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除了哥谭之外的城镇都没有下雨。

    一只硕大的蘑菇水母在夜空中自由翱翔,向人间泼洒孢子。

    这些孢子会给住在哥谭外的人带去安稳的睡眠或如往常一样的夜生活。

    至于住在哥谭里的人,要等到事情全部结束之后,再统一清除记忆。

    突然,前方一团黑影直直飞来,与他擦身而过。

    “g,”偶遇同事,黑影高兴的打招呼,“我去哥谭啦!”

    蘑菇水母,探员g,目瞪口呆:“u…?”

    黑影没有停留,说话间自顾自远去了,g抬起触手,“不妙,怎么把u招去了,哥谭撑不撑得住啊?”

    怪物这地动山摇的出场方式,自然惊动了整个哥谭市。

    市民们原本因为“哈维”的禁宵令闭门不出,但这么巨大而恐怖的不明生物飞在哥谭上方,谁也无法忽略。

    一时间,所有的通讯工具和联络方式上只传递着一句意思相近的话:“那是什么东西?”

    整个城市的秩序乱了,无法解释的怪物给市民们带去深深的恐惧。

    有些住的离公路很近的人打算拖家带口,开车逃命。

    但是,无形的外星力场罩住了整个城市,他们的车在距离出城只有一步的地方原地打转,无法再前进一步。

    这一点绝望的异常很快又被传到网络上,引起更加混乱的反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魔鬼!一定是魔鬼!上帝啊!”

    “今晚的雨也下的这么大,大洪水的前兆?”

    “世界末日了!”

    ……

    尽管惊惧在全城扩散,仍有一些人向身边的人发出比较理性的疑问:

    “你们看,那个怪物为什么不动?”

    引起全城骚乱的怪物只是静静的浮在空中,目光盯着某一处,像是恐怖片被摁下了暂停键。

    黑车上,m笃定的说:“他在看着你。”

    这一句话倒是让哈维缓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和一个令人无比恐惧的东西发生了对话。

    而且,这东西刚才说什么?好像是‘他是我们的爹’?

    ——可是比起天上的怪物,哈维还是觉得车上的神秘东西更可怕。

    虽然这东西没有怪物那般可怕的外表,甚至还是人形的,但他周身透着一股让人从心底渗透上来的恐怖,越琢磨越可怕的恐怖。

    哈维觉得自己刚才应该听错了,或者就是听反了,于是很聪明的更正道:“确实,你很像他的爹。”

    贝卡斯满头问号:啊?离谱!

    他对哈维说:“我也很害怕……应该。”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语调,动作乃至微动作,都没有丝毫害怕的表现。

    尤其最后的“应该”一词,更是暴露他的迟疑。

    这个迟疑,是由于贝卡斯突然发现,如果根据过去的记忆,此刻的他当然是害怕的。

    遇见这么巨大,这么惊悚的怪物,他早该双腿发软,瑟瑟发抖了。

    但,抛开“曾身而为人”的那段经验来说,现在的他也实实在在的没有任何波动。

    别说害怕了,连一丝感触都没有,真正的想法只是漠然的“哦,这东西从地下跑出来了”,仅此而已。

    “不要再装正常人了,”m忽然厉声喝道,“你不是,而且装的一点都不像!”

    “你是什么,就该按照什么样的方式去活!”

    贝卡斯醍醐灌顶:

    嗯……他已经不是人了,只是不知道尸体该怎么活,才不断回忆曾为人类的样子。

    但,“不是”就是“不是”,勉强也装不出来。

    哥谭市毁灭在际,贝卡斯又沉默不语。

    m只得追问:“你知道怎么解决这个怪物吧?告诉我们,给个提示也行。”

    贝卡斯终于出声:“我要一个照明灯,还有,把你的伞给我。”

    m没有犹豫,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

    虽然形势紧急,但“双面人”,蝙蝠侠和戈登依然注意到这辆乱入的黑车,因为这辆车散发着不可忽视的气场。

    车门打开了。

    贝卡斯摘掉在雨水面前不堪一击的纸袋,开门下车。

    他的背影让车上的两个人不由得寒毛直竖,手臂上泛起鸡皮疙瘩,而车外的三人看到他的全貌,也是大受冲击。

    怪物更是一直警觉的盯着他,见他下车,竟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勃然大怒,怒吼声中,扇动翅膀,张牙舞爪的俯冲过来。

    他的体积更胜于哥谭最高的建筑物。

    这么庞大的一扑,别说在场的几个人,就是整个哥谭市也无法承受。

    黑色的影子在贝卡斯的脚下无尽的蔓延,扩张成一面高墙,柔软的包住冲撞而来的怪物,将它反弹到空中。

    同时,他自己也被影子如跳床般弹至天上。

    见到和自己“同类型”的能力,“双面人”试图出手阻止。

    但贝卡斯只是在高空处随意向下一瞥,这疯狂的新晋反派立刻后背发凉,僵到抬不起手。

    下一刻,贝卡斯落到了怪物的眼珠上,不假思索的举起伞,刺穿这只眼球,用力拔出来后,他从失去眼球的空洞里钻了进去。

    怪物在暴怒中伸爪刺进伤口里,要将他挖出来,他已经滑进怪物的体内。

    站在怪物的体内,贝卡斯打开探照灯观察,周围只有看不出材质的内壁,大量的熔岩液涌过来,他及时用探照灯照出的影子包住自己。

    “本以为内部会有什么特别,”他说,“原来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也不用再浪费时间。

    他将探照灯提到头顶上方,脚下的影子被他的能力拉长扩张,形成一根尖锐的长矛,从怪物的体内穿刺而过。

    有光从外面透进来,那是阿卡姆不灭的火。

    有了光,影便可以无限扩张,在怪物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中,影子瞬间将它撑的粉碎。

    没有血肉,怪物的每一片碎块都是黑色的絮状物和红色的熔岩液。

    贝卡斯举起黑伞,在大量浇下来的“杂质”中挡出头顶的小块“晴空”。

    在漫天黑与红交织的飞絮中,他单手持着打开的伞,飘飘悠悠的向下落。

    随着怪物的残片随风雨而散,所有人的耳边响起不知是来自何方的“呢喃”。

    “双面人”,蝙蝠侠,戈登,哈维,m,全哥谭市的人们。

    他们无一幸免的“看见”了一些哥谭的历史景象。

    应该说,是有某种意识在和他们沟通,将这些过往直接投射到他们的脑中:

    数百年以前,当哥谭还是一片蛮荒地时,一些人从远方乘船而来。

    他们上了岸,圈地,在各种冲突中杀死原住民,定居,开荒。

    但无论他们如何种养,这块土地总是不予回应。

    作物生长稀疏,种子不能发芽,家畜纷纷死亡,日子实在太苦了。

    于是,有些聪明且心怀鬼胎的人聚在一起,用邪术召唤羊皮卷里记载的怪物。

    他们决定与这怪物签约,用“死亡,贪婪和罪恶”作为怪物的养料,交换丰收,畜牧,财富,名声,地位以及权力。

    逐渐的,野心开始膨胀,他们组成不同的家族,形成在幕后掌控哥谭市数百年的“猫头鹰法庭”。

    只要保证这个城市的罪恶不断,他们的家族便会兴旺昌盛。

    那些死去的人们和发生过的种种恶行,对于这些家族来说,都不过是一点必要的献祭。

    难怪只有上层精英和猫头鹰法庭成员们的死亡才会惊醒怪物。

    契约者死绝了,他的能量来源也会被切断。

    需要“罪恶永远存在”的是藏身在此地的怪物,无关哥谭。

    随着这股未知来源的意识输送,除了贝卡斯,城市里所有生命体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偏头痛。

    这严重的偏头痛,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很难通过文字理解它的痛苦之深,和难以磨灭的影响。

    仿佛神经被钝刀来回摩擦,又仿佛是活脑在被无形的勺子掏挖。

    即便这段“哥谭旧史”放完,也远远没有结束,他们的意识被拉扯到无数个平行宇宙中,被迫接纳所有宇宙的信息。

    譬如,蝙蝠侠看见了以各种方式失去生命的韦恩夫妇,看见了以各种方式毁灭或新生的哥谭,看到了无数个他自己在面对无数种危机,看见了“狂笑之蝠”,看见了玛莎小丑,看见许许多多他还不认识的人,看见他坐上莫比乌斯之椅,于是两个宇宙的知识重合涌进来……

    但这仍只是冰山一角,绝对的浩瀚,更多生命形式,所有宇宙的同位联系体同时出现,试图泯灭他对于“自我”的认知。

    这种行为如同“将地球上所有的海水注入一个小水杯里”,是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强灌。

    全城的生命也遭遇着同样的情况,人类,动物,他们陷入程度或深或浅的癫狂。

    只有贝卡斯茫然的自言自语:“什么?”

    看到刚才的怪物,他起码知道自己应该害怕,毕竟怪物有外形,他也有过去的记忆作参考。

    但是现在,攻击他们的是纯粹的意识流。

    他什么也没有接收到,毫无参与感,只好站在原地,局外人般的看着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