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冒犯。
她躺在属于陈冬宜的那张两米的床上翻来翻去，翻到床的边沿，长长的腿垂下去，脚趾踩在柔软的手工地毯上，再次把手机举起来。
对话框还停在她那个问句上，对方正在输入中，输入了两分钟还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不会吧？陈冬宜被她问心虚了？
江枝翻了个身，趴在松软的枕头上，心想，其实学校里那些传闻她只信两分，甚至之前还在庆幸还好这么离谱的事没发生在异性身上，毕竟大家都是女生，一样的身体构造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但那信的两分却在陈冬宜的沉默里逐渐增高，她的心里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难道陈冬宜真的——
“叮咚~”
陈冬宜：【谁讲的】
江枝：【同学们。】
江枝：【他们说你从国外回来是因为跟女生早恋被发现勒令退学。】
江枝：【这是他们猜测的原因之一。】
陈冬宜把牛奶喝完，又去刷了遍牙才钻进被窝里，她只开了盏台灯，离小小的床很近，光源照拂在这个角落里，她听到风声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
她耐着性子回复江枝。
【首先，国外没有早恋这个说法】
【其次，就算跟女生谈恋爱也不会被勒令退学】
【最后，我不喜欢你】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也没等江枝回复，她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灯也跟着灭了。
她平时睡眠就不太好，失眠是常有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过得太累了，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整个人被柔软的被子包裹住，很快就陷入了黑甜。
做了个梦。
梦里她跟江枝没有互换身体，关系也不像之前那般势如水火，甚至好到有些微妙，比如竟然可以在同一家游泳馆的淋浴间里坦诚相见。
江枝的头发蓄长些，在薄薄白皙的背上湿哒哒地散落，动作间有泡沫飞出来溅到她的眼角，她低下头，听到江枝关心地问她：“陈冬宜，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直到江枝光着脚走过来。
掌心捧住她的脸，语气中的关切丝毫不作假：“陈冬宜你没事吧？”
“陈冬宜，你的脸怎么红了？”
“陈冬宜，他们说你喜欢女生，不会是真的吧？”
“陈冬宜。”
“陈冬宜？陈冬宜，陈冬宜醒醒！”
陈冬宜猛地睁开眼睛，隐约间看到个人坐在她的床头，很快又被薄薄的窗帘透过来的光刺得闭上了眼睛，沉睡的大脑在缓慢地苏醒，慢慢地琢磨出不对劲来。
不对啊，她现在在江枝的身体里，怎么会喊她陈冬宜？
除非……
陈冬宜睁开眼。
果然，江枝正坐在床边。
默默地，眼里却分明冒着火光。
陈冬宜，陈冬宜又把眼睛闭上了，顺便翻了个身，嘀咕：“我还在做梦。”
江枝：“……”
她呵呵：“你会梦到我啊，陈冬宜？”
陈冬宜觉得江枝莫名其妙，她坐起来：“你阴阳怪气谁呢？”
“阴阳怪气你啊。”
“……”
“我阴阳怪气个不喜欢我的人，不正常吗？”
“……”
陈冬宜用食指指了指江枝，想说些什么又放弃了，她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你怎么过来了？”她边说边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这才几…凌晨五点？”
她气得抬高声音：“你妈昨天刚说今天可以睡懒觉的！你什么毛病啊！”
说完又躺下了。
江枝掀她的被子：“我妈说的睡懒觉，是指六点半起床。”
陈冬宜觉得江枝有病：“重新定义睡懒觉是吧？大周末的六点半起床干什么去？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
“拿钥匙从大门进来的。”江枝说：“我昨天给你发的消息，你没看了？”
陈冬宜说：“你家里看你看多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玩个手机都偷偷摸摸的，当然入乡随俗早睡了！”
江枝面无表情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摆着某品牌手机的最新款。
陈冬宜：“？”
江枝：“我不玩手机是因为我不想，不是父母管得严。”
陈冬宜：“我去……”
她把手机拿出来：“那你还用我的备用机？”
江枝说：“全新的没开封，还要激活，麻烦。”
“谁管你玩不玩手机！”陈冬宜把手机放回去，关上抽屉，再次盖上被子倒下：“反正我是要继续睡，你们爱干嘛干嘛吧！”
江枝要掀她被子，她早有防备，死死抓住被子不松手。
“陈冬宜你给我起来！”
“起来什么起来，一起睡呗！”
“……滚。”
“往里面滚滚倒是可以的。”
“……”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让两个人拉扯的动作猛地一僵。
约莫两秒后，江枝僵硬地转过头，看到自己妈爹站在卧室门口，一脸懵逼地看着卧室里的一切——
她和陈冬宜都攒着气，纠缠起来完全不顾形象，她扯陈冬宜的被子下手有多重，陈冬宜把她往被子里扯得就有多狠，导致她现在倒在床上，姿势很是暧昧不清。
江母看着不知道从哪冒出的陌生女孩，目光落到陈冬宜的身上：“……枝枝，这是你同学吗？”
陈冬宜：“……”
这，怎么说呢？
江父说：“这是枝枝第一次带同学回家吧！”
陈冬宜：“？”
这有什么好感慨的啊！
僵在原地的江枝终于在这一刻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爸，妈。”
江父：“？”
江母：“？？”
陈冬宜：“？？？”
江枝：“…………”
找回了，但没完全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