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延辞应了什么东西,宿幼枝是不知道,但小王爷现今不在府,这事不好处理。
周二没让他停留,留下王府管家去应对。
马车越过人群进了门。
那柔弱公子咬着唇始终看着,直到马车消失在门后,才垂下眼,默不作声地离开,却走出不远突然剧烈地咳,硬生生咳出一口血,将身边小厮吓得面无人色:“少爷!”
“没事。”
擦掉唇边血痕,他回头又看了眼威严凌厉的“临王府”三个字,那是圣上亲手所书。
跨过一道门。
宿幼枝没再听见外面的动静,却有那么点好奇,小王爷的乳娘曾经该是在宫里伺候的。
圣上与临王的生母、如今的太后娘娘,得先帝荣宠,独享后宫,所以盛延辞幼时应当过得还不错,不然也不会养成那副张扬的性格。
虽然在得知对方会隐瞒行踪后,这种张扬打了折扣。
但以太后的能力,找来的乳娘也会是极忠诚的。不过宿幼枝确实没有在王府见过这个人,也未听人提及。
如果对方真有这层关系,王府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漠了,还是说他们一向是这种行事风格?
宿幼枝自己都在想尽办法离开临王府,明白最好不要去了解太多,总算忍住了心里的那点蠢蠢欲动。
算了。
反正他只是个过客。
然后宿幼枝很快得知喻呈凛喻世子也不在皇城。
呦呵。
这不就巧了吗。
喻世子不比临王名声那么差,有神童之名,入学国子监期间成绩也是拔尖,与谢翊针锋对麦芒,各方面都爱比斗一番。
离开国子监后,他也领了差事做,虽不是什么重职要职,还时常很闲,但胜在年少,入仕便是青云路。
当年喻世子被点为临王伴读,可很是被人诟病一番,想他英才,要追随主子也该是留在素有贤名的太子身边。
可他却选了盛延辞。
以致神童蹉跎,到如今也未崭露头角。
但喻呈凛是有点能力在的,他离城不奇怪,奇怪的是跟盛延辞一起消失。
以他俩的关系,若说其中没点问题,宿幼枝反正是不信。
“喻世子去做什么?”
宿幼枝随口一问,本也没想得到答案,不想雪巧居然很清楚:“回姑娘,世子是去南方采茶了。”
什么?
采茶……
现在去采茶会不会有点早,而且他怎么好端端的要去做这种事,可不像什么正经差事。
瞧出宿幼枝疑惑,雪巧道:“是太后娘娘喜欢,喻世子每年都会去些日子。”
宿幼枝不了解太后喜好,但确实像安国公府会做的事。
不过盛延辞跟喻呈凛都不在,对他来说是好事,管他们去干什么呢。
“姑娘……”
雪巧出去又回来,诧异地对宿幼枝道:“平王府递了帖子来。”
宿幼枝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平王府。”雪巧道:“姑娘要看吗?”
自晋成伯府后,那么多人相邀就罢了,宿幼枝是没想到平王府居然也能掺和进来。
就盛延辞打断平王腿的恩怨,这要是凑上去还能有好吗。
“……拿来瞧瞧。”
请帖来自平王妃。
如今的平王妃是平王的第三任继妻,年华正好,比平王世子大不了几岁。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的平王妃是位男子!
当朝契兄弟不鲜,男子为妻却少有,尤为其中一位还是王爷。
平王妃出身不是顶好,哪怕只是给平王做续弦也遭了不少人念叨。
念他贪恋权贵,念平王荒唐。
却进门没一年,平王又成了个跛子,更是被笑话了许久,连远离皇城的宿幼枝都有所耳闻。
平王落疾后喜怒不定,不大出现在外人前,平王妃便同样闭门不出,也少应外面宴请,宿幼枝意外太正常不过。
何况对方虽已是平王妃,如此单独邀请女眷也有些奇怪。
宿幼枝拒绝。
平王府不是什么脱身的好途径,不去不去。
雪巧去叫人推了,继续与姑娘说些有意思的事:“听说平王妃正在给平王世子议亲。”
宿幼枝没什么兴趣,但景轩楼上平王世子与三妹奇奇怪怪的行为还是让他很在意:“哦?相看了谁?”
雪巧便道:“是南阳侯府的三小姐。”
“!!!”
狗胆!
宿幼枝几乎咬碎牙:“那是有些不相配了,平王世子要正经些才好。”
顿了顿,他又问:“要求娶南阳侯府的小姐不易,平王世子最近在做什么,可有发奋?”
雪巧老实回答:“听说平王世子去太乐湖看花魁娘子了,还豪掷千金。”
他还敢去看花魁!
宿幼枝忍不了了。
等他这就去揍对方一顿。
宿幼枝突然也要去看花魁娘子,临王府不敢怠慢,虽才回府不久,还是很快套好了马车,一众人“哒哒哒”地赶过去。
皇都繁华,花魁娘子定也是万里挑一,听说选拔的时候热闹得像要过年,街巷上都是人,拥堵过甚。
哪怕那盛景已过了半月,依旧令人津津乐道。
花魁更是受众多富家子弟吹捧,游湖的架势比王爷出行还气派。
还没到地方,马车已经过不去,被过多的百姓堵在了街道外。
太乐湖边更是人山人海,宿幼枝偷瞧一眼,全是摩肩擦踵的身影。
附近还有不少商贩做起买卖,沿街叫卖,零嘴小食应有尽有。
“姑娘,过不去了。”
雪巧对他道。
如果要过,便得打着临王府的名头一路硬闯,但为了不惹眼,宿幼枝连有王府标志的马车都没要。
没必要那么高调。
过不去便不去了,宿幼枝坐在马车里瞧这份烟火气。
太乐湖虽是个湖,面积却不小,清澈明镜,透着股国泰民安的娴雅。
从这里勉强能看到有游船行于水上,人长得什么样子却是看不清。
但人群依旧很热情,其中当属年轻人多,尤其是成双成对的。
宿幼枝没看到平王世子,又不好说他来是为了这人,干脆让马车绕着能过的地儿走走。
几乎是围着太乐湖绕行。
少顷,听到有些热闹的声音。
“来下注下注!是柳公子能博千金一笑,还是平王世子更得美人倾心!”
宿幼枝竖起耳朵,问:“那边在说什么?”
侍卫去打听完回来,雪巧说与他听:“姑娘,是有人与平王世子下战书,看谁能赢得花魁娘子垂怜,登船抚琴。”
不用宿幼枝问,她接着道:“柳公子是南方来的富家子,来路还不晓得。”
敢跟平王世子叫板,也不会是普通百姓。
宿幼枝好似来了兴趣:“他们比得什么?”
说起这个,雪巧表情突然古怪,一言难尽地道:“比谁吃的包子多……”
“……”
多少有点离谱。
为了得花魁青眼,是连身份都不顾了,怎么听都不像是正经公子会干的事。
王府侍卫找到了比试的地点,就在湖中两艘紧挨的花船上,因靠岸边较近,勉强能看清楚。
旁侧竟也围了不少人。
平王世子还是那副不太伟岸的样子,而对面的柳公子……好嘛,有对方两个宽,瞧着就知道是个胃口不错的。
但这样的对决真是没眼看。
片刻,宿幼枝看得兴致勃勃。
那被端上来的包子还热气腾腾的,馋得路边的野犬流口水。
平王世子身板虽不阔,胃口却不小,包子一个接一个地下了肚,对面柳公子更是一口一吞。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附近有人痛心疾首地指责,宿幼枝扫了眼,没看到人。
那边的包子还在上。
但平王世子和柳公子速度都有所减缓,眼见着结果要出,周二突然在外面道:“有姑娘的信。”
“?”
谁会给他写信不言而喻。
但盛延辞那小子不是昨晚才走,什么大事值得如此马不停蹄地送信过来?!
宿幼枝伸手接过,展开的确是小王爷那一手狂放不羁的笔迹。
开头:“与卿相别几许,思之如狂……”
宿幼枝“啪”地将信阖上。
可能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
再看看。
宿幼枝略过那些让人寒毛直竖的话语,直接去后面找寻关键,结果将信翻了两遍也没见到除了倾诉思念之情外的任何信息。
“……”
要么盛延辞是在跟他打哑谜,要么就是单纯地给他写了封半点用没有的东西,还想他给予回信。
宿幼枝微笑。
回信是不可能回信的。
明明走的那么急,盛延辞是哪里来的功夫浪费的。
外面周侍卫等了半天没听到姑娘吩咐,无声叹气。
看信的当,那边比试已经结束,在平王殿下露出颓势之际,柳公子突然捂着嗓子倒地,被周围人焦急唤着叫来大夫。
平王世子猝不及防赢得比试,兴高采烈地对着大家拱手:“都是运道都是运道。”
宿幼枝等着他去请花魁娘子,平王世子的船却没开过去,而是追上柳公子,言担忧对方要去看看。
宿幼枝满头疑惑,只觉莫名其妙。
“他们是好友?”他问。
雪巧也惊异:“没听说呀。”
倒没看出来平王世子如此好心,连花魁娘子都不理会了。
宿幼枝默了默,摆手。
马车继续晃晃悠悠地走,渐渐地行到有些偏僻的地方,他正奇怪,雪巧突然掩住嘴,对他转了转眼。
宿幼枝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看到方才还针锋相对的平王世子和柳公子正凑在一起笑兮兮地分银子。
身负厚重的柳公子面色红润,哪里有一点因噎难过的样子。
宿幼枝想到什么,也跟着笑起来,对周二道:“岂能辜负平王世子好意,去,见者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