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点爆他们
他的声音很轻柔, 带着一丝与这个嘈杂氛围格格不入的镇定。
所有人寻声望去，乐池洛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两只手安分地放在膝盖上, 乖巧得像个大学生。
“你会弹琵琶”蒋词站了起来。
“嗯。”乐池洛的睫毛动了动, 接着，他移开视线看向别的地方，过了会儿才说, “以前还没出去的时候，爷爷教过。”
“那首旧歌有点难，如果琵琶没有八级，可能弹不了。”这是策划少有的冒犯话, 但他们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次登台, 乐池洛的part只有10秒。这是什么概念这是放在寻常MV里都有可能被粉丝忘记队伍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的程度，何况是一场长达3小时的直播晚会。说难听点, 今晚的乐池洛就是被拉来凑数的, 没镜头没曝光, 吃力还不讨好。
本来就够亏了，他还要为琵琶手收拾烂摊子。如果弹得好那另说，万一弹不好，那简直是灾难现场, 可以当场宣布退队退网的程度。
策划恨铁不成钢, 他不明白乐池洛为什么总是去做一些很难的事，比如在小公司出道，比如要去弹琵琶做这种高风险低回报的事情。
可他们低估了乐池洛对舞台的热爱。
“其实, 还行。”乐池洛仔细回想了一下, “不算很难。”
“去把琵琶抱来。”宋时序说。
“小宋”策划眼睛滑下来一半，有些意外。“你不劝劝”
“他乐意。”宋时序脸上没有表情, 看不出是嘲讽还是其他的情绪。
但乐池洛非常自觉，他会自动把宋时序流露出来的所有的表情归为嘲讽。他不会对宋时序的言语心存侥幸，因为那完全是自取其辱。
而策划是直接傻眼。
宋时序是个不服管的性格，和他共事两年的策划再清楚不过。年少成名，斩获北美rap所有奖项，但凡有点名气的rapper都被宋时序压在提名区上，至今翻不了身。以前的宋时序虽然脾气也差，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逮谁喷谁，直到被董事长亲自押回国……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极具少年感的宋时序就变得不爱说话了。
许多人都以为他是成熟了，但只有身边的人才清楚，这大少爷根本不是成熟了，他是厌人，平等地看不起、平等地讨厌所有人。
这也是让所有策划感到意外的地方。能让宋大少爷亲自放下身段开口的，要么是能让他刮目相看的人，要么是能让他小鹿乱撞的人。
乐池洛能不能让宋时序心脏怦怦小鹿乱撞他们不知道，但他们隐隐觉得，乐池洛是能让宋时序刮目相看的人。
6。
几个策划对了眼神——他们有新大腿抱了！
宋时序的倾向太过明显，就连moonlight的其他成员也感受到了。
“既然乐乐这么说了，我们就要相信他。”队长林宴温柔地蹲在一边，“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琵琶手是铁定来不了的，我们又找不到人选，为什么不让乐乐试一试呢？”
蒋词拍拍胸膛，打出包票，“不要怕搞砸，我去找最好的公关团队，绝对不会让网友随便带你的节奏。”
乐池洛的心暖暖的。他觉得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离开纽约，回到祖国。
“你不要紧张，跟着我放松，这样……看我呀乐乐，就是这样。”宿晶一脸严肃，在乐池洛面前举起双手，虚抱成圈，“吸吸呼，吸吸呼……对对就是这样，这样就不紧张了，这样绝对不会紧张的。”
“人家乐乐弹琵琶，你在这里上跳下窜，我看紧张的人是你吧。”喻文江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大喻闭嘴！”宿晶呜哇一声抱着乐乐，把脸埋入他的缎面衬衣里，扭来扭去，“我紧张我紧张，我需要力量，乐乐你快抱我呀。”
乐池洛被逗笑了，心里暖暖的。他刚想做出回应，腰上的紧箍住的双手便被强行剥离，视线忽然一黑，宿晶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滞空的宿晶愣了一瞬，被丢回另一侧沙发后才回归神来，“宋时序，你非得在这种时候打扰我和乐乐的温｜存吗？”
宋时序很高，俯视人时压迫感十足，“什么时候重要得过检查琵琶”
晃动的视线不断下移，乐池洛看见宋时序手里抱着一只琵琶。琴身漆黑光亮，泛着精于保养的光泽，让他移不开眼。
心大的宿晶很快忘记了刚刚被宋时序粗暴对待的事情，两眼放光，“对对，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他蹭蹭挪到乐池洛身边，看保养师拿出琵琶。
“小叶紫檀。”这可是极品中的极品，乐池洛轻轻托着琴身，惊喜地看着蒋词，“公司发财了”
“公司哪有这个钱呀，这把小叶紫檀是宋时序买的，六位数，音色特别好，就是娇得很，得恒温恒湿供着，还得请专门的调音师来矫音。”宿晶蹭在乐池洛身边，像只摇尾巴的哈士奇，“听说，小叶紫檀是每位琵琶演奏家的终极梦想，音色润到心苏，真正的小叶紫檀全国不到100把，乐乐，你试试看，看看是不是真的。”
修长细白的指尖在琴弦上拨拉，就这一下，乐池洛听出了不对劲。
“怎、怎么了”宿晶紧张地咽口水。“是假的吗？”
“是真的，但音不对。”乐池洛声音很轻，带着与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镇定。“稍等下，我矫个音。”
琵琶的琴轴顺序是按照从低到高依次排列，分别为一弦，二弦，三弦，四弦。乐池洛握住右边的琴轴，轻轻往下一按，另一只手轻轻搭在琴弦上，不断试音。
乐池洛的手很好看，精致修长，关节是健康的淡红色，指尖在琴弦上拨动，让人移不开眼。
宿晶越看这只手，越觉得眼熟。喻文江看不下去了，“三日，你不要影响乐乐矫音，你的脸都快贴到琴身上去了。”
宿晶乖乖起身，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他越品越不对劲，悄悄拉过喻文江，“大喻，你看乐乐的手，好不好看。”
喻文江的脸忽然红了一下，夸一个同性的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好看。”
“你还记得我们上周去的青春共和livehouse吗？那个超级前卫的吉他手，那天登台演出，他穿的是短裙。”宿晶两眼冒小星星，语气是藏不住的雀跃，“他的手和乐乐的好像，一样白，一样漂亮，你不觉得吗？”
喻文江眯起眼睛，越品越不对劲，“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而且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的音色跟乐乐的很相近。”宿晶是对内的大主唱，对音色尤其敏感。“那位穿短裙的吉他手的基本功很扎实，他的唱功真的是歌手中上位圈的程度，而且他的情感表达也很过关，细腻程度其实是很多职业是歌手的人都比不上的。”
“你不觉得，和乐乐真的很像吗？”
这下就连喻文江也有些动摇了。
印象中，那位吉他手身段秾丽，一双长腿又白又直，初登台时只觉得他清冷得过头，和livehouse的爆炸气氛格格不入。
可当那位吉他手开始演奏的时候，立刻变得又A又酷，在台上耀眼得发光，清冷又热烈，两种相处的气质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融合，极具反差的性格直接把那晚的气氛推到高潮。
这种感觉……
跟乐池洛呈现出来的感觉一模一样。他总是能给他们带来不少惊喜，大家以为他是沉静的腼腆的，却能在直播游戏中骗过所有有人，他柔软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让人移不开目光。
“有道理诶，老宋，你来的正好，你觉得呢？我们大胆猜测，乐乐就是那位吉他手。”
“你这也太大胆了吧。”宋时序垂着眼，视线停留在认真矫音的乐池洛身上，语气轻飘飘，“你觉得他可能去那种地方吗？”
“有道理。”喻文江虽然被说服了，但怀疑的种子依旧种在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差点掉马，可乐池洛毫不知情，他并不知道他的队友已经开始觉得他很“眼熟”了。
简单几下调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琵琶的音调就变了，从最开始的沉闷变得婉转、细腻。
不知不觉间，休息室里的人把它围成一个圈。乐池洛低着头，神色严肃又认真，他轻轻拨动琴弦，一长串流畅的音符从他手下流出。
“我靠，这也太牛了吧……”
“好好听呀。”
乐池洛没有琵琶的琴谱，但他凭借着上次试听的记忆，一音不差地将曲子复刻了出来。
“我去，绝对音感。”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伴奏团队的人主动要求跟他磨合一下节奏。
说来也是奇怪，这是他们第一次合作，但他们就像有了多年默契队友一样，在昏暗又狭小的休息间里完成了一场完美的演出。
“太棒了！”
“你怎么什么都会！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宿晶早就被惊得说不出话了，抱着乐乐喊宝藏，就连蒋词看向乐池洛的眼神都变了——这次是真的捡到宝了！
[登台倒计时：30分钟。]
休息间墙壁上的倒计时在闪烁，乐池洛的琵琶给了大家一剂强心针。尤其是其他几个成员，就连话不多的连醒也打起了精神，和宿晶开起了玩笑。
在主舞连醒的带动下，所有成员在确定最后的走位。
不远处，几名化妆师在低声讨论。
“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又要唱跳，又要弹琵琶。”小助理有些好奇，“这么多定位，不会互相冲突吗？”
“他们今天选的这只歌，琵琶声只出现在歌首和歌尾，那个漂亮宝贝的个人part在中间，不冲突的。”另一位化妆师耐心解答。
“又要唱跳，又要弹琵琶。”小助理不混圈，对娱乐圈的八卦并不了解，“他长得那么好看，应该就是他们队的C位吧。”
“恰恰相反！他其实是被拉凑数的。”化妆师压低声音，“他跳的part是最少的，只有10秒。”
小助理捂住脸，“暴殄天物！这么好看的的一张脸，只给10秒，他们是没吃过神颜的红利吗？”
“去看看热搜吧。”
小助理拿出手机，意外地在热搜上看到这样几个词条。
#花瓶乐池洛！
#乐池洛今晚退圈！
什么
【无语了，要点face好吗某位皇族，多花点时间提升一下自己的专业技能与业务水平吧，真以为靠麦麸就能跻身男团之列吗？男团的名声就是被你这种只爱营销不努力的人弄坏的！】
【长得再好看，你也只是个花瓶！】
【活该跳jim的party，就是个凑数的。】
粗略往下一翻，网友的留言都在攻击乐池洛，说他吃了最多的营销红利，靠麦麸向视频出圈，结果却跳最轻松的part。说他假努力，说他费尽心思掩盖自己是个花瓶的事实。
“他们的团队在做什么就这么放任别人泼脏水吗？热搜下面全是黑子，连控评的都没有。”
小助理想起刚刚给乐池洛化妆的情景，又礼貌又安静，闭着眼睛都在回忆走位，这种人怎么可能像网友说得那样，“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打脸，他们团队怎么还让他跳10秒的part啊。”
“嘘，小声点。”化妆师摇头唏嘘，“他弹琴确实很厉害，但是万一人家真是个花瓶呢你我都没见过他的舞台，万一被打脸的是我们呢”
另一名化妆师也附和，“当爱豆最重要的是过硬的业务能力，琴弹得再好，粉丝也不会认。”
小助理咬着下唇，只觉得委委屈屈。她发的那条“乐池洛加油”的评论，很快就淹没在如山如海的恶评中。
[登台倒计时：十五分钟。]
绿色倒计时的字数越来越少。
离开场还有一点时间，大家都非常紧张，宿晶不再插科打诨，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默默练自己的part。
休息间隙，乐池洛去了趟洗手间。这个场地是一个高级酒店，结构非常复杂，他转了转也没找到，路上遇到一个工作人员，礼貌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洗手间在哪吗？”
工作人员是个小姑娘，看见乐池洛有些不好意思，“左拐，哦不，右拐走到头，有一个贵宾洗手间……”
“谢谢你。”乐池洛很认真地记下路径，朝工作人员所指的方向去了，果然在走廊尽头找到一个洗手间。
这里很安静，水流划过手指，乐池洛看着水流发呆。他关掉水龙头，看着水流流向出水口，他抬起头，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具，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安静的环境让他心安。
从小乐池洛就喜欢看着镜子发呆，他可以从镜子里的自己里联想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这种联想会让他心安，好像自己从没移过民，自己还是住在那个地方——那个被模糊了的故乡。
就在他差点推开记忆中的那扇门时，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了，周梨青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你要上台弹琵琶”周梨青身上穿着自愿者的马甲，“你别骗我，我都听到了，现在大家都知道。”
“琵琶手没来。”
长了脑袋的人都知道琵琶手没来，不然乐池洛也不会上，周梨青无言地闭了闭眼:“他没来你就上？你是块砖吗？哪里需要往哪搬。”
“这是初舞台。”乐池洛的大脑好像运转得有些缓慢，他顿了一秒，继续说，“这对我很重要。”
“你可以只完成自己的部分，弹琵琶又不是你的工作，不用担心责任会怪到你头上。而且把jim的part分给你，本来就对你不公平，你现在去拒绝，团队不会有意见的。”
周梨青的逻辑很严密，根本找不出漏洞，乐池洛沉默了会儿，回答:“我想弹琵琶。”
“为什么非得弹琵琶今天晚会上有你喜欢的人？就算有，你要这么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去见人家吗？万一发挥失常弹砸了，得不偿失。”
他说的这些都是很荒谬的假设，周梨青清楚在乐池洛身上绝不会出现类似的可能。乐池洛总是一声不吭地很固执地坚持某些事情，固执到他难以理解，比如出道，比如现在。周梨青仅仅希望他能多把自己当回事，不要总是做这些破釜沉舟的举动——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说完，周梨青看见乐池洛的睫毛动了动，接着，乐池洛移开视线看向很远的地方，过了会儿才说:“不会发挥失常的。”
周梨青发觉在与乐池洛交谈时，双方的重点总是难以达成一致，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中外思维差距的一种。如果乐池洛没有被家人带出国，而是在国内健康长大，他交谈起来，是不是可以轻松点。
“真有你喜欢的人”
“没有。”乐池洛低下头，眼睛飘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真不会藏心思。”周梨青戳破他的伪装。“你的心里话全写在脸上了。”
“不算喜欢。”乐池洛怕周梨青误会，“他的歌陪伴了我很久，我只是……没什么，我觉得他今天应该会来。”
“是SONG吧，你在美高读书的时候，他在美国很火。”周梨青不明白，“你们这是在玩什么play呀？你这么喜欢他，怎么不当面说开……”
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周梨青赶紧刹住车，“等等。”
难道，他不知道SONG就是宋时序
前不久，乐池洛流感住院的时候，周梨青就见过宋时序。他还记得，和他一起去的杨梓安还被莫名其妙针对了一番。
也许是因为宋时序的恶劣本质过于突出，以至于让他完全忘了，宋时序就是SONG的这个事实。
毕竟，任谁也不会相信，意气风发的SONG，还有颓废毒舌的宋时序，这两个人，会是同一个人。
乐池洛忽然转头看向他。
“乐乐。”周梨青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你见过SONG吗？”
乐池洛摇头。
“嘶……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周梨青瞬间头大，乐池洛马上就要上台了，自己要是现在告诉他，你讨厌的宋时序就是你心心念念的SONG……
万一乐池洛道心不稳，台上看着宋时序直接破了防，那自己岂不是成了moonlight的罪人。
算了。
下次再告诉他吧。
下次一定我一定要告诉他！
绝对不能让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绝对不能！
暗自下了某种决心后，手机提声音响起。周梨青打开手机，发现是负责人打来的，要他去观众席帮忙维持秩序。
周梨青一脸“你多保重”，然后带上志愿者帽匆匆离开了。“下次见。”
乐池洛擦完手，也离开洗手间。
刚出门，迎面就走来几个青年，他们妆容精致，服装艳丽。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扛着设备的摄像师，正背对着乐池洛，用镜头对准面前的几个青年。乐池洛猜这几个青年也是男团的成员。
他向右走去，留下过道。可背对他的摄像师忽然改变方向，直直往他身上撞了上来。
“嘶……”
重型设备撞上乐池洛，最锐利的角磕到了他的肩膀。刺痛感瞬间传遍整个手臂，乐池洛闷哼一声，眉头皱起。
“不好意思不还意思，我们在拍摄，不知道里面有人。”摄像师连连道歉，“视频出境的话，我们会给你打码的。”
乐池洛扶着肩膀，刚想摇头说没关系，为首的一位青年忽然发出嘲讽。
“拍到也没事，他们这个团又不是公司重点培养的对象，连商业资源都没有，就算被拍到了，也不会造成任何侵权。”那个男子垂着眼睛，语气戏谑，“不过话说回来，宋时序这人不好相处吧目中无人，脾气又差，拽得不行，谁都看不起，是吧”
敢这样直白嘲讽宋时序的，全公司找不出第二个，乐池洛断定他来自super。
super，去年出道的新男团，背靠宋氏大资本而跻身男团前列。乐池洛不经常上网，但听宿晶说，这个男团喜欢营销，疯狂注水，野心勃勃地奔着登顶的位置而去，可惜实力拉胯，前段时间被扒出假唱，最让人忌惮的是他们疯狗一样的死忠粉，见谁咬谁，但凡有点潜力的新团冒头，这群粉丝就会上去踩一脚。
眼前的男子估计就是super的成员，他的经纪人就是超娱以前的经纪人，就连super的策划团队、编舞编曲团队，也都是从超娱调过去的。
一直以来，他们都踩着moonlight，虽然实力拉跨，但他们一直都是公司最骄傲的作品。
可现在，因为一场直播，moonlight这个已经被公司放弃的小糊团竟隐隐有死灰复燃的趋势，甚至还能跟他他们一起登上晚会，这换谁都有危机感。
难怪会对宋时序这么不爽。
骂了这么久，也不嫌累。
尽管乐池洛不喜欢宋时序，但他也知道“家丑不能外扬”的道理，他私底下蛐蛐就算了，外人怎么能说宋时序的不是。
他刚想说话，背后忽然传出一声戏谑的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吧。”宋时序从洗手间出来，一米九的身高极具压迫感，再搭配上他戏谑的语调，完全就是一副混世魔王的姿态，“和乐池洛同期的练习生。”
和乐池洛同期……
和我吗？
我都不记得，你的记忆力可真好。乐池洛觉得意外。
“不过你也算聪明，总部来挖人的时候，你知道抱谁的大腿，知道站哪条队。毕竟这个圈子不都这样，谁不是抱着往上爬的念头进圈的，只不过大家都不说出来，我直接说破罢了。只不过我没想到……”
他的尾音拖了很长，似乎在犹豫措辞。
犹豫的太久，他彻底丧失耐心，语气也冷了下来，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总部能让你这种畜生出道，包括董事长在内的所有废物都有责任。”
“你、你怎么敢……”为首的那名男子脸色非常难看。“他不是你的亲叔叔吗？”
“所以呢？”宋时序垂下眼睛，“不给骂吗？不该骂吗？”
他的声线都变了，一把拉过对方的领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我警告你，滚远一点。你还有脸提我那废物叔叔一年前，你往乐池洛杯子里投东西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男子眼睛疏忽睁大，冷汗直流。
原来是他报的警。
“如果他不是废物，他早就养出另一批能替代你的新爱豆了，还用得着花钱把你从牢里赎出来我知道他们想保着你这颗摇钱树，但如果你再敢不老实，你试试看那废物叔叔保不保得住你。”
剩下几个人忽然安静了。
宋时序后退一步，笑了出来，“别紧张，开玩笑呢。”他的声音又变得极具少年感，仿佛刚刚那个狠厉疯子不是他一样。
“乖一点，赶紧滚。人就一张脸，省着点丢。”
乐池洛虽然不知道他们小声谈论了什么，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原本嚣张跋扈的青年立刻疲软了，站都站不稳。
他还想看，可宋时序揽过他的肩膀，强势把他带离现场。
“谢谢你。”
“谢什么”
好熟悉的对话，乐池洛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累的，不然怎么总是出现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幻觉。
“谢谢你帮我解围。”乐池洛小心翼翼地揉着被撞到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往宋时序身边挪了一下。
他并不是想离宋时序过近，甚至想拉开过分亲密的距离，但不幸的是他发现连醒在朝他们这边看。
主舞连醒严肃又认真，如果发现自己被撞了，等一下登台演出时，自己一定会是重点关注对象。
乐池洛太沉迷那种无人问津的状态了，过分关注会让他非常紧张。
“我都不知道他是我的同期，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乐池洛注意到宋时序一直在看他，硬着头皮开口。
“没什么印象”宋时序嘲讽，“我看你对谁都没印象，你甚至忘记我们以前……”
宋时序自觉面子不保，立刻闭嘴。
乐池洛抬起头，“我们以前……我以前见过吗？”他不确定，听宿晶说宋时序曾在北美混过地下，时间跟自己还在读高中时基本符合。
可他确实没在美国见过宋时序。
这个人太另类、太奇怪了，如果他曾经见过，一定会记得的。
“你……”宋时愈气越发不顺脸色黑得难看。
“和失约的契约无赖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远了，乐池洛则是愣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
*
由于是半路安插的活动，再加上moonlight不是特别重要的嘉宾，所以公司能争取到的粉丝席位并不多。
但尽管如此，到达场地的小月亮们也都在努力为自家偶像应援，这些可爱的小女孩们都背着许多应援物、灯牌，一个又一个小时地等待moonlight六个大男孩登场。
“我好紧张，好紧张。”依照台本顺序，下一个节目就轮到他们了，宿晶对着团综的摄像大哥不停吸吸呼，“我好久没飙高音了，我等一下要是飙不上去怎么办”
连醒心情不错，破天荒地开了口，“我和大喻搭把手，把你举起来。”
宿晶恐高，之前被来福吓得窜到树上，尖叫声辐射范围达到了惊人的一千米。
“那天晚上，十几个别墅警报一起尖叫，那场面。”喻文江吊起嗓子学京腔，“叫一震撼！”
“可别太高，这首歌没有海豚音。”林宴温柔笑。
大家在后台聊天开玩笑，没多久，耳返里就传来传唤声，moonlight的六个大男孩登上舞台。
这是乐池洛第一次登上舞台，乐池洛紧紧握住麦克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心脏跳的飞快，现这场现场对他、对他们这个团队来说太重要了。
破釜沉舟，就这一次。
如果失败了，他们可能就没有未来了。
灯光亮起，追光打在乐池洛的身上。
好吵。
难受。
乐池洛的耳膜剧烈跳动，身体出现了和livehouse那天晚上一样的症状。
不可控的眩晕，逐渐解离的意识。
作为开场的琵琶手，他和主舞连醒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现对方点了点耳返。
出问题了。
线路接错了。
乐池洛心跳得很快，耳返里全是杂乱的交谈声。他试着撩拨琵琶，发现音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地下观众开始嘈乱，乐池洛的心越来越沉。
这时，罢工的音响忽然起死回生，发出了尖锐又刺耳的嘲讽声。
“什么月光团啊，没听过。”
“月光，好不吉利的名字啊，粉上他们，每个月底不会都是月光光吧哈哈哈哈哈。”
“不开垫音super那么火都开到最大，他们这么自信！”
“上台就原形毕露咯~”
“一个凑数的，五个捡漏的，哈哈哈……”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既得利益者，会想尽一切办法踩死一切有潜力的新人。
后台场务的嘲笑声传遍了场馆的每一个角落，观众席骚动声更大了。半分钟后，音响忽然哑了，场务的声音没了。
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就像故意恶心人的把戏。
蒋词在后台痛苦捂脸，“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他们明明是很努力很认真的孩子啊，为什么我们这么倒霉……”
确实倒霉。
不过，和纽约那户离谱又狗血的乐家相比，这些倒霉不算什么。
乐池洛还能接受。
他是琵琶手，是导入的成员。
他只得硬着头皮上。
刺眼的追光照在他身上，所有感官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乐池洛深吸一口气，转轴，拨弦，轻轻扫出一个音节。
这一音节极其空灵，通过麦克风无限放大，回荡在整个场馆里，全场肃静。
与此同时，清脆的笛声响起，伴着笛声不断上扬的节奏，乐池洛的手指由最开始的轻拨起势，到最后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带着情绪，扫出全是怒音。
“铮——”
“铮——铮——铮——”
三声怒音，急促又快，像是利刃出鞘，要给敌人致命一击，揪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被震慑住的众人总于回过神来，发出爆炸音般的尖叫声。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这是谁这是哪位大师，年纪轻轻居然有这般功底。”
“他！就！是！乐！池！洛！”人群里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啊！不是说他是来凑数的吗？现在凑数的门槛都这么高了吗”
巨大LED屏上，乐池洛在卡着鼓点抬起头，露出正脸的那一瞬间，台下爆发出足以震塌场馆的尖叫声。乐池洛以最完美的状态完成了开场和导入，他在心底哄着自己，不要慌，没什么会失控的，接下来的部分，他们练习了无数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还不算前所未有，全是谬论。我还不想向你妥协，打破规则。]
这句开场本来是宋时序的part，可他不知道又发什么神经，说什么都要把这句让出去。让着让着，就让到乐池洛头上了。
乐池洛猜想，宋时序一定是非常讨厌他，才不想跟他的part挨着。
下一刻，宿晶迅速接住，继续演唱。每一分每一秒，他们卡得严丝合缝，完全踩在节奏点上。
伴随着一段代表求救信号的摩斯电报声响起，背景镜头在半空，中国民族乐与现代电音就此开始唇枪舌战。
[在水泥森林里脱轨，你迷失了自己。]
[在名利钱场上说谎，你欺骗了自己。]
乐池洛的琵琶部分就此结束，可音响却在他放下琵琶的那一瞬间开始发疯。
主歌前奏响没有响起。
音响又坏了。
乐池洛呆滞在原地，所有感官在光粒下不断放大。
背后，LED大屏幕里的蓝色像素海开始闪烁，[蓝调时刻]这个应援色的名字不断弹出，，消失，再弹出，如同系统故障一样，病毒般卡在屏幕上，变成少了部首偏旁的[监周寸亥]。
乱窜的电流声，AI一样的金属声，不断变红的海水，都营造出一种轻微扭曲，轻微失真的质感。
自此，耳返，音响，屏幕，全都出现问题。
有够背的。
林宴的part还不能停，他继续唱，可是他的气息已经开始不稳了。
[就连“专家”的说唱词都那么熟悉。]
[我建议你们不要建议。]
耳返，音响同时传出杂乱声，一快一慢，这回响让人难以忍受。
“有病吧，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市长在观众席上看着呢！”
“出了这么大事故，所有人都要问责。”
“啊！我才刚考进总电，我的编制！”
“快关掉！然后出去认错！”
“你疯啦！这是我最后一次国考的机会，你让我丢了饭碗，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怎么办！”
台下的观众一脸懵逼，这些话语太沉重了，把坠入梦境的众人拉回现实。他们愤怒，伤心，觉得自己的钱打了水漂，看了一场给钱都不想看的耍猴戏。
可他们不知道，这些事故足以毁掉无数个练习室熬出的日出。
这些对骂声通过音响散播到场馆的每一个角落。
队员的脸上出现慌乱之色，此刻，他们就像漂浮在大海上的孤萍，没有发向，没有依靠。
乐池洛迅速冷静了下来，他发现，这些对话完美地与他们《moonlight》的概念完全契合。
理想与现实，拉扯与隐忍。
既是现代与传统，也是现实与梦想，他们相互对立，但却达成统一。他们在矛盾中融合，在对立中自白。
乐池洛拿起话筒，就着杂乱的电流声，轻轻开口。
“baby，do not cry.”
这是原版没有的内容，他临时加上去的。
他转头看向队长林宴，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更定的感激。
空灵的语调宛如天神降临，抚慰着每一个疲于奔命的生灵。
他的纯洁，他的恬静，就像月光一样，散发着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美。
没有伴奏，没有音响，什么都没有，那又怎么样。
他只身一人回祖国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
现场忽然安静，那个麦克风忽然回复正常。纯人声放大了他的音色优势，空灵又强大的声线不断下压，迅速压过了会场的焦躁与不安。
台下爆发出了巨大的掌声，和欢呼声，不单单是小月光，还有其他的路人，其他人的粉丝。
都在为他尖叫。
“不是垫音！是真唱！”
“好绝！全开麦！”
“不是哥们，你们来真的啊。”
第22章 完美谢幕
好险。
好在是把失控的舞台救回来了。
背对着观众的宿晶捂了一下胸口, 一脸如释重负。
作为琵琶手开场的乐池洛面色镇定，音调和动作不出一丝错误，但他的心却不安到了极点。
按照他们排练的顺序, 琵琶手开场之后, 他就该回到队伍最后去，主舞连醒与主唱宿晶接下新的一part。
可刚刚为了救场，和着电流声, 他用了不是这首歌的歌词控了场。
如果没人接得上这句歌词……
那简直是灾难现场。
乐池洛看似镇定，实则走了有一会了。
他的惊恐症发作了，不知道严不严重，但他知道自己很不舒服。
他很害怕这种感觉。
这种只有一个人面对的恐惧感。
[see, l finally got the moon now]（看, 我还是摘到了月亮。）
转身与连醒交换了一个走位后，乐池洛愕然一滞。他没想到, 在他的导入结束后, 听到了宋时序跟在后面的rap。
视线在空气中对撞, 宋时序朝他勾了勾嘴角。
[honey l won''t let you fall.]（亲爱的，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大概是因为说英语的缘故，胸腔共鸣会更强烈。
尤其是拿着麦克风的情况下，他的声音很容易被传导开来, 乐池洛不确定是声音先抵达, 还是他的眼睛先看了宋时序眼底藏不住的戏谑。
乐池洛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因为这句歌词剧烈晃动了一下。
蓝色的屏幕随着笛子声而变化，先是出现细小的光线, 然后是支离破碎的裂痕, 最后变大，变亮, 变成铺满整个屏幕的亮。
屏幕终于恢复正常了。
笛声越来越急促，屏幕也逐渐变亮，最后定格在视线之中。
乐池洛抱着琵琶，重重一扫，剐出怒音，其他乐器的和弦也在此时接入，流水一样的旋律让人眼前一亮。
轻快的前奏响起，紧接着是整齐划一的刀群舞，动作利落，和声也干脆。
这首歌的走位非常复杂，舞蹈也是大框架动作，再加上伴舞采用的是人海战术，尽管音响不行，但靠着他们几个人的努力，硬是跳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
就在这时，音响发出极其干净又富有节奏的Rap，这是宋时序的部分。
Rap的出现如同一声巨雷，直接引爆全场。现场瞬间沸腾，粉丝，观众，路人，所有面容模糊在一起，在场的每一个颗心脏都随着这股力量剧烈跳动。
Please keep in order（请保持秩序。）
We discuss the issue for the peace and the future.（我们讨论的主题是爱与和平。）
舞台正在搭设，画卷徐徐展开。
喻文江垫在宋时序的rap后，像是质问这场意外频出的live一般。
Lie！（说谎！）
完成了个人part后，宋时序开始了他的即兴rap，其他几个成员一起唱着高潮部分。
Where is the fairness.(还有公平可言吗？)
l guess it''s not here.（我猜肯定不在这里。）
宋时序的rap彻底带动了现场气氛，观众们自发的应援声跟着打节拍混在一起，声势浩大。
中间的歌词被林宴改成了戏腔，和宿晶的高音与戏腔对和，似乎在进行某种高音赛跑，唱出的音节一个比一个高，激动得全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舞台呈现出的效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坐在包厢里的领导都走到走廊上观看。
“他们是特邀嘉宾吗？怎么这么后才出场。”
“张导，这是moonlight。”场务挠了挠脸，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措辞，“一个没什么热度的男团。”
“没什么热度”张导皱紧眉头，“我看他们比刚刚那个super厉害多了，怎么会没热度。”
moonlight是什么团
是行走的Alpha，是绝世大猛1。
可当漂亮得不像真人的乐池洛加入这个团后，网上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娇娇0混入Alpha堆糊弄谁呢！
网友骂他们欺骗粉丝，骂他们爱高噱头，骂他们营销太狠活该扑街。除了黑粉以及极少数的真爱粉，在场大多数观众都没听过这个男团。
何况此时的晚会已接近尾声，观众们疲惫又愤怒，这个时候上场本来就很难抓住观众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觉得，moonlight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完成能完成绝地翻盘。
但现在，这些被假唱麻痹，对垫音失望的观众们收获了意外的惊喜，他们没有想到，在直播的尾声里，能看见如此惊艳的表演。
歌曲接近中间的长过渡，宋时序迈着长腿走向摄像头，开始了自己的即兴rap。
[别想扒出我的来历，stupids 就该闭嘴。]
[你干的那些蠢事无异自掘坟墓，but l can real pity for your stupid fucking action.]
（但我可以大发慈悲原谅你愚蠢操｜蛋的行为。）
在台下的周梨青长大嘴巴，一脸惊愕地看着宋时序。
宋时序，他大舅妈表妹姑姑的孙子，耀祖中的耀祖，家族的骄傲。原来玩的路子这么野的吗？
难怪会被你爷爷亲自押回来。
宋时序彻底放开，他扯开领带向下一抽，然后一圈一圈缠绕在自己手上，下一秒，观众席直接爆发出尖叫声。
[实在不好意思，毕竟我是天才。因为这个理由搞小动作，你可真是落魄可怜。]
[满嘴黏黏糊糊音都发不清楚，欺软怕硬你是想我早点送你入土你这个平庸又没用的rapper，滚回家庆幸我现在是个爱豆。]
几缕发丝粘在宋时序那白皙的脸侧和修长的脖颈上，他似乎是骂爽了，脸上笑容爽朗，孩子气的同时又有几分邪魅，又A又酷，台下的尖叫浪潮一层高过另一层。
[lady and gentleman，please look at parade。欢迎来到月亮世界，请聆听我的致谢。]
全场瞬间沸腾，原本精疲力尽的观众彻底为舞台上这个男人折服。任谁也想不到，一场平平无奇的晚会，会因为一个无人在意的男团变成万人大合唱。
最后的齐舞结束，另外五名成员变换出ending的队形，等待琵琶手落下最后一道促音。
正打算后退去够琵琶的乐池洛身形忽然一滞，刺痛瞬间袭满整个手臂。
这一瞬间，惊恐再次上涌，甚至比刚刚那一下还要严重。
手臂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
乐池洛的脑子嗡嗡的，但他还是想起来了。
走廊！是super，临上台前，他被super带来的摄像师撞到胳膊了。
就在他担心好不容易被他救回来的舞台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变成灾难现场时，本来位于队伍最后端的檀木椅子被强势拉到前面，还没来得及后撤的乐池洛被另一双更强势的手按了下去。
这么强势，这么直白，除了是宋时序，还能有谁。
乐池洛身形一滞，但也只是滞留了两秒，很快又找回状态，重新投入演奏中。
其他队友反应似乎对宋时序改动舞台司空见惯。他们也跟着变换队形，以乐池洛为核心依次位列，让乐池洛完全暴露在镜头下。
摄像师直接放大镜头，给乐池洛一个特写。因为舞蹈框架太大，他的领子被扯开了一点，脖子到锁骨都是一片汗泠泠。
眼角的红痣弱化了乐池洛脸上的冷意，它与粘在白皙的脸侧的头发相接在一起，有种让人心跳加速的颓虐美感。
乐池洛的胸口微微起伏，队友的耳返里是他一下比一下重的喘气声。
就在成员们都担心，经过高强度的舞蹈唱跳后，乐池洛还能不能稳稳弹出音调时。乐池洛直接转轴拨弦，扫出一段流程又清脆的谢幕曲。
高潮来临，琵琶在乐池洛手上反复变成了能击退敌人的利器，能剐人，泛着光。明明是最后的全队part，但镜头却只给他特写，乐池洛低垂着眼看向镜头，又A又帅，漂亮的不像真人。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所有人的舞蹈刚好卡在消失的beat上。
乐池洛带着他的10秒个人part，还有一支琵琶，完成了盛大登场，完成了完美谢幕。
“moonlight！moonlight！moonlight！”
台下的观众呼声一声比一声高，尖叫声的分贝还在不断攀升，所有人都沉迷在这场意外狂欢中。
队友们排成一排，准备鞠躬。可乐池洛还没回过神来，大框架动作已经让他精疲力尽，最后的琵琶收场他更是预知了所有力气来结束。
好在宋时序帮人帮到底，直接强势地扶着他的腰，带他站到了聚光灯下。
汗泠泠的，脑袋嗡嗡的。
虽然现在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乐池洛直到——他们终于被认可了。
三百六十五天的云和月，他们没有辜负。
“谢谢大家。”
六名成员向观众席鞠躬，直到灯光彻底暗了下去，他们才起身。
“感谢moonlight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主持人在台上控，但底下的观众不放过他们，属于moonlight的尖叫声越来越高。
最后还是跑去领导包厢，请出金牌主持人出面控场，观众们才得以安静下来。
宋时序的手还紧紧箍在乐池洛的细腰上，直到灯光暗了下去，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才慢慢放开。
他觉得自己好奇怪，脑子里有两个兴奋的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告诉他，他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超娱，不会继续当偶像爱豆，另一个小人告诉他，你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完美呈现偶像舞台的满足感。
这种成就感，甚至远远超过他征战欧北美的巅峰时刻。
本就不远的距离将空间连同呼吸一起压缩，空气随着体温余热而晃动，变成一个一个悬浮在身体四周的细小颗粒，夜光水母一样漂浮着。
侧低头，在他的视野里，乐池洛那颗红得晃眼的泪痣被无限放大，靠近。
乐池洛眼底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他微微喘着气，热气扫在他的脖颈上。
“这些词是你写的”
很久以前，乐池洛就对他说过这话。时间有些久了，但他还记得。那是在北美，在加上好友的第一天晚上。
“你好厉害呀。”
第23章 爆改成功
“好累啊。”宿晶大喘着气, 趴在地板上。
“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快起来，刚出完汗, 地上凉, 别感冒了。”林宴温柔笑。
下台后，乐池洛的脸惨如白纸，从台上走下来的时候差点摔倒。他弯下腰, 用那只还在发抖的手臂伸向宿晶。
走在最后面的宋时序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加快脚步，他轻轻扫开乐池洛的手。然后他一把捞过宿晶的腰，直接把人提了起来。
看着被扫开的手, 乐池洛罕见地愣了一下。
“哇哦, 宋时序，你的体力怎么这么好。”爱上滞空感的宿晶发出惊叹。
宋时序嫌弃好歹：“菜, 就多练。”
宿晶负气推开宋时序的手, 捂着脸跑向乐池洛, “乐乐，你看他~咦乐乐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严肃。”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乐池洛的嗓子好像在冒烟，他晃了一下, 不明显。“我刚刚走位失误了, 我应该要去队伍最后面的。”
听到他的话，宿晶惊讶地说：“这算什么失误呀？宝贝，这叫救场！你都不知道, 我激动的都差点叫出来了。”
林宴温柔说：“是吧？是吧？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
喻文江扭了一下头, “大家都很喜欢你，你给他们带来了惊喜。”
没事就好。
乐池洛的心还在怦怦跳, 脑子嗡嗡的。就像过山车后遗症一样，明明他已经回到地面上了，但还是感觉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上，连听觉都是滞留的。
队友们都沉浸在喜悦中，但乐池洛很难从后遗症的症状里脱离出来。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宿晶跑得太快，腰封掉在地上。
“宿三日，你爆装备了。”宋时序嘲讽。
跑远的宿晶无暇顾他，“你帮我捡一下嘛。”
“凭什么”宋时序垂着眼睛，带着蔑视。
“你离它近点。”
宋时序刚想骂人，一抬头，看见乐池洛眼底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晃动，懵懂，像勿入钢筋森林的小鹿。
漂亮得要命。
宋时序立刻移开了目光，别扭了半天，还是弯腰捡了起来。
“宋时序又要骂我神经了。”很远的地方，宿晶这样说。
“他乱讲。”他听见乐池洛这样评价他。
为什么这个人说话的尾音总是这么轻像一缕洒进屋的月光，怎么也抓不住的，朦胧无比的月光。
宿晶贴着乐池洛，走在宋时序前面。宋时序一言不发地将宿晶的腰封带绑起来，让他想起刚刚在台上给乐池洛的腰做支撑的样子。
宿晶腰很细，不过老实讲，没有乐池洛的腰细，似乎也没有他的腰那么软。
为什么要比较
吱的一声，腰封收好，皮革边缘发出不能再紧的摩擦声。宋时序回过神。
有什么可比较的。
从演播厅下来，他们跟随工作人员的指示回到后台休息室。走在临时搭建的通道里，通道两侧站满了候场的歌手，大家都在看着他们。惊喜的、感动的、复杂的……什么情绪都有。
他们在鼓掌，在尖叫，在为他们的舞台喝彩，许多声线杂糅在一起，像一只曲线错乱的交响乐，滴滴答答，闹得宋时序几乎快听不到场务的声音。
还好场务扶住乐池洛了，不然乐池洛的手臂被撞到……
还好为什么是还好。
宋时序觉得自己奇怪极了，他现在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脑袋里好像强行闯进来了一个小人，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净说些奇怪话，害得他整个人都有些神经错乱了。
蒋词在里面等很久了，一上来就抱住大家。
“干得好，干得好！”
“词哥，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唱到C#5了！我唱到C#5了！”宿晶又哭又笑，转头看见跟队的团综镜头还对着他，觉得不好意思，跑到角落里躲着了。
林宴笑着让他慢点跑，别摔着。
乐池洛好像还没缓过劲来，眼神呆呆地飘在地上。工作人员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很沉迷这种无人问津的状态，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用说话。
忽然，一个黑影将他笼罩起来，黑影站的很近，散着热气的演出服几乎贴上他的膝盖。
抬头一看，是宋时序。
本就不大的休息室将空间连同呼吸一起压缩，空气随着体温余热而晃动，变成一个一个悬浮在身体四周的细小颗粒，夜光水母一样漂浮着。
乐池洛没想到这个脾气不好的家伙会这么顺从地站在他眼前，他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你有什么事吗？”
乐池洛的颤音很明显，宋时序听出来了，侧着头，蹲下来，视线与他平行。
就这样，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进。
视野里，那颗红得晃眼的泪痣被无限放大，靠近，短暂地停留在宋时序的眼睛底下，然后像落日一样消散不见。
那些像是浮游生物一样的微小颗粒，瞬间停了下来。
不算宽敞的休息室里，宿晶大嗓门的声音逐渐远去，另一种声音却缓缓加强。
怦——
怦怦——
宋时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有些慌乱的回过神，问乐池洛，“不舒服”
“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在台上还没什么感觉，但从舞台上走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的状态就不太好了。一旦安静下来，乐池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声，这种什么都能听到的感觉会被无限放大，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有惊恐症，两年前，他还在纽约的时候，怒气冲冲的乐父对着他打出那一巴掌后，后遗症就开始与他共存了。
大部分情况下，他既不难过也不痛苦，只是纯粹受身体的影响，会有很明显的情绪问题，莫名其妙的低落，控制不了的流泪。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一周前，他从live house回来的那天晚上。
跟现在这个情形一样，症状也是从分贝过大的舞台上下来就开始了，紧接着会是脑袋昏沉，然后是发烧……
乐池洛很坚强，他不需要人可怜，也不需要人帮助，他享受战胜困难，战胜病理的感觉。
他不想要自己的队友知道这件事。
尤其是宋时序。
一提起发烧，乐池洛就想起那个荒唐的夜晚。
他实在很好奇，自己到底在睡梦中对宋时序做了什么，才能把宋时序膈应成这样。
“没事的。”乐池洛觉得宋时序应该不想和他共处一间，决定主动请走对方，“让我一个人待会吧，让我缓一缓。”
“还行。”宋时序说，“比之前发烧时的症状轻很多了。”
乐池洛愣了一下，愕然抬头。
“起码不会像上周末一样，烧到脑袋都糊涂了。”
奇迹的是，宋时序说出这话后，那种不安定感慢慢消失了。乐池洛摸了摸心脏的那个位置，频率已经恢复正常，心中那股莫名的低落，不受控制的焦躁，也一起消失不见了。
这是第一次，他能不依赖药物，彻底摆脱惊恐症的后遗症。
仔细回溯，乐池洛发现，这种不安定感能消失……是因为宋时序在舞台上接了他的词。
[honey l won''t let you fall.]（亲爱的，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乐池洛觉得自己好奇怪，这话只是宋时序即兴的歌词，可他听见这句歌词的时候，心尖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好像这世界上真有那么一个人，会在坠落时接住自己。
荒谬。
太荒谬了!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中浮现的那一瞬间，就被乐池洛按死在坑里。
对宋时序这种混世魔王抱有期待，那才真是脑子坏了。
刚回神，禁闭的大门就被宿晶从屋外打开：“宝贝们，你俩悄咪咪地在这干嘛呢？”
门后，是moonlight的其他队员，他们几个抢着把头伸进来，嚷着要看乐池洛。
宋时序立刻换上他那张烦得要死的脸，“商量着该怎么揍你。”
“宋时序，你怎么在这听说你家就在首都演播厅隔壁的小区里，你居然没结束舞台后立刻回家!”喻文江不揭短能难受死。
“你干什么，你吓到乐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乐乐最累，就不能让他好好休息吗？”宿晶用屁股顶人。
“不是，先进来的人难道不是你嘛？”
“我进来是为了通知乐乐，等下一起去聚餐!”宿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对对我差点忘了，乐乐，词哥说请我们吃火锅!”
*
有关moonlight的词条开始霸榜热搜，每一个词条点击都破千万，其中[moonlight]、[东方神颜乐池洛]、[顶级琵琶救场]、[乐池洛]、[完颜团]这几个词条轮流冲上热搜第一。
其中最让人好奇的，是这个叫做乐池洛的人。
毕竟这位叫乐池洛的爱豆，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微博热搜里了。和之前的全网黑万人嘲不同，这次乐池洛有了拥护与支持。
点进热搜，第一个刷新的便是他的个人直拍。直拍中的乐池洛比现实看上去更有距离感，漂亮得不像真人，又A又飒，这个视频在发布十分钟后直接登顶热搜，怒播1.4亿。
往下一滑，下面是其他队友的直拍视频，大家的数据都很亮眼，但乐池洛的数据甩了队友们的一大截。
[小声逼逼，我是月光团的接生粉，一开始团队官宣小乐同学的时候，我是很崩溃的。娇娇0入Alpha窝，这简直倒反天罡！但是现在！我真香了！]
[我啃啃啃啃啃啃！太香啦，芜湖打脸好痛好爽，老婆抽我呜呜！]
[楼上的把裤子穿上，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啊！先来后到懂不懂！]
[哈哈哈以为是理中客，没想到是友军！]
[你跟我说这是糊团这简直就是现役爱豆业务能力天花板!我当时身体虽然在现场，但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了，无聊到想撞墙!结果这个团一出来，我立刻活过来了!全程高能啊!]
[这次绝对大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顶级的业务了。嘶……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晚会每年都举办，怎么偏偏今年出问题？]
[垃圾主办方!]
很快，晚会主办方出面道歉，并且将他们的视频挂在置顶，足足挂了一个月。中央台的歌唱频道也在黄金时段重播了他们的舞台。蝴蝶效应就此刮起，很快B站up、wb大v相继下场，剪辑视频、cut、直拍各种视频开始病毒式的大范围传播，不追星的都能哼出他们的歌。
一时间，“moonlight”成为各大平台的流量密码，与之衍生出的“扒舞”、“扒曲”、“概念解析”等视频也开始传播，许多网友在此刻才意识到，这个靠大框架舞蹈以及优秀唱法出圈的男团，原来是概念的神!
他们真的是宝藏!
凌晨还没过，moonlight六名成员的微博粉丝呈指数式爆炸增长。
尤其是乐池洛，一骑绝尘。
第24章 生日快乐
晚会结束后, moonlight全员一起去聚餐。
聚餐的地方是一家粤菜店，环境典雅，风格走的是曲水流觞的那一挂, 听宿晶说, 宋时序包下了整个店。
“我们不是有自己的包厢吗？干嘛还要浪费钱？”乐池洛不明白。
“哎哟。”宿晶轻轻贴了一下他，“这就不是我们要担心的问题了。”
宿晶喜欢热闹，拉着乐池洛去工作人员那一桌。团队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年轻人, 气氛也活跃。
乐池洛有些犹豫地放下书包。
“没关系的。”宿晶示意乐池洛看向包厢另一侧的角落。角落里，喻文江脸正和舞蹈老师们打成一片，吃到一半，还要站起来过一遍舞蹈, 又掏出笔记本, 记下刚刚迸发的舞蹈灵感，“我们大家都是随便坐的, 不分彼此。”
“这样啊。”这是乐池洛点点头。
“难不成, 你想和宋时序坐”宿晶反问他。
乐池洛抬起头, 晃动的视线越过不断攒动的人头，落到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宋时序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宋时序先一步移开了目光，在此之前, 他不知道看了乐池洛多久。
“不了不了。”乐池洛迅速坐下, 速度比宿晶还快。
乐池洛坐下来后就摘了口罩，他旁边坐的是策划助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姐姐。
策划助理入行三年了, 这圈子里什么帅哥美女他没见过, 自认为对美的阈值已经被拉得很高了。
但近距离看见乐池洛的脸时，还是忍不住惊叹这张脸长得太好看了, 干净精致，漂亮得不像真人，只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乐池洛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转过头去问她，“姐姐，怎么了”
策划助理心里在尖叫，被他这一句“姐姐”吊成翘嘴。
她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你的睫毛好长呀，皮肤也好好……”
乐池洛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相处模式，但他还是礼貌地笑了一下，“谢谢你。”
策划助理被他的笑晃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聚餐氛围很好，宿晶跟人玩起了桌游。一个小时里，他输了十三次，桌游的惩罚模式是真心话大冒险，看着宿晶手上的[自罚三杯]，乐池洛有些担心。
“三日，你不能喝酒。”乐池洛提醒他。
“可是不想换真心话了，他们把我的底裤都扒干净，我感觉我在他们面前都没有隐私了。”宿晶有些奔溃。
“我来替你。”乐池洛说。
桌上的人一听，可来劲了，“真心话真心话!”
策划小姐姐立马洗牌，“乐乐，从左边这堆牌里抽一张，卡面上是你要回答的问题。”
了解完规则，乐池洛一一照做，他小心翼翼地从左边的卡堆里抽出一张卡片，然后翻转。
他还没彻底看清卡片上的文字，但全桌的人都叫了起来。宿晶的反应最大，他抱着乐池洛又笑又叫，颤得像踩了电门一样。
这下，整个包厢的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抽到什么刺激的大冒险吗”蒋词有些好奇，站在人群边上，踮起脚朝人群中心看。
“不是大冒险，是真心话。”策划小姐姐捂着红红的脸，“我们小乐同学抽到的题目是，你有喜欢的人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策划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传遍整个包厢。这下，整个包厢彻底骚动，喻文江更是“千里迢迢”从角落里挪过来，就为了吃这个瓜。
“真的吗真的吗？我们小乐也有喜欢的人”
林宴温柔地笑了一下，转头看见宋时序在低头看手机，头也没抬。
“你都不关心一下队友的感情状态吗？”林宴问他。
“我为什么要关心他的感情状态。”宋时序回得很快，似乎早就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一样。
话虽这么说，但林宴敏锐地注意到，宋时序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了，但宋时序还维持着看手机的姿势。
林宴眯了眯眼，故意大声说，“真冷漠啊。”
乐池洛还保持着低头看卡片的姿势，过了大概十几秒，不好意思终于不负众望地出现在他脸上。
“有没有有没有!”策划小姐小脸通红，“我是急急国王。”
乐池洛的眼睛盯着远方，过了几秒再次回到卡面上，然后艰难地问出，“能换大冒险吗？”
策划小姐姐捂住心口，一脸溺爱地看着乐池洛笑。
宿晶崩溃，“乐乐，额滴宝!你根本撒不了谎，你脸上都不会藏情绪。你这一换，不就变相承认你有喜欢的人吗？”
乐池洛很小声地反驳，“怎么会”
工作人员非常开心，一次机会，居然能体验两次惩罚。
值了，值了!
后知后觉，乐池洛也发现自己身上存在的这个bug了。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抽。
抽出的惩罚是弹钢琴，乐池洛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其他奇奇怪怪的惩罚。半小时前，宿晶抽到了录制土味短视频，乐池洛想都不敢想，自己跳土味小舞蹈的样子。
包厢里就有一台钢琴，虽然比不上宿舍里宋时序买的那台，但也足够用了。
定期擦拭的钢琴明净如洗，连倒影都干净得没有一点折射。乐池洛从舞台上下来后换了件白色卫衣，偏棕色的头发柔软蓬松。
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冷，但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眼下的红痣又将冷意冲淡。
宿晶站在离钢琴两米远的地方，拿出手机录像。
他弹的曲子大家都熟悉，是他在直播间弹过的那首。
弹完一曲，乐池洛轻轻放下手。
他转过头，发现宿晶在拍他。因为宿晶是半蹲着的缘故，不足以挡住视线，于是乐池洛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和宋时序对视上。
乐池洛愣住，没想到宋时序在看他。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
完成惩罚任务的小乐同学回到座位上，同时也收到了宿晶爱的抱抱。
“乐乐，嘴一个，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好选择以身相许！”宿晶像只大型犬一样扑在他的身上。
“快来吃蛋糕。”
“怎么忽然有蛋糕？”乐池洛有些好奇。
“宋时序生日，还有十分钟就到了。”宿晶半开玩笑，“但宋时序让我们别搞这么多有的没的，提前把蛋糕分了。”
生日？
其实在入队之后，他在互联网上搜过宋时序。回国后第一次在互联网上搜索八卦咨询，本以为会眼花缭乱看不过来，然而他搜出的界面竟意外的简洁。
无他，宋时序实在没什么花边新闻。唯一一张照片还是狗仔在宋时序开着跑车等红绿灯时抓拍到的。
照片模糊不清，即使带着墨镜，乐池洛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宋时序。
因为没有谁的脸会比宋时序的更臭了。
乐池洛收回目光，焦点落在面前的水杯上，过了很久。
他其实想不懂，宋时序离开moonlight，应该会有更好的发展。
手里被塞了一块蛋糕，他和蛋糕大眼瞪小眼看了几秒，然后才拿起叉子，小口小口地抿。
“对了乐乐，你刚刚弹的钢琴曲叫什么名字？之前直播的时候我就想问了。”队长林宴忽然问道。“我很小就学钢琴了，可是这首我从没学过。”
“这首没有发表过，是自创的，这是我以前的朋友写给我结婚用的。”乐池洛显然没想过成家那么远的事。
“结婚”林宴觉得新奇。“难怪，原来是自创的，难怪我没有听过，它叫什么名字呀”
“它的名字……”乐池洛回想了一下，“叫二十日春分。”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谱曲完成的那一天是三月二十日。按照惯例，这天是中国传统气节的春分日。春分这天太阳直射赤道，南北半球昼夜平分。”这个季节的天空总是很高，清透高远。海风潮湿，带着早春的清凉，顺着一绺长云直落天际。
乐池洛很喜欢这一天，曼哈顿的铲雪车不再出现，接下来，便是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日子，“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日子。”
“我最喜欢这一天。”
“哇！”宿晶惊叹，“好巧噢，宋时序的生日就是三月二十号，春分日。”
乐池洛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表情像一台坏掉的摄像机。他的视线开始晃动，最后定格在那双黑而深的眼睛上。
包厢里所有人都看向他们两个，其中不乏就有疯狂吃瓜的小姐姐。
宋时序原本还想嘲讽乐池洛，是不是只会弹这一首歌时，乐池洛那低而轻的声音出现，打断了他的戏谑。
“春分日到了。”
安静的氛围下，他甚至能听到走廊外传来的脚步声。春分是个好日子，这座被大雪覆盖的城市终于迎来万物复苏的季节。这些预示着生机与喧闹的声音疯狂地钻入他的大脑，占据他的心神，像拉着他加入狂欢。
可他现在只能听见一个人的声音。
隔着攒动的人头，他看见乐池洛看着他。
过山车的后遗症没有消失，乐池洛现在还是感觉轻飘飘的，他的脑海里全是宋时序的笑，对方唱rap的那个场景，还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气势。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吊桥效应的陷阱，但这一刻，还有刚刚在舞台上的那一瞬间，他是真的因为跟上对方的rap而动容。
十、九、八、七……
很远的地方传来倒计时的声音。
宋时序隔着暖白色的光幕，迷蒙间看见乐池洛正在看向他，他忽然想起，两年前，自己创作《二十日春分》时的心境。
他曾想过，要和乐池洛有个未来。
“生日快乐。”
乐池洛的声音不大，但他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在心头回荡。
第25章 来抢人了
“……谢谢。”
刚说出口, 宋时序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太随便了，一点都不坚定。一个“生日快乐”就被乐池洛这家伙搞晕了, 还傻乎乎对他说了谢谢。
一定是因为晚上的演出耗尽了他所有注意力, 再加上这个他本来拒绝走人的聚餐又持续了这么久。
一定是这样。
*
网络上的热度越演越烈，而处在漩涡中心的乐池洛对这些浑然不觉。
结束聚餐后，他回到宿舍蒙头就睡, 把这一整个星期没睡完的觉都补回来了。
他睡了很久，甚至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直到被经纪人词哥找到的时候还有点懵，浅褐色的眼眸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小乐, 吃饭了没”
“吃了。”乐池洛乖乖点头。“早餐吃了点, 太困了，又睡过去了。”
“吃了就好, 吃了就好。”经纪人蒋词带乐池洛下楼, 告诉他后天有个拍摄的行程, 要早起，叮嘱他不许熬夜，规律作息。乐池洛一一应下，快走到一楼时, 他才发现客厅还有另一位男子, 在乐池洛记忆力，他们从来没见过面。
乐池洛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而那名男子跟蒋词排排坐,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男子大概五十岁左右, 文质彬彬，儒雅沉稳中带着点威严的气质, 仿佛天生就具备领导者的气质。
他不是公司的人，这是乐池洛的一个反应。
乐池洛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楼禁闭的几个房间。
队友们都不在。
蒋词说：“他们有行程，上节目去了。”说完，他怕乐池洛心里不平衡，“那是你入队之前的行程。”
乐池洛点了一下头，“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张导还算矜持，蒋词却坐不住了，“乐乐，你知不知道，那你现在火了!”
乐池洛的眼睛看了一下蒋词，过了几秒之后才眨了一下，他睡懵了，“我火了”
蒋词把手机递给乐池洛，“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火吗？这个视频你看到了吗？一个晚上，1.4亿的播放量，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连首都电视台都转发了你的视频，这可是首都严选啊!”
昨晚聚餐结束之后，他就开始断网了，网上那些言论他都不知道。他有些惊愕地接过经纪人的手机，点开那条视频——那是他的直拍。
不到24小时，评论区已经有几千万条留言了，并且持续霸占热搜榜，到现在都是第一位。
乐池洛看完视频，眼睛里全是震惊，他没想到粉丝的设备这么高清，就连他手臂发疼晃的那一下都清楚拍了下来，如果不是宋时序反应及时，接住了他，那很可能是灾难现场。
视频播完，自动播放第二个视频。晃动的视线随着屏幕播放而移动，忽然，他眼睛倏忽睁大，心突突地跳。
视频里，是一个穿着粉色短裙的青年。青年穿着最短的裙子，做着最克制的表情，浑身上下透露着不可侵犯，不可沉迷的特质，禁欲，涩气，两种相左的气质在他身上竟达成了诡异的和谐。
这是他在livehouse里唱歌被拍下的视频。
他没想到，这只被随手抓拍下的视频，转载量竟达到了惊人的五万。
居然这么巧，连着两个视频都是他自己。
“第二个视频里的人也是你吧？”蒋词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
“是我没错，可是词哥，你是怎么找到这个视频的？”乐池洛耳尖红红的，还有点紧张，“其他人知道吗？”
他是在英语语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在他成长的轨迹中，身边支持LGBT小众群体的同龄人会在参加游行的时候选择女装，校庆义卖也经常看到这种装束。因为家里的关系，他虽不经常参加这些活动，但也司空见惯，并不觉得猎奇。
可他的队友们可和他不一样。
林宴出身戏剧世家，连醒出身书香世家，根正苗红，都是典型的传统家庭。喻文江是个钢铁直男，对这些东西并不敏感。估计这事也就三日会更容易接受点，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三日接受新事物的速度一直很快。
至于宋时序……
要是宋时序知道他穿着女装上台表演，估计会把当做变态，然后连人带床丢出公司。
这真的是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乐池洛不止一次怀疑过，宋时序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自从上次两人独处一室后，宋时序就非常回避他，舞台上的并肩作战，还有聚餐那晚的“谢谢”，就好像忽然这个宇宙忽然出现的bug一样，一旦出现只有他们两人在的这种情况，这个bug就会被修复，复原。
当然，如果宋时序不知道这件事，那最好不过。
毕竟他还没做好和宋时序做普通队友的准备。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还是别知道比较好。
“这个啊……”蒋词有些心虚。
其实，这视频是宋时序转发给他的，混世魔王叫他提前写好公关稿，以应对不知道哪天到来的针对，别到时候被人偷了家，还傻傻地给别人数钱。
并且，他还特地嘱咐——不许让乐池洛知道这件事。
知道……乐池洛是女装大佬本人这件事。
面对乐池洛的天真询问，蒋词实在为难，骗人的话他说不出口，情急之下，他只好故作严肃地咳了一下，非常正经地对乐池洛说，“小乐同学，我们公司规定，合约期内，艺人不能从事任何非合约内的商业演出。”
说完，还心虚地看了一眼乐池洛。
乐池洛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其实，那场livehouse并不盈利，所收取的所有收入都会捐给山区的孩子，我不赚钱的。”
他还是有些担心，“这应该……不算违反条约吧。”
如果违反劳务合同，他很可能拿不到实习证明。
成功转移了乐池洛的注意力，蒋词暗暗松了口气。
坐在他右手边的男子清了清嗓子，狭长深沉的眼睛落在蒋词身上，那意味很明显，就是要蒋词赶紧说重点，不要废话。
蒋词把话题拉了回来。
“现在是没什么影响。”蒋词话锋一转。“但是以后就会有影响了。”
乐池洛圆润又明亮地眼睛很认真地注视着经纪人，蒋词非常欣慰。
“你都不知道，今早公司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有十几个品牌的代言人抢着要和你合作，其中不乏名牌高奢，你别说，这情景我们还是第一次见。”
蒋词从昨晚到现在一宿没睡，他一直盯着网络上的舆论动向，moonlight的爆红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乐池洛的大爆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乐池洛就像一块被尘土掩盖的玉石，他们只是凿开了一个边角，就爆出了这么多惊喜，他从业那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他带过这么多艺人，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在这个圈子里，艺人也分三六九，最底层的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热度的，这些人是沉默的大多数。再好一点的，是熬上个十年八年，遇上贵人，小红一把。
最后一种就是天赋选手，命里注定会火的。而乐池洛只不过是不小心往人前一站，就引发了这么高的讨论度……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乐池洛，就是最后一种。
“今天张导来，是来讨论关于团综的相关事宜，新专辑还在制作，距离下次回归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打算靠团综来续着这波热度。”蒋词看了眼手表，“孩子们估计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别墅的大门就响起铃声。蒋词看了眼大门的监控，转身对张导说，“张导，我去去就回。”
说完，蒋词转身消失了。
客厅特别安静，乐池洛的视线落在眼前的茶杯上，似乎在出神。
“乐池洛。”这时，张导突然开口，他郑重地看着乐池洛，“互联网想捧红一个很容易，但遗忘一个人的速度更快，如果没有后续力量，这个热度很快就过去了。你就不想抓住这个机会，更上一层楼吗？”
“张导，你想说什么”乐池开不明白，张导怎么忽然和他说这个。
“超娱只是个小公司，你待在那里，不会有前途的。”张导眼底划过一丝势在必得。
“你想不想去总部”
乐池洛愕然地看着张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来挖墙脚的！
*
“宋时序昨晚又一夜没睡，凌晨四点半就去跑步，到现在还在健身房里!”
别墅门口，借宿行程准备回去睡回笼觉的四名成员聚在一起，宿晶就大肆传播宋时序的“恶劣习惯”。
喻文江刚卸完妆，卸妆水迷进眼睛里，正拿化妆棉细细擦，“难怪，他平时好像都挺早起的，不会大部分时候都没睡吧。”
“晚上不睡觉，白天睡有什么用啊。”宿晶不理解。
“其实他每天晚上都去公司，只是一般十一二点就回来，所以早上起得来。”
“啊”宿晶难以置信，每天早起，高强度工作，晚上还去公司到半夜，脸上半个黑眼圈都没有，长了一副健康生活运动规律的身材——上天真是眷顾宋时序。
“他精力真好。”宿晶非常羡慕，“他怎么身上一点班味都没有。”
“确实很好。”林宴只能羡慕，“也不知道他精力怎么这么充沛。”
“他晚上去公司做什么”喻文江不是很理解，“白天不见他人。”
“不知道。”林宴歪头，“对了，练舞室的老师说过，他经常在过道走廊上看见宋时序。”
宿晶立刻警觉，“宋时序，练舞室，这两个东西怎么可能扯得上关系的，他不会盯上某个学员了吧？”
林宴眯起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谁知道呢？万一不是学员，是我们公司里的人呢？”
宿晶像是见了鬼一样摇头，“你还不如说他是去练舞的，虽然这两个都不可靠，但起码跳舞这个选项可信度高一点。”
“嘣——”
花园大门被人从外侧打开，重重摔在墙上。
宿晶一脸惊恐地看着宋时序，“宋、宋时序，你干嘛吓人啊……”
不知道宋时序在健身房里待了多久，宿晶感觉他的衣服比平时湿得都要厉害些，感觉快能拧出水了。
宋时序周身凝结着一股低气压，那双黑而深的眼瞳看向别墅的落地窗，几乎有穿透与人对视的力量。
“谁在里面”
第26章 偏爱保护
在总部的时候, 张导提出这个想法的那一瞬间，就有人跟他们打过预防针了，所以乐池洛会拒绝他, 他并不意外。
他重新审视了一下乐池洛, 二十岁的年纪，拥有年轻美貌和绝对实力的双重资本。
张导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纯粹的人，纯粹地追求理想, 纯粹地喜欢着什么。在这个圈子里，拥有貌美与实力的平替一抓可以抓出一大把，但纯粹地拥着理想……他确实没见过几个。
乐池洛的坐姿很规矩，背挺得直, 简单的白色卫衣都能被他穿出贵气感。他天生带着一种吸引力, 让人忍不住靠近他，但他又同时美得很有距离感, 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两种相左的感觉在他身上达到了诡异的和谐, 说白了就是非常特别。
这张脸放在娱乐圈, 那绝对是上位圈，是顶级的那一挂，不红都难。
不在大公司出道，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又看了一眼乐池洛, 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
乐池洛很冷静，“我已经签合同了，我不能做契约无赖。”
张导叹了口气继续说, “想在这个圈子里面火起来其实挺玄学的, 大部分人就像丢进海里的一块小石头，什么水花都激不起, 出道几年归来人是新人。”他看着乐池洛，“可你不一样，你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艺人，这圈子里多少人巴巴地想出头，甚至还有想靠美貌走捷径的。”
而乐池洛，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不怎么浮躁，甚至对上位没有一丝想法的人。
“难道，我们真的没有缘分吗？”张导的肩膀塌了下去，似乎有些无力。
“抱歉。”乐池洛的平静显得格外无情。
虽然乐池洛不知道张导是谁，但他曾听宿晶说过，张导代表了国内视觉艺术的最高水平。他拍的每一部电影，都是拿去国外冲奖的，能放下身段帮他们拍团综，本来就让他们很意外了。
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亲自来到宿舍，亲手抛出橄榄枝，亲手把他挖去总部。
面对这些，乐池洛的第一个反应是觉得意外，但第二个反应是——不能做契约无赖。
这是他的底线。
张导又给他做了一些思想工作，主要还是想把他签来总部。好话说了一大堆，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乐池洛就是铁了心一样，不为所动。
“你这孩子……”张导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拿出名片递给乐池洛，“这是我的个人名片，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可以直接来找我。或许，兜兜转转，我们还会在总部相见。”
相见，这词用的真叫一个微妙，乐池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的就跟他有这种心思一样。
名片在他面前举着，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令他感到举头无措的时候，一只手竟先过他抓住张导的手腕，将他举在乐池洛面前的移开了。
宋时序的身高和气场具有天然的压迫性，即使不说话，光是一个眼神就充满了威慑力。
张导愣了愣，他还真没想到宋时序居然会突然出现横插一脚，呆滞了几秒，只好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时序，你这是……”
“都是一个圈子的，挖墙角这事儿你我都见怪不怪。但是……”宋时序的下巴微微扬起，俯视张导的眼神冷到极点。他的语气还是上扬的，还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嘲讽。
“我们家小幺涉世未深，我觉得我有必要保护他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漫不经心地把名片抽出来，塞在张导的口袋里。
张导一向和宋时序没什么交集，但对他的事迹略有耳闻。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小辈极其冷漠，冷漠到甚至有些冷血的地步，虽然脸上总是带着笑，但假得不行!
总之绝对不会是乐于助人的那一挂。
他的眼睛在宋时序还要乐池洛身上来回跳动，他有预感，宋时序一定是非常喜欢这位“弟弟”，所以才会这么锋芒毕露，所以才会觉得他要对乐池洛不利。
蒋词踉踉跄跄跑进屋，看见张导好好地站在原地，没被宋时序揍到昏厥，心头一口大才终于落地。
送走张导后，蒋词又给宋时序做了一些思想工作，主要还是想让他冷静一点，别老整天一副到处找人打架的样子。
好话说了一大堆，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宋时序像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一样。
“人都挖到你家宝贝头上了，我要是不进来拦着，宝贝明天就会出现在总部大楼。”宋时序说这话时，视线还落在乐池洛身上，意味不明。
他说话没个正型，蒋词的脑袋转了半天，才把宝贝这个称呼与乐池洛对上。
他后知后觉——张导居然是来挖墙脚的!
蒋词有些生气，但心里更多的是难受。
傻子都知道，乐池洛这种掌握着年轻貌美和绝对实力双重资本的人，去大公司会有更好的发展。
从某个方面来说，超娱……确实“亏待”了乐池洛。
气氛忽然凝重，看着蒋词那张那灰白的脸，宋时序刚才那种攻气十足的底气突然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多管闲事，没准人家乐池洛挺期待这次“挖墙脚”呢，没准儿他坏了别人的大好事。
越想越不是滋味，谁知忽然听见一声轻而柔的声音，乐池洛的眼睛亮亮的，里头像是揉碎了一把星星，“谢谢你。”
一丝异样的情绪划过他的心头，宋时序抿了抿干燥的唇。
“团综怎么办？”乐池洛问他。
被宋时序这么一刺激，张导估计自觉面子不保，要是撂担子不干了，他们的团综不就拍不下去了吗？
“张导是完美主义者，他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就破坏自己的作品。”宋时序垂眸看着乐池洛天真又安静的脸，想起刚刚乐池洛差点接了别人的名片，气有些不顺。
“你醒目点，别什么名片都往手里接。这次是张导，他还只是想把你挖去总部当艺人。下次要个管不住下半身的色批，我又不在，你要怎么办”
“我没那么傻，他想什么，想干什么，我都知道。”乐池洛的声音像是被人为放慢了一样，尾音像是夕阳被风裹挟的残云。他的眼角天真的笑意渐渐晕开，晃得人心头一荡，“涉世未深这个词太严重了，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怎么可能？这张脸配上涉世未深四个字，一点毛病都没有。宋时序心里这么想。
宋溜人的话到了嘴边，宋时序却开不了口了。
这个人简直就是……
宋时序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
周三，乐池洛被经纪人叫醒，他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凌晨5点。
来到客厅，蒋词让他们收拾好五天四夜的行李，接下来一个星期都要去外地拍摄团综。
他们要去团综拍摄的地点是针叶山。
针叶山在远郊，是全国风景旅游区示范点，风景优美，那边有很多优秀的传统文化，基本上都被传承了下来，不仅空气质量好到令人发指，就连风土人情也让人感到雀跃。
他们这次和市政府联合拍摄，得到了景区的大力支持。政府联合旅游文局发了通稿，再次把moonlight送上热搜，并且引起小规模的讨论。
【第一眼：官方。第二眼：针叶山文化旅游厅官方？！啊？！我们月光团真的出息了，居然能和市政府的节目联合拍摄。】
【针叶山文旅上大分! 就是说，今天针叶山city不city!】
【我要哭了，看到自己的家乡发自己喜欢的偶像，听说团综里成员会穿着代表我们那边的衣服，啊啊啊啊啊我好骄傲啊!】
【喜欢MoonLight，喜欢针叶山，有机会一定要去那边体验风土人情风情[眼含热泪]】
【纯路人，前段时间在热搜上看到这个团，那时只觉得舞台很燃很炸裂，但是今天看到他们和针叶山的联合拍摄通告，于是我决定我入坑了!其他团的团综都是别墅游艇，保守地维持热度，只有你们在队伍上升期时选择这种热度不高的联合拍摄!这波哥们是真泪目了，针叶山真的很好看，冰雕和雪屋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瑰宝，让更多人了解文化我觉得很好[流泪]】
【小声bb，宋时序家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很硬的关系啊。这个团综资源虽然冷门，但到底是政府扶持的，含金量可不小，超娱一个快倒闭的公司，怎么可能谈得到这种资源】
如果说，在国外生活了十几年的乐池洛是这个团的小神秘点，那么宋时序就是这个团的超级神秘点。
自从上热搜之后，他的爆料基本秒删。微博上有一个知情人士爆过料，并晒出了一张首都军区大院的住宅名单，红线圈出了宋时序的名字。那个博主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的家世，他擅自出国的经历，以及在北美混地下被长辈拖回国内，又从家里翻墙逃跑的传奇经历。
不过这个帖子很快就被删除，连微博ID都被封了，平台甚至对【宋时序】这三个做出限流，意图很明显，就是不想有人再过分关注宋时序。
这一楼很快就吵起来了。
【楼主皮下是谁这么喜欢扒人家世，就不能安分追团】
【能不能不要过分关注成员的个人生活啊，不想说就不说，你巴巴地上去查是想怎样】
……
当然，这一吵架楼在不到十分钟内又被删了。
市政府那边的策划也没想到，一条不到一分钟的视频，能引发这么多关注度。他们的文旅官方号一直没什么流量，结果和moonlight的联合视频一发出，一小时内涨粉10万，观看人数更是突破了百万。
早上7点的首都很冷清，天气更加冷清。乐池洛坐在行李箱上，看着落地窗外的雨。
首都下雨了，很大。
天像决了堤的洪水，大雨倾盆而下，机场的实时大屏幕上全是【恶劣天气，航班延误】的提示。
“飞机延误了，航空公司刚刚发的邮件，说飞机明天才能起飞。”林宴说。
蒋词和针叶山文旅局打了电话，“对，特大暴雨，飞机出不去，明天……可能还得延误，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和文旅局沟通后，节目组让他们在机场附近休息，等雨停了再出发。结束通话后，蒋词立刻在手机上订了酒店。
这两天，他们估计都得在酒店里等雨停。
这也意味着，他们获得了一个短暂的假期。
洗漱完毕，蒋词带他们到附近一家非常有名的海鲜餐厅吃晚饭。宋时序和喻文江走在队伍最后面，喻文江揽着宋时序的肩膀：“兄弟，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宋时序：“不听。”
“我已经好久没过生日了，今年好不容易有时间。”他转头看向宋时序，特别厚脸皮，“宋少爷，听说你在首都有很多房产，借我一套呗，游艇也行，我不挑的。”
宋时序掀起眼皮，轻轻扫向远处。
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他收回眼睛，上下打量喻文江，“道长，渡劫应该去顶楼，而不是去海上。”
“诶，你怎么跟我爸一个调调。”喻文江瞬间像是打蔫的茄子。
“别信口雌黄乱认亲。”宋时序亲兄弟算明账，“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
“你不骂人能难受死!”喻文江道心破碎。
“为什么要借游艇，你是要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吗？”林宴温柔地笑。
“不呀，就我们几个，还有团队的人。”喻文江分得清轻重缓急，moonlight的知名度在日渐攀升，他们不能像过去那样随意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下。
“就我们几个那在酒店里关起门来嚯嚯就得了，干嘛这么兴师动众的。”宿晶声阈很高，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声音还是飘到经纪人耳朵里了，“喻文江，你不安分能难受死。”
喻文江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和其他成员一样，特别怵蒋词，“已老实，已老实，求放过!”
蒋词打开手机，发现今明后三天都是特大暴雨。极端天气会阻碍飞机正常出行，他们估计得在酒店多住几天。
于是，最后商讨出的聚餐地点是在酒店，喻文江的房间里。
“没问题。”喻文江快乐说道，“就这么定了，我现在跟团队的人说一下。”说完低头掏出手机，发出，在群里发出聚餐申请，还要求蒋词给他置顶群公告。
昂贵美味的海鲜食之无味，乐池洛吃饱后拿起纸巾擦嘴。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停留在窗延上。雨水打在面前的玻璃上，成股流下，最后汇聚在最底端的白色扶手上。
“你怎么吃这么少”对面的人忽然开口。
乐池洛起头，发现说话的人是连醒。
“我吃饱了。”乐池洛很认真地说。
连醒扫了一眼乐池洛眼前的餐具——意大利肉酱面，牡蛎花甲汤，还有一条说好和宿晶分着吃但实际上只吃了三小口的三文鱼。
连醒：“……”
全是热量很低的食物。
“我不喜欢吃海鲜。”乐池洛的声音很轻。
“那你……”那你怎么点的全是海鲜，连醒没说出口，但乐池洛get到了他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两个“哑巴”的思维比较相近
“海鲜热量比较低。”乐池洛这样说。
正在切烤肉的宿晶掐着嗓子压声音，“乐乐，拍团综那块地可是郊区，比较偏，没这么多选择，还不趁现在词哥不管我们的时候，多吃一点自己喜欢吃的。”
乐池洛的眼睛眨了一下，他在自己的脑子里仔细找了一下，可他实在没什么想吃的东西。他的物欲很低，一向如此。
可宿晶看向他的目光过于热烈，他不想说出扫兴话，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有道理。”
吃过晚饭后，经纪人通知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喻文江兴冲冲地要订蛋糕，“八点，我宿舍集合，所有人都不许跑啊。”
八点。
乐池洛看了一眼时间。
只剩一个小时了。
他带好口罩帽子，走出门店。
这一带是机场，有各种免税店，再晚一点，沿着海滨的那段公路还会有人出摊，也算热闹。
乐池洛走向购物中心，考虑要给喻文江买生日礼物。
漫无目的的闲逛许久，直到路过一家书店，乐池洛终于提起兴趣，打算逛一逛。
虽然手机阅读已经普及，他自己也经常看电子书，但他还是喜欢纸质书。
他喜欢这种能摸得到的，实实在在的，沉甸甸的感觉。
挑了本精装书，乐池洛嘴角翘起。
收银台在另一侧，排队时透过书架看过去，外面是一片自助咖啡厅，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围在咖啡机前捣鼓着——乐池洛视线一顿。
一动不动的盯了快一分钟，轮到他结账了，收银台小姐姐轻声叫了他一声，乐池洛回过神来，付完钱后急忙把书塞进书包里，推开门，走到自助咖啡机前，试探叫了：“雷德太太”
没得到回应，按乐池洛平日里的性格，是会放弃的，可他像入了魔一样，不死心，走到对方身边，轻轻叫他，“雷德太太。”
雷德夫人转过头，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一怔：“小乐是小乐吗？”
乐池洛眼眶忽然红了，“是我。”
“小乐长这么大了呀。”雷德太太激动地眼睛都亮了，“你刚才叫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出现幻听了，要不是看到你眼角这颗痣，我可真的想不起来呢。”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乐池洛问他，“你来这边旅游吗？”
“这不144h免签嘛，孙女前段时间接到了中美运动员友好交流的邀请函，就过来交流一下滑雪心得。”雷德太太握着乐池洛的手，“怎么样啊，你现在过得好不好那个时候你忽然走后就没消息了，我记挂你很久。”
乐池洛鼻子一酸，离开美国一年了，竟然还能遇见从记事起就照顾自己的阿姨。她是乐家第一任管家，教他穿衣服，叠衣服，教他认字，教他学骑自行车，而不是像他乐父一样，在他还没学会骑自行车的时候，就逼迫他上场地学骑马。
“还好。”乐池洛一语带过，“我现在出来工作了，是很好的工作。”
“在工作就好。”雷德太太很欣慰。“你为什么不留在家里”
乐池洛还是一语带过，“我找的工作很适合我，同事们都很好。”
雷德太太问什么，他都一一应下，但就是不回答，自己为什么离开美国，离开那个家。
穿着运动服的金发少女抱着《红楼梦》，满脸雀跃地蹭着雷德太太，“奶奶，我要买这本，我看过它的舞台剧，特别好看!”
“《红楼梦》，还有《三国演义》，你怎么这么厉害，看得懂这种书了？”雷德太太毫不吝啬地夸奖。
金发少女非常骄傲，“我们年轻人的圈子都流行这个。”
忽然，金发少女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乐池洛。
好漂亮啊。
谈论时，侧边忽然出现一个女人，“雷德太太，我们得在附近找个酒店，飞机又延误了……”
一个模样精致的女人出现在乐池洛面前，她刚和乐池洛对上实现，愣住了。
“姐。”
最后是乐池洛先开的口，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
“好好休息。”
乐容湘握着手机，睫毛垂下去。她只偶尔在乐池洛面前才会露出一些疲惫的神态，其余时间他总是成熟又干练的，是公认的，最优秀的记者。
乐容湘拉住乐池洛，眼眶是红的，她想说点什么。一旁的秘书上前提醒，附在他耳边低声制止。
姐姐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乐池洛身上，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松了手。
一个保镖站了出来，他拉着乐池洛的手，做出请往这边走的指示。
“他是我弟弟!你瞎了吗？”乐容湘罕见地失态。“放手!”
“抱歉女士，这是我的工作。”保镖提醒他，“我只是个雇佣兵，我的雇主是乐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我只听命于他。”
“你难道想让乐先生知道，你和乐池洛先生还有联系吗？”
乐容湘难以置信，她都到别的国家了，那个男人的手还能伸这么长，“有什么事冲我来，放开他!”
保镖在拉着乐池洛的手，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令他感到举头无措的时候，一只手竟先过他抓住保镖的手腕，将他握在乐池洛面前的掰开了。
保镖似乎知道，抓住他手的人是个狠角色，立刻想要回击。可没想到对面那人更快，直接一推，把保镖掀翻在地。
“跑!”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乐池洛的手，几乎是用了足以架起他的力度，飞奔起来。
“宋时序，你怎么在这”乐池洛心跳得很快。
几丝发丝粘宋时序那白皙的脸侧和修长的脖颈上，他似乎是揍爽了，脸上笑容爽朗，孩子气的同时又有几分野性。
他的嘴角翘了翘，还是那句话。
“我们家小幺涉世未深，我觉得我有必要保护他一下。”
第27章 荣誉勋章
“他没事吧”乐池洛有些担心。
“脱臼而已, 能是什么大事。”宋时序平淡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疯感。“再说了，如果只是被我轻轻一带就报废了，那说明他也就那样, 根本不配当保镖。”
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你跑什么？
乐池洛心里有疑惑, 但他没问出来。
乐池洛跑得有些累了，刚想扯下口罩透气，却被宋时序按了回去, 这还没完，宋时序脱下帽子，紧紧扣在乐池里头上，自己则是戴上卫衣的连衣帽。
“不要摘下来, 要不然, 等一下你得跑更快才行。”
随着对方的指引看过去，乐池洛发现机场外面全是人。
网络上的人气数据太过遥远, 看不见摸不着, 但机场候机的浪潮非常直观。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
难怪蒋词要他们走VIP通道, 就这个送机的人数，肯定会堵到他们迈不开腿。
看着不远处乌泱泱的灯牌，有些晃眼，那些蓝色调的应援灯组成非常璀璨的灯海, 投射出喜欢他们的光影。
看一眼, 就应该离开了，粉丝太多，他们确实不能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出现。
否则, 很可能会出现后果严重的踩踏事件。
乐池洛转头, 隔着攒动的人海，看见乐容湘。
很巧, 对方也在看着他。两道是现在空气中碰撞，乐容湘先移开了眼睛，眼眶通红。
人海承载着悸动慢慢涌动，心神恍惚的乐池洛忘记松开手，他忘记身为爱豆的自己应该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更忘记自己紧紧牵着的是谁。
人流越来越多，身边全是因为航班延误而出门觅食的旅客。
“我知道有个店面，会买蹄花，可劲道了!”
“我往那边走，我去吃石锅拌饭。”
雨变小了，滴滴答答打在玻璃上，隔绝乐池洛与外界的接触。
“小、乐、同、学。”
他忽然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
下一秒，被自己紧握的那只手忽然收紧。
“你还牵着我呢。”宋时序语气带着笑，“你想牵到什么时候？”
*
乐池洛立刻清醒过来，想要甩开自己的手。
四周的人流向免税店的方向涌去，嘈杂的环境让乐池洛有些不知所措。
心脏一下比一下猛地跳动，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他刚刚竟然一直牵着宋时序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转身，想要离开。刚一转身就差点扎进人堆里，迎面走来的人和他挨得极近，有个人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走过去的。
乐池洛像是不想和人触碰一样，歪了一下身子，然后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上。
“喂，乐池洛，你没事吧!”
他几乎快听不到宋时序的声音了，甚至连拥挤的人群也变得安静起来。过于安静的氛围放大了他的心跳声，让他迷失方向。
没有声音，他就没办法辨别出有谁靠近他了。渐渐的，他的耳朵彻底听不到声音了，理智也在一点点散去，他的眼前是浮动的，他感觉自己作为主体感觉在渐渐散去，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存在的。
“不会死的，不会有事的。”他学着医生告诉他的话，安慰自己。
不能慌不能慌，他的指尖扣在柏油马路上，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脑子里那些不断爆炸的想法按下去。
“你这是怎么回事”宋时序感觉到乐池洛不对劲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是……
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学术名词，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把乐池洛扶起来，半护着他，几乎把乐池洛圈在自己怀里。情况有些不对，他得先把乐池洛转移到空旷的地方去。
大海里的浮萍好不容易抓住依靠，乐池洛抓着宋时序的衣摆，摇摇晃晃地向前走。过了大概十秒，他好像是意识到自己抓住的人是谁，乐池洛有些负气地推开宋时序。
“是你自己要抓的。”宋时序不气反笑，“抓了又生气。”
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乐池洛无暇应对对方的话，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乐池洛抿了抿嘴，轻轻掰开宋时序的手。
“你有惊恐症”
说完这句话，宋时序忽然想起初舞台那一晚，从舞台上下来后开始不对劲的乐池洛。
怎么会是在下舞台后才呼吸急促，神志不清呢？就算是紧张，那也应该是在上舞台之前才对。
在日常生活中忽然出现惊恐心慌，濒死感，窒息感，呼吸急促，震颤发抖的症状，除了惊恐症，宋时序想不出其他的。
当初乐池洛搬宿舍那天的情形也在此刻浮现在心头。那个时候，他只是被乐池洛的书页刮出了点血，乐池洛那张过于冷淡的脸竟因为这个根本不能算是意外的插曲而露出了一点类似活人的气息。
仔细想想，原来那不是矫情，不是说谎，更不是怕有麻烦。
[打架不好。]
[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他是真的怕这个。
“嗯。”乐池洛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他过于急促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
他在克服病理。
一个人，艰难地，克服着。
人流向海滨涌去，黄昏与大地交换了一个黏腻又亲密的吻，整个天地都变成蓝色调的时刻。
宋邪的不知道乐池洛这个症状是从什么时候有的，但一想到他带着这种潜在的恐慌站到舞台上，站在直播镜头的面前，气越发不顺，“你怎么不和蒋词说，公司明明有医生可以跟队，万一你在台上……”
还没说完他就后悔了。他有什么资格逼迫乐池洛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乐池洛的边界感本来就强，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
妄论宋时序这个明牌“讨厌”自己的人。
他和乐池洛中间，横亘着乐池洛到现在还没意识到的误会，还有他自己的各种甩不下脸。
“不好意思。”身后传来其他游客的声音，是刚刚那个差点撞上乐池洛的游客。“没有什么事吧，我没有撞到他，是他自己往地下倒的。”
乐池洛试图离开，他的动作让宋时序做出反应。
“没事没事。”宋时序拉了一下乐池洛的帽子，确保这张漂亮的小脸能被帽子完全遮住，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乐池洛的腰，“你先走吧，和你没什么关系。”
“噢……好好。”路人一脸担忧，“那我走了。”
路人离开后，宋时序抿了抿嘴，他听说惊恐症的人不能接受分贝太大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刻意压低声音，“你走什么啊，我不是在这吗？”
乐池洛抬起眼睛，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这意味很明显的，就是不信任他，就是对他不抱有希望。
揽在他手上的手臂还没有放下，两人间的距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亲密。宋时序就这么揽着乐池洛，站了很久，久到夕阳余晖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整个天地像是晕在蓝色颜料桶的那个时刻。
“为什么偏偏是你”
宋时序不理解。“为什么不能是我。”
当然不能是你。
乐池洛越来越觉得，宋时序一定和他的工作运势犯冲。出道前每天都来看他，给他压力。出道后又对他这样那样，连一直没被人发现的惊恐症也被他发现了。
简直是时运不济，乐池洛暗下决心，那天休假，他一定要去寺庙里上个香。
乐池洛总觉得，人不可以倒霉到这种程度。
宋时序本来就对他很有意见的样子，要是把这件事告诉蒋词，他的下场只会是被解约。
一想到这，乐池洛也觉得好笑。蒋词整天担心他会被其他公司挖走，但在乐池洛看来，这属实杞人忧天。
他有惊恐症这个情况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把他当烫手山芋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会争着要他。
“不是我，你想指望谁”
忽然，乐池洛蜷缩在一起的五指被宋时的指尖扣住，抬眼，他对上宋时序的视线。
“蒋词大忙人，林宴老实人，连醒哑巴人，喻文江大傻人，宿晶纯癫人。”越往后的称谓越离谱，宋时序可汗大点兵一般把所有贬了个遍，然后自信抬头，“他们有谁比更我靠谱”
什么意思
他以为……宋时序会第一时间向经纪人举报，然后moonlight原地解散。毕竟宋时序一直不想当爱豆，这种机会，他应该求之不得。
这个人简直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
不知为何，这话竟稍稍冲淡了他的惊慌，乐池洛动了一下，企图将不安分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背上拿开，然后拉开过分亲密的距离。
谁知他刚握上修长的手指，就被宋时序反手抓住，手指硬生生的嵌入到乐池洛的五指间，掌心相贴，十指紧扣。
乐池洛：!
视线对上，宋时序一脸淡定，好像两个男人站在大马路上十指紧扣就像呼吸一样正常。
乐池洛：
“为什么不能是我”
宋时序曾说过，乐池洛像个需要引导的初级机器人，只会回复简单的指令，推一下动一下，固执得令人发指。
可宋时序自己不知道，他现在这种追根究底的样子，比乐池洛还像机器人，强势又固执。
“我哪里让你看不上了我不够有钱还是我不够可靠，向我开口寻求帮助就那么难以启齿”
十指紧扣，这种姿势在乐池洛眼里应该是最甜蜜、最亲密的接触。但此刻宋时序更像是举着盾牌偏要他盖上荣誉勋章的骑士。固执，笃定，倨傲。
相贴的手指产生炽热的刺痛，乐池洛的[自我保护]警报声再一次响起。一向不喜欢和人接触的他直接上手掰开宋时序的手指，但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对方掌心的旧疤上。
这疤痕是怎么来的，这世上只有乐池洛和宋时序知道。伤口好不容易结痂他不想牵扯旧伤，只好作罢。
他好难受，他从来没有和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这种感觉好怪，哪怕再看一眼……也还是觉得好怪!
哪有人会和另一个人十指紧扣的……
何况还是俩男的。
他强迫自己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不想被你抓住小辫子，免得以后你拿这件事来拿捏我。”
这人找借可真有意思，还挺真可爱的。意识到自己产生了有些荒谬的想法，宋时序摇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去。
“好多了。”宋时序忽然开口。
“什么”
“你的呼吸。”
经他这样一提醒，乐池洛后知后觉——让他不知所措的惊恐症状不知何时消失不了。
什么时候，肯定不是现在这一刻，乐池洛有些迷茫。
不，他是知道的。
这种症状，是从宋时序十指紧扣时开始消失的。
他的视线重新落依旧十指紧扣的两只手上，眼神有些无措。
好荒谬，这怎么可能。
心理医生曾告诉他，这种因为某种压迫而产生的心理疾病，除了药物干预，最重要的还是看病患自己。或许哪一天，他种下一年的盆栽终于开了花，他的病终于好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概率很小，但你要相信，医生如是说。
可是乐池洛不想面对开出花的是宋时序这个事实。
这根本不是他的盆栽，他精心照顾了一件的盆栽应该开出可爱又漂亮的花，而不是宋时序。
偏偏是他。
“还紧张吗？”宋时序伸手，盖在乐池洛的左胸上，感受手心下跳动的频率。
很正常，宋时序松了口气。
和宋时序完全相反，乐池洛倒吸一口气，为什么要摸他的胸
乐池洛大窘，负气甩开宋时序的手，后知后觉宋时序应该是在测心跳，没别的意思。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对方，他心虚地瞟宋时序，担心这位混世魔王又当街撒癔症。
被甩开手，宋时序先是一愣，不气反笑，“你害羞什么宿晶天天在你身上摸来摸去，也没见你有多大反应。”
“没有天天。”乐池洛反驳，“也没有摸来摸去。”
没想到，宋时愈竟然笑出了声，像个男大学生一样。
说来奇怪，之前紧张的情绪像是突然得到了缓解，那些难捱的病理，渐渐消失不见了。
笑声估计真的会传染，乐池洛不自觉翘了一下嘴，反应过来后，又抿着嘴压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好奇怪，脑子里有个小人告诉他，他真的可以信任这个刚刚帮助他的混世魔王，哪怕他手上有他的最大软肋。
可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对宋时序全盘托出。
算了。
知道就知道吧，他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总不能还能再糟糕吧。否极泰来一直是他信奉的玄学法则。
“没有就没有吧。”宋时序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噎一下宿晶，“算他老实。”
宋时序看上去很开心，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是长辈口中那个屁用没有的公子哥了，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可以照顾队内小幺的好哥哥了。
他是好哥哥。
第28章 飞机起飞
在宋时序的搀扶下, 乐池洛步伐微小地向前走，摇摇晃晃，和他这些年走的路径一样, 都是在虚晃里向前。
宋时序的体温很高, 指尖都是热的，手臂绕过乐池洛的后背揽住他的腰，烧得他有些不自在。晕乎乎间他听见很近的声音, “你有药吗？”说完，宋时序怕自己这话过于直接，“我的意思是，你需要药物辅助吗？”
他很少听见宋时序用这种语气说话。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永远是没规矩的, 就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足以让他畏惧的事情。
“不太需要。”乐池洛摇头, “基本不用。”
“不用”
确实不用。
还在美国的时医生就和他说过，继续加大药剂只会增加抗药性, 长此以往, 在彻底治好惊恐症之前, 肝脏很可能先一步消化不了药物，变得越来越虚弱。
大部分时候，他会躺在床上，熟练地将嘴巴张开一点, 做几次深呼吸, 平复下去。
护士总是和他说，“窗户上的花开了，你的病假就会好了。”
这种话并不能安慰到乐池洛, 事实是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春天, 他都没见精心养在卧室阳台上的花开放。
道路两旁成列的建筑物形成一个天然的狭管效应，乐池洛感觉有风从他脸上拂过, 很暖，带着温柔的水汽。
他抬起脚，走向暖风里。
宋时序愣了一下，亦步亦趋。他的手刚揽上对方的腰，想往怀里带，就被乐池洛按住了。
“你还能自己走吗？”宋时序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意外地像个男妈妈。
也许这形象过于反差，乐池洛不自觉翘嘴，“刚刚是不能。”他轻轻放开宋时序的手，拉开过于亲密的距离，“现在可以。”
宋时序可能是聋的传人，听不到。修长的手臂依旧揽着乐池洛的腰。
他忽然觉得，乐池洛比他想象中坚强很多，一点都不想外表看上去那么脆弱。
他们慢慢往前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为什么不和蒋词说，这又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超娱虽然被总部搬空了，但请心理专家的钱还是有的。而且你这个情况也不少见，很多入圈后的艺人或多或少都有惊恐的症状。”
乐池洛知道宋时序的疑惑，这种不解很正常。
“我小时候是学钢琴的。那个时候我妈妈还在，她带着我去参加纽约青少年钢琴协会的考试。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我肯定能通过，我肯定能被伯克利的青年组录取。”
可宋时序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最后一场考试是在大众演播厅里，和交响乐团一起演奏。那个乐团是伯克利的学生，我的运气很不好，碰上他们内斗。指挥的谱子丢了，心态爆炸，上场的是另一个半吊水的替补指挥。”
宋时序很快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喜欢失控，乐池洛更甚。
“你赢了”这是宋时序心底不成熟的假设。
“嗯，我赢了，赢得很漂亮。”乐池洛的语气很冷静，好像在讲述一件非常稀疏平常的事情一样。这种结局，这种反应，完全在宋时序的意料之内。
冷静又完美，这很乐池洛。
“后来呢”宋时序忍不住问他。
“没有后来了。”乐池洛摇摇头。
“可你不是赢了吗？”宋时序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回想起乐池洛上一次惊恐发作——是在完美完成舞台之后。
在大场面到来之前，乐池洛永远不会是怯场的那一个，不管情况有多糟糕，他永远是做得最完美的那一个。
但一旦舞台落幕，他的反射弧就会开始运作，开始回忆，并不断放大上台前的那种恐慌。
“因为我爸妈离婚了。”乐池洛垂着眼，“我爸提出的，他觉得我妈把我养废了，只是一个比赛就把我吓住，说我不配当他的儿子。”
“你爸妈离婚……你爸妈离婚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既然考上了，他们还有不让你去读的道理吗？”宋时序看不惯这种事情。
“当然有关系。”乐池洛扭头看向宋时序。“我爸让我学钢琴，不是为了培养我的爱好，只是为了给他镀点金，走出去显得有看头一点，不至于给他丢脸。”
但乐妈妈不想这么做。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自己选择要走的道路，而不是变成一个任由父亲操纵的漂亮木偶。
两种相左的观念碰撞，最后只能离婚。
家庭的缺失让本就有心理障碍的乐池洛彻底迷失方向。但让宋时序感到意外的是，乐池洛并没有就此消沉，而是积极自救，千方百计地把自己救出那个火海。
虽然乐池洛没有对宋时序全盘托出，但仅仅只是窥见冰山一角，也足够让宋时序感到胸闷。
这种感觉很奇怪，很沉重，拽着他，拽得胸口闷闷的。
“什么叫你不配，是他不配做你的父亲。”宋时序说。
“所以我跑了。”乐池洛扭头看了他一眼。“被他们带着移民的时候我才八岁，那个时候我没办法。但我下定决定要离开的时候，已经十八岁了，我想自己做选择。”
所以，他才会在大三时就开始到处找工作。哪怕是在快要倒闭的小公司里当一年的练习生也没关系。
在那些看不到未来的日子里，他只有一个信念——留下来。
只要能找到工作，作为外国籍的他在毕业之后就不会被遣返，就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
无论有多难，他都会去试试。
方才那一眼，看得宋时序心绪激荡，他很佩服乐池洛。
他之前的偏见，完全是错的。
*
柏油马路通向酒店后门。逐渐热闹起来的氛围让乐池洛自觉拉开与宋时序的距离，他感觉自己就像从迷雾中走出来，推着沉重的身躯回到温暖的房间中。
“以后怎么办”宋时序很绅士地放开乐池洛的手，“以后的舞台只会多，不会少。”
或许是很少看见混世魔王露出这种正经的神色，乐池洛开起玩笑，“不是还有你吗？”
“你会接住我的吧。”他只是开个玩笑，完全不指望宋时序会听进心里去。
“乐乐! 你终于回来啦，快快快，我给你留了个位。”刚一进门，乐池洛就被宿晶拉走了。
宋时序跟在乐池洛身后，只得到宿晶一个白眼，“宋、时、序，你没看到这里没你的位置吗？你还往这凑。”
“你往那边坐去，就有位置了。”宋时序开始赶人。
“凭什么”宿晶不服气，“乐乐想和我挨着坐。”
“你又不是他，你这么会知道他想不想挨着你坐”宋时序弯着腰，故意气他。
“就算不是我，那也不会是你! ”
宋时序看了一眼乐池洛，后者眉眼弯弯，正看着宿晶笑呢。
大概是因为乐池洛笑得太好看了，宋时序气越发不顺，对宿晶抬了抬下巴，“你多喝两碗糙米薏仁汤祛祛癔症吧，别整天臆想些有的没的。”
“呜哇。”宿晶奔溃，“乐乐你自己说，你想和谁坐”
忽然被cue，乐池洛有些发懵，他的视线和宋时序的对上，忽然想起刚刚和宋时序十指紧扣的情景。
回忆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彻底收不住了，那些亲密的触碰，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全都在此刻变成连续剧一般的动画，重新付现在他面前。他的脸有些烫，语气有些心绪，“都可以呀。”
宿晶戏精上身，“你怎么能被他两三句话就拐走了那我那两个月风吹日晒的悲欢离合算什么”
乐池洛立刻回归神来，非常自觉地拿起小零食哄宿晶。
宋时序自讨没趣，转身想要回自己的房间，一回头，看见喻文江拿着蛋糕站在不远处，一脸像是见了鬼一样地看着自己。
什么眼神
“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喻文江后背一凉，转过身去切蛋糕。直到送走所有成员后，他才后知后觉——宋时序怎么会对乐池洛露出那种眼神。
关怀的，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喻文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喝两碗糙米薏仁汤祛祛癔症。
*
回到房间，宋时序洗好了澡躺在床上。可不知为何，他怎么也睡不着。
他打开手机，鬼使神差点进和乐池洛的对话框。
[你还好吗？]
刚编辑好的消息被宋时序一个字一个删掉。
不行，太矫情了。
[你睡了吗？]
宋时序：“……”
啧，这样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他觉得有些烦躁，他总觉得脑子里总有个小人在蹦跶，告诉他——快去看他，快去看他。
可作为队内关系最微妙的队友，他还没想好该如何与乐池洛相处。他就这么去敲别人的门，大半夜的……怎么看都不合适。
要不叫蒋词去看一下吧。
宋时序打开手机，同一时刻群里弹出一个文件夹。
[纪录片素材]
他点了进去，手指下意识打开了标着【乐池洛】的素材包，里面弹出一段视频。
视频里，乐池洛坐在录音器前，低头看谱。
“你要唱什么”
好像是林宴的声音。
“0713。”乐池洛嘴角勾起。
这只歌的命名非常乐池洛，无聊又呆板，就是一串日期数字，估计是这首歌的完成时间。
没有前奏，只听到一个短暂的吸气声，接着就是乐池洛的请唱。他的音色非常舒缓，想一架高贵的钢琴，比任何工作室里做出的采样以及合成音色都要好听。
乐池洛的声音太特别了，很空灵，好听得非常有距离感。哪怕他现在是趴在宋时序的背上在唱，但宋时序闭上眼睛，还是感觉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清唱出的旋律非常出色，只需听一遍就能记住，虽然钩子并不明显，但乐池洛的天赋与灵气在这首歌里提现得淋漓尽致。
一般的抒情歌都是和爱情挂钩，要么是失恋失意，要么是痛苦拉扯，千篇一律，说白了就是俗套。
但乐池洛和别人不一样，他的歌底色是明媚的，旋律更是轻快的，开场那几句带着笑音的急促呼吸更像是小甜歌，甚至让宋时序产生一种乐池洛抱着他撒娇的错觉。
从第二段间奏开始，歌曲曲风急转直下，明媚的底色戛然而止，潮水般的痛哭不断上涌，乐池洛的唱功是上位圈，但宋时序还是从颤抖的影调中听出他隐忍的痛苦。
他唱得很好，是顶级的程度。能够把每一个音节都咬出情绪，能够给听众传达出他的情感。
宋时序真心佩服。
很多人压根没追过歌手也没听过几场歌手真live就凭借自己的臆想和刻板印象按头歌手吊打唱功上位圈爱豆了。但实际上，歌手与爱豆真正的厚壁在于辨识度、对歌曲世界的塑造度，以及能不能给观众带来叙述感。
这些术语过于拗口，简单来说，就是能不能把观众拉入属于这首歌的氛围之中。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乐池洛走到哪都能红到哪，终于明白为什么蒋词一定要让乐池洛续约的原因。
因为乐池洛，他配。
宋时序抬起头，看向落地窗倒影里的影子。他忽然想起，下午抱着乐池洛的情景。
傍晚起风，乐池洛的身体被他圈在胳膊里，无法动弹。乐池洛的呼是热的，声音也是。他的身体的重量压上来，仿佛坠入湖中，被乐池洛身上的气息包裹着，宋时序在从未体会过的亲密与贴贴中渐渐失控。
这种感觉很微妙。宋时序感觉时间的指针在往回拨，拨回两年前，他再次在大洋彼岸遇见乐池洛的那个时候。
他又想给乐池洛写歌了。
第29章 手全湿了
“还有一个小时登机, 都检查一下证件，身份证，登机牌……”蒋词一把摘下宿晶的头戴式耳机, “尤其是你, 宿三日，别到飞机口了又发现登机牌不见了。”
宿晶伸长脖子拯救自己的耳机，“在的在的, 我这次专门拿了个文件夹，词哥你看。”宿晶举起文件夹，特别自豪。
“你好好叼着这个文件夹，别等一下全军覆没了。”
“不可能。”
乐池洛坐在隔壁, 正在喝水, 他拧开水瓶喝了一小口，然后扭紧水瓶。宿晶也渴了, 贼兮兮凑到乐池洛身边, 想要撒娇讨口水喝, 可还没开口，就听见了宋时序的声音。
“再喝点。”
“不渴。”乐池洛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也行。”宋时序嘴角是勾起的。
宿晶特别震撼。
他震撼的点是——他从没见过这么绅士的宋时序，他从来没见过不放过任何机会噎人骂人的宋时序。
如果说, 听见这句话的宿晶还只是“特别震撼”的程度, 那么宋时序接下来这句话，足以让宿晶直呼：“见鬼了!”
“上飞机后我会补觉，你要是想去洗手间, 就把我叫醒。”
叫醒为什么要叫醒宋时序, 他到底想干什么
本着疑惑，宿晶扭头去看乐池洛的脸, 在乐池洛脸上看到熟悉的冷漠，“我去洗手间……为什么要叫你”
“我陪你去。”
宿晶：“……”
我陪你去
什么东西？
宿晶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要不然怎么能听见这么骇人对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乐池洛那种没有情绪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属于活人的气息，耳垂红得滴水，像是被骚扰的纯情男大。
“你就是小孩子。”宋时序平时最烦有人和他红顶白，要是这话是宿晶说的，他估计此时已经被宋时序噎得七窍出烟了，可宋时序对乐池洛不这样说话，虽然语气也还不到哪里去，但他却从这句【你就是小孩子】的话里听得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要是你在飞机上忽然……太久没回来，你难道想让宿晶去找你”
在飞机上忽然干什么乐池洛好好的，能发生什么事
宿晶听得不太真切，但重点不是这个，如果乐池洛去厕所太久没回啦，我可以去找乐乐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没想到，下一秒，乐池洛这次很顺从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抿水喝，喝了两口就停了。
“再喝点。”宋时序这语气活像哄小孩，这话说得没什么问题，可为什么从宋时序嘴里说出来，宿晶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在往外冒呢
乐池洛很听话的又喝了几口，他手心忽然打滑，瓶子差点掉在地上。
宋时序反应很快，稳稳地把瓶子接住。瓶口和乐池洛的嘴唇之间牵出一条细细的银丝，乐池洛的喉咙太浅了，有小股小股的水从他的嘴边溢出来，滑倒下巴，没入到锁骨里。宋时序抽了张纸巾，帮乐池洛擦嘴角。
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宿晶觉得宋时序昨晚说得很对，他应该喝点糙米薏仁汤去去癔症，要不然怎么能看见这么惊悚的画面。
“大喻，你掐掐我，我感觉我得癔症了。”宿晶惨兮兮地求助喻文江。
喻文江愣了一下，随即正色，“三日，我们是没那么红，但你也不能为了红而制造出这种黑红新闻吧。”
“不是。”宿晶神秘兮兮地拉着喻文江，“宋时序讨厌乐池洛，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喻文江脸色开始不好看起来了。
“你看，宋时序在帮乐池洛擦脸上的水。”
顺着宿晶的指引看过去，喻文江看到这样一幕。
被水呛到的乐池洛来不及闭合嘴唇，他喉咙浅，来不及咽下的水小股小股地留下来，沾湿了他的领口，锁骨在水渍的形状下显化，被衣服勾勒出形状。
水渍蔓延，活色生香。
喻文江很上道地、很自觉地去看宋时序的脸，在那双只会剐人骂人的桃花眼里，他看到了一丝隐忍的情绪。
像兴奋，像雀跃，像蛰伏已久的猎物终于抓到了战利品，但却很隐忍，藏着其他情绪。
反正绝对不会是厌恶。
“很奇怪是吧。”宿晶惨兮兮地求助喻文江，“他不会想先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把乐乐骗了，然后再忽然发病，让乐池洛体会这种被欺骗的感觉吧，他这样做可太过分了!他怎么能玩弄别人的感情”
喻文江有些无语，“你这个情商，能让你顺利出道，超娱上下所有工作人员都有责任。”
宿晶愣了一下，仔细读了读这句话，过了大概有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喻文江在骂他。
“诶！你很过分诶。”
*
飞机落地后已是深夜，蒋词让成员们立刻回酒店休息，因为明早有行程。
宋时序看了一眼乐池洛，后者睡眼惺忪，就像刚睡醒的小动物一样。
“太晚了，早点睡。”宋时序察觉到他的困倦，想提醒他不许直播。但他还不想让乐池洛知道他挂在对方直播间里的马甲，不想多说。
他看了眼时间，“有丢行李吗？”，
乐池洛摇摇头，很缓慢地眨眼睛。他独立惯了，习惯性地拉过行李箱。宋时序没理他，自己先一步把乐池洛的行李箱拉走。
“蒋词说要你请团队的人吃饭”房间门口，宋时序忽然道。
moonlight舞台大火，乐池洛的数据一骑绝尘，那晚的微信群里全是老板请客的起哄声。
舞台大爆，团队出圈，乐池洛知道成绩这些离不开团队每一个人的努力，也知道在职场中应该有什么样的教养。
他很快地点了一下头，又急忙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说的。”
“没事，蒋词说什么都不应理会他，他一向是这么安抚民心的，你该拿多少钱，他都会原封不动的给你，请客那点空子公司会补上的。”
乐池洛不知道宋时序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东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蒋词这人虽然有些烦人，但人情世故上，不会让你吃亏的。”宋时序说。
乐池洛这才明白，蒋词一直在默默地帮他做人情，而宋时序……刚刚居然在教他做人情。他连忙道：“没事的，这是应该的，我可以自己的出。”
“没事。”宋时序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不用怵他，他现在可是把你当祖宗供着。”
乐池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疑惑地歪了歪头。
不过半个小时后，他就明白了。
“因为是年初才签了你，而且那个时候是把你拉来救场的，所以给你拟的合同是按底薪来的。年薪一百万，半年一发。”蒋词把当初那份合同放在乐池洛面前，不太自在地搓搓手，“底薪只包括公司给的，其他的……还有你的个人代言费、直播平台签约费，这些分成你早就了解了。你也没让我们失望，不到一个月就取得了这样的成绩，我们都很高兴。”
乐池洛拿起合同，自动略过那些【年薪百万】、【五险一金】、【包吃包住】，视线落到合同最底端的【实习证明】上。
这是他加入moonlight时向蒋词提出的唯一的一个要求。
年初，moonlight在出道前夕被jim的丑闻波及，差点解散。那个时候，全公司都知道，宋时序不会老老实实当个爱豆，乐池洛刚加入moonlight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了。
所以他只签了一年。
可一年还没到，蒋词却重新把这个合同翻出来，这让他有些迷惑。
“我们想和你续约。”蒋词直接开门见山。
乐池洛有些意外。
蒋词率先开口，“小乐，你先不用急着签合同，你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考虑，续不续约，决定权都在你的手上。年初的时候，你能顶着压力来救场，我们已经很感谢你了。”
“可是这个是团队约。”续团体约，那意味着他还要以moonlight成员的身份工作，“可是我们不是一年后就解散了吗？”
蒋词非常意外，“你这是看了哪个营销号写的通告，这简直是空穴来风。”
“宋时序不是想当嘻哈歌手吗？他那么讨厌爱豆，怎么可能会续签团体约。”虽然这话说出来有些矫情，但在乐池洛的潜意识里，moonlight就是六人男团，少了一个都不行。
“小宋”蒋词恍然大悟，拍了拍乐池洛的肩膀，“他呀，他是第一个找我们签合同的。”
“你不知道吗”
*
宋时序是第一个续约的。
为什么
这是萦绕在他心头的困惑。
虽然他知道宋时序有自己的理想，不会只甘心当一个偶像爱豆，可对方会选择续约这件事情确实是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不仅如此，这两天宋时序对他的态度，也转变得非常奇怪。
他们的关系开始发生转折，来源于机场那场意外的“坦白”。一般人听说他有惊恐症，早离得远远的了，但宋时序却像一个无可救药的救赎症患者，坚定地拉着他，想要救他于水火。
乐池洛活了二十年，从未被这样重视过。远在纽约的家人，从小就照顾他的医生，还有他的老师，朋友，在听说他有这种症状后，全都有意识地疏远他了。
他是乐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度过了一段孤独又安静的青春期。
理性告诉他，宋时序对他只是一时起兴。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只是窥见了和他完美生活不一样的灰色一隅，他新奇，并且带着猎奇的姿态揭开盖在乐池洛身上的面纱。
时间久了，腻了，估计会像以前一样讨厌他。
不，乐池洛非常理性地觉得，时间一久，宋时序会更加讨厌他。如果说过去的他在宋时序眼里只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那么以后他可能会多一个“罪名”——毫无用处，并且还得人花心思照顾的拖油瓶。
回到房间之后，乐池洛抱着抱枕靠在窗户上。窗户背后是银装素裹，是被万家灯火装饰出的点点繁星，乐池洛不开灯，他更愿意把自己沉浸在黑暗里，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发呆。
他太累了，虽然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但他还是困。眼皮耷拉下来，他沉入梦乡。
在睡着前，他脑子里想着一件事情。
他这个情况……如果选择续约，对其他队友不公平。
*
团综开拍前，每个成员都被分配了行程。而乐池洛分配到的，是一项拍摄工作。
飞机刚一落地，节目组前来接机的人便拍案决定把乐池洛的照片当做官宣海报。无他，乐池洛长得太端正、太漂亮了，针叶山的工作人员一看就喜欢他，说什么都要把他的脸放在官宣图文上。
当然，官宣海报不是单人封，而是双人封。
海报上的另一个人，是宋时序。
凌晨五点，蒋词来房间叫醒了乐池洛，和他一起出门的，是还没睡醒的宋时序。
针叶山在北方，这边天气很冷，首都已经滑了学，可这边依旧是银装素裹。
宋时序起床气很严重，到了造型间还臭着一张脸，日不落的少年感人设装都不想装。就像一个不得不去上学的小屁孩一样，简直是乐池洛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比喻。
化妆师还没到，乐池洛决定先去一趟洗手间。
乐池洛似乎也没睡醒，一进厕所就拉开了最近的隔间，然后僵住。
里面有人。
而且是熟人。
宋时序正在里面上厕所，虽然乐池洛看不到宋时序的神色，但他能感觉到，当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宋时序愣了一下。
“抱歉抱歉。”乐池洛瞬间醒了，他飞速关上门，跑去隔间。
为了缓解尴尬，他甚至去了隔壁隔壁的隔间。忽然他听见一声轻“啧”，来自宋时序的那个方向。
不知是不是蒋词和他说“他是第一个续约的”消息让他意外，他竟产生出了一个错觉——我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队友。
“怎么了”乐池洛问他。
“太紧了。”宋时序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没睡醒的倦。
“什么太紧了”乐池洛疑惑。
“手套。”
乐池洛了然，原来是手套。针叶山还在下雪，出门前，他把自己多的一副手套借给宋时序了。
“怎么可能会紧呢？”
他平时很少用语气词，这个“呢”字被他不熟练又无意识地拖长了一点音，配着他有些歪头的姿势，听起来有些乞求又有些撒娇意味。
在宋时序那个圈子里，直白下流的求爱，利欲熏心的示好，他什么没见过。放在以往，这种打着性骚扰幌子的人敢靠近他，早被他噎得七窍生烟了，可偏偏是乐池洛。
偏偏是天真的发问，是无意识的撩拨。
“可能是因为它是新的，我没用过。宋时序，要是太紧了，你就动一动。”
不知死活。
“动动手指，它就松了。”
话音刚落，宋时序一抖，手湿了。
第30章 自白陈述
上完厕所的乐池洛有些忐忑, 他打开门，发现宋时序正在洗手。
暖白色的灯光下，不紧不慢的水流在修长白皙的指缝间划过, 乐池洛的视线在那双手上停留了两秒, 总觉得眼熟。
总觉得在哪见过。
这种诡异的熟悉感只浮现了一秒，很快又被他按了下去。
可能……好看的手都长一个样。
宋时序原本垂着眼洗手，余光瞥见乐池洛走了过来, 又挤了一泵洗手液。原本已经洗过一次手又被他又重新洗了一次。
前面和左边都是镜子，这让尴尬的乐池洛有些慌乱，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看什么地方了。
镜子里，宋时序垂着眼看他, 他没说话, 但那个眼神的意味很明显，就是不想做主动开口说话的那一个。这个意外的插曲是由乐池洛而起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于是硬着头皮开口, “不好意思，我刚刚不知道里面有人，我太着急了。”
宋时序抽出一张纸巾慢慢擦手，没什么表情, “不关你的事, 是那个门坏了。”
“嗯。”乐池洛点了点头。
水流声一停，四周无人的环境显得更加安静了，按里来说, 乐池洛是很沉迷这种氛围的。可今天不知怎的, 他变得难以忍受这种氛围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睡醒的缘故，宋时序看上去比平时更冷。
之前没发现, 近距离一看，他发现宋时序的眼睛非常狭长，眼尾上挑着，双眼皮的褶皱很深，显得他的眼神非常深邃。宋时序低垂着眼，哪怕他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却无端让人发怵。
“蒋词说，你没续约。”宋时序忽然说。
乐池洛愣了一下，“是。”
“你不想续约。”
这句话，宋时序用的不是问话，而是带着肯定语气的陈述句。
乐池洛点了一下头，但又很快摇头。“不是，我只是还没考虑清楚。”
“你明年就要毕业了。”宋时序垂着眼，看着乐池洛，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碰撞。
不知是不是乐池洛的错觉，他居然在这道几乎称得上是审视的目光中察觉出一丝试探、小心翼翼的意味。
原来混世魔王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考虑过其他职业吗？”宋时序问他。
“没有。”乐池洛回答得很快。在外人眼里，他永远是高贵的，有距离感的，但只有在私底下，他才会露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才有的少年意气。
“我没考虑过其他的职业，我很喜欢舞台，我不会轻易离开的。”
宋时序看着乐池洛，黑而深的眼睛带着几乎能穿透人的力量。
气氛沉默了几秒，不知那句话戳中了宋时序，他眼底那种算得上是温柔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是一股算得上是死水一样的低沉。
“第二次了。”
“什么”乐池洛反问。
第二次……哪来的第二次，乐池洛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宋时序的神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平静，没有愤怒更没有嘲讽，语气十分平淡。但宋时序越是平静，乐池洛就越是觉得他生气了。
成为队友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摸清楚对方的脾性了。大部分时候，宋时序骂人不是真的生气，但如果他变得安静，克制了，那才是真生气了。
安静了大概有十几秒，宋时序把擦手巾丢进垃圾桶，离开了。
乐池洛一脸懵逼地看着禁闭的大门，心里疑惑。
他不知道宋时序为何生气，那个“第二次了”，也让他有些困惑。他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对宋时序说过类似的话了，可就算说过，这话到底哪里得罪了宋时序……
乐池洛有些迷茫。
*
就在乐池洛回到造型间的时候，助理便带着化妆师进来了。
“小乐同学，这边。”造型团队的工作人员向他招招手，一旁正巧走出来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化妆师，她的左眉上钉着一个眉骨钉，一晃起来亮亮的。
她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宋时序做造型了，两个人刚见面就聊了起来，直接跳过了许多客套话，“正好，你们都在，我和你们传达一下这次拍摄的概念。”
她看了一眼乐池洛，发现是新面孔，有些新奇。
“Morning~我是你们的造型总监，你叫我Annie就好。”他朝乐池洛伸出手，乐池洛看见对方手指甲面的美甲图案，是细闪蝴蝶，特别好看。
乐池洛礼貌地冲她微笑，“你好。”
“亲爱的，你是已经做好造型了吗？”Annie用那十个铺满细闪的手指捂住脸，夸张极了，她凑近一看，惊呼，“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是素颜，这状态也太好了吧。我工作这么多年，这圈子里什么俊男美女我没见过，但你是我见过皮肤状态最好的艺人，你的五官太优越了，很适合笑，可是你好像不喜欢笑，是不爱笑吗？”
乐池洛：……
探究的话被宋时序打断，他提醒Annie，“我们是不是该进入正题了。”
Annie像是记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噢对对！对对对，小M快把策划本拿过来。”
寒暄到此结束，乐池洛很自觉地坐在宋时序的右手边。他扭头看了一眼宋时序，对方表情恹恹，就连助理和他说话，他也是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乐池洛忽然有些希望宿晶也能在场。宿晶是调节氛围的积极分子，只要他在，就一定少不了和宋时序对呛。
对呛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总比宋时序变安静强。
这一刻，乐池洛才明白，原来之前那些都是宋时序没放在心上的小打小闹。
他也终于相信，为什么公司那些人都怵宋时序。
宋时序比想象中认真，乐池洛原以为他是那种听了三十秒就散失耐心并且会嘲讽老师的人。但实际上，宋时序居然会在概念册上做笔记，甚至会在某些过于学术的名词出现时，对Annie提出疑问。
Annie脾气很好，问多了也不恼。她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宋时序，然后莞尔一下，对着乐池洛科普一些造型上的知识。
这样的操作多来几次，乐池洛也能看出了。宋时序不是不懂，相反他是多这个领域熟悉得几乎可以算得上精通，他表面上是在向Annie提问，实际上，是在变相为乐池洛解惑。
结束传达后，乐池洛被安排坐在镜子前，造型师帮他穿上了一件缎面黑色衬衫，衬得他的皮肤更白了。化妆助理在他面前摆出马上要用到的化妆品，另一个化妆助理在跟Annie确认最后的造型。
和以往利落的发型不同，乐池洛的头发被卷成烫出一些卷度，刘海散落下来，配上他身上这件深黑色的缎面衬衣，看起来有种颓废又可怜的美。
原本是和Annie确认妆造的宋时序看向镜子，正好和坐在椅子上的乐池洛对视。
那双漂亮得不像真人的眼睛缓慢地和他对视上后，立刻像一只逃窜的小动物一样，匆匆瞥开了。
一瞬间，心脏麻麻的。
宋时序的大脑迟滞了几秒，很努力地集中注意力，才勉强恢复运转。他有些懊恼，懊恼刚刚在洗手间对乐池洛说了重话。
两年前，乐池洛还只是一个美国私校的高中生。每次音乐节彩排结束的时候，被人群拥护的宋时序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远离人群的乐池洛。大部分时候，乐池洛都坐在角落里，很慢很慢地喝水。小巧精致的脸上红扑扑的，可爱得不行，招人喜欢得要命。
每次见到时，宋时序都想不管不顾地走到乐池洛面前对他坦白，说自己就是SONG，告诉他SONG想和他签约。
可作为年长的那一方，理智告诉他，他还不能急，那个时候的乐池洛还没成年。在成年之前，乐池洛的生活不能有一点偏离正常的轨迹。
但乐池洛太优秀了了，但凡长了脑子的音乐人都不会看着这样一个人才被其他公司抢走。宋时序担心有人捷足先登，便用网友的身份问过乐池洛，“你以后想做什么”
让他彻底安心的，是乐池洛回复的那句话，“我对其他职业没有兴趣，我很喜欢舞台，我不会轻易离开的。”
只是他没想到，半个月后，他在北美新人榜的歌单上发现了几首熟悉到不行的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歌不可能来自一个极其平庸的新人之手。
因为那些歌，是他要熬夜写给乐池洛的，是乐池洛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而他怎么也找不到的乐池洛，则是在消失了270天后，出现在超娱的练舞室里。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刚刚乐池洛的自白，他不知道怎么回应才是合适的。乐池洛的话，让他再次想起两年前那场他至今都想不通的欺骗。
也许是因为被捧惯了，头一遭心动结果发现自己被人耍了，他拉不下脸，更做不出跑到乐池洛面前非得讨个说话的蠢事。
这完全超出宋时序二十多年来对于人际交往的全部认知，他觉得被骗了就被骗了，巴巴地去讨要一个说法，一点也不酷，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Annie拿出几张设计稿给宋时序看，“这是给你的概念，这次的风格比较接近……你看过水形物语吗？”
水形物语，哑巴与神的人鱼之恋。
宋时序点点头，“你们要走禁忌路线”
“哈哈哈哈哈哈哈差不多啦。”Annie被他的直白逗笑了，“概念很相似，不过我们想突出异域神话的风格。你是一条凶猛狡猾的人鱼，在我们文化里，他又来一个名字，叫鲛人。你是一条喜欢诱骗善良人类的非人怪物，虽然给你塑造的角色比较危险，但这也和你的在队内的人设相近，我问过你的经纪人团队，他们没有意见。”
欺骗者和受骗者……
和现实完全相反。
宋时序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位纯良的“受偏者”，觉得有些讽刺，又有些好笑。
“我是被诈骗的纯良人类。”乐池洛正在看概念册。
“没错。”造型助理推着两排服装的移动衣架，“首都那边已经是春天了吧，针叶山这边还在下雪呢，不过我们这次的摄影棚是在温室里，人鱼先生不用担心下水的问题。”
换好衣服的宋时序刚坐下，就听见Annie正拉着乐池洛聊天，“我还以为国外长大的孩子说话会特别直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你说话好委婉好斯文，一点都不像外国人。”
乐池洛原本是在喝水，听见这话立刻放下水杯，很认真地看着Annie，“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外国人。”
“可是你不是移民了吗？”
“那我也不是。”
两人的话题又再次扯开。
宋时序怕乐池洛再钻死胡同，他忍不住在镜子里偷偷看了一眼，却只看见乐池洛脸上温柔的微笑，瞬间心里不太平衡。
他好心关心乐池洛，可他却对着别人笑，还笑得那么开心。
乐池洛从来没对他这么笑过。
宋时序扭过头，暗自下了决心——他不要再关注乐池洛了。
负责给他打开概念图册的实习生是个可爱大男孩，“节目组的要求是，海报要起到宣传针叶山的特色的作用。我们针叶山对外宣传的关键词是仙境、世外桃源，总监和策划商讨的结果是把海报的核心概念往神话上靠，因为神话美得有距离感。”
和乐池洛一样。
乐池洛安静地翻看策划册，发现这个概念真的就像工作人员说的那样……非常简单粗暴。
天性凶猛的人鱼遇见人类青年，邂逅了一段禁｜忌的非人之恋。
确实很神话，美得也很有距离感。
但乐池洛就是感觉……这概念有些不对劲。
“呀，小乐乐，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儿？我才发现，怎么这么大一块伤口。”化妆师正要给他换衣服，发现他的右手臂背侧有一道浅浅的伤口，“伤口还很新，是这两天伤到了吧。”
这是昨天在机场摔倒时不小心蹭到的。
宋时序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乐池洛，后者摇摇头，一脸没什么要紧的样子，“不小心摔倒了。”
“这该怎么办后期P掉吗？”化妆师的表情有些为难，“伤口还很新，如果贸然打上粉底液作遮盖的话，估计会发炎。”
“我去把总监叫来吧，别怕，陆夜脾气很好的，和他沟通不需要有压力。”说完Annie离开了造型间。
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都在等艺术总监的到来。乐池洛抓紧时间看概念册，这个概念册很美，但就是有什么地方让他感觉不舒服。
把自己沉浸到看书状态的乐池洛非常认真，他无意识地张开嘴巴，抿了抿唇，鲜红的唇瓣上是反着光的水痕。
这个动作，就像一个秘密，只有那晚与乐池洛共处一室的宋时序才知道。他的手指，曾在那个温暖的口｜腔中短暂驻足。
而和他一起不期而至的月光，都是见证者。
宋时序心脏麻麻的，像是被小动物的爪子勾了一样。
没过多久，化妆室的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是化妆师Annie，在他后头的便是艺术总监陆夜。陆总监很高，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和黑色下裤，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进门，就露出了温柔的笑。
他进屋后，抬头看了一眼乐池洛。乐池洛只穿着一件缎面衬衣，白皙纤细的脖子露在空气中，在暖白色的灯下放着有些晃眼的白光，他很温柔地提醒：“多穿件外套，拍摄还没有那么快开始，别着凉。”
比他印象中的艺术总监形象多了一丝宽容，毕竟在乐池洛的印象里，搞艺术的人不是个性张扬，就是有着令人发指的强迫症。
乐池洛礼貌地点了个头。
“我看看，你的手。”陆夜走到乐池洛身边，非常绅士地蹲下，温柔地笑了一下，“好新鲜的伤口。”
……
乐池洛：
陆夜一边说着，一边上手扯过乐池洛的手。他力道不重，但态度却很强硬，搞得好像乐池洛不会反抗他一样。
忽然，一双手直接扫开陆夜的手。下一秒，被撩起的袖子就被人放了下去。做完这一切，宋时序才开口，“伤口是昨天才摔出来的，当然新鲜。”
气氛有些不对，Annie出来打圆场，“反正我们都是穿长袖的，遮住就看不见啦。”
“遮什么”陆夜很温柔地笑了一下，但他说出的话却非常刻薄，“这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鲜红色的伤口正好是个点缀，你看，把伤口一露，整体看上去不就鲜活多了吗？”
话说到这里，乐池洛哪怕再迟钝，也能能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不友好出来。
“太棒了，小漂亮，你简直是我的灵感缪斯，我忽然有了一个新想法。”陆夜重新打量乐池洛的脸，一只手指非常直接地在他身上比划，“不如再画几道伤痕，营造出被人鱼拖拽在地上的感觉，最好是有沦为玩｜物的颓废美，毕竟悲剧嘛，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掉，然后再呈现在观众面前的工具罢了。”
乐池洛知道令他不舒服的点在哪了。陆夜看上去非常温柔，但他骨子里——依旧是精致利己主义那一套。
包括这些造型、他手上的概念。
这些被陆夜称为艺术品的东西，不过是他拿来满足某种癖｜好的工具。
“陆总监。”/“抱歉。”
陆夜正准备开启新一轮夸夸其谈，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话竟然同时被乐池洛和宋时序打断。
他那夸夸其谈的姿势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眼神在宋时序与乐池洛身上来回转动，温柔的神色里出现了一丝玩味。
“我先说，我有意见。”宋时序开门见山。
艺人团队干涉拍照是常有的事情，非常无礼的要求他们都见过，所有化妆师以及摄影团队脸上没有多惊讶。
但乐池洛知道，以宋时序的性格，他绝对不是“有意见”这么简单，从陆夜这位艺术总监进屋后，这位混世魔王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请说。”陆夜依旧是那副温柔得不行的模样。
“那我直接说了，你刚刚说的那些概念，我觉得不适我们家小幺。”
乐池洛看着宋时序，心底那块无人踏足的雪域板土有些松动。
“还有，哪怕我变成人鱼，我也不会把他丢在地上拖拽。这套非人的概念套在我们身上非常勉强。”
这话说得非常直接，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最不好看的，应该是艺术总监陆夜，温柔的笑僵在脸上，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表现出一副我很温柔的模样，但金丝眼睛下的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是不小心露出一丝刻薄的轻视。
“你在玩笑吧”陆夜勾了勾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神话这个主题吗？因为神话美得很有距离感，就像坐着的那位一样。”
他那刻薄的目光停留在乐池洛身上。
“你们爱豆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陆夜虽然自诩先进青年，但他骨子里对爱豆这个职业就是抱有偏见的，“你们不就是要漂亮就好了嘛，并且还得漂亮的非常有距离感，这不就是你们的工作吗”
不舍得受伤，不想要脏脏的妆面，抱着必出神图的决心，其实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拍出的照片全都是没有故事性的废片。
实在令人无语，这世上竟有如此无趣的职业。
如果说，他一开始就是看不起爱豆。那么在听见这两位成员想要放弃破损妆容的后，更加深了他对爱豆的刻板印象。
“小漂亮，你觉得呢？”陆夜笑眯眯，危险地看着乐池洛。
“你的想法很好，但确实不适合我们。”
乐池洛的向来话少，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很少会有提出意见的时候。
可是这次，他却选择表达自我，连一路看着他出道的蒋词都觉得意外。
“你弄错了概念。”
他居然A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