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春水想也没想直接将可以移动的书架扶正, 稳着步伐快步回到办公桌前然后装睡一样趴下。
直觉告诉他如果真的被傅坤年发现会有很大的危险。
果不其然,下一秒门把手就细微一动,沉稳的脚步声也越来越靠近他的身后。
傅坤年又如第一次时无声又危险的看着他很久。
春水裸露在外的脖颈上汗毛四起, 藏在胳膊下面的指尖紧紧攥紧。
他并不害怕傅坤年,但是他有些天然的恐惧傅坤年的秘密以及他时不时表现出来的不类常人的诡异感。
忽然,他察觉到有指腹在温柔的抚摸他的嘴唇,一下又一下,最后竟然用上了不少的力气。
春水吃痛,他装作朦胧惊醒的样子, 躲开傅坤年的手:“啊?坤叔,您回来了。”
“嗯。”
傅坤年棕眸淡淡的看着他:“回房睡。”
裴春水又自然地打个哈欠,眼眸泛起水汽, 像是真的困倦不已:“好啊, 那您先忙,我去睡了。”
他刚站起来就见傅坤年往前一步, 将他逼着坐在宽大冰冷的办公桌上。
春水微怔,双手撑在傅坤年微凉的西装前:“怎么了?”
傅坤年的视线又落在他唇上, 忽然又低下头,春水条件反射的往旁边侧头。
他现在表面镇静,心里还是很忐忑, 哪里有心情想这些事情。
傅坤年用了些力气捏住春水的下颌:“今晚想吃什么?”
春水瞥了眼傅坤年身后的古董钟表, 道:“太晚了,不想吃。”
“在外面吃饱了的坏孩子。”
男人笑了声, 指腹细细摩擦春水的下颌,他们两双眼睛很近的注视着彼此:“蓝牛血羹如何?”
裴春水也笑了下, 他双手撑着,微微往后靠了下让自己大半个身体都坐在办公桌上, 挣掉雪白的拖鞋,暖玉一样光滑嫩白的脚不轻不重的踩了踩傅坤年的西裤。
脚掌感受到了温|热和庞|大,但却很安静。
“您看,”
春水仰着脸,水红的舌尖舔了下唇角:“我在外面吃饱不是很正常吗?”
“有的时候不太喜欢你和我说话的语气。”
裴春水没有用敬语,他故作沉吟,脸上笑盈盈着,漂亮的眼眸里却很冷漠:“像是在管教叛逆的儿子。”
傅坤年神色不变,好心情一样点头:“比如?”
“比如那场我本不想去的慈善晚宴。”裴春水定定的看着他:“你想让我去,但我去了你似乎又不高兴,这和拿游戏机试探考试成绩优异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又比如现在。”
他继续道:“我只是说不想吃,你却怀疑我在外面吃饱了,哪种吃饱你自己心里清楚,就算没有吃饱,”他视线下移,唇角挑起冷笑:“你能喂得起吗?”
傅坤年深深的看他一眼:“没有吃饱吗?和前男友当众激吻的视频已经不止一个人传讯给我。”
“你总是想和褚靳比,他现在在我这里一分不值的。”
忽然他扯住傅坤年的领带,用了些力气往前一带:“而你,严格来说,我们只是甲方乙方啊,坤叔。”
“你也想当众和我激吻的话,要等合约结束,”春水笑了下,仰跃着漂亮的脸蛋,像是在恃宠而骄:“还要听我的话。”
傅坤年动动唇角:“你的前男友也听你的话吗?”
“我想我会驯服他。”
裴春水饶有兴致的笑了笑:“毕竟你也说过他是头狼崽子,对吧?”
他跳下深色厚重的桌子,踩着拖鞋往门外走,忽然想起什么没有回头道:“对了,那个孩子不是褚靳的种。”
傅坤年没有说话,显然早已经知情。
裴春水慢悠悠道:“下一次调查事情准确性要高些,虽然是不是他的种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但我不想再被当成傻子一样玩弄了。”
他不信凭借傅坤年的本事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真正父亲是谁。
傅坤年当年那么说有很大的动机为了让他签署合约,毕竟当时他刚刚失去孩子,正是恨褚靳恨到透骨的地步。
“坤叔今晚在那把黑椅子上睡吧。”
裴春水冷冷道:“作为惩罚。”
他从来不认为当年没有和傅坤年签约,他就走不到现在的高度,当然就算签约了,他也认为凭借自己的努力也能完成傅坤年开出的要求。
不管怎么选择他都不后悔。
傅坤年把一家空壳公司丢给他,又借了一笔偿还时限很短的资金,但代价是要陪在他身边。
而这个“代价”的背后明显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这一晚春水睡在那张睡了两年的床上很不安稳,他总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晃,像是梦魇一般看不清。
凌晨四点,春水忽然惊醒,他浑身都是汗水,就连头发都湿个彻底。
昏暗的屋子里没有傅坤年,只有他自己。
他擦了擦额角,惊魂未定的想起梦里总是摇晃的东西是什么了。
好像是沾血的鞋尖。
春水醒了之后没有用早餐,只和保姆说了声就匆匆离开庄园。
他直接回了公司,这两年他没有置办任何房产和名贵豪车,公司和会所的利润还算可观,但是要在两年内偿还傅坤年的钱是要从他个人账户上出的,所以他基本上能省就省。
来到公司就看到小黎带着新人匆匆往电梯口走,边走边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裴春水给身旁秘书一个眼神,秘书及时按住了专属电梯。
春水看一眼小黎:“上来。”
小黎这些年进步很大,已经从助理做到了经纪人。
她笑了下:“裴哥,早。”
因为共同经历过太多事情,情谊深厚,原先工作室的人都是和以前一样称谓春水的。
春水笑了笑:“怎么大清早发脾气?”
“我也不想的呀,有些营销号总是瞎tm写,昨天晚上一直在反黑……”
小黎叹气,又看了眼身后的艺人,皱眉道:“程孟清,和裴总打招呼啊。”
程孟清人长得很帅很精神,也不知道是年纪太小眼眸太清澈的原因,看起来有点呆呆的,一说话脸还红了:“裴,裴裴裴总好。”
春水知道这个程孟清,在几部大火的网剧中饰演过黄金配角。
最近因为一部网剧颜压了男一号,被大批黑粉追着辱骂演技差,花瓶,被by等等,爆一些没有凭证的黑料。对方粉丝多请的水军营销号也多,几乎屠了程孟清本就空荡荡的广场,这还不止,每天还有黑粉在公司官博下面让程孟清滚出娱乐圈。
“你好。”
裴春水看他一眼就挪开目光,只与小黎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最近霁星的全部心血都放在了著名导演虞司章的一部科幻电影上。
虞司章被喻为*国掌握科幻悬疑电影的神,基本上他的每一部作品都会获奖而且票房总会稳坐任何档期的冠军,算是业内难得叫座又叫好的名导了,而且虞司章的家世也很不一般,本身就是资本,所以选角的权利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
据说这部电影是虞导宣布结婚暂停拍摄三年,如今复出后的第一部电影,几乎所有人都在啃这个饼。
霁星也不例外,盛止如果能够饰演虞司章电影的男主,那对他本身以及给公司带来的利益不可估量。
春水拜托很多人才获得了一张请柬,为表诚意他准备亲自带着豪礼和盛止以及盛止经纪人去参加虞导男□□人的生日晚宴。
在澳城没待几天他又回到内地。
晚宴是在寸金寸土地段里的一栋标志性别墅里举办的,来往宾客皆是政客名流,也有很多大牌明星,就连久不出山的一位老导演也在其中,可见其身份地位不一般。
春水来前斗志满满,等到了却有些咂舌。
凭借他的地位似乎都凑不到虞导和其爱人的身边。
盛止在他耳边打退堂鼓:“裴总,刚刚过去的是赵影帝吗?”
“那个是顶流林陇吗?”
“裴总,我感觉我肯定不行。”
裴春水白他一眼:“闭嘴。”
其实他以前很看好盛止的,盛止比程孟清更帅人也灵活,只不过现在他明白了,想要看透一个人还是要看他有钱有名之后的样子,其他的都是虚的。
说话间,裴春水就和一个捏着酒杯,西装革履的男人对上视线,而他身边的人也很熟悉,竟然是女星谈妙。
庄峥。
庄峥独自走了过来,裴春水眯了眯眼,腮边露出个笑:“庄总,好巧。”
“不巧。”庄峥淡淡道:“听说了你在拖关系想上虞导的电影。”
裴春水点了点头,打量他一下:“你还真是越来越直白了。”
他回头看一眼盛止和经纪人:“你们去逛逛。”
两人走后,裴春水看着庄峥,冷笑挖苦:“庄总什么时候转行做狗仔了?竟然对我的行踪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只不过总有人在阻挠我找到你。”
庄峥黑眸紧紧盯着他:“也许是傅坤年,也也许是褚靳,不过现在……”
“不过现在怎么样?”
裴春水冷冷的看着他:“我就问你一句。”
“当年你在出租屋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你还真的想囚|禁我?”
庄峥眸色渐深,然后道:“如果你还不听话,我想过。”
裴春水想骂他丧心病狂,想骂他是疯子,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当年被傅坤年精准拿捏住命脉,不正是为了躲避庄峥无休止的纠缠吗?
这种人硬得不吃,只能来软的。
“以后不要再说你一直找了我很久了。”
裴春水凑在庄峥耳边轻声道:“我这些年遭受的痛苦都是因为你。”
庄峥怔了下,皱着眉侧头看向裴春水:“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你吓到了我我怎么会出去散心又遇上了傅坤年?”
裴春水神情隐忍,扯唇露出些苦涩:“你以为我在傅坤年身边很安逸吗?”
丢下这句,他也没看庄峥脸色,只重重擦过他的肩膀就走。
察觉到身后再也没有脚步声,裴春水边走边轻轻抿了下酒杯,露出个冷笑。
最后春水还是找上机会和虞导说上了话,似乎是他带来的礼物比较符合他爱人的心意。
是一罐很名贵稀有的青圻山茶叶。
和一众人物推杯换盏喝了许久,才得到了一个“先来试镜”的口头话。
晚宴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盛止随着经纪人乘机继续去外地拍摄,而春水则是回预定好的酒店暂住。
行驶途中,他听到司机忽然道:“裴总,好像有车在跟踪我们。”
副驾驶的秘书回头看了下,皱眉道:“裴总,会不会是盛止的私生粉?”
今天是春水的司机去机场接的盛止和其助理经纪人。
裴春水回头看了眼,然后道:“减速试试,看看他们跟不跟。”
司机开始减速行驶,后车果然也开始减速,司机打了转向拐进另一条道路,后面的白车竟然也亦步亦趋的紧跟不舍。
这下确定是在跟着他们了。
刚好路上并无多少车,司机血性上来了开始在限速范围内提速,秘书紧紧抓着安全带,道:“裴总,我们要不要报……”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得一声后车竟然直直撞了他们的车尾。
曾经车祸的阴影让春水脑子一白,条件反射的用手去挡头,好在他有系安全带的习惯,要不然整个人都要飞到前排去,可他的整条手臂还是硬生生的撞在了座椅上。
急刹车的声音在空荡的街角响起。
司机没有受伤,助理和裴春水都分别伤了额头和手臂,他们赶紧下去就捉人,就看见那白车里竟然只有两个年纪不大的男生。
他们似乎是吓坏了又或者心虚,躲在车里瑟瑟发抖,不敢出去。
与此同时,又有一辆黑车猛地刹住车停在肇事车后方,紧接着就下来几个黑衣人,还有……褚靳。
褚靳大跑着过来,他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紧张,他看一眼被人搀扶着的裴春水,见他囫囵完好眉心稍敛,又哐哐敲白车的车窗:“滚出来!”
当年车祸的阴影在加上这次的惊吓让春水一时无法回神,他好好看了眼褚靳又错开闪烁的目光。
最后警察来了将人带走调查,他们先去医院紧急处理伤势又去警局。
此时天都快亮了也查明那个小男生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八岁,全都是盛止的私生粉丝。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了律师,裴春水及秘书不知道怎么就坐上褚靳的车,他现在精神很差也不想纠结,只报了他们的酒店。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似乎都想到了当年那场车祸。
“注意休息。”
裴春水下车的时候就听到褚靳落下这样一句话。
“褚总,我们现在是去……”
褚靳沉默一会儿道:“回公司。”
他这次跟来也只是听说裴春水去参加一个导演爱人的生日晚宴,他与那导演并无交情且工作太忙,本想着去别墅周围转一圈却没想到遇上了那一幕。
此时天色有些灰蓝,天气预报显示今晚有雨。
他看着路边倒退的景色,再一次想到两年前那场车祸。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也就没有后面的陷害,他是不是还站在一直深爱的滑雪场上。
那会后悔救裴春水吗?
不会。
自始自终褚靳的想法一直是这样。
这个问题不止林清问过,在事故现场的周殿也曾问过他很多次。
好像也是因为他的回答,周殿沉默很久,然后莫名其妙的说他不会再追裴春水了。
褚靳又想到了当年和裴春水说分手的时候,裴春水哭着问他也会这样救另外一个人吗?
当时褚靳心烦意乱说了会,后来褚靳每每想到这一幕就想爆粗口,会什么会,他自己好好活着不好吗?这是什么破问题?
裴春水的小臂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轻微的扭伤,但是也很疼。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凌晨,便接到了傅坤年的电话。
他看一眼日期,今天竟然又是周四。
裴春水开门见山道:“今天会回去的。”
“你受伤了。”
对于傅坤年的监视春水没有意外,他道:“嗯,不算严重。”
“准备一下,我派人去接你。”
裴春水知道是私人飞机,遮了遮有些模糊的眼睛,道:“行。”
回到澳城后他直接被司机送到山顶庄园。
自从那天做了噩梦后,裴春水有些抗拒这里,更抗拒那个睡了两年的房间。
重新审视这里他忽然觉得处处都透着诡异。
尤其是那把对着床的黑椅子。
他觉得书房后面的暗室藏着巨大的秘密在吸引着他。
距离合约结束只剩下半个月,他是继续装聋作哑还是探明真相?但也许老天爷都在让他去继续探索,因为傅坤年又一次没有在家。
保姆低眉顺目道:“傅先生让我转告您,他去参加长辈的葬礼会在晚饭之前回来,希望您不要吃太多其他食物。”
葬礼?
应该是上次去探望的长辈还是没有挺过来。
裴春水敛住心思道:“好,我去书房办公,忙去吧。”
“好的,裴先生。”
裴春水又来到那个书架前,他轻轻移动书架,看着那块电子锁出神。
他抖着手轻轻点亮显示屏,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在输入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他又有些后悔。
知道的越多对他越不利,要不他还是……
忽然,他脑海里忽然又闪过那晃动的脚尖。
裴春水一不小心按了上去。
【门已开】
裴春水咽了咽因紧张刺激出来的口水,轻轻推开了门。
第一眼,这里就是一个小型书房。
似乎没有这个巨大的书架做阻隔,这就是另一个人办公的地方。
紧接着裴春水就看到了墙角挂满了贵重的乐器,还有一架他曾经在褚靳家中看过的一模一样的钢琴。
上面刻着漂亮的瘦金体:林墨
这明显是傅坤年的手笔。
裴春水明白了,原来这里竟然是傅坤年继子的书房?但是他们不都说他是傅少爷,为什么会又叫林墨?
他往前走看到了很多乐谱和国内外音乐书籍,整齐划一的堆积着,像是艺术金字塔一般。
在那张办公桌上,他看到了一张照片。
上面是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男生,他坐在钢琴旁比赛演奏的情景,男生年纪应该在十八|九岁,五官精致,是令人比较惊艳的长相。
裴春水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和这个林墨其实不算很像。
即使从照片上也能看出林墨有种娇生惯养的矜贵感,而他不过是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自己把自己养大的那种带着些功利性的气质。
相册旁边还有个厚重金色的册子,有一截画着钢琴标志的书签露在其中一页,似乎有被人常常翻阅。
裴春水小心的翻开留有书签的那一页,在看清上面的一行字体的时候,左手的相册忽然重重摔在地上。
玻璃四分五裂,并没有割坏照片上的男生,但却让美丽的男孩看起来有些狰狞.
裴春水从书房离开后一直坐在沙发上,门外传来些许动静。
是傅坤年回来了。
傅坤年路过春水的时候摸了摸他的头:“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
一旁的保姆接过傅坤年的外套,他淡淡看向保姆:“没有转达我的话?”
保姆诚惶诚恐道:“我有告诉裴先生。”
“和她没有关系。”
裴春水抬眼看傅坤年:“我只是被吓到了。”
傅坤年看他一会儿,坐在他身边:“还在因为那场追尾事故害怕吗?”
“不是。”
裴春水眼眶通红,心底传来不可控的寒意:“你让我住的房间死过人吗?”
傅坤年脸色一寒,棕眸带着些凛冽:“你说什么?”
“他吊死在你床前吗?”
裴春水身上发着颤:“他就如你一样,坐在那张黑椅上看了你一夜?”
“傅坤年,你是因为恐惧才找替代品还是因为愧疚?”
第62章
听到裴春水的话, 傅坤年神色不变,只淡声道:“所以,今晚你想吃什么?”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在问你林墨的事情!”
春水抓起沙发一侧的抱枕就丢在傅坤年身上, 他脸色煞白,眼眸因恐惧颤动不停:“他那本日记上的自杀计划是不是真的?傅坤年你,你真是丧心病狂!”
傅坤年微微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双棕眸再也没有往日的温和而是冷到极点:“你受了惊吓,那今晚吃一道马赛鱼汤如何?”
春水震惊他的态度, 紧紧攥紧一手汗水的拳心:“傅坤年,我在问你……”
“春水,你要违背叔叔吗?”
傅坤年安静的看他一会儿, 淡淡道:“过来。”
这儿两年来傅坤年从来没有拿合约的事情压他, 如今却……
裴春水咬着牙关,让自己冷静下来, 起身跟着傅坤年走近那宽阔冰冷的开放式厨房。
傅坤年解开两颗袖扣,一边仔细冲洗手掌一边慢慢道:“马赛鱼汤起源于南法地区, 你知道这道汤最令人着迷的地方是什么吗?”
裴春水侧了侧头,他不知道他也不想说话。
然而傅坤年似乎也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他修长的手指压扁充满腥气的鱼肉, 冷刀缓缓滑过溅落许多鲜红的血水:“是这道汤水从来没有固定的鱼料食材, 你永远也不要奢望会有一个统一的回答。”*
“有些事情也是一样。”
傅坤年抬眼看他:“永远都不会有肯定且统一的回答。”
春水已经渐渐缓了过来,但仍心有余悸。
天知道在他看到林墨留下来的日记以及录像的时候, 他又联想到那个噩梦,那种感觉令他毛骨悚然。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虽然有人会说哪里没有死过人呢?但是把事情安到自己身上就不一样了。
一想到自己在吊死过人的房间睡了两年。
这一年来他都被傅坤年抱在怀里睡觉,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被他用手安慰……
也许那个房间还有林墨的灵魂……
他强迫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了, 他品味着傅坤年的话,然后道:“我离开之后,你会物色新的替代品吗?”
傅坤年一手调制火温:“你就那么确定你能离开吗?”
他抬起泛着笑意的棕眸:“如果你履行了最后的合约,叔叔自然会放开你。”
裴春水动了下唇,脸上的笑意有些讽刺:“当然。”
“我还有有一个问题。”春水深深的看着他:“听人说这些年你找了很多替代品,甚至还有人去林墨以前的公司耀武扬威,他们的合约和我一样吗?”
傅坤年点头,他笑了下:“只有你完成的最好。”
只有他完成的最好,是把林墨的K&L救活了吗?
春水沉默一会儿,又问:“他们现在在哪?”
傅坤年没有说话,继续优雅又血腥的为活鱼开膛破肚,最让人不适的是鱼的内脏被一点点剖离,但它还在拼命的挣扎着。
“希望合约结束那一天,”春水道:“你能把所有谜团说给我听,毕竟你也说了,我是完成的最好的替代品。”
傅坤年剖鱼的手不停,血液溅在他脸上,他似乎也浑然不觉,低头道:“可以。”
鲜美的鱼汤和金黄的鱼肉陆续有序的上桌,在傅坤年的注视下,春水硬着头皮,食之无味的喝完一碗鱼汤,就听他道:“回房。”
春水猛地抬脸,冷冷道:“我不想上楼!”
“听话。”
傅坤年起身,又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叔叔要去整理你打碎的相框,你要乖一点。”
这话一出裴春水的脸色骤变:“你,你,你都知道?”
他怎么忘了,傅坤年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不在书房安装监控……
那么第一次他发现的“秘密”到底是不是傅坤年不经意留下的意外?
春水在另一个房间洗漱过后一直在楼下沙发待着,直到听到书房传来关门的动静,他才出现在那间房门口。
傅坤年看到他站在门外并不意外。
两个人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春水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他紧紧蜷缩着身体,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那张黑椅子上,他想转个身却被傅坤年从身后抱住。
“不用害怕。”
傅坤年沉稳低哑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如果他活着,以他的性格,他应该会很喜欢你。”
这话让春水抖得更厉害了,被一个死人喜欢是什么好事吗?
他挣了很久也没有挣脱傅坤年结实有力的手臂。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春水的眼睛还是一派清明没有一丝睡意,他忽然道:“他说得都是真的吗?”
空荡的房间只有他低低又执着的质问。
“林墨根本不是你的继子,你也从来没有回应他的爱。”
春水接着问:“他计划吊颈自杀那天,在你和你的情人酒杯里下了足量的安眠药,然后就在这张床边看了你们很久,最后自杀了。”
“他既然不是你的继子,你们法律上血缘上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应一下他的爱,在他的日记里的你似乎是爱他的,这让他很痛苦,又或者你为什么不在得知他的爱的时候远离他,为什么要把情人带回来让他看见你们在做|爱,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傅坤年没有说话,好像睡着了。
这一夜春水睡得比他想象得安稳,也没有再做噩梦。
等他醒来的时候难得发现傅坤年还睡在他身边,两年来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
他侧了侧头就看到傅坤年安静的睡颜。
鼻梁高挺,浓密的眉与睫,眼尾有些微炸的纹路却更添几分年上的魅力,这的确是一张会令人着迷的脸。
但是值得付出生命吗?
裴春水不理解。
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没有惊醒熟睡的人,离开庄园后他直接前往公司。
春水胳膊上的扭伤还是很疼,但他没办法让自己闲下来,他一定要把欠傅坤年的钱尽快还回去,不然他很有可能会被自己脑海里的“林墨”折磨疯掉。
但是没想到一回到公司就有个毁灭性的爆料在等着他。
第63章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高层都眉心紧锁,低着头不敢言语。
裴春水将秘书整理的所有聊天记录PPT全部看完,他出奇的冷静, 视线从赵经纪人铁青惶恐的脸上扫过,又落在胡子拉碴,整个人散发着的宿醉酒气的盛止身上。
裴春水看一眼身侧的秘书:“去准备解约合约书。”
这话一出,在坐的人都瞪大眼睛,尤其是赵经纪人急忙道:“裴,裴总, 小止身上还有那么多工作,而且他的签约年限还有八年,他现在对霁星有多重要都是有目共睹的……”
“赵德, 你要明白, 他对公司有多重要不是他重要,是我, 我在捧他,我赋予他的权利让他变得重要。”裴春水冷笑摊手道:“我警告过你们在公司最关键的时刻不要给我寻烦恼, 他给我蹦出来一个孩子,你觉得我会轻饶了他吗?”
盛止脸色一变,语无伦次, 痛哭流涕道:“裴总, 你在给我一次机会,你帮帮我,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会把孩子生下来, 高中毕业我就没见过她了,我要是知道我, 我肯定不会……”
裴春水牵唇一笑,抄起咖啡杯一侧的巾帕砸在盛止的脸上:“都是做爸爸的人了,敢作敢当,做个人吧。”
有一位与盛止关系暧昧的女高层故作犹豫道:“裴总,可是虞导的电影试镜就在这个礼拜,这个机会对公司有多重要您也知道,虞导能点头让盛止试镜,看中得肯定也是盛止的形象和能力,要不您看公司最重要的时候再给他一个机会……”
这个提议一出现,会议顿时有些骚动,虞导的电影即使是一个没有定数的试镜那也是会让所有人趋之若鹜的重要机遇。
赵德和盛止皆神情希翼的看着裴春水。
女高层见状又道:“趁着这件事还没发酵出去我们完全可以控制并加以解决,我看女方给出来的证据核心也是要钱,不如这个钱就让盛止加倍给她。当务之急是稳住公司股东,以及保住虞导电影的试镜机会。”
不过很快就见裴春水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闭嘴。”
“一颗已经烂透了的车,我为什么要保他?比他帅比他有能力的小男生公司一抓一大把,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纵容这个垃圾?”
裴春水笑了下:“他今天能搞出一个孩子,明天没准就能**pc,这样的炸|弹艺人绝不能留……”
盛止紧紧扒着桌子,咬唇哭道:“裴,裴总……”
裴春水扫他一眼,看向座位末尾的小黎:“虞导电影的试镜机会给程孟清了。”
有两位一直观望的经纪人一听都是满脸菜色和肉痛:“裴总,其实我们周……我们陈……”
“裴裴裴总,我没听错吧?我,我不是,小孟他,真的吗?”
小黎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再看到裴春水冷着脸点头才嗷得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狂奔离开会议室。
她应该是站在门口在给程孟清打电话,因为寂静的会议室能清楚的听到她兴奋的喊声。
裴春水起身,看向心如死灰的盛止:“你身上的资源我会一点一点收回,违约金也少不了不过不是现在,解约之后我建议你好好处理孩子的事情,自己亲自公开是选择亲自抚养还是赔付天价奶粉钱都好,既然是个男人就不要一味想着逃避推辞,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你还想在这个圈子混,就仔细考虑我的建议。”
裴春水离开会议室直奔另一个股东线上会议厅,他表面雷厉风行,其实心里又乱又躁。
他知道和盛止这个摇钱树解约现在对他很不利。
但是他总觉得这个事情来得太蹊跷。
解约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却是唯一根治盛止无数绯闻爆雷、负面舆论堆积对公司影响的出路。
好在霁星最大的股东ISEE资本如每次重大决策一样还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其余大股东不依不饶了一阵,但看裴春水心意已决且给出了合理有条理的说法也就点头认可了。
当天下午霁星官博宣布与明星盛止解约,不过却只有一句“和平解约”,而公司也利用收回盛止账号转发了这条微博并安抚粉丝不用多想。
公司这个时候又把前些日子炒起来的内娱某某明星离婚出轨的新闻以及某个不公平的社会新闻同时买了上去,水军公众号营销号一顿输出“阴谋论”,一时之间倒是少有人关注盛止解约的事情。
而这个时候盛止的所有社交平台都被公司收回运营,处处营造“岁月静好,游山玩水”的氛围,倒是成功安抚了粉丝当中有一部分出口成脏,四处乱撕的低龄粉。
与此同时,秘书也收到了虞导助理发来的程孟清可以代替盛止试镜的短讯。
裴春水决定亲自回北环带程孟清试镜,这件事不能再出现任何纰漏了。
程孟清今年24岁,毕业于著名电影学院,面对试镜倒是不怵就是一看春水就脸红,长得有点像小羊羔但是脱了衣服又很有料。
小黎和春水在一侧远远地看着他试镜,发现程孟清不愧是著名学府出身,整个人的表演冷静沉浸,张弛有度,把七力四感完美运用。
表演和真人还真是有些差距。
按理说每个人只试镜一小段也不知道是程孟清表现太好还是不好,他竟然被要求又试了一段甚至还和虞导交谈了一会儿。
等到程孟清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出来,乖乖叫人:“裴总,黎姐。”
小黎耐不住性子,连忙问他情况。
程孟清挠挠头,小声道:“还好吧,虞导骂我来着。”
小黎一拍脑门:“完了!”
裴春水倒是没有那么悲观,问他:“虞导骂你什么了?”
程孟清耳朵腾得一下红了,看一眼春水的眼睛又惊慌挪开:“我我我忘了。”
裴春水笑了笑:“尽人事听天命,你表现得挺好的,我倒是觉得就算不是男主最起码也应该给虞导留下印象了,给个配角也好。”
程孟清嗯了声,继续脸红红。
又过几天电影剧组传来消息,程孟清竟然被选上了男二号,而这部电影的感情线属于大男主的“兄弟情”,所以程孟清的戏份可见重要。
这个消息对于之前和“台柱子”之一解约的霁星来说真算得上喜讯。
赶巧春水这几天还在北环,便带着程孟清参加了电影剧组组织的晚宴。
此次前来的多半是确定要参演电影的主创演员以及电影制作团队包括投资人等等。
裴春水这两年往娱乐圈输送的艺人不少,再加上影后金艾婵的美名以及盛止的事情,许多大佬都对他感到好奇,才来不久就被人引着喝了几圈酒,裴春水来者不拒,顺便还众人介绍程孟清。
程孟清见着裴春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眼里有担忧闪过,但是他不敢开口也不敢替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喝。
“裴总,请。”
裴春水笑着回头,在看到身后的人时笑意一顿。
是和虞导站在一处的褚靳。
虞导对裴春水稍稍点头,顺势介绍道:“这位是华隆影视基地的褚总,电影大部分会在华隆基地拍摄制作。”
这个影视基地春水再熟悉不过,当年就是在这里他被褚狗的花言巧语骗得晕头转向。
褚靳穿着贵重黑西装打着领带,背头后梳,又戴上了他那副用来装作斯文成熟的半框黑眼镜,薄薄唇角微动,手里的酒杯又往前一送:“裴总,请。”
裴春水不想当众引起骚乱,于是接过了酒,对褚靳一笑:“谢谢,褚总。”
他和虞导说了几句,余光注意到褚靳打量得目光落在程孟清身上。
程孟清一米八五是高的,但和近一米九几的褚靳来比,就有点像受了。
说话间隙,裴春水抿了口手中的酒水,忽然一顿,竟然是柠檬水,再去看褚靳,这人挑了下眉,冲他举了举杯。
然而裴春水并不想领情,在侍者又过来时他将那杯柠檬水放了回去,重新拿了杯酒。
说话间,又有一群人来和虞导说话攀谈。
裴春水稍稍靠后,忽然他注意到说话的人有些眼熟,在听到其中一个面相圆滑的小辫男语带奉承道:“虞导,我们词筠也想敬您一杯酒,感谢您这次给的机会……”
词筠?宋词筠?
当年碰瓷和他长得像,最后买水军黑他黑得最凶的宋词筠?
还真是冤家路窄。
“哎?我怎么觉得裴总和宋先生有点像。”
这话是一直跟着他们说话的李总说的。
这话一落,几人的目光顿时落在宋词筠和裴春水身上。
然而宋词筠和他的经纪人比春水记性好,他们似乎一眼就认出来了春水,脸色都不大好看。
“只听说儿子像爸爸,没听说爸爸像儿子。”
褚靳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悠悠道:“我记错了?怎么记得裴总做演员的时候宋先生好像还在直播间绕着柱子转圈圈?”
李总瞪大眼睛:“啊?这么说裴总做过演员?我就说,裴总长得这么帅不当演员可惜了。”
裴春水只是淡淡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看向眼神并不友善的宋词筠:“退圈后偶尔还能听到宋先生的事迹,什么红毯艳压,什么绝美神颜,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见到宋先生真人,有些好奇不知道宋先生在电影里饰演什么角色?”
宋词筠经纪人抢道:“虞导赏识,给了我们词筠一个男四号,哎?说起来两年没听到裴先生的消息了,不知道裴先生,哦不,听人家叫您裴总?您是凭借着哪位总裁的男伴的身份而来还是打算趁这个机会来问虞导蹭个角儿复出?”
裴春水笑笑:“我什么都不是。”
宋词筠一听淡淡扯了扯唇角,有些嘲讽,还真是“人淡如菊”就连笑话人都不动声色。
“也是虞导赏识,不过赏识的人不是我,是我公司的艺人程孟清,一个小演员竟然给了他男二号这么重要的角色,为了不辜负电影制作方和虞导的看重,我便跟着他来了,不管怎样都要时刻叮嘱他要尊重前辈,这个应该是圈内共识?词筠入圈晚,但比我在圈时间久,懂得多些?”
这话已经让宋词筠和经纪人脸色很难看了。
“欢迎两位随时跳槽。”
谁料又见裴春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烁金名片:“我是霁星的老板。”
春水与众人打过招呼,在与宋词筠擦肩而过的时候微顿,低声一笑:“踩着我上位还混不上一个男三号?真是可怜,哎?你是不是不够努力啊?”
宋词筠脸色黝黑,但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裴春水走远。
这一晚上裴春水喝了不少酒等到晚宴结束的时候都有些摇晃了。
程孟清很紧张,想扶他又不敢,将人安顿在休息室后便道:“裴裴总,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司机为什么还不过来。”
裴春水有些头疼,他闭着眼睛嗯了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休息室的灯倏地灭了,外面也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停电了……”
休息室的门再一次推开,有皮鞋声逼近。
门都不知道给老板锁,算是蠢货了。
裴春水闭着眼睛不太清晰道:“程孟清?”
没有人应答。
忽然半梦半醒中他察觉到有人摸了摸他的脸,那指尖微凉顺着他的脸颊又落在他的唇上,又继续向下,挑开了他的扣子,揉搓了下他的脖颈。
春水颤抖一下,含糊喃喃道:“不,不要……”
有人在轻笑:“你要。”
第64章
程孟清带着司机秘书急匆匆往休息室走迎面就撞上那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气质的褚总。
本以为只是擦肩而过却没想到褚总俊容冷淡, 脚步不停,回手丢了个什么东西在他怀里。
程孟清手忙脚乱的抓住,发现是枚银色小巧的钥匙。
女秘书皱了皱眉:“你出来没给裴总锁门?”
程孟清有些惊慌, 咽咽口水:“我我太着急了……”
女秘书从他手中拿过钥匙开了门,便发现室内灯光昏暗,而裴春水闭目揉着眉心,正完好无损的斜躺在沙发上,腿间有一块轻薄的灰毯。
女秘书轻声上前:“裴总,您还好吗。”
“嗯。”
春水睁了睁眼睛, 适应一会儿光亮才微微坐起,懒懒道:“回吧。”
前一段时间因为盛止的事情他神经太过紧绷而且应酬数日不得空闲,往日他即使再想结交人脉也不会多饮酒, 但今天他实在是有些高兴, 或者说有些放纵自己去飘飘然。
新人程孟清出演虞导复出新作男二号的消息明天将要官宣,公司后续也会获得不可估量的投资筹码, 与此同时已经有多方资本闻风在与公司接触。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礼拜,他就要彻底摆脱傅坤年了, 越到最后关头他就越紧张也越兴奋。
这两年听起来很短,可春水身上犹如背了一座大山,他日以继日, 几乎没有完整安稳的睡过一次觉。
他昏昏沉沉之中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脸颊, 不用睁眼他也知道这人是谁。
那些耳鬓厮磨,抵死缠绵的日日夜夜里, 他太熟悉褚靳身上甘冽的味道,甚至说熟悉他低沉的呼吸, 手掌干燥的纹路,抚摸的力度。
他想如果褚靳敢下一步动作, 那他势必要咬掉他身上的一部分。
那成想两年不见色狗不色,只说了句骚话,给他盖上毯子便扬长而去。
裴春水心如明镜,他想这又是褚靳的新手段.
临回澳城之前裴春水又去了次纵横风迹,这一次Adam比上次还要殷勤,其实他事情做得很漂亮也很能力,只是有的时候会有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
周文文损他:“行了,行了,玩去吧,你裴哥没生你的气啊。”
Adam可怜兮兮的看着春水。
裴春水笑了下,拍拍他的肩膀:“去忙吧,最近做得不错,有些事情让我生气只是因为我太信任你了。”
Adam连道:“我知道了,裴哥,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裴春水昨夜喝多了酒今晚没有再喝酒,只是陪周文文说说话,谈一些工作。
两人说话间隙包厢的门被礼貌敲响,周文文扬声道进,就走出来个让春水有些眼熟的人。
进来的男生穿着会所统一定制的西装革履,他眉眼清俊,肤色白皙,脸上带着点倔强。
“哎?”
周文文看到他微微屈膝,有序恭敬的摆放酒水,有点疑惑:“你有点眼熟,你是不是叫罗,罗什么来着?”
徐宴的视线先落在裴春水身上,眸光微闪复一低头:“周总,我叫徐宴。”
“哦哦对对,徐宴。”
周文文想起来点:“伤好了?不是说给你放几个月假,你怎么就来工作了。”
徐宴沉默一会儿,直接道:“缺钱。”
“缺钱?缺多少钱?”
周文文似乎是早已经忘记了徐宴为什么缺钱,又或者说他们早已经把徐宴这种小人物忘得一干二净。
她玩味的瞥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春水,又暧昧道:“你们裴总有钱而且大方,你去问问他借一点?”
“文姐别乱说。”
裴春水打断她,打量下徐宴低垂的眼睛,轻声道:“她喝多了不是故意的,没有什么事情你就先出去忙吧。”
等人出去了,周文文给春水使眼色:“他缺钱呢,而且你看他肩膀内扣,肯定是c男,你都多久没开荤了玩一个你情我愿的小游戏也没什么嘛。”
春水扯唇笑了下:“再说吧。”
他又想了想,补了句:“等解决完傅坤年再说。”
周文文拿手指点他,哈哈笑道:“哎呀哎呀,就剩下那么两天了,等我帮你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徐宴。”
从纵横风迹出来两人各回各自的车,裴春水走了会儿就觉得有人在跟着他,这一回头就看到一脸强装镇定的徐宴。
徐宴局促的捏了捏掌心:“裴总我有话想对你说。”
裴春水细细打量他一眼,轻声道:“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
“不是,是,不是我想说的是……”
徐宴有些着急,那双倔强的眼睛都有些红了:“我是想感谢您,但也有别的话说。”
裴春水看一眼手表,淡淡道:“一分钟能说完吗?”
“能说完,能说完,就是裴总,我……”
徐宴支支吾吾很久,就是说不出来中心。
春水失了耐心,他还要赶回澳城的飞机,转身要走的时候就见徐宴追上他,扯住他的手腕又倏地松开。
“裴总,您能借我一笔钱吗,我,我会还您,您这期间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
裴春水一顿,他又好好看了徐宴一眼:“缺多少钱?”
徐宴隐忍的皱了皱眉心,几乎咬牙道:“一百万。”
裴春水愣了下,复又笑了。
还真是神奇的一百万。
当初褚靳也给了他一百万。
“钱可以借你,救人要紧。”
裴春水道:“至于其他的事情,”
他走近徐宴,纤细白嫩的指腹挑起徐宴的下颌,狐眸带笑:“你觉得对你做任何事,是我们谁占便宜?”
徐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张秾艳漂亮的脸,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看出他雪白肌肤上微小的绒毛。
他眨眨干涩眼睛,喉咙似有欲|火:“是,是我占裴总便宜。”
“说实话我的前男友们不说家世,模样身材气度你都比不过。”春水轻笑一声:“你有什么能让我觉得期待的呢?”
徐宴眼睛赤红,薄唇微动:“我,我可以做你最忠诚的狗。”
春水怔了下,他嗤笑一声,他拍拍徐宴的肩膀:“狗我自有人选,你先做牛马吧。”
“钱会以纵横风迹的名义借给你,那你就老老实实打工还债吧。”
第65章
周文文效率惊人, 在春水落地后不久就收到了徐宴完整的个人资料。
单亲家庭……
在看到徐宴的大学名称时裴春水有些惊讶,竟然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大学霸。
他潦草看了几眼便关了邮件,他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处理现在没心思玩小男生.
一回到澳城裴春水就陷入繁忙的工作当中, 似乎这几天喝得酒见得人都快赶上这两年的总和,但好在最后结果不错。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巧合的是周四。
裴春水如往日一样来到了山顶庄园,不过这一次他穿得极其郑重,修身吸腰的黑色碎钻西装把他整个人衬得矜贵又高挑,像是要参加规格极高的晚宴。
随着保姆进来,他也看到了傅坤年在明亮宽阔的开放式厨房正娴熟的握着冷刀斜切着赤红血肉。
春水停下脚步, 瞥一眼桌子上丰盛的菜色。
保姆临走前小声道:“先生准备了很久。”
傅坤年似乎注意到春水的视线,抬眸看了他一会儿,淡声道:“还有一道清汤。”
“谢谢。”
裴春水落座后, 便安静的看着傅坤年做菜。
傅坤年垂眸将牛小腿碎肉加入透明的蛋清, 用铁箸将二者合一,又打开一旁沸腾的高汤锅, 将鲜亮的血肉一颗一颗放入,再用刮刀细致缓慢的搅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让人觉得优雅又养眼。
汤水还在煮,傅坤年回到楼上换了一套西装下来了。
跳跃的烛光下,两个人默契的拿起桌子上的酒杯轻轻碰了下, 春水切了块带牛排送进嘴里, 一边吃一边点头:“好吃。”
傅坤年笑了下,并不动筷, 只道:“多吃些。”
饭桌上他们没有再说话,直到裴春水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 就听傅坤年道:“饱了?”
“饱了。”
春水露出个毫无芥蒂的微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这么会做菜。”
“年少留学时同女友学的。”
傅坤年淡笑道:“她是林墨的母亲。”
裴春水眨眨眼,缓了会儿, 道:“初恋情人?”
“可以这么说。”
傅坤年轻轻抿了口红酒,棕眸一派平淡:“她在林墨八岁时离婚了,和我相处一段时间又离开了,死在一次湖洞探险途中。”
裴春水恍然道:“所以你就收养了林墨?”
“寄住更恰当一些。”傅坤年悠悠道:“那十年我在他身上倾注很多心血,培养他成为顶尖的钢琴家,应允他开公司等等不计其数的心愿,他是我最好的作品。但按照我和Freya的约定,我会资助他到十八岁。”
十八岁也是林墨生命终止的那一年。
春水沉默一会儿,他道:“我想知道这份合约存在的意义。”
“林墨的死亡和死亡方式给我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困扰。”
傅坤年棕眸安静的看着他:“这十年他几乎每一晚都要在我梦中哭泣,我的眼前永远是他摇晃的脚尖,所以我试着不去闭眼。”
“我想过用另外一种方式,但是毕竟他是我养大的孩子。”
另外一种方式怕是带着些唯心主义的玄学。
“我试图坐在他死去的位置上去感受他,我想知道他到底在恨什么怨什么,是什么样的感情值得他付出生命,慢慢的我找到了自救的药方。”
裴春水忽然想起傅坤年曾经对他说的一句话:“能救叔叔的只有你。”
他有些明白了傅坤年诡异合约的来源,创造者被有了灵魂的作品重重一击,饶是见惯生死的创造者都会觉得遍体生寒,又或者说愧疚。
但这种愧疚有几分不可言说的情愫那春水就不得而知了。
但他知道林墨最后的心愿达成了,因为傅坤年是真的整个余生都无法忘记他。
裴春水从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两年前的文件,缓缓推到傅坤年面前。
傅坤年看了会儿文件封面,又翻开第一页,便看到了夹着的两张支票。
“在我很小的时候,至于几岁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我随外婆礼佛回程遇到了一位头发花白的卖花嬷嬷,她说我男生女相,父母缘薄幼年多漂泊但很容易遇到贵人。”春水提唇笑了下:“我以前是不信命的,后来慢慢的我发现我遇到的很多人都可以说是我的贵人,包括你。”
春水真心道:“我很感谢你这两年时间没有帮我,也没有故意为难我,这笔钱对我的帮助很大,又或者说正是有和你的赌注,才让我破釜沉舟,全力以赴,毕竟我并不甘愿做任何人的金丝雀。”
这笔钱对于傅坤年似乎再不值一提了,他看一眼就合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淡淡一笑:“你真的没有动摇过留在我身边,继承我的遗产?”
春水挑了下眉,故意开玩笑道:“我感觉你比我还能活。”
傅坤年笑了声,很认真的看着春水的眼睛:“不会的。”
裴春水生出点怪异的情绪,他又道:“合同里还有你曾赠予我的金融大厦,我有意带着霁星离开澳城,还是物归原主吧。”
“你知道这栋大厦的价值吗?”
“我当然知道,其实那笔借款足以覆盖我们的合约。”春水:“钱是个好东西,没有人会嫌弃钱多,但是这栋楼的真正主人不是我,我受之有愧。”
傅坤年便不再多说。
他们这一夜喝了很多酒,准确来说是傅坤年想喝,春水自然也会陪着。
他们坐在酒水台边,昏暗的灯光使得他们坐得很近,偶尔听春水说几件酒桌应酬上的趣事,傅坤年会微眯迷人的眼角,温柔又英俊。
春水忽然转头看向傅坤年,他用指腹摸了摸眼前人的胡茬,呼吸之间带着酒气的甘甜:“会不会舍不得我?”
傅坤年深深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春水笑了声,轻骂道:“老东西。”
这话似乎惹到了傅坤年,他上前一把将春水拦腰抱起,然后回身压在不高的酒台上,强壮的身躯紧贴着那副柔软的身体,在他的唇几乎要碰到春水时,却见裴春水侧了侧头。
傅坤年一顿。
裴春水指了指壁炉前侧的黑银落地钟:“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坤叔。”
他笑着推开傅坤年,从酒水台上跳下来。
他脚步不稳,踉踉跄跄的拿回自己的公文包翻出一份文件丢在傅坤年身上。
“我缺一个随叫随到的厨师。”
春水点燃一支烟,他慵懒的靠在墙壁上,吸了两口吐出个极漂亮的烟圈:“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西餐,其实我更喜欢吃中餐,你可以学一下。”
室内太过昏暗,春水看不清傅坤年的脸色,只听到一道玩味的沉沉的笑声。
裴春水挥挥手,没有丝毫留恋,他道:“走了。”
直到听到厚重的门被紧紧关上的声音,傅坤年似乎才回神,他安静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点酒。
边上楼边解开西装扣子,规整的平放在木榻上,进入浴室冲洗身体,一丝不苟的洗漱之后穿上睡袍推开那间房门。
屋子一派黑暗,他并没有开灯,安稳的躺在床上。
很快地,傅坤年就有了睡意.
进入初冬,霁星总部终于迁至E城,忙碌了整整三四个月裴春水决定给自己放一个长假。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泡在纵横风迹不出来,晚上玩乐,白天补眠,也算是提前体验了一下财务自由,混吃等死的日子,虽然休假结束他还是要继续工作。
这天是周文文的生日,晚宴是在钟宅举办的。
来往宾客都是钟家周家的亲戚或者生意伙伴,只是没想到又看到了熟人——周殿以及人模人样的褚靳。
钟家人对褚靳很是热情,言语间还提及当时周文文钟医生结婚时褚靳和裴春水一同送戒指的往事。
周文文不愉道:“这个周殿怎么又把这个人带来了。”
裴春水淡淡道:“没事,今天你是寿星,不要因为别人不高兴。”
“我是怕你不高兴。”
周文文瞥一眼春水有些苍白的脸色:“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你的脸色……”
也不知道是这几天作息不规律还是怎么了,春水很久没有的腹痛感再次传来。
他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钟医生的同门也曾经和他说过有关他体质的事情所以他倒也没有向以前那样胡思乱想。
只不过现在一腹痛,他总是会想起当年的事情,更何况又看到了褚靳。
裴春水额上出现点细汗,他想了想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陪你玩。”
周文文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去吧。”
春水快步离开别墅,再快接近车子的时候腹部的疼痛忽然剧烈起来,疼得他几乎直不了腰。
这时一双大手忽然扶上他的腰:“怎么了?”
春水咬着唇忍痛,抬眸看一眼来人,惨白的脸色冷几分:“放开。”
褚靳没有放开,眯了眯眼:“肚子疼?”
“放开!”
只见褚靳从他的手里抢过车钥匙,用了些力气将他安置在副驾驶上又重重关上门,从另一侧上了车,很快就启动车子。
春水没有什么力气挣扎,这种痛感太过熟悉,但似乎比以前每一次都要痛。
想必是那次手术留下的后遗症。
他紧紧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豆大的汗珠顺着白皙的额头滑落,缓了会儿呼吸,才报了个医院名字。
这是一个私立医院,也是钟医生同门所在的医院。
褚靳皱了皱眉:“确定吗?这个医院我好像没听说过。”
春水冷冷道:“确定。”
两人一路无言,等到了医院春水的意识已经痛到模糊,剩下的事情他就没有意识了。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在一片洁白的病房里,周围是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而褚靳正坐在床边出神,那目光深不可测,像是在思索什么。
春水看了眼自己挂水的手,他腹部的痛感已经消失,整个人有些疲累虚弱。
却没想到一直沉默的褚靳忽然问:“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裴春水猛地抬起眼睛看他:“你说什么?”
他又紧声道:“刘医生和你说了什么?”
褚靳一笑:“那么紧张做什么?那位你信任的刘老医生询问了我们的关系,再得知我们并不是伴侣的关系后对于你的病情三缄其口,似乎再得知我是你的前男友后,貌似更讨厌我了。”
裴春水忍了又忍,骂道:“滚。”
“是吃坏东西吗?”
褚靳的视线落在他的腹部,淡声道:“还是曾经生了的那场病一直没有康复。”
那场病……
“和你有什么关系?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裴春水眼眶倏地红了,他冷冷呛道:“曾经的病你现在问还有什么意义?你最好别在我面前充什么好人!也不要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这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褚靳护住春水因情绪起伏过大晃动的手,他黑眸沉沉的看着春水:“但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他道:“你似乎很恨我。”
春水道:“我不应该恨你吗?”
“是因为分开吗?还是因为,”褚靳黑眸颤了颤,他呼吸忽然有点紧,“还是因为你最后一次找我,你说的事情。”
春水忽然冷静下来,他笑了下:“褚靳,你真的很想知道?”
褚靳下颌动了动,黑眸定定的看着他,道:“如果你想说的话。”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春水一字一顿的逼问道:“两年后,你一次又一次的接近我,为什么?”
褚靳一顿,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冷着脸错开与春水对视的眼睛。
“我告诉你原因。”
春水用了些力气拔掉手上的挂针,他躲开褚靳想要去阻拦的手,他猛地推开褚靳的胸膛,眼眶湿红,失声大骂:“因为你贱,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失去就是最好的,你现在和当初追我的时候又有什么两样?你以为我还会被你的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吗?”
“什么阶段性恋爱,什么谈恋爱哪有不分手的,不要为自己的玩咖属性找借口。”
“我裴春水以前现在从来不缺追求者,我现在更是有钱有闲,比你年轻比你忠诚小男生排着队给我当狗,你他妈又算什么?”
“我爱你时你不珍惜,我不爱你时来刷什么存在感?”
“你不是想知道我生了什么病?”
春水猛地扯住一直沉默的褚靳的西装领子,怼到自己眼前,他有几分哽咽:“我,我告诉你……”
褚靳的心脏抽痛一下,这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看春水的眼睛,他的视线落在裴春水滚着血珠的手上:“你流血了。”
他微微挣开春水的桎梏,慌乱的去撕一旁床头柜上的纸巾,他似乎是有些发抖,薄薄的纸巾盒子怎么也拆不开。
“我怀了你的孩子。”
春水忽然平静道:“应该是陪你在A国治疗时意外有的。”
褚靳没有抬头,还在和纸巾盒做斗争,他手抖得厉害,整个人发着细微的颤。
“你和我说分手的时候孩子就死在肚子里了。”
春水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笑了下:“我最后一次去找你的时候,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因为我才做完手术不久。”
“褚靳。”
裴春水走到褚靳面前,他安静得可怕,道:“你还记得你那天的语气神态,所说的话吗?你还记得吗?如果你还记得,如果你把你自己想象成我,如果你有一丝良知,你说我不该恨你吗?”
“我还记得你无缝衔接的漂亮男孩站在楼上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林程是我弟弟。”
褚靳嗓音低哑,黑眸之中充斥着几缕血丝,他喃喃道:“春水,那个时候,我,我其实……”
春水红着眼睛摇摇头,他往后退了几步:“我不想听了。”
“你有天大的苦衷,但你那个时候不爱我了是真的,你的爱太短暂又太伤人。”
褚靳猛地向前一步:“不是的,春水,就是我……”
“这件事情我本来想烂在肚子里。”
春水淡声道:“因为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既然你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那我不妨告诉你。”裴春水苍白一笑:“那个小孩的胳膊和腿已经开始出现了,我听刘医生说八周的胎儿已经有心跳了,可是即使他没有死于离奇的胎停,但他也是一个不被你,他的另一个父亲允许出生的小生命。”
褚靳怔怔的站在原地。
“褚靳。”裴春水道:“你知道我一个人是怎么度过那些痛苦的日日夜夜的吗?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我在手术时你在哪儿?我痛不欲生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你又是否知道你让保镖压着我去做检查时我又有多心寒?所以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又有什么用?”
“对,对不起。”
褚靳慌乱的舔了舔干燥的唇,他似乎是有些茫然,像是戈壁里找不到方向的旅人:“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
他一直重复的说着对不起,他向前一步试图牵住春水的手,却没想到踉跄的跪在了地上。
“褚靳。”
春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不要再和我说对不起,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接受,也不会原谅你。”
裴春水拿上自己的手机钥匙转身出去。
可没想到没一会儿,身后又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他身上落下一件偏长的西装外套,褚靳再一次抢过他的钥匙,抖着手启动车子,裴春水站了会儿还是上了车。
一路无话,褚靳将车子开到了春水的新家。
对于褚靳知道他在北环的新家的事情春水没有丝毫意外,临下车的时候他将身上的衣服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往电梯口走去。
这一次没有再听到尾随而来的脚步声。
褚靳沉默的捡起地上的西装,他没有穿,只是搭在胳膊上。
外面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这里不管是距离他的公司还是家都很远,他没有叫司机来也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
雪花越来越大,街角传来三三两两年轻人的说笑声。
褚靳一步又一步的走着,他感受不到冷,他只觉得心脏处传来的闷痛几乎要将他绞杀。
当年的事情林林总总的在他脑海里闪过。
人面对痛苦时总要找到一个出处,但是褚靳找不到,因为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两年前,两年中,两年后。
深深的痛感积压在他心头,褚靳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看不清前方的路,有雪霜落在他的眼睫上,又化成了水。
褚家的司机将褚靳接了回去,因为林清联系不上褚靳,怕他出了意外。
这两年间“意外”不是没有过。
林清正抱着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女孩在玩,看到褚靳进来后赶紧把孩子交给一旁的保姆,急声道:“褚靳,你,你这是怎么了。”
褚靳浑身湿透了,他嘴唇惨白,脸色腾起一种不正常的红。
褚靳生硬道:“没事。”
“什么没事!你,你这是!”
林清赶紧看向一旁的保姆:“去拿毛巾来,把少爷的浴室打开。”
林清拿着毛巾擦拭褚靳的湿透的头发,褚靳一动不动的看着保姆怀里的孩子,他哑声道:“她多大。”
林清看一眼那孩子,随口道:“不到两岁吧,我也记不清了。”
“妈妈。”
褚靳黑眸带着一种失焦的模糊:“我,我,我……”
“褚靳,你怎么了?”
林清目露担忧:“我听司机说你离开公司后去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褚靳沉默一会儿,道:“我伤害了他,我让他很痛苦,我,我也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让他一个人承受了所有痛苦,两年后,我,我还在欺负他。”
林清一惊,她从褚靳语无伦次的话中听出来什么,不过最让她震惊的是孩子。
“什么孩子?”
林清惊讶的看着他:“褚靳,你把话说清楚一些,妈妈听不懂。”
褚靳红着眼睛道:“春水在我比赛前怀孕了,他是,他是双性人,他说孩子死于离奇的胎停…可是我那个时候和他提了分手,还,被那个人囚|禁在小庄园时还,还让保镖压着他去检查,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林清瞪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那,那他现在身体还好吗?他是不是受了很大罪,天啊,褚靳……这么大的事情,你真是……”
“妈妈,他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褚靳黑眸发着颤:“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这个凶手……”
“孩子的离世事情不是你的错。”
林清扶着褚靳的肩膀:“如果不是褚怀锋让那个医生在你的药里加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们也许也不会分手,对不对,褚靳,不是你的错,是褚怀锋,他是个疯子……”
当年褚靳为了救裴春水伤在肩膀,他为了参加最重要的一次比赛不得不用紧急有效的办法恢复,在褚家长辈的运作下他和裴春水去了A国做治疗。
恢复的过程缓慢又痛苦,褚怀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了。
他想要这种办法控制褚靳,他要褚靳永远失去站在雪场上的资格,让褚靳必须走他安排好的道路,他不惜用这种办法去毁掉一个运动员的一生。
这个孩子似乎从一开始就生不下来。
第66章
裴春水筋疲力尽的回到家中的时候没想到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菜香, 上前一看,便看到穿着白衬衫,带着黑围裙在厨房忙碌的……傅坤年。
还真来做厨子了啊?
裴春水走近餐桌, 便看到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他喜欢吃的中餐。
傅坤年解下围裙,淡淡的看着他:“我来应聘了,裴总。”
裴春水被逗笑了,时隔数月,他现在对傅坤年没有一丝隔阂, 似乎看着傅坤年像是一位朋友。
他点头道:“那我要先尝尝。”
傅坤年做了个请的手势。
桌子上两荤一素,还有道滋味鲜美的蘑菇汤。
春水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赏脸多吃了些, 泛着丝闷痛的胃部也就舒服了些。
他笑道:“厨艺不错, 底薪五千,给你六险一金。”
傅坤年淡淡笑了下, 视线在春水眼眶停留了会儿:“哭过。”
春水没有隐瞒,他道:“我把孩子的事情告诉褚靳了。”
傅坤年沉默一会儿, 低声说了句:“他对你也不是无情。”
不过这句话声音太小,春水没有听到。
傅坤年又问:“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褚靳,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裴春水盘卧在沙发上, 似乎想了想, 他道:“我和他之间很难说。”
“我一开始很讨厌他,可是看着他那双眼睛我会控制不住的心动。”春水笑了下:“他看着我的时候好像他这个人的人生都是属于我的, 我那时候年轻,想着你玩我也玩, 可没想到越陷越深,你知道吗, 在生死存亡的时候他都能拼命护住我,但是他不能一直爱我,也许人都是贱的,永远喜欢得不到的东西。”
傅坤年沉默一会儿,道:“褚靳这个人我略有耳闻,年少英姿,生意场上的手段毒辣程度并不亚于他父亲,褚家势大,你凡事要多多小心。”
裴春水好好看傅坤年一眼:“你这话说得有点像交代什么。”
傅坤年提唇一笑:“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裴春水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要去哪儿?”
傅坤年起身穿上外套,轻声道:“照顾好自己。”
眼见着傅坤年要走,裴春水想了想赤着脚追了上来:“坤叔。”
傅坤年一顿。
裴春水道:“你也照顾好自己。”
傅坤年转过身来,忽然张开双臂,春水犹豫一下,还是礼节性的抱了抱他。
就见傅坤年摸了摸他的头:“没有人会在壮年时将遗嘱挂在嘴边。”
春水一怔,他挣扎了下,想去看傅坤年的脸,却被傅坤年抱得更紧。
“春水。”
傅坤年轻声道:“我会在每个月月初给你传讯,如果有一天我没有传来消息,我的律师会来找你。”
“傅坤年。”
春水忽然眼眶一湿,抬眼看他:“你是生病了吗?”
傅坤年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摸了摸春水的脸,然后推门而出。
初雪落了一夜,春水晨起拉开窗帘时,看到楼下站着一个熟悉不过的人影。
春水又将窗帘拉了回去。
这一天春水都没有出屋,下午的时候门铃忽然被按响了。
裴春水打开可视门铃一看,竟然是大包小包的徐宴。
春水打开了门,徐宴惊喜的看着他:“裴总!”
裴春水上下打量他一眼,道:“进来吧。”
徐宴小心翼翼的换鞋进来,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裴总,周总说这两日雪大您点外卖可能会冷,所以她给了我你的住址……”
裴春水懒懒的点头,瞥一眼他带来的东西:“是什么?”
“我买了一些菜想做给您吃。”
徐宴道:“您,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偷偷换了敬语。
裴春水笑了下:“我最近没有什么胃口呢,你怎么来的?”
徐宴道:“坐地铁来的。”
还真是够节俭的,据春水所知那医院距离他家最起码也要换乘几站。
“那东西就放这儿,你就先回吧。”
“裴总,我,我是心甘情愿来的。”
徐宴忙道:“我,我没有被人逼着来,我,我一直想见你,这些天您没来会所,我就一直想来找您。”
裴春水好好看了他一眼:“钱收到了?”
徐宴小鸡啄米点头:“收到了,收到了,周总还说您帮忙找了方医生,方医生照顾我们很多,而且前段时间我妈妈已经做完手术,现在恢复的很好。”
裴春水哪有时间帮徐宴找医生,想必是周文文让钟医生操作的,这个周文文看来是真的很看好徐宴。
春水端起桌子上咖啡喝了口,淡淡一笑:“你一直想见我是做什么?”
徐宴慢慢跪坐在春水面前,以一个近乎虔诚的姿势看着他:“裴总,我知道我比不上你的前男友们有钱,也比不过他们与生俱来的气质教养,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从懂事以来都在忙着帮母亲赚钱和学习,我想说的是,我的世界除了家人就只有你,我想留在您身边,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位置。”
“我没有喜欢过谁,我也不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我自从遇到您,我几乎每一晚都会梦到您。”
裴春水忽然又有些恨褚靳了,因为他这个人,他似乎再也不能相信任何男人的话,哪怕这个人是在真情实意的剖白。
他甚至听不进去一星半点。
他冷道:“徐宴,我经历过几段感情后,我就不再谈任何感情了。”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帮你也只是看中了你的脸蛋,身材,年纪,我并不关心你的灵魂和思想。”裴春水淡淡道:“如果你能接受,我们可以签一个月的协议,一个月结束后我会给你一笔钱和一辆豪车,你觉得怎么样?”
徐宴眼睛霎时红了,泪珠一颗一颗往下落,他有些哽咽:“裴,裴总,你帮我不是因为喜欢我吗,我,以为……”他以为裴春水三番五次的帮他是因为喜欢他,就算不是喜欢,那也是有好感,没想到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协议吗?
裴春水笑了笑:“不是。”
徐宴猛地站起来,他紧紧攥紧拳头:“裴总,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我不能答应你,我,我先……”
说着他上前两步开门就走,却没想到在门口怔了下。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个子比他还高大的男人正冷冷的看着他:“让让。”
徐宴忽然生出了点危机感:“你是谁?”
褚靳上下打量他一眼,嘴角挑起抹冷笑:“我是你们裴总的前男友。”
你们裴总……
徐宴生忽然有些羞耻和屈辱,他猛地撞开褚靳的肩膀就跑。
褚靳走了进来,裴春水早已经听到门外的动静,冷冷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褚靳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黝黑的一双眸子,他说话间总是带着些咳嗽:“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裴春水淡淡道:“你想问什么?”
“第一件事,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昨天腹痛是否是后遗症,我要带你去更权威的医院做最全面的检查。”
春水冷笑:“我自己有钱有人脉,用不着褚总担心。”
褚靳眸色不变,又道:“第二件事,你恨我,是对的,孩子的胎停原因我……”
“我不想再听有关孩子的事情了。”
裴春水道:“你还有没有事情,没有就滚。”
褚靳顿了会儿,他道:“刚刚那个质量太差,别说傅坤年,就连庄峥都比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介……”
他话还没说完,春水就甩了他一个耳光。
褚靳的口罩被打歪了些,露出一张潮红的脸,裴春水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似乎都被烫到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
裴春水攥紧掌心:“你想给我找什么样子的?说啊,褚靳你tm真是个疯子!”
褚靳笑了下,他猩红着一双眸看他:“春水,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的痛苦是我的错,我会尽可能的去弥补你。”
“这期间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裴春水怒道:“我想让你滚远一点!”
褚靳道:“不行。”
春水指着门:“你给我走。”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你再不走,我,我就报警了!”
春水转头一看,正是去而复返的徐宴。
他高高举着手机,面容有些忐忑:“非法入侵他人住宅……仍拒不退出……限制人身自由……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褚靳笑了声,眯了眯眼:“哪找来的书呆子。”
褚靳看了眼裴春水,那眼睛都要红得出血了,可还淡声道:“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他就阔步出了房间。
徐宴警惕的看着褚靳进了电梯才关上门,拍拍胸膛:“裴总,你,你前男友也太……”吓人了。
裴春水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吓跑了吗?”
“比起和你再也没有接触的机会,答应你的条件似乎让我能不能痛苦/”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伤害裴总的。”
徐宴有些苍白的笑了下,那笑容还是有些孩子的天真和稚气,毕竟才十九岁。
裴春水没做评价,他指了指隔壁次卧道:“自己收拾一下。”
徐宴看一眼主卧,点了点头.
和徐宴签署协议后两个人一直没有发生什么,一是临近年关裴春水的工作太忙,二是徐宴白天要去医院照顾他母亲,晚上还要去做牛马还债,两个人的时间生生错开。
这一日,裴春水下班时间稍早一些,等到他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徐宴做了一桌子菜在等着他了。
徐宴为他倒上一杯红酒,轻声道:“裴总,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裴春水尝了几样,发现味道还不错,但比起傅坤年做的菜还差点意思。
春水笑了笑:“挺好吃的。”
徐宴似乎是不会喝酒,没喝几口就上了脸,他离春水很近,声音有点低哑道:“裴总,我,我,我可以亲你吗?”
裴春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张年轻英俊,白到透红,像是嫩生生的青笋的男孩。
他点了下头:“行。”
徐宴眼睛亮晶晶的,珍惜又郑重的吻了吻春水的脸颊,然后就微微挪开了点。
春水低头看了眼他,发现那有些事情已经遮掩不住了。
年轻气盛。
春水来了点兴致:“会吗?”
徐宴红着脸摇头:“不会。”
“接吻不会,做|爱也不会,那你会什么?”
徐宴小声说了个什么。
春水嗯了声,深邃的狐眼有些醉了似的朦胧:“那你*给我看看。”
徐宴脸色腾起爆炸红一样的红晕:“我,我,我……”.
男生的腿很长,很白,他低低生涩的喘息声落在春水耳朵里像是催*的靡靡之音。
春水的裤脚落了白。
徐宴再也忍不住,欲上前去做些什么,却听到一道不及时的电话铃声。
第67章
是徐宴的手机响了。
徐宴手忙脚乱的拿过一旁的手机, 没接通一会儿脸色大变,惊慌的看着他:“裴,裴总, 医院说我,我妈妈现在情况很不好……”
裴春水皱了皱眉,看一眼时间,这个时间他的司机应该都休息了。
好在他一直没有喝酒。
春水拿上车钥匙,冷静道:“穿好衣服,去医院。”
徐宴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徐宴都在打电话, 对岸偶尔传来的哭音似乎可以确定是个年轻女孩,徐宴也一直在温声安慰。
到了医院二人就来到重症监护室,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扑到徐宴身上。
裴春水站在不远处没有动。
俩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就看到那女孩一直偷瞥裴春水。
“裴, 裴z……”
徐宴改了口:“裴哥,这是我妹妹徐舒。”
裴春水并不意外, 在周文文给出的资料里徐宴的确有个龙凤胎妹妹,据说学习成绩同样优秀。
两个人长得不算太像, 但各有特色都是很出色的相貌。
“小舒,这位是帮助哥哥很多的裴先生。”
徐舒红着一双眼睛,警惕又冷淡的看着春水:“裴先生好。”
裴春水稍稍看她一眼就挪开目光, 对着徐宴道:“照顾好你母亲。”
说着转身欲走, 却没想到徐宴又跟了上来又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还话痨一样叮嘱他开车小心……
裴春水只道:“回吧, 有需要可以……”
他话末一顿,因为不远处站着存在感很强的人, 那人身高体阔,穿着一身黑, 他气息不稳,像是风尘仆仆而来。他的脸色是极不正常的红,向下微抿的嘴唇泛着白,一双泛着浓密血丝的黑眸安静的看着他。
春水冷漠的错开目光,继续说没说完的话:“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徐宴也看到了裴春水那位压迫感很强的前男友。
他嗯了声,闷闷道:“裴哥,你路上小心。”
裴春水冷着脸与褚靳擦肩而过,没给一点眼神。
褚靳低着头也识趣的没有纠缠,与徐宴对上视线后他眯了眯眼,便阔步朝他走了过去。
徐宴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你要做什么!”
褚靳提唇笑了下,明知故问道:“多大了。”
“十九。”
徐宴微微挺直胸膛:“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好巧,我第一次和他睡的时候也是十九岁。”
褚靳泛着血丝的黑眸笑了笑,他从口袋里摸出银色的烟火,似乎又想到这里是医院又放了回去。
徐宴有些烦躁了,他不想再听这个人说话,转身要走的时候就听身后的人悠悠自在的道:“我猜,你应该很想讨他欢心?”
徐宴脚步一顿.
褚靳从医院出来后坐在一处偏僻树影下的冰冷长椅上。
此时已时凌晨三点,周围没有人但不远处总是此起彼伏的响起救护车的鸣笛声。
他是从暗处的保镖口中得知裴春水急匆匆去了医院,自从那天得知孩子的事情后褚靳就在裴春水身边留了人。
他不是为了监视,只是裴春水那天苍白的脸色和腹痛难忍的状况实在来得突然可怖,他只是不想在看到裴春水一个人开车去医院。
毕竟裴春水的身体有两年前留下的任何后遗病症,都是他褚靳的责任。
他从公司赶回才知道原来是那个徐宴的母亲出了点状况。
对那个小玩意挺上心啊。
褚靳叼着烟火笑了声,竖起的衣领遮住他的瘦削白皙的下颌,闷闷的咳嗽声震碎缭绕的烟雾,让他整个面庞更显落寞。
他想起裴春水问他,两年后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面前是为了什么,又想起许方均骂他不要脸,自己提了分手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在犯贱。
当时抛去一切一切外界的因素,又或者说那场比赛顺利进行,他没有撞破褚怀锋这些年对林清做的事情,没有被褚怀锋囚|禁……他日后会不会和裴春水提分手?
褚靳扪心自问,会。
从一开始他和裴春水说得清楚,谈一段享受当下的阶段恋爱,与其日后厌倦,两两相厌,不如在最合适的时候分开,这世间哪有什么长久的爱情。
他会一直爱一个人对一个人永远保持激情吗?
褚靳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甚至怀疑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可笑的是他竟然还和裴春水说过褚怀锋对林清的“爱情”。
但有的时候他也会困惑,和裴春水分开的两年时间,他没有接触过任何男男女女,他只觉得乏味和无趣;又或者他也会想起当时车祸发生时不顾一切的将裴春水护在身下的一幕,这种“勇气”的来源是什么?如果再有一次,他是否会做出相同的举动?
md,好像也会。
褚靳将烟蒂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他急促的咳嗽两声,呼吸渐渐发紧,脸颊也隐隐发热。
他打开烟盒,低头又咬出最后一根烟点燃。
这两年他又不是不知道裴春水在哪,甚至这期间他也做过一些顺手的事情。
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他忘不掉裴春水?
算吗?不算吧。
当年,傅坤年在他和裴春水还在谈的时候就试图挖墙角。
他警告过傅坤年,算他与裴春水分了手,他也会护着裴春水一二。
这不是口嗨也不是什么犯贱,裴春水对他来说总是意义不同的。
在最后一根烟失去细小的火光的时候,褚靳还是没想明白两年后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人家面前,又或者不想承认自己坚持的“阶段性恋爱”也许出现了什么偏差。
但现在他知道了孩子的事情,他有了光明正大接近裴春水的机会。
可是……
褚靳心脏传来闷闷的抽痛,他想起裴春水来找他的时候的瘦弱样子又想起自己做的事情说得话。
褚靳不忍的闭了闭眼。
那种药物致畸率高得可怕,他当时不敢想象裴春水真的怀孕会发生什么,再加上褚怀锋的步步紧逼,他连亲生子,发妻都能丧心病狂的迫害,想必裴春水没把孩子生下来,人就会遇到危险。
他心想,他需要补偿裴春水。
褚靳往后靠了靠,想让自己酸痛的脊椎舒服一些,却没想到眼前晃过一片一片虚影。
失去意识之前,听到有人在喊:“先生?褚先生,您醒醒……”.
裴春水工作途中收到了徐宴的电话。
他犹豫一会儿还是接了,对面很快响起年轻男孩清亮朝气的声音:“啊?裴哥?我有没有打扰您工作……”
裴春水合上一份文件,道没有,又问:“有事?”
这两天徐宴在医院照顾母亲,裴春水便给了他几天带薪假,没让他去会所上班也没人他来珠茂华府。
徐宴语气小心道:“裴总,今天是我的生日,医生说我母亲今天能出院半天时间,她想为我过个生日也想感谢您救了她……不知道您方便来家中吃个便饭吗?”
裴春水没有说话。
就听徐宴有些生硬的撒娇:“裴,裴哥,行吗?我,我求求你啦。”
那声音硬从嗓子眼里憋,听起来有些怪异和难听。
春水眉心一跳。
有些人真不适合撒娇。
不过他还是松口了:“行,几点,在哪。”
徐宴兴高采烈:“我知道您下班时间,我去接您!”
近来周文文家中有事,分公司的一众事宜全压在春水肩上,他也只得暂留北环。
裴春水下班往车库走得时候,收到了一条信息,这个年代还坚持用短讯沟通的也许只有傅坤年了。
傅坤年发来一张图片,地址应该是在国外,图片上是一栋陈旧郊区别墅,醒目的是一处充满童趣涂鸦的小木屋,木屋一侧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稚嫩的英文:墨墨和小狗波比的家。
傅坤年:在这里发现了林墨的童年秘密基地。
春水莞尔一笑。
原来和过去和解也能获得新生。
裴春水来到自己车旁的时候就发现一个抱着花的男生。
他穿着短款的白色羽绒服,显得一双腿更为修长,面容清俊年轻,嘴角噙着灿烂的笑意。
春水的视线落在那捧似杯花型,雪瓣密集的白中透粉的玫瑰花上时顿了顿。
徐宴小跑过来,将花送到他面前:“裴哥。”
裴春水笑了下,接了白玫瑰低头看了一眼,随口道:“花不错。”
徐宴忍住一丝高兴,抿嘴笑道:“裴哥喜欢就好。”
徐宴的家比较远,他们不是北环本地人,是因为兄妹俩考在了北环的大学,母亲也在北环治病,所以一家人租住了一个小区。
裴春水开车的时候往了几眼后车镜,眉心皱了皱,还是不打算理会。
下车之后,他将一个小盒子送到徐宴手中。
徐宴愣了愣,打开一看是一款新颖漂亮的机械表,价值快十万了。
徐宴往回送:“裴,裴哥,这太贵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
裴春水淡声道:“挺适合你的。”
徐宴眼睛红了:“谢谢裴哥,这是我人生第一块这么贵的表,我会好好保护的。”
“不用那样,表这种东西买来就是戴的不是收藏的。”
春水道:“凭借你的学历能力以后会拥有的东西只多不少。”
春水随着徐宴进了单元门,隔绝了寒风和一切视线。
一到徐宴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菜香,春水也看到了一位温婉苍白的女人,应该是徐宴的母亲,屋里还有一些男孩女孩的嬉笑声。
徐妈妈笑着欢迎春水:“裴先生,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天太冷了。”
裴春水将秘书准备的营养品送了出去:“好的,阿姨。”
徐宴往里面望了望,皱眉道:“小舒的朋友来了?”
徐妈妈笑道:“是啊,她的朋友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也跟着来热闹热闹。”她想到什么,看向裴春水:“裴先生,不介意吧?”
裴春水淡淡摇了摇头。
等走近一看,里面有四五个年轻男孩女孩,徐舒瞥一眼春水就错开目光,倒是那些男孩女孩们好奇又惊艳的打量着春水。
不知怎地,春水和其中一个女孩对上视线。
两个人都仔细的看着对方,那女孩神情从震惊到缓缓变成疑惑,然后是惊喜:“你,你是,裴春水吗?”
“你认识啊?”
“他是谁啊!好帅好美啊!”
“这不是徐舒哥哥的朋友啊。”
这些男孩女孩也就是十七八岁,一般喜欢的都是h国男团女团爱豆,再加上两年时间娱乐圈更新换代很快,这一代人不认识裴春水也是正常的。
但显然那女孩不仅仅是认识裴春水那么简单,她往前走了步,愣愣的看着他:“裴,不,哥,我是裴蕾啊。”
“哥?”
“我去,什么情况?”
“裴蕾你哥不是在老家复读呢吗?”
裴春水心里也很惊讶,世界还真是小,兜兜转转还是遇上了裴家人。
不过这些年的风浪让他不至于面露失色,只淡淡点了下头:“你好。”
裴蕾咬了咬唇,有些欣喜又有些局促的看着他。
这个时候已经开饭,从厨房出来,毫不知情的徐宴扯着裴春水坐在了主位上的徐母身边,那些年轻人也陆续入座。
徐母举着杯牛奶笑了笑:“裴先生,我不能喝酒,如果我能喝酒肯定要敬您一杯酒,我听宴宴说,是您借了我们钱,还帮他讨回了公道,我真是……”女人略有哽咽:“我真是太感谢你了,宴宴和舒舒这么小,他们父亲走得早,我真的想看他们结婚生子……你就是我们家的恩人……”
徐宴和徐舒眼睛都红了。
裴春水拿着果汁与徐母浅贴一下:“您言重了。”
饭桌上年轻人说说笑笑,裴春水很安静,偶尔和徐母搭几句话,只是徐舒总是用一种冷冷的目光看他。
快到饭后,徐宴忽然举杯道:“裴哥,我也要谢谢您对我的帮助……还有您连夜帮我妈妈转到***军医院的事情,真的太感谢您了,我听人说那里床位紧张,您却能给我们安排单独的病房,谢谢您,以后我会努力回报您的……”
裴春水筷子一顿:“你说什么?”
徐宴愣了下,将转院的事情巨细靡遗的说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问:“这,这不是您……”
裴春水缓缓放下了筷子,冷静道:“没事,让阿姨好好接受治疗。”
说着他起身,拿过一旁的大衣:“我公司有点事情,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裴哥?”
“裴先生……”
还有追出来的裴蕾:“哥,你等……”
裴春水充耳不闻,他用了些力气重重按了几下电梯,走出单元门,迎了一面风雪。
他径自走到一辆黑车前,用力敲击两下车窗,里面的人缓缓打开,露出两张不算温和的陌生男子的脸。
裴春水冷冷道:“开门。”
两人对视一眼:“裴先生……”
裴春水冷笑道:“带我去见你们褚总。”
副驾驶的人摆弄一会儿手机,然后对着驾驶座的光头点了点头,光头这才开了车门。
车子并没有裴春水料想的开往那栋熟悉的小庄园,也没有去褚氏集团那地标性的大楼,而是一栋高级私人医院。
他随着保镖上楼,还没走近就听到几声破碎严重的低咳声。
光头道:“裴先生,褚总在里面。”
裴春水推开门,就看到褚靳穿着病号服,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挂水,他似乎精神不济,黑眸带着难以掩饰的疲乏,放空的看着前方。
裴春水开门见山道:“你什么意思?”
褚靳转过头来闷咳两声,淡淡的看着他:“什么什么意思?”
裴春水咬紧牙关:“徐宴妈妈转院的事情你做的?”
褚靳点头:“是。”
裴春水气笑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褚靳冷笑道:“我这不是帮你吗?让你的小男友没有后顾之忧的陪着你……”
“谁需要你做了?”
裴春水厉声道:“你省省吧,你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我更烦你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我替你做这些还不是为了让他更忠心的服侍你?你以为那小子一家是什么好人吗?”
褚靳脸色白了几分,他道:“你那么喜欢你的小男友我帮帮你怎么了?我一没有害他,二没有阻挠你们,我让他妈长命百岁,我让你们以后有长辈孝敬,我也有错了?”
“傻|逼。”
裴春水骂他。
这句傻逼似乎触及了褚靳的逆鳞,他猛地站了起来,高高的个子似乎因为生病有些空荡,吊水的血一点点回流他也浑然不觉:“对,我就是傻逼。”
褚靳眼睛一点一点变红,咬着牙道:“你送庄峥袖扣,你送徐宴手表,你和傅坤年藕断丝连,你送过我什么?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有用心给我准备礼物吗?还那块手表很适合他,哈,那种便宜货,我褚靳看都不看一眼!”
第68章
裴春水从医院回到自己家中的时候, 就发现徐宴蹲在家门口昏昏欲睡。
春水在他脸侧轻轻打个响指,便自顾自的指纹开锁。
徐宴被倏地惊醒,慌乱站起:“裴, 裴哥……”
裴春水率先进门,给他留了个门:“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徐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我见您走得着急,怕您有什么事情……”
裴春水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打开冰箱拿出一瓶阿姨今天鲜榨的果汁丢在他怀里。
徐宴接过但没喝,但打量着春水神色:“裴哥,我今天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是我妈转院的事情吗?”
裴春水一顿, 淡淡的看着他:“不用多想。”
“哦。”
徐宴尴尬的摸了两下果汁玻璃瓶,局促道:“那,那我不打扰裴哥休息了。”
他起身欲走, 却没想到听到裴春水道:“过了今天你就二十岁了。”
徐宴愣了下, 点了点头。
裴春水笑了下:“去洗澡。”
徐宴手里的果汁险些落在地毯上,脸红个彻底, 瞪大眼睛:“裴,裴哥, 是我想的意思吗?”
裴春水斜靠在酒水台旁,那双极漂亮的眼眸略有戏谑:“我这里没有,你自己多大尺码自己下去买。”
“我, 我知道。”
徐宴放下果汁, 拿起来,最后又拿上, 快速跑到玄关处换鞋然后跑了出去。
裴春水打开酒柜,熟练的调制了两杯不同凡响的酒。
调艳|酒这一项手艺是和褚靳学的, 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裴春水拿过一杯喝了口,滋味甘醇, 似有无数倒刺在钻研他的舌尖,爽中带着些热辣。
他突兀的笑了下,想到褚靳今天的“控诉”他就想要笑,笑到最后,颧骨处都传来麻木的感觉。
门口出现些动静。
裴春水侧侧头,看到了气喘吁吁,拿着黑色塑料袋回来的徐宴。
徐宴似乎知道桌子上的另外一杯酒是为他准备的,他舔舔异常干燥的唇,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红着脸道:“裴,裴哥我去洗澡了。”
春水淡淡的歪了歪酒杯,示意他去。
……
这一次没有电话来打扰。
苍天大树没有挂小米辣,虽青涩,但还挺有劲儿。
裴春水捡起地上的睡袍慢条斯理的穿在身上,床上的徐宴做完不久就睡死过去,那杯烈酒对他这种愣头青来说算是“致死量”。
他又重新回到酒水台,慢慢喝着酒,然后翻了翻黑名单,找到一个几乎已经积灰的号码。
毫不犹豫的打了过去,没过几秒就挂断。
下一秒手机就震动起来。
对方连续回拨了三四个后,裴春水才慢慢接听。
“春水?”
夜色里庄峥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期待和紧张:“你,你还好吗?”
自从那天他和庄峥说完那句“你以为我这些年在傅坤年身边很安逸吗?”庄峥一直在联系他,只是裴春水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庄峥。”
裴春水眼神清明,但声音带着些醉意朦胧:“庄峥……”
对面似乎是站了起来,带起一片碰撞的窸窣声:“春水?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你别来。”
裴春水嘴角挑起抹嘲讽的笑,但还是软着声音:“我只是,只是有些烦心,我喝醉了……”
庄峥急道:“你发生什么事情了?方便和我说吗?”
裴春水沉默一会儿,吸吸鼻子哑声道:“褚靳他……算了,你们是亲兄弟,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他是个疯子,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褚靳对你做了什么?”
裴春水停顿一会儿,故作苦笑一声:“不要问了,我挂……”
庄峥隐忍道:“他破坏了你和你那个小男友的关系?”
“小男友?”
春水笑了声,不以为意:“人总是会寂寞的。”
寂寞的时候就想找几个小男生玩玩怎么了?
“庄峥……”春水轻声喃喃,语气有些柔情似水:“这段时间我总是会想到过去,如果你当初没有那么做,我们会不会……好了好了,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喝多了,打扰你了。”
临挂断之前,他听到庄峥沉声道:“没有打扰,褚靳的事情我……”
裴春水看了眼熄屏的手机,面露讽刺,当初他生病的时候可是连庄峥的电话都打不通呢。
现在就没有打扰了?
庄峥这两年势头很猛,据说港城庄家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上背景强大的褚靳,就算胜不了,那也应该能给他找上一些麻烦吧?
上流社会有下流玩法。
狗咬狗一嘴毛。
他很期待.
几天后,徐宴醒来的时候另一半床又已经冰冷。
他套上衣服下楼,便看到厨房里只有阿姨在忙里忙外,不见一丝裴春水的身影。
阿姨笑着看他:“小徐,你醒了,这是裴总让我交给你的。”
徐宴接过一看,里面是一份眼熟的文件,文件里夹着一张支票,还有一个醒目标志的车钥匙。
徐宴浑身一寒,再去看时间,眸光顿住。
已,已经一个月了吗。
徐宴没有拿支票和车钥匙就回了家。
裴先生已经借了他一百万,还没有要他利息,只是让他在会所打工还债,还帮了他母亲转院,医生都说如果没有及时转院的话,他母亲怕不是过不了那一关……
会所工资很高加上有裴先生的照顾,他只要努努力,不出半年就能把这笔钱还上。他没有那么贪心的想要那么多,更何况他和裴先生在一起也是他占了便宜。
徐宴收拾下自己就去了医院照看母亲,晚上到了会所快上班的时间和从学校赶过来的妹妹换班。
那成想徐舒一看到就脸色大变:“哥!”
徐宴四处看了看:“这里是医院,你不要太大声。”
徐舒将徐宴扯到了离病房很近的楼道里。
徐舒指着他的脖子:“这,这是什么啊,是不是那个裴先生做的,他,他……怪不得裴蕾说他……”
徐宴摸了摸下脖子,他来照顾母亲的时候穿得是高领毛衣,回会所上班就换上了西装。
他怒道:“徐舒,你能不能别这么没礼貌!裴先生帮了我很多,帮了我们家很多!”
“他是有所图!他和那些总是骚扰威胁你的男人有什么区别?年轻点?漂亮点?那又怎么样!”徐舒红着眼睛道:“明明哥哥不喜欢男人的……”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徐舒以前的确是不喜欢男人的,但他是真的喜欢裴春水,情窦初开的对象也是裴春水。
可喜欢不是爱情,喜欢只是心动,失去或者不失去,不会死人,但是爱情得不到,是会让人发疯的会死人的,徐宴脑海里忽然闪过裴先生前男友那一双高高在上又偏执暗红的眼睛。
有的时候只看着裴先生的侧脸,徐宴会一次又一次想到一句烂俗的话:年少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但徐宴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他没时间钻研爱情,生存和母亲妹妹是他的全部。
他的这种喜欢只能存于心底,甚至不会纠缠,因为这种喜欢和他的家人相比,还是家人更为重要。
徐宴忍道:“不是裴先生你现在已经没有妈妈了,你能不能有点感恩之心,我喜欢裴先生,我不反感他的接触,你懂不懂!”
“我不懂!”
徐舒哭着道:“哥哥为什么要做这种牺牲……”
“什么牺牲?是我占了便宜……”
徐宴觉得自己和徐舒说不清,脱口而出道:“那你有办法弄到钱吗?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妈妈死,看你为了钱被外面的男人欺负?如果非要选一个人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能换来救命钱,宁可是我来做!”
徐舒冷静了下来,安静的抽噎着。
“我和裴先生已经不会再有联系了。”
徐宴摸摸她的头,眼睛有点红:“裴先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再遇上他这样的人了。”
徐宴把徐舒送回病房门口,就发现门把手挂着一个眼熟的文件袋子。
徐宴脑袋轰的一声。
徐舒好奇的拿过那个文件袋子:“这是医院的吗?今天没听说会有……”
徐宴一把抢过文件袋子,快速朝电梯跑去,不顾身后徐舒的追问声。
他从电梯里挤出来,焦急的跑到医院门口,四处张望之际便看到有个清瘦的人已经打开了车门。
在那人启动车子之前,徐宴快步追了上去,用了些力气敲车窗:“裴先生,裴先生……”
过了会儿,车窗缓缓落下。
裴春水嘴角噙着抹淡笑:“有事?”
徐宴紧紧攥紧文件袋,几乎要割伤自己的手:“裴先生,小舒她不懂事,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我很喜欢,对不起我太着急了,说了我们的关系是乱七八糟的,其实我不是……”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春水道:“你情我愿而已,没必要因为这些事和家人闹不愉快。”
徐宴抿抿唇:“裴先生,可是我……”
“替你母亲联系方医生的人不是我,替你母亲转院的人也不是我。”
“我没有做什么,你不必在回忆里给我加滤镜,以后好好学习,照顾好你母亲。”
“这一个月我感觉不错,东西是送你的分开礼物。”
春水淡淡道:“徐宴你是一个聪明人,以后会有好前途的。”
车子缓缓驶去,徐宴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那替母亲转院的人……会是裴先生的前男友吗?
他这算什么?爱屋及乌?还真是伟大啊。
第69章
这半个月来春水经常会在新闻上看到褚氏集团股权变化冲突, 紧接着又出现庄氏旗下的娱乐产业被爆出很有影响力的L姓明星疑似税务造假风波……
春水此时坐在办公室里慢悠悠的喝咖啡,看到这两个人短短几日就几乎占据了一页报道时顿觉有趣。
这兄弟俩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怕是有好戏看了。
门被敲响, 春水推了下咖啡杯,道:“进。”
秘书将今天的行程安排说给他听,最后才斟酌道:“有位徐先生等了很久,他一直想见您。”
给徐宴的车以及汇款全都是秘书经手的,她知道这位徐宴曾是老板的小情人,这才分了不到半个月她怕老板还对那俊秀男孩有情分, 思虑良久还是决定汇报一下。
春水起身整理袖扣,淡淡道:“不见。”
秘书点头:“好的。”
开完几个部门会议和线上会议,裴春水就要以霁星的名义去探班程孟清的剧组, 一干秘书经理跟着春水从专属电梯下来的时候, 不远处便有个人倏地跑了过来,几个保安及时将他拦住。
“裴, 裴哥……”
裴春水能感受到一道极热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过他目不斜视, 面容冷淡,在下属的拥簇下很快就上了豪车。
徐宴眼底的光一下就黯淡了,在看到裴春水的贴身秘书走到他面前时, 徐宴清澈的眸子又再一次亮了。
谁知面前这位干练漂亮的秘书冷冷道:“徐先生, 裴总让我转告您不要再出现在公司和他家附近,他自认为已经给了您很丰厚的分手礼物, 如果您还有需求,也可以和我说……”
徐宴动动唇, 低声道:“我不是为了这些来的。”
他从书包翻出一个文件袋送到秘书面前:“能和裴先生在一起一个月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快乐最惊喜的事情了,这些东西我不要, 请秘书小姐帮我还给裴先生……”
秘书皱了皱眉:“这是裴总的决定……”
“如果你不帮我转交的话我可能会一直跟着裴先生。”
徐宴眼睛有点红:“我不认为我们在一起那一个月是所谓的交易,我也不需要分手礼物。”
秘书犹豫一会儿,接过了文件,淡淡道:“你说的话我会全部转述给裴总。”
徐宴从霁星出来后,天又下起了毛毛小雪,临近圣诞节,大街小巷都布置的喜气洋洋,但他心底却是一孤独冰凉。
他是为谁活的呢?
他好像从懂事起就不是为自己活又或者普通人、穷人向来没有资格提自由。
他回头望一眼那高耸宏伟的建筑,这是裴先生的产业之一。
裴先生说他是个聪明人。
徐宴想他一点也不聪明,在裴先生面前没有男人会变得聪明。
他只要远远的看一眼裴先生的侧脸,整个人都会生出一阵难言的悸动,眼眶发热,他难以想象裴先生那样完美的人也曾被爱情伤害过,也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人最后才能得到裴先生的心。
而他竟然连和裴先生前男友们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徐宴很不甘心.
到达华隆影视基地后,裴春水从秘书口中得知了徐宴的来意,他只思索一会儿便道:“让会所那面的人尽快助他还债,还完赶他走。”
这一次探班排面很大,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电影制作方看出霁星的诚意和尊重。
自然也少不了以程孟清的名义请整个剧组吃饭。
晚宴定在Z市高档酒店,领导班子都赏脸来了,和程孟清关系好的演员基本上也都赴宴,除了宋词筠。
谅他也没胆子来。
宴会进行不久,就听到远处传来些骚动,裴春水和对面的制片人说说笑笑的碰了下杯,闻声回头便看到了身着笔挺深色西装,领带夹胸针腕表袖扣一应俱,就连发丝都透着孔雀开屏的褚靳。
制片人惊喜的呦了声,有些深意的看着春水:“孟清真不错,能把这位请来。”
“哪里,哪里,许是褚总是看在您和虞导的面子才来的。”
裴春水扯唇笑了下,只是看向那姗姗来迟也被众星捧月的人的目光有些冷。
庄峥可真不中用。
就困住这疯狗半个月。
没一会儿,褚靳就捏着酒杯来到裴春水和制片人面前,说了几句没有营养的场面话,就听褚靳笑眯眯道:“裴总能否借一步说话。”
“不能。”
裴春水抬眼看他。
制片人是个人精,似乎看出来什么,忙道:“呦,那不是韩总吗?二位先聊,我找韩总有点事……”
裴春水撞开褚靳的肩膀想走,垂下的手腕却被他牢牢握住了,他低笑一声:“你让庄峥来给我找乐子?”
裴春水淡淡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
褚靳嗓音低了些:“最近身体怎么样?”
裴春水一言难尽的甩开他的手:“没有话你可以不说。”
“你是医生吗?你能治病吗?”
褚靳摸摸鼻子,低声道:“半个月没来找你所以想问问你的身体,听说你和小男朋友分手了?”
“不用问,我有医生。”
春水挑眉冷笑一声:“昂,分手了,怎么,褚总还想给我介绍?”
褚靳顿了下,黑眸泛着不太健康的笑意看着他:“好啊,既然裴总提了,那就为裴总介绍一个家世深厚、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
裴春水好笑的哈了声,冷冷的看着他:“别告诉我那个青年才俊是你就行。”
褚靳清咳一声,然后反驳:“你放心,我褚靳从来不吃回头饭。”
他声音愈发有点咬牙切齿,可脸色仍然是那副欠扇的浪荡俊气。
“是吗?”
裴春水嘲讽一笑:“是不爱吃还是吃不着?别被馋死了就好。”
他朝褚靳点了点,发了点狠:“不给我介绍你就是不是男人,我等着。”
他倒是想看看褚靳还能变态到什么地步。
“行啊。”
褚靳动动腮帮发出声冷笑,眼睛有点红:“不给你介绍我是你孙子。”
裴春水都气笑了,掌心玩弄一样扇了两下面前人的脸:“别把你自己叫爽了就行。”
看着裴春水洒脱离开的背影,褚靳黑眸直直的盯着他,抬手就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今天没打我,还摸我。
褚靳心想,
反正他这辈子都亏欠裴春水,那介绍就介绍,给前男友介绍个床伴怎么了?
艹。
第70章
这一晚, 有不少莺莺燕燕借着结识的名义来给褚靳敬酒,养眼又势大的资源就摆在眼前没有人会不抓住。
只是褚靳一直沉着脸,连话都不搭, 与人碰杯时那双黑眸还直直盯着在香衣鬓影中游走的人。
那人一把腰掐得极细,胸前大胆开叉的白西装衬得他雪白肌肤更为惹眼,即使在美人如云的名利场也压不住他身上那股独有的俊美柔媚。
偶尔两个人的视线会对上,裴春水就会勾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湿红的舌尖微舔酒杯,露出个玩味风情的笑容, 然后冷漠的移开目光,继续和别人谈笑风生。
褚靳表面淡定,实则捏着酒杯的手背青筋尽显。
酒宴散尽, 奢华的昏暗长廊里, 褚靳自然的跟着裴春水往外走,他们一前一后, 一黑一白,距离渐近, 皮鞋声踢踏重叠,短暂的让他们之间有一种理不清的暧昧。
一直到酒店正门口,褚靳抬眼便看到一辆眼熟耀眼的豪车, 车身旁正等待着西装革履, 面孔冷淡的庄峥,而裴春水却走近了他。
庄峥绅士的为裴春水打开车门, 自然的接过他身上披着的大衣。
庄峥低声说句什么,然后从另一侧上车。
车子很快驶去。
褚靳不爽的顶了下腮, 然后对身后的人冷冷道:“跟着他们。”
裴春水一上车便看到桌板上放着个透明玻璃杯,庄峥道:“你今天会多喝酒, 所以提前给你煮了杯解酒茶。”
春水拿过一看,里面花花绿绿的东西几乎和他曾经给这个人煮的一模一样。
他挑了下眉:“你煮的?”
庄峥看着他的脸,轻轻嗯了声:“以后可以经常给你煮。”
裴春水将杯子推了回去:“可惜我这两年练就出一身好酒量,今天喝得那点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这茶……”
他稍一顿,露出个淡笑:“庄总留着自己喝吧。”
庄峥垂了垂眼复又点头:“你没有不舒服就好。”
裴春水神情渐冷:“庄总,你约了我几天说有事情想和我说,不是就因为这杯茶吧?”
“不是。”
庄峥目光沉静得看着他:“是我想见你。”
“那天你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步步紧逼,你不会与傅坤年扯上纠葛,这些年你在他身边你过得不好……我很后悔也很心疼,春水不管你是否相信……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裴春水冷笑了下:“这话我听得多了。”
庄峥那双和褚靳一般无二的黑眸深邃起来:“我没有骗你。”
“是吗?不想失去我?你爱我?这是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事?”
春水微微离庄峥近了些,语气很轻,像是不想惊醒一场美梦。
庄峥一错不错的看着他的眼睛:“你离开我的时候。”
“我不想像你们一样践踏真心。”
春水动唇一笑,手掌温柔的抚摸庄峥的脸颊,他露出了让庄峥陌生的、逢场作戏的笑容:“可是爱我的人太多太多了,我怎么知道你是最爱我的呢?更何况你曾经狠狠耍了我。”
话到最后,他手掌用了些力气。
“抱歉。”
庄峥黑眸一动不动:“过去的事情我的确做错了,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春水,只要你原谅我。”
“你们一个两个的……”裴春水摇头冷笑,他道:“我真的很好奇,你和褚靳既然是表亲兄弟,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庄峥沉默一会儿,他才道:“我父亲不顾危险也要见得人是褚靳的母亲,刚好那一天褚靳出生了。”
裴春水皱了下眉。
难怪庄峥父亲的祭日是褚靳的生日。
据他所知,褚靳的母亲和庄峥的母亲是亲姐妹……
所以?
贵圈真乱。
“我只是不甘心。”
庄峥第一次直白的在外人面前解剖自己不堪的内心:“明明我们都活在一个很烂的圈子里,甚至我人生唯一的不幸开端是他的出生,可所有人都在保护他爱他,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姨妈……我只是嫉妒……”
“我从来没有见过褚靳会对一个人那么着迷,我不想让他事事如意,我想让他也体会到挫败,所以我不顾他的话先一步和你在一起了,后来……”
庄峥止住话,他认真道:“春水,你恨我怨我是对的,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纠葛,我最不该的就是伤害了你。”
裴春水嘲讽的笑了声:“说得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庄峥皱了下眉,像是听不懂在思考的样子。
裴春水瞥一眼后视镜,看到什么后露出个冷笑,然后又看向庄峥:“你如果真的想让我原谅你,那你就想办法让你弟弟没办法纠缠我,而不是和我说这些空话。”
庄峥轻叹一声,眸中带着了然和无奈的笑:“春水,你是在利用我吗?”
“对,我就是在利用你。”
裴春水冷冷道:“希望你别那么没用。”
“有人跟踪,你的司机都不会甩人的吗?”
庄峥笑容淡了几分,似乎亲耳听到裴春水说利用他这让他有些受伤,他道:“让他看着我们同进同出,岂不是更让他郁闷。”
“他那种没有道德的疯子会因为这种事情郁闷?”
裴春水想起什么,好笑道:“他不仅给我前一个情人的母亲转院治疗,还要给我介绍高质量炮|友。”
庄峥皱眉道:“炮|友?你……”
裴春水斜靠在座椅上,瞥他一眼:“怎么,你也想给我介绍?”
庄峥微顿,黑眸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过了很久才沉声自荐:“你看我怎么样?”
这时,侧后方迅速赶超上一辆黑车,他们的车子也加速行驶,两辆车谁都不让谁,最后竟驶入了一条空荡荒芜的道路,而那辆忽然出现的黑车如漂移一般转了两圈直截了当的拦截在他们车头前方,对面大灯齐亮,挑衅意味十足。
下一秒,裴春水就听到车窗被敲响了,他看到褚靳嘴里叼着烟,勾着笑眼冲他挥挥手。
“疯子!”
裴春水气得要命,打开车门就踹向褚靳,褚靳也不躲,那西裤小腿上赫然出现个脏污的鞋印。
褚靳握住他的手臂:“脚疼不疼?”
裴春水震惊又无语的看着他:“你还能再疯一点吗?”
庄峥和庄峥的司机也下来了,此时后面又停下两辆车,下来七八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
褚靳扯着春水的手往自己身后一藏,笑眯眯的看着庄峥,话却是对自己的保镖说的:“把庄总的车砸了,不用砸太狠,让他今晚不能献殷勤就行。”
庄峥冷冷的看着他。
那些保镖二话不说拿着球棒直接砸在庄峥的车头大灯上,一时之间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砸车声。
裴春水挣了挣手腕,褚靳却揽着他的腰用了些力气把他塞进第一辆车:“送裴总回家。”
裴春水力气不敌,只能推搡他几下:“你又发什么疯!”
“听话。”
褚靳三两下给他系上安全带:“不和他玩。”
裴春水还想说什么,车门被猛地一关,车子极快的起步。
庄峥是真没料到褚靳这个年代了还会玩这一招,也就没有额外安排保镖时刻跟着。
褚靳叼着烟,笑了声:“怎么?想打我啊?”
庄峥冷声道:“带着你的人滚。”
“你不打我,那我可打你了。”
说着一个拳头就朝向庄峥的面门,好在庄峥反应及时,这实在的一拳只落在他的下巴上。
庄峥脸色一沉,拇指抹了下唇角的血,扯下领带缠在手上以同样的力度还了回去。
这不是兄弟俩第一次大打出手了,两个人都下了死手,不出一会儿双双脸上身上都挂了彩。
“你可以给我找麻烦,但你以后离裴春水远一点!”
褚靳先占了上风,他吐了口血水,双手狠狠扯住庄峥的衣领:“是我妈给你求情,我才没有动你,就你和褚怀锋做的事情够我把你送进去一百回了!”
庄峥黑眸一深,嘴角渗出大片血迹,冷笑道:“是吗?”
“随口说的话也犯法吗?是我逼他给你下得药吗?是我举报你的吗?你有证据吗?”
“你他妈……”
褚靳怒火中烧,新仇旧恨堆在他心口憋闷不出,咬牙低吼:“你他妈杀人了你知不知道?”
“我杀谁了!”庄峥也吼道:“你不是还活着吗!”
“我和裴春水的孩子!”
庄峥瞳孔一缩,身上的肌肉像是在一瞬间泄了劲:“你,你说什么?”
“我们都是罪人。”
褚靳眼眶通红,像甩垃圾一样甩开庄峥:“也是你和封郁说了我们的关系故意让他刺激裴春水,除了你还有谁会那么清楚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我没冤枉你吧?”
“我会慢慢不打扰他。”
褚靳抽出口袋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又丢在庄峥怔愣的脸上:“前提是你先滚远一点。”
所有车子驶离这片荒芜的道路,庄峥还坐在地上,他西装满是血迹泥土,头发汗湿,整个人久久无法回神。
封郁的出现不是意外,褚靳的事情也有他的推波助澜……他算好了每一步,褚靳会和裴春水分手,褚靳会焦头烂额,而他会趁虚而入,但是没料到会出现傅坤年这个横|插一脚的人。
更没想到裴春水会……
他忽然想起曾经和裴春水在一起时,他一次又一次纵容自己的冷淡和疏离,似乎只是因为自己说会成为他的家人?
裴春水做梦都想有一个真正的家人。
庄峥忽然痛苦的掩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