套脱给她。
“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买卫生用品。”
外面的店员接话道：
“那边有废弃的试衣间，我带您去那边吧。”
卫生棉是好解决的。只是青年买完其他东西路过卖内衣的店铺，不得不把视线望了过去。
好像……内衣也得买吧？
正在查账的内衣店员闻声抬头，从柜台后出来接待他：
“您好？给您的伴侣买内衣？”
手指了指某个区块。
“可以看看那边哦。”
莱茵哈特看了一眼，轻捻下巴闭眼拒绝。不不，就算他见识短浅也知道那是情|趣衣物。
“您是来给您恋人买内衣？”
“不是。不需要那些恋人之间所需要的。”
“那……是给您妹妹买的吗？”
“算是吧。”
店员不知为何舒了口气。终于恢复成销售人员专业的样子，口吻也平静下来。
莱茵哈特问道：
“16岁的女孩子，喜欢什么内衣呢？”
“喔，她喜欢什么颜色？”
“黄色。”就连出去玩时的衣服，也是喜欢挑黄色的穿。
“喜欢什么风格？可爱风还是成熟风？”
他想了想，西琳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风格，她应该是不挑。
“随意吧。但是我想……她应该会喜欢可爱一点的？”后面那句话有些不确定。
但总觉得，西琳会喜欢比较好看装饰比较多一点的，而不是那种素朴的风格。
店员很快走进专区，挑了一款出来。
“这款怎么样？”
主体黄色的可爱风格，系带边做成花边形状，还有着同色的蝴蝶结装饰。蝴蝶结中间镶着白色的珠子。
“嗯。”
莱因点点头。
他也不敢多看其他的，总觉得明目张胆地把视线放到其他内衣上，就好像一个偷窥女生内衣的变|态一样。
“再多来几套吧，一起装起来。”
“那，上身的……？”
店员没有直接说出口，示意了示意。
莱茵哈特微微愣了一下。
应该，也要买吧？
店员主动接过话茬：
“我们这里还有几套成套的，可以一起看一下呦。”
“不用了。”
他面若止水指指那件一开始挑选的。
“一起装起来。”
西琳在试衣间里等了没有多久，等来了全套的方便套装。接过那一刻眉头不禁一挑——
土豆哥还真是可靠呢！
于是跟另外一套衣服一起换了起来，走出了试衣间。听青年跟店员交涉道：
“刚才的衣服我买了，另外几身也装起来。”
于是走到他身边，略微有些扭捏。“不好意思了，买衣服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莱因摸摸她的头，笑了笑。“不用你还，本来就是该我们来招待你。”
……有些不对劲。
好像……又被当成小孩子来看待了呢。
第67章 香甜牛乳羹
安妮莉丝轻轻枕在门框上，就这么坐在公爵府宅的门口处望向远方。
法弗纳公爵走过来跟她一起坐下。
“亲爱的，怎么了？”
“我在想，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妻子头倚着门框回答道。
“喔。”
公爵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和侧脸。从少女时安妮莉丝就喜欢这样偶然发呆，而法弗纳就喜欢看她这样时懵懂的样子。
“咱儿子不是说过今天不回来了嘛，回去休息吧，别坐在这里等他了。”
“那可不一定。”
莱茵哈特的妈妈，嗓音一如她整个人一般柔和淡静，其中又不缺少力量。
“我总觉得他们要是遇上了，一定会回来的。”
夜风吹来，不凉不冷。已经入春了。
过了一会儿，安妮莉丝猛地坐直身子。
“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是不是该给儿子再普及一下性教育了？”
法弗纳无奈轻揉眉心。他的亲爱的肯定又不知道想歪到什么地方去了。
“唉呀老婆……你就放心吧，在你的指示下我在前几年已经给他普及过很多遍了。而且这种事情的话学校里也会详细教的。”
公爵大人轻拍了拍她的膝盖，安慰道。
而且老婆你不要多想好不好！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莱茵哈特那小子是有数的，他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这么说着，远处庭院门口处果然传来鸣笛的声音。一辆黑色包车由远驶近停靠于花园门外，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活泼的少女和行事稳重的青年。
莱茵哈特走在前，手里提着给西琳新买的行李箱。西琳跟在后面蹦蹦跳跳，小皮鞋是挑的平跟的，方便她在任何地方便捷活动。
“快看快看！”
金发的公爵夫人一下子坐直起来，指向远处兴奋道。
“是不是就是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子！”
公爵往远处看了一眼。按长相，确实是西琳无误了。
“没错，就是那个——”
“我喜欢这孩子！”
话没说完，身旁的夫人就站直起来，提起裙摆略显激动地向远处小跑过去。鞋跟撞在鹅卵石地面上，叩出嗒嗒轻微响声。
西琳左看看右看看，还没来得及在夜色中看完公爵府庭院的全景，就见一个漂亮的金发女性靠近了过来。她看一眼身边高大的莱因，先走到了自己跟前。
“你就是小西琳？”那双蓝鸟一样的眼睛闪着光。
少女点点头，唇角上扬起乖巧的弧度。这位女性有着和莱茵哈特一样的金色头发和眼神，想必就是他的妈妈了。
没等身边青年发话，夫人先领着她进了家。
走到门口处，北公爵亲切地摸了摸她的头。
“好久不见了，西琳。”
从上次在王都相别以来，确实是很久没见了。解决完内乱后公爵需要回到自己的领地镇守边境，而孩子们则留在了王都。这么多年来，经常见她的，也就只有莱茵哈特一人。
当下最要紧的，是给新来的客人安排住处。
“一楼的客房有好几间，我这就让人去打扫打扫。今天就委屈你在这住下了。”女主人微笑道。
说着，啪嗒拍了拍公爵的后背。
“快，你去打扫房间。”
“啊？原来让人打扫是让我去……也对，卡特琳他们都睡下了。”公爵转身欲走，又折回来道：
“那你去干什么？”
明知故问，是来故意轻轻刺挠她的。安妮莉丝叉起腰不轻不重瞪他一眼。
“我去给西琳做点好吃的。”
这可怜又可爱的姑娘，奔波了这么久，一定饿坏了吧。
一旁的莱茵哈特插嘴道。
“其实我们吃过饭了……”
在外面逛街的时候他们就去了这里很有名的餐厅，西琳还额外地买了些饮料。
老妈不允许他把话说完：
“那晚上肯定会再饿的。你倒是不要紧，我得给西琳弄些垫肚子的东西来。”
说着，转身向宅子里的厨房走去。刚走两步又折返回来：
“你也别闲着，去给客人介绍介绍我们家的构型，好方便让她走动。”
“……”
你干脆把爸爸也端上桌吧！
不，
你干脆把我也端上桌吧！
安妮莉丝在厨房里做一道拿手的甜点。入口清甜，泛着浓浓牛乳的香，最适合在晚上食用。
她一看见西琳就很喜欢这孩子。她们的视线、表情，还有内心的想法，似乎总是能同频共振。
小姑娘一个人从家来到这里，身边什么人都没有，想必吃了不少苦吧。在家里她饿了还能去厨房里找吃的，到了别人家，难免就束手束脚起来了，那多可怜啊。
想到这里，安妮莉丝对西琳又多了几分怜爱。
——往吃食里加料的分量也跟着重了许多。
房间里的西琳跟小仓鼠一样慢慢从行李箱中拿出理好自己的东西。虽然都是重新购置的，但竟比她原来的东西还多了许多。
衣物、牙刷、袜子……连袜子都是买的带樱桃图案的，跟她在家里常穿的那件背心裙常服一样。
整理着整理着，卧室的门就被轻轻扣了扣。
“妈妈的爱”来了。
西琳愉快地开门迎接。开门即看见公爵夫人眉眼弯弯的温暖笑容。
她手中托盘上是一盅类似汤羹一样的吃食，拿瓷釉的盖子稳稳盖着，从盖子上似乎能感受到里面的温度来。盛汤的碗很大，碗底如碗口一般大小，周身胎白圆润，如果换做平常时候，它的用途应该是用来盛鸡汤。
除了那只占到一半托盘的大盅外，还有切好的成半鸡蛋和摆盘精致的水果，都装在小碟内，水果内还伴着小段切开的甜黄瓜。
夫人似是有几分扭捏，白荆花一样美丽的面容微微扭向一旁。
“委屈你了，妈妈……妈妈其实不怎么会做饭，也许得等到明天才能吃到像样一点的食物了。”
啊——好温柔好温柔！
西琳接过托盘放到桌上，折返回来轻轻抱住了她的腰身。
安妮莉丝的脸上飞起两朵红晕。
yi————！
被女儿一样的小姑娘抱抱了！
原来有女儿是这么幸福的事吗！
抱着温柔夫人的西琳也有些飘飘然。夫人的温度好温暖，身上也香香的，跟抱着软绵绵的云朵一样。
“那个、西琳小姐，我还有一个请求……”
小姑娘抬起头来，“嗯？”
“你、你可以、”安妮莉丝显然有些慌乱和羞涩，眼睛里大概都要转圈圈了。
“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说完，西琳就踮起脚亲了她一下。很轻很轻，亲在侧脸上，就像一朵樱桃轻轻落在云端。
“啊——”公爵夫人内心大叫。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些有女儿的人每天有多幸福。
“呃，安妮莉丝阿姨，安妮莉丝阿姨？”
西琳出声试图唤回她的思绪，眼前的女性头上都冒出了蒸汽，她似乎要激动地晕过去了。
安妮莉丝从一片幸福中醒来。
“啊，抱歉——”她迅速恢复成平常的样子。“妈妈没有女儿，所以有些激动了些——。”
但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有些语无伦次了。最后终于平静下来。
“有什么事情来找这里的任何人都行哦，不用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嗯嗯。”西琳乖乖点头。她也很喜欢安妮莉丝。
……
“嗯，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再带你参观一下外面哦。”
安妮笑着说道。
“我们这里的习俗文化，跟王都那里还是有很大不同呢。”
交代完所有事情后安妮莉丝转身离开，把时间留给西琳自己。
“对了！”
没走几步，她又转身回来道。
“吃完甜食之后记得刷牙，不然嘴里可是会长蛀牙的。”
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西琳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如此想到。
莱茵哈特，也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夫人带着愉悦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一个纰漏。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
她刚才在西琳面前，是不是自称了“妈妈”？
——啊啊啊啊！！！
安妮莉丝的脸上又泛起红晕。
她是平常在莱因面前自称“妈妈”自称多了，才一时没有改过来这个称呼的。今天突然冒犯，希望小姑娘不会怪罪自己……
右脚跟着左脚，一步一顿向前走去。
不过，将来真正能自称“妈妈”，也是有可能的吧……
西琳掀开盅盖，顿觉空气中蔓延出一股香甜。浓浓的奶香味，夹着些糖类的甜。
是一盅分量很足的牛奶羹，奶白芳香、色泽润亮，加了浓浓的牛奶和炼乳，还适当地放了一些糖。
刚好西琳很喜欢吃甜食，拿一旁精巧的白瓷勺子舀起一勺放进嘴里。为了使牛奶羹凝固，食谱里会要求放入一些凝脂，帮助成形的同时也变得更加顺滑。
安妮莉丝夫人放的凝脂很少，喝起来比鸡蛋羹还要软嫩顺滑许多，有着比布丁更甚的甜香，同时没有布丁那样凝固阻口。
北地的炼乳也产得比其他地方更浓郁芳香。不说是牛奶羹，哪怕是当做一盅甜牛奶来喝也足够了。
西琳喝完放下勺子，没忘了按照叮嘱来刷牙。今晚的月光很美，皎白弯月顺窗从外面投照进来。
看来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
第二天清晨西琳起了床，与此同时，与北境公爵领相隔甚远的王都附近田野小屋中发出一声尖叫。
“啊——！！！！”
“怎么了，妈？”
埃泽端着碗从桌上抬起头来。玛丽莲娜看着手中信封，惊恐地一下一下连拍好几下他的后脑勺子。
“你妹妹在路上被人抢劫了！！钱都被抢光了！！”
大儿子一惊，拿过信封看了看。
从拉特劳伦发来的专属信件，上面还加盖了公爵的印章。据来送信的人说，这封信属于连夜从别地发来的加急通告。
妈妈拿到信件起初疑惑，但也没急着拆开。没成想一打开来就收到了自己女儿的重磅消息。
“唉——别打我了，痛！”
埃泽歪一歪头，从她的手底下躲开来。老妈显然是心急了，心急的人做什么事都有些冲动和不受控制。
妈妈把信反过来看完后面内容，急得一拍桌子。
“快去给你妹妹送钱！”
“啊？”
随之反应过来。
“你怎么不让老二去送，他有翅膀还能飞得更快点儿呢……不对不对，既然信都是从那里的公爵府发出来了，说明老三肯定是平安到达那里受到了招待嘛。”
妈妈静下心来，仔细看了看最后几行。
西琳确实是到达了那里，还受到了北公爵一家的仔细招待。信中最后还特别注明了，“不用担心。”
不禁舒了口气。
早知道，就该让那坏丫头坐更安全一点的轨道车才对！
第68章 寒灾蔓延
埃泽神色平静地重新端碗，闭眼抿了口汤。接着说道：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到了那里之后，她现在应该比原先还要安全得多吧。”
玛丽莲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西琳虽然因抢劫不得不偏离原来的路线，可她现在也因此得到了公爵府的保护。从现在开始到平安到达霍恩洛厄、再到乘车回来，一举一动都会处于不同公爵的保护中，确实是比原先独自一人行动要安全多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
希望这丫头以后长点记性，别再因为贪玩而乘坐那种不安全的交通工具了。
*
拉特劳伦家的园丁笑眯眯地在花园中打扫着。听说昨天晚上府上来了个小姑娘，他还没见过呢。
天气正好，阳光和煦明媚。刚好这家的少爷带西琳路过花园，来到他跟前。
“戈尔温伯伯。”莱因如常打招呼道。
园丁却没有先理他，而是笑眯眯地看看他，再笑眯眯看看跟在他身边的红发姑娘，终于要说出酝酿了许多年的那句话——
“少爷还是第一次带女孩子回……”
“别，我求您了。”莱茵哈特上前一步摁住他的肩膀，及时地制止住了他的话。神色仿佛额头上都要滴下汗来。
“我求您别说那句话。”
园丁伯伯笑而不语。终于在他们走后，比出一个“ok”的手势。
“今天去什么地方？”
被带回来的女孩子兴致勃勃问道。
不知为何，莱因却踌躇了一会儿，似在思考些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
西琳将视线转向前方，顿时开始认真思索。
难道莱茵哈特还在躲她？
良久后，身边那人道：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先去城镇上看看吧。我想带你去看看一个很老的工坊，那里的伯伯跟我是旧相识了，做出来的东西也很好喝。”
“嗯，好啊。”红头发姑娘笑着应允，心情无比明媚。
可顺着鹅卵石路走到庭院门前，前方却忽地出现一个人来。身着考究的正装制服，气质有点类似于文职或参谋，身份似乎很不一般。
莱因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先她一步走上前去。随之那黑正装戴墨镜的男子点点头，开始正式和他交涉起来。
期间，似乎不断流露出“军机队”“前方战线”等专业用语。
交涉一会儿后，莱茵哈特复又回到西琳身边，面色颇有歉意。
“抱歉了，今天你可能得一个人去玩了。”
西琳摇摇头，露出微笑。
“没关系，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得过来哦。”
她看得出莱因神色的严峻，在这个时候出问题的，想必是很重要的事吧。
反正今天也只是去拜访一家工坊，她一个人去就是了。
——一会儿之后。
“……”
诶，在哪来着？
她展开这个城镇的导游地图，有些不知所措。莱因在走之前已经告诉了她工坊的地址，但北公爵领地图的标注和王都完全不一样，这让西琳看得有些困难。
……简而言之，她迷路了。
但周围城镇街道上似乎很热闹呢，不光有人在摆摊售卖吃食，还有女士带着孩子出来逛街。到这里还是能见到赭红色的布拉塔裙，公爵领不管哪一块的主体环境颜色都是灰蓝色，而这里的人们却喜欢穿红色的服装，想必也是贪恋着红色衣装视觉上给人的温暖吧。
就这么在这里逛逛，似乎也不错。
不知为何，天色连带着周围环境微微暗了下来，给建筑也蒙上一层灰色。温度逐渐降了下来。像是风雪过境一般，北公爵领此时此刻，倒像是真正意义上的“北公爵领”了。
……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地上的冰霜逐渐蔓延。成片规则的白色晶体在地上攀爬着，于大地上裂出一道白色的裂缝。
冰霜结晶缓缓蔓延至街角。
寒气乍来——
“唔呃——！”
正对着城镇中心喷泉的女人惊叫一声。回头看，寒冰已抓住了她的脚踝。被冻在原地不能行动。随着她的静止，在场驻留在街道上的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尖叫出声。
“不是、这就是听说过的寒灾吗？？这玩意儿居然这么厉害？！”
“寒灾怎么会来到这儿的，我们这里根本不是边境啊？！”
有阅历丰富的人迅速反应过来：
“快去叫特巡队！”随即挨个拍了一把还愣在街上的几个人：
“可别再看热闹了，快跑！”
被拖住了腿的年轻女性面露惊恐。
现在所见所处的情形使她落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地，如果没有人来及时救她，恐怕她就要随着寒境蔓延彻底被冻成街上的一座冰雕了。
女人拼命试图移动脚踝，然而寒冰就像它本源上不断扩张的寒境一般，在她全身蔓延着。现在是蔓延到皮肤，再往后一会儿，全身的血液都会被冻住。
早知道就快一点跟其他人一样，及时注意到后方的不对劲了！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迟钝地待在这条街的后角边缘上！
——一道光束照过来，击退了她腿上的坚冰。
化解得很及时，那坚冰已渐有成形之势，不一会儿就要完全冻死她的脚腕了。而女人虽然在被冻过后不如原先那样快捷，但好歹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能在寒灾蔓延过来之前逃脱。
她眸中含光看了一眼上方的人，随即一瘸一拐逃离此地。
而地上的坚冰在被击化之后似乎有所顾忌，不再敢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蔓延过来。
屋顶上的西琳一个翻身跳下来，稳稳落地。随即闭目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再度睁开金色的眼睛。
“还真是麻烦呢……”
随着她的落地，大地上的寒冰发出一阵叫嚣。
——它果然是有意识的，知道这是一个比其他存在威胁都大的敌人。
“……哼，欺软怕硬。”西琳边走边淡哼一声，手上毫不犹豫地发动了灯杖。灯杖中心光芒涌动，大范围的轰灭咒术炸起，城镇上方涌起一阵强光。
真正强力的魔法师用这招足够轰灭半个城镇，而西琳控制了力度，没舍得炸开别人的房子。地上的寒灾已有退却之势了。
白霜骤然退至小镇边缘之外，被它侵蚀的房屋猛然解冻，露出了原本的面容。不过，很快它就又蔓延过来。
——这一次的蔓延速度比之前快上许多，有意识的寒灾不再像之前那样慢悠悠、以为来到无人之境了。它已明白，面前这轰退它的人类才是它的真正对手。
趁对方漫走在它四周时，冰质的寒兽从地面上生成。面目狰獠，赫然是曾在它土地上生活过的魔物模样。
先前西琳在注意到寒灾时就跳上了屋顶，不光是为了前往高处抵御冰冷，更是为了观察到它的全貌。
寒灾不是以单一的形式出现在大地上的，以冰霜形态蔓延不过是它扩张领地、示人的手段之一。只有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生物面前它才会是这幅光景，而在诸如在前线抵抗它的战士面前，它又是另一幅模样——
骇人的兽类自它境地上长出，似因重获新生而像活兽一样吼叫着，嘴角大张挥舞着自己的獠牙。
在远处作为主体的寒境曾冻死过无数类似于此的兽类，而它也牢牢记住这些骇兽的面容。记住这些曾以血肉之躯拼死与极寒对抗的生命的模样。
强光术法击碎这只冰兽，其他冰兽又迅速在地面上生成。如真正的兽类一般行动着，足下所过之处皆漫上冰霜。
这也是它们扩张领地的形式之一。只是不知为何，日常从没见过哪处寒灾一开始就以兽群形式出现，它们现身的标志往往就是如方才一样的寒霜蔓延。
大概是为了节省能量吧。西琳一边抬杖熔掉一只凶兽一边淡淡想道。脑中忽地涌现出一阵灵光。
她双手持着手中灯杖将之垂直放置于地上，高能量的延伸术法自灯杖底端施展。
坏了，灯杖的施术核心在头部，按原理说她应该把法杖倒立过来抵在地上的。西琳挑挑一边的眉头，眼睛也轻轻转向一边。
不过还没见过哪个魔法师在实战中将法杖倒过来放置呢，难道他们是为了不丢面子和更美观？
无论如何，这种办法颇为有效，冰兽如触电一般迅速退至后方，不再敢继续上前。
尽管已变成兽类的模样，但它们却从没有像真正的兽类一样跳跃过，无外乎就是因为地面才是它们的能量核心。脱离了地面，这些骇兽就如同普通的冰雕一般什么都不是了。
而既然地面才是能量涌动蔓延的途径，那她把这一途径阻断就是了！
西琳手下骤然发力，直接将法杖底端刺透了地面。
——她现在知道那些魔法师为什么不把法杖倒立放置了，这种方式所需的力度过大，很容易震碎法杖头部的核心呢！
光热自土壤中迅速涌过，很快再次逼退城镇以内的寒灾。来不及退后的寒兽受这巨幅能量影响，瞬间就化成了一滩水。
很好，是有效的。
西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要是能像霍恩洛厄老爷子那样就好了，高温会像熔岩一样流满整个地面，那些寒境就像碰上了死敌一般，绝对不敢再蔓延上来。
寒灾确实被她用这一方式打痛了，发出类似于兽类受伤时一般的嘶声。只不过这嘶声以冰晶摩挲碾压的声音出现。
但它可不是这么好处理的。既然被抓住了弱点，不如就拼死一搏！
巨大的冰兽拔地而起，足有数层楼那样高，比两座建筑加起来更甚。它的吼声也不是之前的冰兽可比拟的，随着回荡整个城镇的吼叫，它身上的冰晶冰沙也跟着簌簌地落下来。
巨兽往下视去，地面上惹怒它的敌人就只一人。于是圆目怒睁，一爪带着不可数量的寒冰拍了下去。
所拍之地发出巨响。石质的地面被拍裂了，陷出一个大坑。而随着巨兽的手臂抬起，灰色的砂尘泥土自它指缝之中漏过。
漫天灰沙，形成一道灰色的瀑布。
而被它作为目标的西琳呢？
在这威力波及整条街道的攻击下，西琳当然幸存了下来。只是她承受的代价也不简单。
红发姑娘扶着被震裂的断壁残垣剧烈地喘息着，单闭上一只眼睛，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在巨兽拍下来的瞬间她融碎了巨兽的大半只冰爪，这才获得了从强力一击中生存下来的机会。
只是因此也付出了相对应的代价——
她手中灯杖顶端作为施术核心的红宝石被震碎了，从刚才开始，已不再能发出魔力转动的声响来。
西琳失去了自己最关键的武器，而那冰雕巨兽很快又是一爪落了下来。
第69章 现磨豆浆
——“轰”的一声巨响。巨爪砸了下来，却被一道骤然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冰墙阻隔在上方。伟力与最坚固的防御相撞，发出震撼四周一时的巨响。
防御术法的建构者是名全副银色铠甲的骑士，此时赫然伫立在寒兽面前。西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被他护在了臂弯后方。冰之防御正是从他另一只手的掌心中发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名骑士有些熟悉。
就像平常去骑士团看望埃泽尔一样，尽管大哥全副武装、盔甲不露一丝缝隙，跟其他人一样密闭得严严实实，她也还是一眼就能从一群人中认出他来。
不会错的，这是——
莱茵哈特！
她还从未见过莱因穿戴全副盔甲的样子。
抬头仰望，才发现莱因竟比她高出这么多，冰蓝色的骑士铠贴身合缝，每一处的棱角、曲线都设计得恰当好处，除锐气外丝毫不显笨重。光芒自他身前泄露下来，哪怕透过坚冰也如此澄澈。
于是惊叹地看了半天之后，不由得得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好帅啊……”
身形挺拔的骑士的上身几不可微地晃动了一下。
他大概是害羞了。西琳想着。
她的莱因哥哥就是这么个爱害羞的人。
冰碎声音响起，防御解开，归为一道冰蓝色的咒术。西琳向前方望去，这才发现除去身前之人外街上还来了这么多人。一袭一袭的银色铠甲组成整齐的阵列，伫立在冰面铺成的大地上。
处理寒灾的“专业人士”来了，西琳可以暂时退场了。
骑士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果然是莱茵哈特的声音，只是透过盔甲传来，有些朦胧：
“去后边跟另外一些骑士一起待着，我稍后过来找你。”声音透着些生气。
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跟其他人一起跑？
从未见识过寒灾就敢自己一个人去对抗它，你知道它有多可怕么？
西琳瑟缩了瑟缩肩膀。
坏了，回去很可能要挨骂了。
“年轻人，这时候忙着责怪而不去安慰安慰人家姑娘，以后可是会后悔的！”
年长的声音从冷硬的骑士铠后面传来，凭声音就能从脑海中构绘出他的面容，大概是一位留胡子的长者。他的铠甲色泽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比起他人的银亮要更暗沉一些，也显得更加生冷和更具压迫力。
这位似乎是前辈的骑士冲她挥了挥手，透过头盔看不出他的表情，却能听到成熟声音中淡淡的笑意。
“嘿，小姑娘，感谢你为这么多的居民争取了撤离时间。”他转过头去抬高视野，一拽手中缰绳，和马儿一起面向此行真正的大敌。冰做的巨兽也俯身看向他。
“接下来，交给我们大人就好。”
西琳顺从地抱着坏掉的灯杖去到最后方，跟那些见习骑士一起待了起来。这些都是来观摩前辈工作的后辈，按理说，在本次工作中是不会去到最前方的。
其中一名骑士在看到她后激动地指了指她，隔着头盔都能感受到他的兴奋。
“你不是……”
“你不是魔法学院里那个魔女吗！”
“魔女”在一定范围内是对女性魔法师的统称。只不过在现在这个时代，很少再有人用这个称呼来指代某位女性魔法师了。相比于此时，“魔女”更多见于上一个更繁荣的魔法时代。
虽然某些人确实因为强大的实力和怪异的风格直到现在还被称为魔女……她自己也在为这个上时代的中二称呼而苦恼着。
远处的镜之魔女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呃……”
西琳跟见习骑士握了握手。
原来是同在皇家院校念书的校友啊，而且应该是不会大她超过两届的同龄人。
“幸会幸会！”银铠激动地握着她的手晃了晃。
“我是今年应届的骑士团毕业生，也曾经在竞技场上看过你的比赛呢！”
还没等西琳应答，年轻骑士马不停蹄般又道：
“话说你的魔女名号是什么呀？听说学院里有位魔导师被称作镜之魔女，曾经还有一位老师被称作烛之魔女，不过听说用武器作为名称的魔女都没有用属性作为名称的魔女厉害，难道您是被称作光之魔女吗，或者是以后被称作这个称呼……”
一串串话语似鞭炮一样炸开，根本不允许她多置喙。弄得西琳有些尴尬，脚指头都开始在地上扣地了。
——她该怎么向别人解释，他们魔法师界根本不用“魔女”作为对女性魔法师的称呼呢？
但这位见习骑士似乎沉迷于此，短短一分钟时间内他就为面前这位“还没能得到称呼的魔女”起了无数种绰号。譬如灯之魔女、剑之魔女、红之魔女之类的。西琳不好意思地伸手在自己背后挠了挠。
这些名字都并不合适。其实真要起绰号的话，她的名号大概是……吧。
糟了，她也被这跳脱的年轻骑士给同化了……
裂冰的巨响传来，这一次冰兽没能再发出怒吼，从上至下直接被冻结分裂开。至于为什么本身是冰的东西还会被“冻结”，看看它的现状就知道了——
巨大的冰山自下蔓延，刚刚只用了一刹那就将它整个儿侵吞包裹住，随即从中间开始毫不留情地裂开，巨缝连带着寒灾化身的冰兽分成两半，一枚发光的核心从其中掉了出来。
来拦截寒灾的骑士几乎全是冰属性。寒灾的领域会覆盖力所能及的大地上的一切，哪怕是火焰也会毫不留情地侵吞。却不能占领更强的冰之领域。要胜过它，用更强的坚冰来逼它步步后退就是了。
西琳身处在后方，格外留意到了那枚核心石。体积虽然小却闪出了无比耀目的光，想必寒灾的全部力量就凝聚在其中吧。
这样的话，以后再遇到同样的冰兽时把它的核心挖出来就行了……
莱茵哈特跟那几位年长的骑士沟通了几句话，摘下头盔往这边走来。淡金色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因为刚才用力过度，身体也在轻轻喘息着。
可是，
——啊，好帅好帅！
明明知道他过来很可能是要责怪自己，可西琳却捂住了脸。
鎏金的目光从指缝中泄漏出。
看着莱因向这边步步走来，最后银色的骑士胸甲在她指缝的狭窄视野中停住。
“……好了，不责怪你。把手放下来吧。”他轻轻地把西琳覆在面上的手移了下来，盔甲的指尖上还有着凉意。对少女说话的声音也很轻。
西琳果然还是害怕他了吧，刚才就不该对她那么凶才对。
明明西琳是那么勇敢，在寒灾弥漫过来的时候一个人就保护了其他人，可他却在这时候责怪了她……
想到这里，莱茵哈特有些愧疚，握着女孩的手也在空中停顿了些许。
西琳却一头扎进了他怀中。像抱一个心爱的毛绒大玩具一样，头还在他胸甲上蹭了蹭。
“哇哦——”
四周的青年骑士纷纷起哄起来，此起彼伏，像在看一场同龄人的热闹。现在工作暂时结束了，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十几二十几岁的毕业生罢了。
莱茵哈特猛地停顿了下来。
他什么动作都不再往下进行了，像定格画面一样静止在了原地之中。良久之后，才抬起头，平静地向周围人解释道：
“不好意思了，这是我上学时候朋友家的妹妹。刚才她很害怕，我还责备了她，所以现在有些委屈了些。”
说完，莱因望向西琳的眼神里略带了些歉疚，他是真的觉得这女孩是因为委屈才这么做的。
“啊？？”
方才跟西琳谈论关于魔女称号的那位年轻人也疑惑了起来。
不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那红发姑娘的头上都快冒出爱心泡泡来了！
可那小子灰蓝色的眼睛里居然真的歉疚到了极致，愧疚都快从他向下望去的眼神里滴出来了。
天呐！你竟然是真看不出来！
年轻骑士咂吧咂吧嘴，捻起下巴摇了摇头。
唉，现在的年轻人……
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不能丢太多颜面，西琳又在他胸甲上蹭了两下便把他放了开。心里还在回忆刚才面庞上的触感和知觉。
好凉好凉，但是从里面透出来的温度却很温暖。
“今天早上的事情怎么样？”
“解决得很顺利。寒灾没有再继续扩张下去了。”莱茵哈特语气冰冷沉稳。而后抬头向周围看了一眼，又接着道：
“我接下来没有事情要处理了。还是让我来带你去原先说好的地方吧。”
“好啊。”
穿着银色铠甲的骑士微微扭过头，从侧面能看见他微微有些变红的面色。
他本来是想找个借口说因事离开的，就像在王都时大部分的相处时刻一样。但西琳对这里根本不熟，放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会有走丢的风险。
其实这个城镇莱茵哈特也不是很熟，但童年里来过这里许多次，总记得些所去之地的影子。
“喔——”
西琳仰起头来，看看大门上方虽有些陈旧但造型独特的门楣。鼻间隔着好远就嗅到了豆类被添水打磨好后的清香。
“是豆浆工坊呢——”
“准确地说是豆制品工坊，这里也做豆腐一类的东西。”
莱因看着前方在中央摆了磨盘的庭院道。结束作战后他换掉了大部分的盔甲，只留下右臂小臂的银色甲胄。
北公爵领人其实不常吃豆腐，他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开设豆腐工坊一类的设施。不过童年记忆中安妮莉丝常带他来到这里，他也牢牢地记住了这里的豆类香气就是了。
后来不管是定期巡察还是放假，他都会固定来到这儿。对这里有着一种很特殊的情怀。
西琳先一步跨了进去。
呀！
这里的老板果然是个东大陆人！
不论是面相还是气质，眼前正挑着豆子的老人都像是东方出身。这是继巨树之森的龙应声龙老板以来，她在这块大陆上遇见的第二位古东方人了。
——地下森林遇见的雪不算，雪属于东大陆旁的成列岛国上的。
鬓发斑白的老板望了过来，看见了一位常来的故客。不禁眉目上扬：
“你又来啦，小莱因。”声线有些苍老，但不妨碍其中透出欣悦之意。随后看了眼在他前方走着的另一位顾客，“这是——？”
“我的一个朋友，从王都到这里来旅行的。”莱茵哈特自如走了过来，跟上西琳的步伐。到身边时，视线额外地向她那边瞟了瞟。
“哦——”老板心神意会，面上的笑容更甚了。
“那还是像往常一样？”
“嗯。”
大盆被泡好的豆子摆了上来。提前泡了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为的就是用作制作现在这个时段的豆浆豆腐。西琳在院里的大理石桌旁坐下，静静地看着水中涨起的黄色大豆来。
莱茵哈特来到这里的规矩，是现做现喝，有需要的再一起带走。不过因为他是每次来都帮忙的好孩子，老板总不收他钱就是了。
西琳轻轻笑了笑，眼睛弯弯地眯起来，像只想起了什么好玩事的小猫。
“怎么了？”
莱因脱掉右臂的护甲，洗好了手在桌旁找了个凳子坐下。
“没什么，”小西琳还是眉眼弯弯。
“我想起好玩的事情。”
小型的磨盘也端了上来。只占整张桌子二分之一大小，推动起来也很轻松。
“咦？”西琳看了看院中央的大磨盘，那张纯石质的磨比面前的这张桌子还足足大了一圈。看得她有些眼馋。
“我们怎么不用中间那张？”
“那是给驮兽拉的……”莱因看看中间的大磨盘，又看看西琳盯直了的目光。
“要不我现在给你拉一圈……？”
“不用了、不用了。”西琳收回望过去的目光，赶忙拒绝道。
虽然她也很想看看土豆干这种体力活的样子就是了……但总感觉，这样不太好。
盛好的清水也端了上来。
西琳一边粒粒添加豆子一边转着磨盘，在观察到白浆浓稠的时候适时往里面加些清水。皙白的手指握着瓷白碗的边缘和下方，将清水自碗边缘挨着中间磨盘的口倾入。
清水倒进，磨出的豆浆顿时顺滑了些许。不过里面总还夹着些细末，莱茵哈特在磨盘口接豆浆的碗上撑起滤网，负责将这些细末过滤出。
“嗯，做得很不错嘛！”老板笑眯眯踱过来。
彼时两个年轻人已经交换了分工。远处夕阳的红顺着屋顶倾洒下来，混着好些白日的金。日头不过才刚刚有落下之意，稍稍增添了一分快入夜的意思罢了。
西琳在桌旁安静坐着，接过一碗磨完煮好的豆浆尝了尝。
是煮完之后放到满是冰块儿的水中凉好的，不冰不烫，只夹杂着几分凉意。滤好过后细腻顺滑，尝不到一点渣沫，豆类蛋白的清香在奶一样的豆浆中发挥得很好，一口入喉，唇齿间皆是淡淡的豆香。
因为富含蛋白而颇跟牛奶一样具有蛋白的香，但又不似牛奶一般咽下后会在口中回留酸味。
西琳双手端着乖乖喝了小半碗，将余下半碗放到了桌上。
不是出于不想多尝，而是出于一点小小的心思。
“喔，我这里还有一起煮好的豆渣，要不要尝尝？”
老板在放着锅灶的内屋门口吆喝道。
东大陆人的习惯，豆子的每一部分都要利用好。而且他直觉，跟莱茵哈特来的那小姑娘一定会喜欢这个。
看着就是结实健康、不挑食的姑娘呢！
小姑娘收手站起来，准备跟他到屋内尝一尝。转身前对专注地单手转着磨盘把柄的莱因问道：
“去不去里面尝豆渣？”
“不去了。”莱因仍是盯着手下的器物，视线未曾离开过半分。
“我不吃那个。”
跟西琳不一样，他还是有些挑食在身上的。虽然他总叮嘱西琳在吃饭时不要挑食。
“哈哈。”
门前的老板轻笑起来。
“莱因还是第一次带女孩子来这里呢。”
莱茵哈特手下的动作一顿，眼角几不可微地抽了一下。
坏了！
早上拦住园丁伯伯让他没说完的话，在这里居然还能听见一次！
好在西琳没说什么，转身跟着老板就去了屋里。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
工坊老板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短时间内就已将豆渣加热好并烘干。现在的豆渣只微微带着些水分，全然不似刚榨出时的湿末样子。
西琳捏起一块儿放入口中。
唔嗯——！里面加了白糖，豆香中微泛着甜。水分也缩减得恰当好处，既不湿软又不太过干噎，成块儿捏起来很方便，简直就是做好的豆类干粮。如果今晚不回公爵府吃饭的话，她简直可以把这当成晚饭的主食吃了。
“没什么配方，不过是往里面加糖烘一烘罢了。”老人笑呵呵说道。
“今天小莱因过来让我很是高兴，尤其是他又带了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过来。”
说完之后又往外看了看，随即又微微弯下身子，压低了声线：
“不过这要是让他听见了，估计又要害羞了吧。”
西琳“嗤”地一声笑了起来。
原来莱茵哈特容易害羞这件事，是个比较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呢。
偏偏他还总想掩盖这个事实，才会显得那么口不对心。
少女从内屋出来，门外的青年也早就转完最后一圈，静静地在桌旁坐了下来。傍晚的凉风轻吹起他金色的头发。
让她想起曾经穿过的麦浪，只是莱因的头发要比麦浪要柔软许多，色泽也是更浅的金色。他不是普通人那样的直发，手指插上去时不会柔顺地一滑到底，而是能感受到发尾的微弯。
说起来，莱因的妈妈也并不是这种发尾略卷的头发，那他的头发到底遗传自谁呢？
法弗纳公爵吗？法弗纳公爵的话……
她还真没有仔细观察过！
“你在……！”金发青年忽地出声，冰一样清凉的声线中略夹一丝颤抖。
西琳瞬间回过神，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就插进了莱因的发间。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有收回手，而是继续这样摸了下去。
“喔，对不起……刚刚在想某些事呢，不知不觉就摸上来了捏。”话虽这样，她的行为可不像是有悔过的意思。
就像挠猫一样，缓缓在柔软的毛毛上轻抚揉弄着。面前人类的发量也如同猫类一样，她根本揉不到他的皮肤。
莱茵哈特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是乖乖让她玩弄了！
只是他十几岁后就没有被人这么揉过头发了，此刻微微低下头来，不禁有些……羞耻。
西琳两手揉着，一手慢慢顺一侧将有些冰凉的手指轻抚上他的脸颊。极轻、极慢，就像在轻抚一块没有裂痕的美玉。
像是在不破坏张力的同时去轻抚一滩水。
指腹触感微微有些发烫，果然是又脸红了呢。
极慢、极慢，游移探索着每一处地方，再给一点时间，她甚至能顺着下巴再轻抚上脖子。
话说，她这么无师自通，果然是在……那种事情上也很有天赋吧。
“够了……”
手底下的人轻哼出声。
再摸下去，他就要炸开了。面庞的温度也上了些许。
红发姑娘哼笑一声。
她终于收回了手，从莱因的金发上顺了一把又撤开。只是在收手之后双手忽然空了仍不满足，又抚上去轻捏了一下他的面颊。
反正，她的莱因哥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生气的呢。
莱茵哈特骤然趴到了桌上，泛红面容埋进了臂弯之中。口中也在微微地喘息着。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西琳了。
第70章 送餐外卖员(假)
“……回去吧。”
莱茵哈特从趴着的桌子上直起身，面色已恢复成白皙。两阵卷着落英花瓣的凉风刮过，这一会儿时间，足够他冷静下来了。
可却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从现在乃至后面几天的时光，他仍不知该如何面对西琳。
……说自己被任何人触碰都是这种反应吗？
这也未免太违背他心意了些。
只有莱茵哈特自己知道，方才他明明是想躲开少女的触碰、想拦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再继续进行下去的，可身体却像是脱离了理智的掌控一般。
他什么都没做，任由自己被少女掌控着。
哪怕变成了她手下的一只猫，也乖乖任由抚摸，没有丝毫的反抗与挣扎。
自己这是……怎么了呢？
“嗯，是该走了呢。”
西琳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从刚来时的斜阳倾落变成淡淡的黑蓝了，白光与黑夜正过渡着。是时候该回到公爵府了。
“再加上路上的车程，我们回去时刚好赶上晚餐时间。”少女看着渐去的天色轻轻道。仿佛是正在说给自己听。
随即又低下头来，
“不过浪费粮食可不是好现象。就算该吃晚饭了，这里的饮品也不该被浪费才对。喏，”她指指桌上的豆浆。
“我已经喝不下了。剩下的豆浆土豆来解决吧？”
莱因望过来，用平静如水的目光应允了。
西琳跟笑眯眯的猫一样看着他端碗喝掉。以前在王都附近田垄边时就发现土豆喝水没有任何声音，而现在，她想打破他的这一好习惯。
“你喝的那边是我刚才喝过的……”这不是她为了逗人而编造出来的，而是一个事实。早在刚才或者更久以前，她就已经把碗边转过来了。
年轻的骑士手一抖，剩下的液体险些从碗中撒了出来。
*
公爵和公爵夫人一起在庭院大门前等他们回家。
这种感觉很奇妙。从前只有一个孩子时他们从不会刻意等待他，莱茵哈特知道该在什么时间去什么地方，他是不会做出些让父母担心的晚归的事的。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现在仿佛是有了两个孩子，安妮莉丝无时无刻不期望他们从外面回来。无关其他，她只想看见孩子们安全的样子。
西琳这种幸福的姑娘，到哪里都是被人等候着回家的。
隔着好远就看见了两束灯光。西琳打开车门跳了下来，她似是很开心，蔷薇般的面上洋溢着笑容，连关上车门的动作和走来的步伐都是那么欢快。
而莱因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他向父母淡淡应了一声，转身欲向宅邸走去。
“唉——一会儿记得过来吃饭！”妈妈转身提醒道。莱茵哈特却少有地违背了她：
“不了，我就先不去吃饭了。”
公爵夫妇面面相觑。
而西琳则撑起了一侧脸颊。
——真是个别扭孩子呢！
不过没关系，找机会解决他的别扭就是了。
在去除别人困境的问题上，西琳向来是个行动派。
她叩了叩莱茵哈特房间的门。声音透过门闷闷地传了过去：
“土豆——土豆——你别生我的气了，出来吃饭好不好？”
可虽然说着“别生我的气”，西琳的口吻却仿佛像在说“一起出来玩吧”，反而很轻快，根本不含任何歉意。
她知道莱因是绝不会生她的气的，因此才恃宠而骄。在这个人面前，她从来是被宠爱着的大小姐。
“土豆”的声音也隔着门闷闷地传了过来：
“我没生你的气。我不饿，你先去吃吧。”
“可是我是来给你送餐的呢。端着托盘的手都酸了，你不开门的话，我也吃不了哦。”
假的。凭经验，这个人绝不会任她站在外面不给她开门的。
果不其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后，莱因果然把门打开了。
“咔哒”一声，门就被打开了一道缝隙。随后门内之人轻轻把它移开。
西琳得以看见他的表情，那张漂亮的脸上既不生气也不慌张，有的只是一点儿极浅极浅的落寞。灰蓝色的眸子微微垂了下来，如同波光湖水一样。
总之，西琳进到了他的房间中。
莱茵哈特的房间跟他整个人一样，一丝不苟中透着安静，连最容易被忽视的书架上方都被定期打扫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整体格调古典又质肃，只在窗台上透着一点儿生机的气息。
“嚯，这株月现草的种子还是我送你的呢。”
月现草是一种特殊习性的单株花。除去花朵外茎叶只高十到二十厘米，茎杆短粗，叶呈螺旋式的针状，是一种寿命很长的矮花属。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只有叶片，只有在特殊季节的晚上才会开出花来。
每株月现草的花的颜色都不同，而面前这株正在含苞待放。透过厚实的青绿色的皮，还看不出它的花是什么颜色。
月现草需要很细致的照顾才能在寒带存活，想必莱因让它留存下来，肯定花了不少功夫吧。
“我记得好像是在王都送给你的，后来是把它带到这里来了吗？”
“嗯。”莱因走到窗户旁开了开窗，微凉的风透了进来。
“假期托运的。跟行李箱一起带回来会很不方便，但是通过物品邮寄就会很很快。”
说完他猛地又怔了一下，好像暴露了自己的什么弱点。
西琳笑眯眯的，
“你每个假期都托运？”
她送这株月现草已经两年了，莱因回拉特劳伦的时候不照顾它它是绝对活不了的呢！
“……”
莱茵哈特不再出声了。
只是把头偏向一侧，跟今天傍晚一样，仍然不去看她。
西琳来到他挨着窗户的书桌旁，手一撑就坐了上去。两手扶上膝盖，接着滑到书桌边缘。
认真道：
“我要跟你说一些事。”
而对方只是淡淡地看向书架，并无什么表情。
少女不禁咽了咽口水。她有预感，接下来的开口会无比艰难。
可她是不会退缩的，都来到这里了，没有临阵逃脱的道理！
“来北境之前，我思索了一些事……”
“吱呀——”一声，话未说完，有人先闯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法弗纳公爵握着门把手，略显尴尬地望着里面的一切。
只得自己给自己解围道：
“啊哈哈，爸爸不是故意进来的……啊不对，我不是故意经过的……总之你们随意，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欲关上门退出。
“等等！”指令清晰的话语阻止了他。声色鲜亮清脆。
开口的居然是房间里的女孩子。莱茵哈特也略显惊讶地看她一眼。
西琳从书桌上跳了下来。
“法弗纳伯伯现在来找他肯定是因为重要的事吧，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可不是她因为退缩而找借口，而是在公爵进来后，读出他人想法的技能又被动触发了。这就意味着……
【北境线外的寒境突然爆发式变强了，形势变得很严峻……】
法弗纳公爵又折返回来，正色道：
“好吧，我确实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跟莱因要说。”
说完转头看向另一人：
“如果不介意的话，西琳也来听听吧。”
“嗯，好。”少女在书桌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大致就是北境边界线的情况变得糟糕了，如果不出意料，三日后寒灾极有可能大范围入侵到公爵领境内。
“……对，和北国方面也取得了联系。允许一定范畴内进入他们的疆土。”
所以最晚到三天后，就要着手拔除边境线交界地带寒境的核心。
“……虽说风险不能说小，但得来的回报也是巨大的。我想来想去，年轻人里还是只有你最合适。”
“我明白了。”
莱因靠上书桌边缘，扣了扣自己的半指手套。手套腕处是铜扣皮带一样的束带制，紧一紧会更贴合皮肤。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明天凌晨是最合适的时候了。遇到危机的苗头，要抓紧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骑士继承人点点头，刚想发话，却又听到身旁西琳说道：
“我跟你们一起去。”
灰蓝色的眼眸一下子睁大了。他面色严峻盯向西琳：
“你不能去！”
“为什么我不能去？”
“因为——”因为那里很危险，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到那里的。
就像西琳一个人在旅途上走着被打劫了一样，在北境期间内他一有抽身时间就绝不会再让她独处。
“可是我不是没有能力的小孩子了啊，我是比正式就职人员还要厉害的魔法师。”而且还是非常、非常厉害的那种。
“那也不行。”
莱茵哈特语气生硬道。
他甚至为西琳找好了理由，什么她初来乍到根本不熟知边境骑士的工作、她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除寒境的核心、冰境对她来说太危险了……总而言之，他绝不允许西琳出现在前线里。
“——可是就算没有我的话也要从别的地方调来术师协助吧。”
西琳用手掌揉了揉一边的脸。
“他们也没有边境工作的经验，为什么只有我不能随队呢？”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这很有可能又是一个任务节点！
这个世界里的一切没有不为玩家服务的，假若有了什么危机，也全是为了给玩家游戏体验就是了！
而她想要驱逐这些人(排除这些人对世界的影响)，就必须抢先他们一步做完世界上的所有任务。做得越多，他们对世界的影响越小，海德里希存活下来的机会就多了一分。
所以哪怕是溜，她也会溜到寒境去的！
一旁的北公爵点了点头，
“我倒觉得，西琳可以去呢。”
“！”
莱因惊诧地转过头来。
他本以为父亲说什么都不会让西琳去的，毕竟他可是说过“这些事不需要让你们年轻人做，交给我们大人就好”的人啊。
“可是世界总是需要交给你们这些新鲜血液的。不去历经险境，年轻人该怎么得到历练呢？”
法弗纳的眼尾中反而带了些笑意。同意那姑娘参加不是一时兴起，他是真的相信她有化解一切险境的能力。
西琳身上一直有一种力量，让他相信这姑娘可以做到任何事情。而且她精通火属魔法，做许多事也会方便许多。
他站起身，打趣道：
“大不了跟在我或者你博西特伯伯身边嘛，我们这些人再不济也能看管好一个小朋友的。”
莱茵哈特也只能同意了。
虽然他是有私欲，但也无权阻止别人主动承担起责任来。
“——那，接下来的时间还是交给你们吧。当我没来过就好。”
话说完后法弗纳动作流畅地一套开门关门，闪身退了出去。
是个明眼人都知道现在怎么回事，他才不当电灯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