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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我是不是该告诉阿声

    “她?不可能吧, 我嘴一直很严的,绝对没说漏嘴。”顾韵林看着不远处黎聿声正笑眯眯的跟电视台的女孩讲项目的流程。

    周纾和皱了皱眉头,“也许是我想多了。”

    顾韵林拍拍她, “行了, 你也别多想了,阿声要是知道还不得直接跑来?跟你哭,她以前都这样。”

    项目本身是交给黎聿声全权负责,周纾和只是露个脸,顾韵林也是活动刚开始代表院方说了两句场面话。

    活动基本到中午才结束,后来?就?是谈一些?后续的流程。

    黎聿声跟电视台几人定?下一次的日期和活动内容,看是否要请其他商圈名人来?撑场面。

    顾韵林带着?周纾和去了楼上办公?室。

    顾韵林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叹气道:“早知道时间这么长?, 我应该昨晚早睡点。”

    “又熬夜了?”

    “昨晚有个手?术,没办法, 做完回去都凌晨了, 结果我回去我妈还没睡, 又陪她在客厅里?看了一小时鬼片。”顾韵林升个懒腰。

    “伯母精力旺盛啊。”

    顾韵林坐起来?点, “可不是, 两点了我才躺床上, 重点是她那个片子叫什么来?着?……总之是个老片子了,某瓣评分只有三点三, 从?头到尾根本连一个鬼影也没看到, 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顾韵林简直难以置信, 就?这片子, 她的母亲大人还怕的的不行, 非让她陪着?一起,她几次都快被片子无聊的要睡着?, 又被她母亲的惊叫声叫醒。

    周纾和说:“片子叫什么?”

    “你不是吧?口味这么独特,你也感兴趣?”顾韵林来?了兴致,瞳孔瞪大了几分。

    “没有,我从?不看鬼片。”

    顾韵林撇撇嘴,“我就?说嘛,我这几句话里?到底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不过阿声应该会?喜欢。”

    顾韵林眯起眼睛:“她的品味果真……独特,不过确定?不是跟你学的?我真要重新审视你的品味了。”

    周纾和:“……”

    ****

    下午,顾韵林要离开医院去约会?,医院的事情交给副院长?。

    副院长?是顾韵林父母的老同学,二老上学的时候就?和这人是同窗,后来?毕业了找工作。

    顾家二老说:来?我们医院吧,正却人手?。这人就?过来?了,一干就?是几十年?。

    顾韵林刚进顾家医院的时候,在她老人家手?下做事,可吃了不少苦头。

    这个老古板戴一副厚重的眼镜,一双眼睛细长?且精敏,她每回看到她都不免打个寒颤,要是某天她对你眯起眼睛,那顾韵林大概知道她当?天要被骂了。

    在她手?下跟了两年?,顾韵林怎么都受不了,给她爸说不干了,要离开顾氏医院,去其他医院应聘。

    当?时她父母说什么不愿意,她爸的原话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我们培养你,你居然要去对家,啧啧。”

    老两口一把鼻涕一把泪,演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后来?顾韵林经不住他们连轰带炮的强势攻击,又在老古板手?底下干了一年?多,这才转到现?在的位置上来?。

    后来?她的生活简直不要太轻松,坐在办公?室里?都能给自己唱首歌。

    当?年?记得老古板常常在她面前语重心长?的叹气,“唉,你要是有我以前的学生一半努力,我也就?谢天谢地了,虽然你天分是不错,人也聪明,又是几代的医学世家,唉……”

    最后,她总要以叹一声气来?收尾。

    顾韵林早就?已经对她的套路了如指掌,所以后来?在她叹气之前趁机跑掉。

    走之前顾韵林找到周纾和,“这就?交给你们了,老古板在,应该没问什么问题,她这个人一本正经的,很是严谨。”

    周纾和也没指望顾韵林能安安分分呆在这,她点头算是应下。

    “注意身体啊,不舒服就?不要硬撑着?。”

    顾韵林说完,愉悦的走了。

    可惜没走两步,副院长?挡住了她的路,顾韵林一看到她那张脸心里?就?犯怵,“怎,怎么了?之前不是说好的,昨天您也答应了。”

    “我不是拦着?你。”她扶了扶眼镜,“是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谁?”

    “我学生。”

    顾韵林纳闷,你学生找我做什么?

    顾韵林出去,看到周致和正在白瓷长?亭下面对她招手?,她眼皮一跳,“您学生?”

    老古板的神情今天格外的亲切,是顾韵林从?来?没见过的。

    她笑眯眯的朝周致和走过去,“来?,快进来?,别冻着?了。”

    顾韵林何时见过她这样,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周纾和也跟着?过来?了,她问顾韵林:“她怎么上这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没让她来?,说好我去找她的。”顾韵林的眼睛已经彻底移不开了,落在周致和脸上,冲她眨巴眨巴眼睛,连跟周纾和说话也没回头。

    把人领进来?,顾韵林过去说:“致和,这是你的老师?”

    周致和面不改色,“哦,是啊,以前在学校旁听?过。”

    顾韵林是知道老古板在顾氏医院任职期间还同时兼着?大学的选修课程,但她没想到周致和也去听?过她的课,而且她现?在有几点疑惑,“您说的得意门生该不会?就?是她吧?”

    顾韵林眼皮跳了两下。

    “是致和,人家可是天分又高,又努力,再看看你,啧啧。”

    顾韵林被当?中戳了两下,一时语塞。

    周致和说:“老师,那是你不了解她,她……也是个好医生。”

    顾韵林眼睛里?的光浮浮沉沉,看向周致和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深情。

    “行了,我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聊天,致和啊,有空你多敲打敲打她,她这个人啊就?是欠缺点……”

    顾韵林:“欠缺什么?”

    “总之你跟致和往后多交流交流,我啊,也能轻松点。”

    顾韵林:“……”

    副院长?离开后,周致和过来?跟周纾和打了个招呼。

    “堂姐。”

    “嗯。”周纾和说:“你们去吧,这有我们呢。”

    周致和看一眼后面人群里?的黎聿声,“阿声也在。”

    “项目是她负责的。”周纾和也回看一眼,解释道。

    顾韵林已经等不急了,“致和,我们走吧,今天还有好多计划,难得我放半天假,你刚好也有假期。”

    周致和点点头,跟周纾和告别,两人离开。

    周纾和听?到二人断断续续的对话。

    “不是说今天……还有什么计划,我以为?只是吃白切鸡……还是……”

    “当?然还有其他的……你等等……我车里?有东西……送给你……”

    后来?再说什么她就?听?不到了,她转了方向折回去。

    黎聿声基本上把流程已经跟公?司来?的同事交代清楚,见她过来?叫了声。

    “周总。”

    在外黎聿声向来?这么叫,只有二人独处或是熟人在的时候她才会?叫她姐姐。

    生活和工作她向来?很分得开,也算是从?周纾和身上取的经。

    周纾和问:“都交代清楚了吗?”

    “嗯。”

    “这几天可能会?忙一点,还吃不吃得消?”

    “没事,我适应能力很快的,你放心好了。”黎聿声投给她一个“放心吧”的眼神。

    周纾和说:“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何况这个项目本来?也交给你独立来?做。”

    “你最近要出差吧。”

    “……还不确定?。”

    黎聿声点点头,眼睛朝电视台的几人那边看去,“他们好些?都是实习生,跟着?过来?学习的,我刚刚跟电视台一个女孩聊天,我问她为?什么来?这个项目,她说她以前也有个妹妹,不到七岁就?离开了。”

    周纾和跟着?黎聿声往里?走,黎聿声接着?说:“那个时候她们全家都陷在阴霾里?,但是她说就?算最后妹妹离开了,她也不后悔最后放下手?里?所有事情陪她那段时光。”

    黎聿声带着?周纾和来?到病房门口,里?面的孩子和电视台的实习生正在说着?些?什么,周纾和没听?清。

    黎聿声扬扬下巴,“所以她才来?这个项目,这次资助的对象都是儿科那些?得了绝症的孩子,但是就?算是绝症也好,只要人还在,爱还在,总还有一线生机,就?算……”

    黎聿声说到这顿了顿,“其实就?算没有……也没有关系,最后这段时间我想无论是去世的人,或是他身边的人,都不会?后悔,你觉得呢,姐姐?”

    周纾和愣住了,她的目光慢慢的向里?面移去,她看到那些?孩子脸上的表情并不是痛苦,相反他们的笑和窗外的阳光融在一起,几个实习生带了些?玩具过来?,这些?孩子笑的合不拢嘴,身后,他们的父母目光慈祥,正温和的笑着?。

    周纾和虽没听?清,但猜想应该是和他们说些?感激的话,或是说了几句家庭情况。

    黎聿声站在门外,余光瞥了一眼周纾和,窗外的光延伸着?照在她的脸上。

    ****

    顾韵林跟周致和出去,发?现?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本来?是个阴天的,天气预报也说晚上下雪。

    冬日晴天,是让人心情变好。

    顾韵林走到车库,远远开了锁,走过去拉开后备箱,满满全是金花茶,配着?些?不知名的小花点缀。

    周致和看到,睫毛颤了颤,“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喜欢吗?”

    周致和走过去,指尖拂过花瓣,“喜欢,不过……你花了不少功夫吧,现?在可不是金花茶盛开的季节。”

    “喜欢就?好。”

    周致和看着?那些?金黄的花朵,和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凑在一块,仿佛置身金色花海里?,有蝴蝶飞舞。

    顾韵林说:“虽然有点老土,但……”

    “没有。”

    “?”

    “我真的很喜欢,不土。”周致和笑笑。

    顾韵林真的很难得见到她笑,她说:“先上车吧,等今天结束,我当?一次送花工,亲自将这些?花送到你家里?去。”

    周致和跟着?顾韵林上车,顾韵林贴心的给她扣上安全带。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这么多花,你为?什么喜欢金花茶。”顾韵林凑过来?,突然问。

    周致和愣了一下,“也许是觉得它比较特别。”

    周致和解释道:“小的时候家里?的花园里?总是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什么品种的都有,我也跟着?祖父认识了不少,那个时候家里?一心想让我成为?一名调香师,可惜我对此?实在不感兴趣,也没有天赋,能辨别出的香料很有限。”

    周致和回忆起从?前的往事,那个时候她永远跟着?家里?的长?辈参加各种各样的商业活动,她其实并不喜欢那种场合,那些?场合里?总是伴随着?虚假,她心理上很排斥这种方式的社交,所以通常她是沉默的。

    她只能在书本里?找到片刻的安宁,后来?她就?一心在事业上。

    周致和看向窗外:“喜欢金花茶可能是因为?它在茗城真的少见,茗城的土壤似乎种不出金花茶,我一直觉得自己和金花茶很像,不属于这片土壤,后来?……我终于离开了这片土壤,离开商业名流聚集,只有红酒香槟的宴会?场,我感觉空气是自由的,所以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即使?在三年?前那场意外之后。”

    “你做到了,不是吗?”顾韵林说:“我一直都把你视为?我的目标,跟着?你我感觉我前面的路好像更清晰了些?。”

    “也许是你多年?给自己的心理暗示,走现?在这条道路其实本就?是你追随自己内心做的选择呢?就?算没有我,你也会?终将找到你自己。”

    车开出车库,终于迎来?阳光,顾韵林笑了笑,“可能你说的是对的,除你之外,还有自我。”

    “那接下来?我们去哪,我很期待你今天给我的惊喜。”

    顾韵林笑笑:“惊喜吗?也许算不上,不过,不会?让你失望。”

    ****

    茗城的冬季越来?越冷,黎聿声在现?在的项目上也已经大半个月,每天除了公?司日常琐事,项目上的事情也让她忙的晕头转向,她也就?顾不得其他。

    经常忘记吃饭,中午在便利店用三明治当?午餐。

    吴雯欣说:“你都快成六边形战士了。”

    黎聿声摇头,“我是块砖。”

    “砖?”吴雯欣反应过来?,“噢,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嘛。”

    吴雯欣也被卓总调到她这个项目上来?,黎聿声没什么意见,她和吴雯欣熟悉,做起事情来?也方便,吴雯欣这个人上进心强,她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就?常跑过来?问她工作上的事。

    黎聿声跟她合作的很愉快,交代的事情她也能立刻做好。

    吴雯欣常说:“阿声,我要是性取向是女,我一定?嫁给你。”

    黎聿声笑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所以说可惜啊,你已经心有所属,你知不知道公?司不少人暗恋你。”

    黎聿声不信,吴雯欣说话跟周绮和一个样,七分夸张,三分真实,她摇头,“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每天工作都忙不完呢,哪有时间顾得上这些?。”

    “我是说真的,你难道都没看到他们的眼神?”吴雯欣嘴抿成一条线,“唉,那你真是太单纯了。”

    黎聿声叹口气,不少人用单纯形容过她,其实她也挺疑惑,单纯这个词到底在现?代社会?里?算不算一个褒义词。

    黎聿声撇撇嘴,“我真没看到。”

    “或许是你心有所属,已经装不下别人在心里?,自动忽略了这些?眼神。”

    “还真有可能。”黎聿声故作神秘的点了下头,“你观察的可真细致。”

    吴雯欣摆摆手?,“我向来?都是这样,不用夸我。”

    黎聿声:“……”

    ****

    周纾和偶尔也会?来?项目上,不过不一定?和黎聿声一起。

    顾韵林穿着?她的白大褂,和周纾和并排走着?。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这样的地方。”顾韵林看看她,“怎么说……这些?都是得了绝症的小孩。”

    顾韵林开始感慨:“别看我做这么多年?医生,其实我最看不得这些?,我一看到这些?孩子,还有他们的父母,就?想流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总归想明白一些?。”

    周纾和看她,“你怎么想的?”

    “说不上来?,不过我觉得咱们这个公?益办的很有意义,至少能抚慰一些?人的心吧。”

    周纾和沉思了一会?儿。

    顾韵林接着?说:“在未来?的几年?,可能这样的项目会?越来?越多,我想不只是身体上的疾病,人的内心也需要抚慰,前些?天我跟致和又去了趟墓园,去看她曾经的一个朋友,女孩长?得很漂亮,有一双大眼睛,光看照片也能看出来?她生前一定?是个开朗的女孩。”

    顾韵林手?插在口袋里?,轻呼出一口气,“其实在不久之前她也困在女孩去世的阴影里?走不出来?,不过她现?在想开了,当?然……也需要那么一点点时间,和我本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开导。”

    “……”

    顾韵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不要总是这样一副表情看我,我说的都是发?自内心,况且这是真事,不过你要是不喜欢听?,我可以不说。”

    顾韵林挑挑眉:“进去看看。”

    周纾和没拒绝,跟她前后脚进去,里?面女孩的母亲从?窗边站起来?。

    “你们来?了,这次真的感谢你们。”

    周纾和看床上白血病的小女孩正在画画,她目光移到画上,顾韵林索性俯下身去看。

    女孩母亲笑了笑,“都是孩子自己瞎画着?玩,她长?年?累月在医院里?,也没什么事情做。”

    顾韵林柔声问:“小妹妹画的什么呀。”

    女孩热情的举起手?里?的画展示给她们看,“是阳光。”

    阳光?

    周纾和的目光颤了颤,她看到的只是病房里?的角落,有她和她的母亲。

    女孩母亲解释说:“她总是这样,她喜欢坐在窗边,她说阳光是暖的。”

    暖是某种意向,她说的阳光指的像是母亲。

    女孩展示完画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抱住了她的妈妈。

    女人无奈的笑了一下,她的无奈中带着?几分宠溺,她说:“她……很依赖我。”

    后来?女人又跟周纾和聊了几句,顾韵林并未听?到,临时有个会?议把她叫走了。

    顾韵林对于聊天内容不得而知,她是会?议结束才找到周纾和,周纾和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发?呆。

    她走过去,“别坐外面啊,外面多冷,也就?是今天阿声不在,走,跟我回去。”

    周纾和坐着?没动,看阳光下坐着?轮椅被人推着?的孩子,她说:“自从?办了这个活动我就?一直在想,我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错了?”

    “活动那天,阿声说的话让我想了很多天,她说人生最后这段时间就?算没有一线生机,没有奇迹,一起经历过的人也不会?后悔。”

    顾韵林看着?天空,“我说不明白,每个人的想法不同,看你怎么想咯!”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告诉阿声,至少……让她不留遗憾吧。”

    第112章 我想清楚了

    半月下来, 周纾和经常会去看那些孩子,但总跟黎聿声错开,心脏疼痛的症状更加严重了, 还伴随着身体的麻木也越来越严重。

    顾韵林走过来拍她, “你考虑的怎么样,隔三差五来看这些孩子。”

    周纾和垂下眼尾,沉声说:“我决定告诉阿声,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看到她就没勇气了,你知?道?吗,现在我肩膀几乎没知觉。”

    顾韵林愣了一下,随即说:“……正常, 这些症状出现时间不短了吧,你只要保持良好生?活习惯, 按医嘱服药, 听我的话就好。”

    两人?走过被雪覆盖的草地, 走过那些?病房的窗下, 几个小孩从她们面前追逐着?跑过去。

    周纾和站在角落显得?有些?局促, 她摩挲着?手指, 眼眸里的光浮浮沉沉。

    顾韵林看到她手腕处青紫的皮肤,心情也说不上有多好, 心脏病晚期的症状, 肌体组织长期缺氧所致。

    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 顾韵林很?能?理?解周纾和此刻的心情。

    她跟着?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周纾和一路上不再说话, 直到重新回到病房。

    白若与从竹韵山庄赶过来了。

    顾韵林见到她,眯起眼睛, 把人?往外推。

    “你怎么过来了?”回头冲着?周纾和说:“你叫她来的?”

    “没有。”周纾和扶着?额头,没睁眼。

    “那你怎么过来了,你没事往这边跑做什么?”顾韵林堵在门口。

    病房外面没什么人?,高层vip病房还算清净,顾韵林特意没让在周围安排人?住。

    本来医院有规定这里不能?随便上来,顾韵林也不知?道?白若与是怎么上来的。

    白若与提着?一些?补品,瓶瓶罐罐的,右手抱着?一束鲜花,还是她以往的打扮,恨天高加上一身难以形容的衣服。

    脖子上依旧挂着?她那块从和田淘来的玉佛,顾韵林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她全身上下,实在挑不出一点?让她满意的地方,多看两眼都?眼睛疼。

    白若与却伸着?脖子一个劲的往里看。

    “别看了,别看了!”顾韵林反手准备关门,“提着?你的瓶瓶罐罐出去,以后没事别瞎往这跑,她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

    白若与撇撇嘴,不高兴的皱起眉头,“就是知?道?她什么情况我才来的,我来看看她,不行啊。”

    “不行,你就别把工作?上的事情带过来说了行不行,让她清闲一阵。”顾韵林眼镜下面一双桃花眼,说的话就算很?有分量,也缺少点?威严,总是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

    “让她进来。”

    周纾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白若与冲顾韵林眨了眨眼睛,挤开她,提着?她瓶瓶罐罐进去。

    “哎呀,姐,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那个担心啊,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你看我拖朋友给你搞了好些?营养品过来,都?是好东西,你——”

    “都?扔出去。”

    白若与还没说完,话就被顾韵林打断了,她环着?胸站在她身后,阴森森的看着?她,把白若与看到心里发毛,连她胸前的大?佛都?跟着?颤了颤。

    “为什么?”她不服气的问,手里还握着?一罐营养品,不知?道?是人?参膏还是蛋白粉。

    “什么为什么?”顾韵林弯下腰从她一地的瓶瓶罐罐中挑出一个,看着?上面的字发出啧啧声,“人?参蛋白营养粉固体饮料……这都?什么东西?”

    “你拿过来吧。”白若与抢过来,“又不是给你的,给我姐的。”

    “就这,你别给她乱吃东西。”顾韵林站起来,嘱咐周纾和,“你不许吃。”

    看着?顾韵林想扔掉的架势,白若与把她一包东西抱起来,“我花钱买的。”

    偌大?的病房里,三个人?站着?,满屋子消毒水味道?,房间向阳,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洒在几人?身上,白若与突然觉得?有点?热了,她来的时候穿着?羽绒服,里面套了两件毛衣。

    茗城今年的冬天是冷了不少,冬天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白若与就翻出了她最厚的一件羽绒服。

    她来看周纾和的时候,经常看到她咳喘不止,这样寒冷的冬天她的病也够难熬的,所以这次来才带了些?营养品,想着?给她补补身子。

    本来在这件事情上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听天由命,或者指望眼前这个医生?。

    她能?替她分担的只有生?意上的一些?事,也让她少操点?心。

    周纾和说:“韵林,你先出去吧,我有些?事跟她说。”

    “又是生?意上的事?你和她那个什么竹韵山庄到底有什么关系。”

    白若与翻了个白眼,“关系大?了,但不关你的事,你先出去,放心好了,我又不会害我姐,我说完事就出来,用不了半小时。”

    顾韵林也不想跟她计较,瞥了周纾和一眼。

    “你快点?。”她顿了顿,“时间不要太久。”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目光落在白若与身上,“我可?掐着?表算时间呢,半小时……半小时你必须出来,她还要去做检查。”

    ****

    顾韵林出去后,白若与把她带来的营养品放在周纾和的床头柜里,那束带来的花摆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

    “姐,你记得?吃啊。”

    周纾和揉了揉眉心,“你来是因为我交代你的事吧,怎么样?”

    白若与放好她的瓶瓶罐罐,站起身,“你交代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做的不好了,你放心好吧,你的事我都?当我自己的事来办……”想了想又改口,“比我自己的事还上心。”

    “严总最近有什么动静。”

    “他最近倒是没什么大?动作?,竹韵山庄的事他也不过问,不过他倒是向我打听你的事。”白若与说到这顿了顿,抬头看周纾和的脸色。

    周纾和坐在床沿,没有抬眼看她。

    白若与轻叫了一声,“姐?”

    “嗯……你怎么说的。”

    “我?我当然就照着?你叫我的说了,说什么我和你没关系了,老板一直都?只有严总您一个,反正乱说呗。”白若与拜拜手,“我什么人?,就这点?小事,还不至于绊住我,我最拿手的不就是这些?,不过说真的……”

    白若与摆弄了一下她拿来的那束花的造型,偏过头说:“姐,小家伙这个父亲可?不怎么像个好人?。”

    周纾和抬头看她,“你第一天和严总打交道??”

    “那倒是。”白若与耸耸肩,坐在了旁边那张椅子上,“欸,姐,我能?坐吧。”

    周纾和没回她,白若与也没再问,安心的坐上去。

    “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阿声和他的关系的?”

    “不久前。”

    白若与眨巴眨巴眼睛,“你也才知?道??那你怎么没把她送走。”

    白若与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少带几分酸味,她自己也许都?没察觉,只是心里下意识的反应。

    周纾和摇摇头,“总不能?总让她避开,更何况未来我……有些?事情她总得?面对的。”

    “你打算把公司的事交给她?”白若与撇撇嘴,咬了下嘴唇,“她能?行吗?”

    “她做的很?好。”周纾和说。

    这段时间她有意培养她,把手里的项目一点?点?交给她,黎聿声也做的很?出色,周纾和觉得?是时候该告诉她真相了。

    白若与虽然知?道?她跟周纾和之间隔着?什么,但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谈论起黎聿声,心里膈应,故意扯开话题。

    “我前段时间听你的跟着?严总去了趟旧金山,他最近还在为他儿子的病到处奔波,生?意上的事宜交给下面人?去做。”白若与翘着?腿,回忆,“那个你的什么同学Peter,好像也在暗中搞点?什么小动作?,你知?道?这事吗?”

    周纾和眼睛里漆黑一片,深邃的眸子里的光在闪,说实话白若与经常看不懂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也不问,毕竟问了周纾和也很?少会说。

    白若与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再在周纾和这刷一波存在感。

    但这次她难得?解释,“他……应该是为了瀚隆集团的股权,估计也想分一杯羹吧。”

    “什么意思,我听说他可?是个纯粹的甜点?师,这样的人?我向来以为他们很?佛系。”

    周纾和笑了,“我以前也只想做个调香师的。”

    白若与心领神会,但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为什么,我听说Peter和严总有点?亲戚关系,算是三代之外的远方表亲,明面上关系还不错,也争家产吗?”

    “差不多吧,听说是有什么……”

    “有仇?”白若与接上,“什么仇,自家人?也来这一套?”

    周纾和听了有点?想笑。

    白若与看她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明白了,“好吧,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欸,是不是你们大?家族都?这样啊,亲情在家产面前一文不值?”

    周纾和没回她,转而看向了窗外,周家可?没教会她什么是亲情,他们只教会她什么是手段,什么是利益。

    外面的阳光不知?道?何时被云层遮起来。

    白若与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看着?云层来回变换,却透不出一点?阳光。

    白若与说:“听说严总私下里去见过小家伙,她跟你说过没有?”

    周纾和目光收回来,“他跟你提的?”

    “不是,我也是后来发现的,听他和别人?提起,他不跟我说这些?,我不过就是竹韵山庄明面上的老板罢了,给他打工,他也没把我放在眼里,这件事你知?不知?道?啊。”白若与问。

    “嗯。”周纾和应了一声。

    “知?道??”“那你没有把阿声送去国?外?我可?听说他想认回阿声,可?有点?不光彩的原因,你也知?道?他那个儿子得?的什么病吧。”

    白若与咽了咽口水,“尿毒症欸,听说他跑遍美国?和国?内也没找到合适的配型,说实话,我听到一点?风声,当然,不一定准确,我只是给你说一声,想问问你现在什么打算?”

    周纾和抬起眼皮,“阿声是断然不会离开茗城的,但我会阻止她跟她父亲见面。”

    “这些?事你都?知?道??”白若与一惊,眼皮颤了颤。

    “我还和他单独见过一面。”

    “以什么身份?生?意伙伴,还是……只谈阿声的事。”白若与最后并没有用疑问句,她看到周纾和的眼神便已经明白了。

    “阿声有她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八年前的事情重演,潜在的危险也好,或是其他什么都?好,她该回归到正常生?活里去,按照她自己的意愿,这次我不会再送走她,能?避免的我会避免,其他的她终究要自己面对。”

    “你已经想清楚了吗?”白若与眼里闪过若有若无不知?名的情绪,“生?意场上的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周纾和走到窗口,窗口一盆雏菊正在绽放,她说:“我想清楚了,你知?道?我想明白的事情不会改变的。”

    ****

    白若与离开后,周纾和在窗前坐了很?久,看着?手机上通讯录里那个名字。

    她在唇齿间反复研磨,轻轻叫出声,“阿声……”

    最终拨下那通电话。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黎聿声应该也已经到家。

    周纾和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机械的“嘀嘀”声让她的心跳跟着?一起加快。

    终于,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些?响动。

    “姐姐……”

    “嗯。”周纾和抿着?唇,“阿声……”

    “有什么事吗?你不是还在出差……怎么有空……”黎聿声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中间停顿了几下。

    周纾和说:“是有事……有事情和你说。”

    周纾和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她虽然已经想好,但等到明天真的和她开口说的时候,估计自己会紧张吧。

    黎聿声那头好久没传来声音,周纾和喉咙滚动着?咽下一抹不知?味的情绪,叫了声,“阿声,你还在吗?”

    “……在。”

    又是几秒钟的停顿。

    “姐姐,你想跟我说什么?”黎聿声沉默片刻问了句。

    “明天找个地方聊聊吧。”

    周纾和指腹摩挲着?雏菊的花瓣,看着?外面翻卷的云层,气息起起伏伏。

    “……好。”黎聿声顿了顿,“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

    周纾和几乎一整夜没睡着?,翻来覆去看着?外面飘下的雪花将天边映的一片通红。

    不拉窗帘,她房间的位置正好光能?透到床沿,她的脸也被雪光映着?投下阴影。

    早上顾韵林来查房,发现她已经起来了,不免惊讶,“起这么早。”

    “没睡着?。”

    “是因为跟阿声说了要见面吧。”顾韵林扬扬下巴,笑了笑,“其实你就是给自己心理?压力太大?了,她不小了,公司里那么多事情她都?能?处理?的得?心应手,还是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的。”

    周纾和点?头,坐在床边沉思了一会儿,顾韵林要走她才叫住她,“韵林。”

    “?”

    “我今天这身还行吧……?”

    “你还是第一次问我问题,你向来不是很?自信吗?”她走过来拍拍她,“放心好了,很?漂亮,妆也化的不错,你跟她说的时候委婉点?,别说的太吓人?吓着?她。”

    “我知?道?……”

    “你们约在哪了?该不是医院吧,这地方说不太吉利,换个地方好。”顾韵林诚心建议。

    “……没有在医院,阿声找的地方。”

    “离着?远不远?你不要离开太久,说完了下午就回来。”

    周纾和点?头,“在附近的咖啡馆,五分钟的车程。”

    “这么近的地方还有咖啡馆?我怎么不知?道?,改天约致和去喝杯咖啡。”顾韵林计算着?,不由得?扬起了嘴角,不过过一会儿她就正经起来,收起刚刚的情绪,“对了,你别自己开车了,把司机叫来把,或者叫个代驾。”

    “嗯。”

    半个小时前周纾和已经给司机打过电话,现在估计已经到楼下了。

    她下楼去车库,上了车,司机开着?车往咖啡馆方向去。

    “周总,我在下面等你。”

    到了地方,周纾和自己上去,咖啡馆在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不过氛围确实很?好,里面的灯昏暗着?,周纾和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心想,这确实是黎聿声喜欢的。

    她跟服务员说了昨天订好的,服务员带她去她们的位置。

    周纾和坐下来,黎聿声还没到,她特地早到了半个小时。

    先点?了一杯咖啡坐着?,没喝。

    用勺子搅拌着?,可?直到咖啡凉了,黎聿声也没到。

    看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二十多分钟。

    她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慌,又等了半个小时,人?还是没来。

    黎聿声是断然不会迟到的,尤其是和她见面。

    周纾和赶紧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没人?接听,冰冷的机械声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周纾和心里慌了,她从咖啡店跑出来,给司机说:“快,去商业区。”

    第113章 我全都知道不用瞒我

    周纾和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 茗城的上?空下起了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是鹅毛飞起来,很快在地上?积了一层, 这大概是近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周纾和赶到意成的写字楼, 车还没停稳顾不上?不想,推开门?下了车,电梯上?十二层,她?从没感觉十二层楼层这么漫长。

    终于电梯门打开了。

    她?来公司毫无预兆,几?乎让公司里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周总怎么突然来公司了,没人通知?我还以?为她?还在外地出差呢。”还在休息区喝咖啡的女同事赶紧跑回自己的工位。

    另一人在她?旁边工位上?小声接上?她?的话,“我也以?为……卓总早上?来不是说今天不开早会??这?下可惨了。”

    “可不是,上?周我手里的项目还被领导骂了, 你说周总不会?算上?周的账吧,万一再一个一个叫咱们进?去汇报工作, 我估计今天晚上?我别想睡觉。”

    “唉, 本来还以?为今天是平静的一天, 都快周末了, 啧啧, 咱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身后有人叫了两人一声, “行?了,都别说了, 少说两句, 不然咱们集体挨骂。”

    两人吐吐舌头, 在自己工位上?坐好。

    刘总监从办公室出来, 正?好碰上?周纾和。

    “周总, 你怎么来公司了?”她?见到周纾和也有点?惊讶,把手里的文件夹放下, 说:“是有什么新项目吗?还是……”

    周纾和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她?身上?,眼睛在整个办公区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都没看到她?想见的那个人的身影。

    周纾和心里瞬间?有点?慌了,她?问刘总监,“你,看到阿声了吗?”

    “黎聿声吗?”刘总监在办公区看了一圈,似乎也在纳闷她?为什么今天没来,“没来吧,应该是去项目上?了,今天一早上?都没看见她?,是吧小郑?”

    小郑被点?名,连忙跟着点?头,“是啊,早上?来好像就没看到她?……平常她?都到的很早的,公司来的最早的就是她?,我偶尔过来早一次,发现她?已经到了。”

    小郑因为紧张,说了很多,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越紧张的时候说的越多。

    刘总监又问边上?几?人,“欸,你们几?个,今天有没有见到黎聿声?”

    几?人回忆一下,都纷纷摇头。

    刘总监笑脸迎上?来,“她?应该是没来,周总,你找她?有事吗?要不我让小郑她?们去帮你办?”

    周纾和甚至没来的及回她?,转身离开了。

    刘总监在原地一脸疑惑,不知道?周纾和今天来是因为什么事,只是来找秘书吗?

    小郑说:“刘总,我们要不要跟着周总过去,她?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办。”

    刘总监摇摇头,“不用跟着了,她?应该不需要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

    小郑和几?个同事离开,十二楼工位上?的同事又炸开了锅。

    毕竟今天周纾和来的蹊跷,走的也蹊跷,这?一来一回没超过五分钟,她?来公司干嘛?

    几?个人都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周纾和走到电梯口碰到吴雯欣正?跟着策划部部长上?来交材料。

    周纾和把她?叫到一边,“你早上?有没有见到阿声。”

    周纾和一来就问她?这?么一句话,直接把吴雯欣给问懵了,她?愣了两秒钟说:“阿声昨天晚上?没回来啊。”

    “没回来?”周纾和眉间?微微蹙起。

    吴雯欣一怔,“是……是没回来,我以?为她?和朋友出去玩了,我昨天晚上?回来的也晚,我跟她?合租以?后,她?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经常很晚才回出租房里,我本来也没当回事的,昨天晚上?回来洗漱完就睡了。”

    吴雯欣回忆起昨天晚上?,她?睡眠质量不好,睡眠比较浅,一般外面客厅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听得到,可昨晚一整晚都没人回来,她?能肯定一晚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吴雯欣并不清楚周纾和跟黎聿声具体是什么关系,只是根据黎聿声平时的一些举动和神情,猜到几?分。

    她?最近也调到顾氏医院的公益项目上?来,周纾和偶尔会?到,黎聿声看她?的眼神,和她?说话时的神情,很微妙。

    吴雯欣暂时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至于怎么个微妙法,她?形容不出来,但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不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周总,你找阿声吗?给她?打?个电话不就好了……”吴雯欣疑惑的拿出手机,拨通了黎聿声的电话,但她?没等到那边接,听到机械女声后喃喃自语,“怎么关机了?”

    周纾和已经顾不上?许多,重新返回电梯,电梯在一点?点?下沉,她?的心也跟着跌倒谷底。

    为什么她?没来呢?昨天晚上?也没回去,她?去哪了?周纾和脑袋里一下子多出许多疑问。

    心口也跟着一颤,疼痛也越来越清晰,由心口到四肢每个细胞无一不在叫嚣着,她?捂住心口,抵着电梯的墙壁闭上?了眼睛。

    嘀——

    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

    一阵冷风卷着白雪刮进?来,周纾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今年的冬天是比往年冷好几?个度。

    扶着电梯壁出来,腹部也传来一阵绞痛,她?额头上?立马浮上?一层薄汗,心脏病的并发症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有了,时常伴随着胸部腹部一起疼痛的现象。

    冷风灌进?嗓子,忍不住的咳喘,这?时候电话响了,周纾和从包里翻出手机,几?次拿不稳,她?的耐心快要被耗尽了。

    电话是顾韵林打?来的,“怎么样阿纾,你和她?说了吗?说完就回来,出去这?么久,都三个多小时了吧。”

    周纾和扶着墙,“没有……我没有见到阿声,她?不见了。”

    “不见了?”顾韵林疑惑,“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我打?她?电话没人接,她?室友说昨晚她?就没回去……”周纾和的声音越来越低,被风雪吞没。

    顾韵林先?稳住她?,“阿纾,你先?别着急,也许她?只是去其他项目上?,手机没电了或者没有没信号,上?次她?去郊区孤儿院不也有相同的情况吗,那次你也很着急,非要去找她?,后来她?不是平平安安……”

    顾韵林还记得不久前,周纾和从医院出去那次,打?不通电话,非要凌晨跑出去,最近她?确实有点?神经紧张了。

    顾韵林不太?清楚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也不问,但作为朋友,还是不免担心。

    “嗯……”周纾和应了一声。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去她?经常去的地方找找吗?”顾韵林说:“只是一晚上?没回去而?已,不要太?紧张。”

    周纾和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她?从写字楼出去,外面的风雪迎着吹了她?满身,衣领里也灌进?去些,冰冰凉凉的,周纾和的心脏跟着痛了一下。

    司机在外面等她?,见她?这?么快出来,迎上?来,“周总,现在要去哪?”

    周纾和说:“去荷里小区。”

    这?是黎聿声租住的小区,离公司不远,不过一公里的路程,开车几?分钟就能到。

    周纾和决定先?去那看看,万一黎聿声回去了呢。

    她?坐上?车,一路上?叫司机开快一点?,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有点?想吐。

    风雪模糊了视线,司机打?开雨刷器,两条黑色杠在眼前来回摆动,把前窗玻璃上?的雪花扫尽,留下一串水渍。

    司机说:“周总,不能开的再快了,下雪天容易出事,而?且,我看你也不舒服……”

    周纾和扶着额头,心里很着急,但她?也不再催促司机,只是车在荷里小区门?口停下时,她?第?一时间?推开车门?下了车。

    还记得上?次黎聿声带她?过来,她?后来在她?小区附近看过她?,还记得她?楼栋的位置,跑过去坐上?电梯。

    电梯上?行?,她?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好像被风雪冻住了似的。

    终于到达黎聿声所在的楼层,她?敲门?,里面没人应,又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那头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周纾和敲了不知道?多久的门?,敲的附近邻居都受不了了。

    “敲敲敲!敲什么敲,里面没人!”隔壁出来个女人,趴在门?口吼了一声。

    门?里依旧没人应,周纾和的心情跌落到谷底,她?的心又凉了半截。

    打?电话叫家里人去找,十几?个人接到周纾和的指令,分别去了茗城十来个黎聿声常去的地方。

    教会?孤儿院,南郊,粤菜馆……周纾和把她?能去的地方都想遍了,让人去找。

    可一直到晚上?也没找到人。

    天色越来越暗,心里的那团火也跟着熄灭了。

    周纾和还在漫无目的的找,中途顾韵林打?来电话。

    “怎么样?阿纾,人找到了吗?”

    周纾和摇头,声音都跟着颤。

    “要不要我帮忙,我现在刚从医院出来。”顾韵林问:“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周纾和说了地点?,顾韵林说自己大概一个小时后能到。

    顾韵林的电话刚挂断,周纾和这?边接到一个电话,她?看到来电显示,眉间?蹙起,心跳也跟着快了几?分。

    挂掉电话,周纾和的脸色属实不怎么好,她?想了想给白若与打?了通电话过去。

    “姐,怎么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不是才见过面,又想我了。”白若与孔雀开屏,尾音带点?愉悦的上?扬。

    “有事让你去办。”周纾和轻呼出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些。

    “什么事?昨天不都交代清楚了,你交代的事情我肯定尽力办好,不会?让你失望的,不用每天交代我一次,我记性好,记清楚呢!”白若与滔滔不绝,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还是说你觉得我昨天带去的营养品不错,想让我再带点?过去?”

    “我就说嘛,那些都是好东西,你肯定喜欢,那个姓顾的还想都给我扔出去,我买的东西什么时候看走眼过,姐,你放心,你那边要是什么时候需要,随时给我说就行?,我肯定随叫随到,给你带十罐过去都不成问题啊!”

    “不是……”周纾和沉下眼尾,“是有其他事情需要你办,你仔细听好了……”

    夜色里周纾和交代完,眼睛里流出出看不懂的情绪,漆黑深邃的眼眸和夜色融为一体。

    白若与听后,一个劲的点?头,“行?,行?,我明?白了,你放心吧,这?些事情我现在就去办,不过你一个人,我有点?不放心啊。”

    “你别废话了,去吧,事情办好了,我给你涨工资。”

    “涨工资?稀奇啊,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觉得我是上?辈子积德。”白若与愉悦的笑笑:“涨工资就算了,我又不在你手下做事情,大老板也不是你,还不如多坑严总几?笔,让他多给我发点?工资最实在,姐,你要不把我前段时间?去旧金山的机票和住宿报销了呗,我去那边可是给你办事啊。”

    周纾和没功夫跟她?在这?说些有的没的,声音平平,“你办完这?些,顺带去找一趟郑警官,之前王总那件事情,一直都是他跟进?的,这?些年因为竹韵山庄的事,你也跟他打?过不少交道?,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白若与说:“你就放心吧,你不说我也肯定去找他,我能放心你一个人去吗?而?且你最好多带几?个人……”

    “知道?了。”

    周纾和说完挂了电话,寒风里指尖冰凉,她?将手机放回包里,眼睛里浮上?平日里没有的锋利。

    茗城上?空的雪越下越大,天边映得一片通红,雪花大片大片落下来,早已积了很厚一层。

    郊区的路段,路灯偶尔有坏几?盏,周纾和站在一盏坏了的路灯下面,整个人隐在阴影里。

    司机见她?这?么长时间?不上?车,下车去问:“周总,还不上?来吗?外面天气这?么冷。”

    周纾和回头,看一眼司机,没什么情绪的说:“上?车吧,开车载我去一个地方。”

    周纾和踩着雪花坐上?副驾驶,司机也跟着上?来,他偏过头问:“周总,去哪?”

    周纾和说:“去西郊仓库。”

    ****

    车在雪夜里行?驶,速度比早上?还快了些,周纾和催的急,司机也在安全范围内加了车速。

    下雪天本不该开的这?么快,路滑危险,不过郊区这?带没什么车,到了晚上?路面上?驶过的车寥寥无几?。

    车灯晃着,在雪雾里朦朦胧胧的黄色灯光和夜色融在一起。

    司机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个时间?去西郊仓库这?种地方,他向来不过问上?面的事情。

    只管开车过去,只是西郊仓库地处偏僻,车开进?郊区了还得再开一段时间?。

    西郊路段种满了悬铃木和梧桐树,冬季叶片已经落下,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带着几?片还没落下的叶片在风中摇摆。

    车终于抵达西郊仓库附近,司机停下来。

    “周总,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去。”

    周纾和摇头,“我一个人进?去吧,你在附近等着就行?。”

    “你什么时间?出来?”好像是感觉到了危机,他有点?不放心的问。

    “不会?……太?久。”

    周纾和说完踩着一地的雪花独自一人进?入仓库。

    仓库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看到了通往二楼的台阶。

    周纾和深吸一口气上?去。

    二楼远处角落有些微弱的光。

    周纾和朝着那点?光亮走过去,看到一个背对?着她?的人影。

    他好像知道?有人过来,没回头唇角却微微扬起。

    “人在哪?”周纾和过来开门?见山。

    那人转过头来,“我的好姐姐,你终于来了。”

    周纾和见到周汝泯的一瞬间?就感觉生理反胃,把他调到那么远的地方,没想到他还能重新回来,看来是她?小瞧他了。

    周汝泯说:“拜你所赐,我在那边分公司可真是吃了不少苦,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

    “人呢?”

    “你还问我人,你凭什么问我人在哪,没人要的野种,就你还当她?是个宝,公司股份给一个外人?我才是你的亲弟弟!”周汝泯大叫。

    周纾和显然不想听他说什么,每说一个字都让她?的眉头紧蹙了些。

    周汝泯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股份转给一个外人,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周纾和说:“我再问你一遍人呢。”

    “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周汝泯挑了挑眉,“一个人来的吧?”

    他透过二楼破碎的窗户看了看外面,夜深人静,一个人影也没有,静悄悄的,她?料想周纾和也不敢不听他的指示,若是她?真的报警,那他敢保证,她?不仅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身败名裂。

    周纾和站在昏暗的灯光里,脸色越来越差。

    周汝泯说:“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吧?怎么了?这?样了还要管一个野种……”

    周汝泯往前走了两步,在她?耳边说:“你的事情我早就查清楚了,你就跟你那个早死的妈一样,是不是没多长时间?了?”

    周纾和烦躁的垂下头,“滚远点?!”

    “我要求人可不是这?种态度。”周汝泯非但没有恼,反而?乐了,“当初你就是用这?种手段让爸退下来的吧,爷爷一死,你就迫不及待的‘篡位谋权’,当真是周家养出来的一条疯狗啊,那个野种也一样,她?什么身份,还想争周家的家产!我都被调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分公司当一个闲人,她?凭什么在茗城风生水起,你把重要的项目全交给她?做,我的好姐姐,你可真行?啊!”

    周纾和没说话,她?垂着眼尾,周汝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从小最怕她?这?种时候,还记得八年前,让他跪祠堂那次也是这?种表情。

    周汝泯越想越怕,越怕又越气,现在她?有把柄在他手上?,他倒是胆子也跟着大了几?分。

    “你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周汝泯上?前走两步,“不是来跟我谈条件的吗?想要人平安无事的出来,好啊,你跪下,你跪下求我,我就答应。”

    周汝泯觉得自己总算报仇了,一雪前耻的感觉涌上?来。

    岂料周纾和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皮,看他,微微蹙起眉间?:“你是不是疯了?”

    “你当初让爸退下来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当初你不就是用相同的手段让他从董事会?退下来,也就是意成集团还有些老人,看不惯你来坐第?一把交椅的位子,他们……可等着我今天这?场好戏呢。”

    周汝泯冷笑:“我刚好报社还有些朋友,这?段时间?你架空我,让我在分公司自生自灭,我也没闲着,你说你是自己退下来好呢?还是让我助你一臂之力,我的好姐姐,你自己选吧。”

    “我要先?见到人。”周纾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的额头上?已经附上?一层冷汗。

    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周汝泯说:“好啊,看在你们这?么姐妹情深……噢,不对?,不应该是姐妹,你估计也没把那个野种当妹妹吧,还让她?住到你家里去……我就让你见见她?。”

    周汝泯给人打?了个电话过去,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其实时间?也许并不久只是周纾和感觉身体越来越冷,疼痛也由心脏传遍全身每一个细胞。

    她?往后退了两步,慢慢靠着墙壁。

    周汝泯看到她?这?样,摇了摇头,“啧啧,姐姐你这?样,还真是让我有点?……不忍心呢,要不你也别撑着了,我给你找个医生,怎么说我们也算姐弟一场,是吧。”

    周纾和懒得理他。

    外面的天色在一点?点?变亮。

    一整夜下来周纾和感觉自己手已经凉透,手心里满是虚汗,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

    她?终于在风雪停的时候见到了她?想见的人,是被两个周汝泯手下的人带来的。

    带来的时候,黎聿声正?处于昏迷,周纾和不知道?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紧张的上?前去看。

    她?偏过头质问,“你们对?她?做什么了?”

    “放心好了,只是些安眠药,你自己不是也经常吃?应该知道?要不了人命。”周汝泯挑衅的挑了挑眉。

    周纾和检查了一下黎聿声,发现她?除了睡着,身上?并无大碍,心也放下了一半。

    周纾和看着她?,睡着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又让她?想到了小时候,黎聿声在花房等她?,看她?调香在花房里睡着的时候,她?心里瞬间?涌上?一股暖流,冲散了所有寒冷。

    周汝泯开始谈条件,“姐姐,现在人也见到了,我们总可以?谈谈正?事了吧,我也不是一定要这?个……”

    他终于把野种两个字收了回去,今天结束,他就要迎来自己新的曙光,所以?决定从现在开始做一个文明?的人。

    周汝泯很有教养的递过去一份文件,“姐姐,你只需要在这?上?面签个字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就交给你弟弟来做吧。”

    周纾和接过来,随手翻了两页,看也没再看一眼,把文件扔到旁边的茶几?上?。

    周汝泯目光沉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纾和似笑非笑,“什么意思?几?年前爸斗不过我,你也一样斗不过我,你以?为我就凭你那点?手段还想跟我斗。”

    “那你就不怕——”

    “你省省吧。”周纾和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换上?一副冰冷没有温度的表情,“你觉得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会?怕你那些上?不了档次的威胁吗?”

    “你耍我——”周汝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外面的警笛声给惊了,“你居然敢报警,你居然敢报警!我看你是疯了,你才疯了!!”

    他抄起身边的一根棍子就想打?上?去,气得面部表情狰狞,但他看到沙发上?昏迷不醒的黎聿声时,他突然就改变了想法。

    棍子落在她?身上?,她?应该会?更痛吧。

    他目光一转,毫不犹豫的朝沙发上?那个人挥过去,周纾和仿佛预知到一般,竟然在第?一时间?挡了上?去,那一棍子就落在她?背上?。

    沉闷的一声。

    紧跟着一声虚弱的呻吟声。

    周汝泯还没得意两秒,郑警官带着人冲进?来。

    “警察,不许动,都把手举起来。”“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欸,你还不老实,说你呢,蹲下!”

    一切都结束了,清晨第?一缕曙光照进?来,照在黎聿声的脸上?,周纾和摸着她?的脸颊,看着她?嘴角扬起的弧度,终于慢慢倒了下去。

    旁边周汝泯还在一个劲的鬼叫,白若与冲过去给他一个大耳刮子,“这?些话你去监狱里跟警察说去吧。或者你最好现在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律师朋友能帮你度过这?次难关。”

    白若与跟着警察一起冲进?来,这?会?看到周纾和,她?惊吓的跑过去,“欸,姐,姐!”

    ****

    救护车风风火火的赶来,和警笛声合成一片。

    顾韵林冲过来,“白若与,你,你都干什么了?”

    “什么就是我干什么了?还好我及时赶来好吧。”白若与不服气,用她?的好身材挤了挤顾韵林,“还说我呢,你怎么来这?么慢,人都快不行?了!”

    “我去你的吧,你说什么丧气话。”顾韵林没好气的说:“你还不快给我闪一边去,挡我的道?,快让开,让开!”

    白若与被挤到一边去,她?差点?没站稳,脚还被不知道?那个医护人员踩了一脚,痛的她?当场跳起来。

    看到把人送上?救护车,白若与也迫不及待的要上?去。

    “你上?什么?走开!”顾韵林把她?挤下去,“这?么小的车,多少号人了,还嫌不够乱,自己打?车去。”

    说完,救护车扬长而?去。

    白若与被一阵汽车尾气熏的差点?当场升天,在原地直跺脚。

    郑警官过来说:“还好你叫我们来的及时啊,正?好给他抓了个正?着,这?小子,在监狱里待两天就老实了。”

    郑警官看着旁边还哼哼唧唧的周汝泯冷笑了两声。

    白若与说:“那剩下的事就交给郑警官了,明?天我回去局里做笔录。”

    说完,白若与钻进?自己车里,开车飞速离开了西郊仓库。

    这?一带人烟稀少,根本没什么人,顾韵林还让她?打?车走,怎么打?车?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还好她?刚刚没选择坐警车,开自己车来的,不然这?会?儿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市区。

    雪夜过后的天气很晴朗,九点?钟天边白云扯着阳光照的地下白雪一片晶莹。

    白若与一晚上?没睡,忙了一整晚,这?会?儿开车都打?瞌睡,她?揉了揉眼睛,开起车内的暖气,感觉身体暖了些,刚刚在那个破仓库里待了那么久,四面透风的地方,还不如直接站在外面来的暖和。

    也不知道?周纾和他们是怎么在那个破仓库待了一个晚上?的。

    她?不由得踩紧了油门?,把车开快了些。

    车开到顾氏医院停下,白若与踩着她?的恨天高下车,差点?滑了一跤,果然下雪天穿这?种鞋子是找死,但她?向来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所以?一直以?来都穿这?样的鞋子,冬天也不例外。

    赶过去,坐电梯上?楼,一打?开电梯门?就遇到了顾韵林。

    “我姐呢?”白若与扬扬下巴。

    “什么?你怎么过来了,谁让你来的。”

    “你不说让我打?车吗?”

    “那地方也能打?到车?”顾韵林难以?置信的扶了一下眼镜。

    “哈哈。”白若与笑了两下,“没想到吧,我自己有车,我开车过来的。”

    顾韵林:“……”

    医院人来人往,顾韵林也不想跟她?在电梯口说话。

    阻碍交通不说,站着还累,顾韵林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

    白若与跟上?去,“所以?我姐呢。”

    “你不能见她?。”顾韵林走回办公室想把门?关上?。

    “为什么?”白若与手堵在门?口,拉住门?一侧,“我为什么不能见她?,你把她?怎么了?”

    “她?还没醒,更何况,就算醒了,她?的状态也见不了人,所以?你最好还是回去吧,省的在这?浪费时间?。”顾韵林也不把人往外推了,干脆跟她?说清楚,她?进?了办公室往办公桌后面的旋转椅上?一坐,翘着腿翻看病例本。

    “那我就在你这?等,这?里总不妨碍交通了吧。”白若与也在旁边沙发上?坐下来,“我就等到她?醒了,能见人了,我再走。”

    顾韵林不高兴了,指尖敲了敲桌子,“我说白老板,你真的没事干吗?你们竹韵山庄这?么闲?”

    白若与翻个白眼,转过头去,“关你什么事?”

    “你现在坐的是我的办公室,你说关我什么事。”顾韵林简直被眼前这?个人气笑了,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这?么没眼力见。

    白若与说:“我不舒服,我来看病总行?了吧,你们不是私人医院嘛,我付钱——”

    “你当这?是菜市场呢!”顾韵林猛拍了一下桌子。

    把白若与吓得一激灵。

    “你干嘛?”她?警惕的身子朝后仰了仰。

    “占用医疗资源懂不懂?快走,我还有病人呢!”顾韵林后悔刚刚让白若与这?个家伙进?来了,她?本以?为她?能知难而?退,或者觉得无聊了就走人,没想到赖在她?这?里不走。

    白若与本来也没想走,哪是她?几?句话就能赶走的。

    顾韵林说:“白老板,看起来我们得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你到底什么目的?”

    “目的?我没目的啊,我就是想见见我姐,再说了,我还有急事跟她?说。”

    “跟我说也是一样的,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代为转告。”

    “那可不行?。”白若与一下子从沙发上?起来,“这?些可是商业机密,告诉你算怎么回事,不行?,不行?……”

    白若与又在哪磨蹭了一会?儿,看的顾韵林直翻白眼。

    白若与想了想说:“要不我先?去看看阿声,她?醒了没有?”

    “你去看她??”顾韵林眯起眼睛,“你和她?的关系不应该是敌对??哦,你想乘机——”

    “我就是替我姐去看看,万一她?有什么闪失,我怕我姐起来要跟我发火。”白若与撇撇嘴,“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了味了。”

    “你有这?么好心,你不是一直挺酸的吗?我听说你一见到阿声就变成了一颗酸葡萄,有没有的事?”顾韵林看好戏的表情冲她?笑了笑。

    “根本没有的事……”白若与瞪她?一眼,“我根本不酸。”

    ****

    顾韵林还是破例让白若与去见了一下黎聿声,她?在之前周纾和隔壁病房里。

    白若与走过来说:“你怎么把她?安排在这?了,她?不就吃了点?安眠药,这?么矫情?”

    “还说你不酸……”顾韵林余光瞥她?,“酸葡萄。”

    白若与:“……”

    推开病房的门?,黎聿声还躺在床上?,阳光洒在房间?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外还充斥着阳光的味道?。

    白若与走过去,没回头问顾韵林,“她?怎么还没醒?该不会?是装睡吧,我去逗逗她?……”

    “你别——”顾韵林本想拦她?,她?已经快步走过去,没拦住。

    逗了两下,果然没醒,回过头给顾韵林说:“还真不是装睡……什么安眠药,药力这?么强?”

    “乙|醚……”

    白若与眼皮一跳,“不是说只吃了安眠药吗?”

    “你专业还是我专业?”白若与走过去,翻黎聿声的眼皮,“应该快醒了,你要是想给她?两个人上?演悲情大战的话,可以?留下来喔!”

    “什么?”白若与没听明?白,垂着眼皮一脸问号。

    “我敢打?包票,她?起来肯定要哭了,所以?你呢?要和她?一起吗?”

    “我才不哭,多丢人。”白若与转过身去,双手环胸。

    傲娇的白老板不愿意理人了,顾韵林挑挑眉,“看来白老板还要点?脸面,到时候可别比小朋友哭的还凶喔!”

    白若与心里生闷气,周纾和怎么会?交这?种嘴碎的朋友,从她?来,她?的嘴就没停过。

    正?想转身,发现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欸,欸,欸,顾……顾,你快来看看,她?是不是醒了。”

    “……”顾韵林黑着脸走过来,“这?么激动干什么,刚才不是告诉过你她?就快醒了吗。”

    顾韵林走过来检查黎聿声,倒腾两下,对?方的眼睛缓缓睁开,顾韵林朝白若与看一眼。

    “嗯,没什么问题,保准一会?儿就活蹦乱跳的。”

    黎聿声一睁眼看到这?两个人同时在房里她?也一整个应激,“这?,这?是哪?”

    “医院啊!”白若与说:“你可算醒了,快下来转个圈给我看看。”

    黎聿声皱起眉头,这?两个人单独一个都是她?的克星,凑一块,她?还真有点?吃不消。

    在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之后,黎聿声问:“姐姐呢?”

    “你还问她??”

    黎聿声记得她?是约好要和周纾和见面的,约在顾氏医院附近,是她?特意找的离医院近一点?的地方,那天她?还在外面没回去,后来晚上?她?遇到一个人,和他喝了杯咖啡,后来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顾韵林也没跟她?多解释什么,让她?先?等着,等着出院就行?了。

    白若与在病房陪着她?,美名其曰是怕她?寂寞,其实黎聿声根本不想她?在边上?。

    她?问:“姐姐在哪?我要见她?。”

    “你见她?什么?她?……她?根本不在。”白若与撒了个慌,其实对?年纪小这?么多岁的女孩撒谎,她?还有点?愧疚感,总感觉她?在欺负人一样,不过顾韵林也交代了,一切还是等周纾和醒来自己决定,毕竟这?时候黎聿声还不知道?周纾和的事。

    顾韵林让她?好好陪着黎聿声,怎么哄她?都好,要不就陪她?玩一把大富翁,半天时间?也就过去了。

    但是黎聿声很不配合,根本不想玩,在下午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对?她?说:“你们不用瞒着我了,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白若与心里咯噔一声,“你知道?什么了?”

    “你知道?的那些,我都知道?,姐姐生病了,我全都知道?,不用瞒我……”黎聿声说着就想哭。

    这?时候顾韵林推门?进?来,“别嚎了,你姐醒了,叫你过去呢!”

    第114章 一辈子太长了

    周纾和在房间里等待的时候, 很难熬,时间的指针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的敲打着。

    多过去一秒她感觉自己的心越发沉重, 迫不及待的见面, 又下意?识后退,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拉扯着她的身体?,紧绷着,像一根橡皮筋,仿佛只?要有一边松开她的意识就会彻底奔溃。

    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黎聿声的感觉也同她差不多,一墙之?隔,仿佛能听?到她的心跳, 明明只?是隔壁房间几步路的距离,她却走的异常沉重。

    在门口的时候停下来, 她咬了咬嘴唇, 伸出去?推门的手?又缩回来。

    “进?去?啊。”顾韵林在后面拍拍她。

    黎聿声犹豫了几秒钟, 脚尖摩擦着, 终于推开了门, 还是决定要面对?这?一切了吗?

    黎聿声深吸一口气, 走进?去?。

    与她想象的不同,周纾和并没有躺在病床上, 她坐在窗前的雏菊边上, 阳光洒在房间, 她的身上也跟着罩了一层光。

    周纾和似乎是在等她, 推门声让她回过头来, 她微笑?着柔声说:“你来了。”

    她的笑?容和窗台上的雏菊一样灿烂。

    黎聿声完全没想过是这?样一番场景,刚刚白若与简单描述过今早的情形, 她知道周纾和找了她一天一夜,也听?说了她似乎是受了伤,为了保护她而受的伤。

    黎聿声不知道她伤的如何,也不清楚她病情的具体?情况,但她知道昨天下了一天一夜的雪,茗城异常寒冷。

    一天一夜,周纾和的身体?是否能撑得住。

    可是现在看到,这?样的场面,让她的顾虑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消散了。

    周纾和穿着一身双绲单襟旗袍,水绿柔滑的料子,解开的银丝花扣里若隐若现白皙纤细的脖颈,黎聿声在她身上看见了如出生一般的生命力。

    她最近很少见周纾和穿旗袍了,除了顾氏医院初次活动,她穿了件双襟旗袍,让她着迷。

    黎聿声不由得走近了,“姐姐……”

    那双纤细的手?,拂过她的脸颊,看着她,黎聿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真实。

    “你们先聊。”顾韵林从房间里退出去?了,顺便也推走了趴在门口看的白若与。

    白若与本来还不想走,咬牙切齿的,眼睛里带点醋意?,被顾韵林两把?推了出去?。

    “我……”她轻叫,声音被锁在了门的外面。

    房间只?剩下周纾和跟黎聿声,周纾和拉着她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沙发前红木茶几摆着两杯清茶,还冒着浅白的热气,越往上空散的越开,最终消散的无影无踪。

    周纾和先开的口,“阿声,今天叫你来,是有些事情……需要跟你当面说。”

    黎聿声的心紧跟着刺痛了一下,她下意?识耳朵贴近周纾和,像是要听?清楚她的心跳声,她抿了抿唇,眼皮垂下来,睫毛投下两片阴影。

    周纾和顿了顿喉咙滚过一抹不知味的情绪,“你先听?我说完,不要哭……”

    不要哭。

    黎聿声攥着自己的手?,牙齿咬着嘴唇,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同时也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黎聿声没说话,她怕一张口,就控制不住。

    “阿声。”周纾和垂下眼尾,“我身上发生一点事情,我恐怕不能……不能陪你一辈子……”

    周纾和拉起黎聿声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

    黎聿声下意?识想要将手?抽离,原来真正到这?一天的时候,她终究不愿意?面对?,以为只?要不说,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以为只?要不问,就可以平平淡淡度过这?些难关。

    她的指尖在颤,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

    终于,她触碰到了滑腻的皮肤,感受到那片柔软之?下跳动的心脏。

    一下,两下,三下……

    那么?清晰,那么?活跃,明明活生生的生命,为什么?会像冬天的雪花一样消散呢?

    “为什么?会这?样……”

    黎聿声有些迷茫,喃喃自语问出这?句话。

    周纾和目光突然?顿住,拉她的手?也僵了僵,眼底了眼皮看她,“你,都知道了?”

    “知道……都知道了……”黎聿声长呼出一口气,仰起头舔了舔唇,她尽量让泪水不要流出来。

    可下一秒那些眼泪就像不受控制的水流,从她仰起的脸上滑落。

    啪嗒——

    滴在周纾和的手?背上。

    滚烫的。

    周纾和惊了一下,手?背上的泪滴滑落下去?。

    “阿声,对?不起……”她伸出双手?,微微抬起,想抱住她,“我早该告诉你的,但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纾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的头也跟着垂了下去?,黎聿声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在周纾和想抱住她的时候,她伏过身去?先抱住了她。

    周纾和被她向前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在她的怀里,她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整个人软了下来,这?是她这?段时间从来没有过的,像是一根紧绷着的弦突然?松开了。

    松开了她的身体?,也松开了她的精神和灵魂。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空了,但又重新住进?来新的东西,她说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

    黎聿声拍着她,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但过一会儿,她就控制不住。

    黎聿声看不见她的脸,终于眼泪一发不可收拾,跟着身体?也颤抖起来,周纾和伏在她肩上,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情绪,她没有叫醒她,让她在这?种情绪里多沉浸一会儿吧。

    外面的天色再一次暗下来,风吹着雪花在窗外飞舞,悬铃木的树枝风中摇摆着,不知何时会停歇。

    一天一夜,又一天。

    刚醒来没多久的身体?又开始疼痛,每一个细胞跟着窗外的风一起叫嚣着。

    早上打在后背那一棍子现在泛起淤青,她已经分不清楚是来自身体?内部的痛感更痛,还是外部,但她最不愿意?黎聿声见到她这?样,所以也不愿意?在见她时躺在病床上。

    黎聿声隐隐的哭声,让她心脏跟着一起抽痛。

    这?下换周纾和拍着她的后背,缓慢的,柔和的,黎聿声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她闻到的不再是消毒水的味道,而是橡木苔,在严寒凛冽中倾泻出丝丝缕缕的微弱香气,混着白檀香和伊兰花的香味,在鼻尖弥漫开来,那种感觉很久远。

    神秘的东方木调香里,黎聿声感觉自己像坐在一只?摇摇晃晃的船上,没有航标,水波泛滥,她的心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周纾和的声音在她上方再次响起来的时候,黎聿声身体?跟着颤了一下,柔和虚无缥缈的声音,很淡很淡。

    “我不知道未来的路还有多长,我还能活多久,但是我还是决定告诉你……你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独自面对?,对?不对??”

    黎聿声身子从她身体?离开,哽咽了两下,她摇头,“不要说这?样的话,不要说这?样的话……”

    她仰着头,像是在祈求。

    “我想要一辈子。”

    一辈子……

    周纾和的指尖抚过她的脸,为她擦去?泪水,“一辈子太长了,阿声,我可能给不了你承诺……”

    黎聿声的眼泪再一次流出来,“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头埋进?她的怀里,再也控制不住,她一遍一遍的喃喃自语,一遍一遍的问着,就像窗外的雪和风,呼啸而过发出的声响。

    周纾和轻轻拍着她,她的目光慢慢移向窗外,“我也希望一直陪着你,我也希望陪你走完剩下的人生,和你一起看世间最美?的风景,感受最温和的风,我也希望参与你生命里每一个最重要的时刻,我也希望……”

    第115章 约法三章

    黎聿声觉得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听着窗外的风声,吹起晶莹的雪花,吹着医院门口的红色横幅, 吹断悬铃木和梧桐的树枝。

    她不想?松手, 就?想?这么一直抱着她,她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在这段时间里她想?了很多?,想?到小时候,想?到爱丁堡,想?到祖母,也想到那些在玻璃花房里度过的日子,还有新加坡……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来回在眼前变换,一轮接着一轮, 黎聿声觉得自?己的心?乱了。

    真正面对?这一天的时候她还是难以接受,即使早就?知道一切, 知道真相, 但是面对?她, 她的心?还是好痛。

    溺水的感觉, 难以呼吸, 胸口被撕裂的疼, 水漫过鼻腔,漫过头顶, 她感觉那艘载着她的小船翻了, 掉入冰冷的海水里, 一点点下沉, 再下沉。

    她以前没?觉得一辈子这么快就?能望到头, 她一直以为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尽头隐藏在迷雾里等着她们去探索, 发现,但现在那条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黎聿声不喜欢这种感觉,迷雾里也?好,至少有盼头,现在呢?

    她不敢再去细想?,也?逃避这种想?法。

    周纾和的手抚摸着她,一下两下,她却觉得那种被抚摸的感觉越来越轻,她心?里不由的一震。

    黎聿声仰仰头,看到她正对?着自?己温和的笑,她的心?放下些。

    即使是这样,心?里还是痛的一抽,但她想?周纾和心?里应该更?痛,这么多?年,这么长的时间,在没?有她的那几年里,她都是怎么度过的呢?

    没?日没?夜担心?疾病会不会复发,还要应付生意场上那些尔虞我诈,每每那些夜深人静的黑夜她是如何熬过来的呢,黎聿声不敢去想?,又一次抱紧了她。

    “阿声……”

    “我在,我一直都在。”黎聿声说。

    她再次仰起头,四目相对?,黎聿声轻声张口:“无论怎么样,我们一起面对?……姐姐,这次你不要再放手。”

    周纾和眼眸里闪过几分悲凉摸着她的脸,抚去她眼角的泪,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约法三章。”黎聿声眼泪汪汪,伸出右手。

    周纾和迟疑了一下。

    黎聿声眨巴眨巴眼睛,“你是不是觉得太幼稚了,不做数?”

    “你说作数便作数。”周纾和也?伸出手。

    “先等等……”黎聿声将手收回,“我还没?有说完。”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黎聿声睫毛颤了颤,仰着头目光坚定?,“以后任何事情都要告诉我,不要太累,公司的事情我会处理,好好治疗。”

    周纾和听的很认真,眼睛里尽是温柔,她垂着眼尾看她,摸了摸她的头发,柔软的发丝贴在她的掌心?。

    黎聿声见周纾和还没?有反应,她强调了一遍,“我说完了。”

    “嗯,我在听。”

    “要击掌。”

    周纾和沉下一口气,伸出右手,和黎聿声的掌心?贴在一块。

    “击掌了,就?不许反悔。”

    “不反悔……”

    周纾和的声音有点颤,她心?里还是会闪过片刻逃离的动摇。

    门被推开了。

    顾韵林咳了两声,“好了,好了啊,别反悔不反悔的了,时间到了,她需要休息。”

    黎聿声不舍的松开,顾韵林把她拉过来,“让你姐休息一下哈,快出去,明天再来。”

    “你……”周纾和刚抬手要说什么,被顾韵林按下去,“好了好了,快出去阿声。”

    “我不能留在这吗?”黎聿声抬起脸问。

    “不能。”顾韵林叉着腰,“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让你进来待这么久我已经很宽容了。”

    黎聿声离开时朝周纾和看一眼,“姐姐,那我明天再来。”

    周纾和朝她点了点头。

    ****

    门关?上,顾韵林扶周纾和去床上。

    “你感觉怎么样?”

    她明显看出周纾和脸色不对?,摇摇头,“我就?不该让你们这么快见……”

    “别说了。”周纾和的声音很轻,轻到快听不见的地步,她也?没?精力和顾韵林吵。

    “我等会叫人过来,你先忍一下吧。”顾韵林把人扶过去,倒了杯水,“欸,你和她怎么说的,说清楚了?”

    “……”周纾和没?说话。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说真的,昨天我还真吓了一跳,一整天你不知道我的心?跳的多?快,你说你让人去找就?好了,干嘛非得亲自?去。”顾韵林不免说道两句。

    “你说你去就?算了,干嘛还去挡那一棍子,你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

    递给周纾和的水她没?喝,顾韵林自?己喝了,边喝边说,“看来我以后得叫人看着你,不然?你又不知道跑什么地方……也?不用,现在阿声知道了,她肯定?看的比我医院的人看的牢,你就?好好在医院带着吧……欸,你怎么不说话,你听到没?……”

    顾韵林脸转过去,不知道周纾和什么时候已经倒床上。

    她赶紧跑过去拍拍她,“喂,阿纾,阿纾,不是吧,晕了?喂,你醒醒,醒醒……”

    顾韵林跑出去叫人。

    黎聿声和白若与?两个碍眼的还在门口站着,顾韵林看到两人,停下脚步。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待着呢?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别在门口守着了,阻碍——”

    “姐姐怎么了?”黎聿声打断她的话,探着头往里看。

    “怎么了?能怎么了?晕了呗,都说让你别聊这么久,快让开哈,我去叫人。”顾韵林说话间就?要走。

    白若与?抓住她,“她晕了,你出来干什么,还不去看看。”

    “我待着她也?醒不来啊,说清楚了哈,你们不许进来,已经够乱的了。”顾韵林摇着头离开。

    留下白若与?和黎聿声在门口面面相觑,白若与?盯着黎聿声的脸,过一会儿目光又在她身上打量一番,黎聿声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白若与?终于又将目光聚集在她的脸上,“你不进去看看?”

    黎聿声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平白添乱,她摇了摇头。

    白若与?推开她,“你不进,我进,我姐醒来,我还没?见过她呢。”

    “她现在也?没?醒。”黎聿声拦住白若与?,“你不许进。”

    “我还有话跟她说,她交代我事情,我……”

    “不行!”

    黎聿声坚定?的说。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我都说了我有事。”白若与?冲了两次没?进去。

    “你有什么事,现在也?不能进去,而?且她都没?醒,你跟她怎么说?你说了她也?听不到。”黎聿声觉得自?己的逻辑才是正常的,白若与?的脑回路,她真有点摸不透。

    两个人在病房门口僵持了两分钟,顾韵林带人过来了,来了二话没?说把两人推开,大步走进去,压根没?理她们。

    过一会儿推着人出来,才警告两人,“白老板你真是好兴致,大晚上不回去,还赖在我们医院,带上这个一起走。”

    顾韵林最后指了指黎聿声,两指捏起她的衣服,想?把她往远提一点。

    黎聿声只见了周纾和一眼,人群挡着半边脸,她没?看清。

    顾韵林最后说:“好了,她没?事,估计明天早上就?醒了,阿声你先回病房,别让她担心?你。”

    总算说了句安慰的话,周纾和被推出病房,黎聿声没?跟上去,顺便拦住了白若与?。

    白若与?看着人被推走,最后消失在拐角,她偏过头看黎聿声,“你就?真不想?去看看?”

    黎聿声往回走,“看了有什么用,又帮不上忙。”

    “我以为你会哭的好惨。”白若与?跟她进了病房。

    黎聿声整个人软趴趴的,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也?没?精力和她吵了,她说:“哭也?没?用,都哭过了……”

    白若与?撇撇嘴,在她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翘着腿,摆弄了一会儿她的耳环。

    白若与?的各种饰品都十?分夸张,耳环也?是那种眨眼又吸人眼球的几厘米直径的银环。

    她摆弄了几分钟,才凑过来,“欸,阿声。”

    “什么事?”黎聿声兴致不高,声音也?跟着低沉。

    “我是想?说……”她看着黎聿声眯起眼睛,却不接着往下说。

    黎聿声:“什么?”

    “你今天一个人没?人陪,我就?勉为其难留下陪你吧,反正你应该也?睡不着对?吧?”

    黎聿声白她一眼,有点无语,她什么心?思她不明白吗,不就?是借着这个借口留在医院。

    白若与?从椅子上跳下来,捏黎聿声的脸,“小家伙,别这么不知好歹,我可?是专门留下来陪你的,不感谢我?”

    “哼哼。”黎聿声冷哼两声,转过去不说话了。

    白若与?凑到她眼前,“生气了?这就?生气了?我又没?说什么……”

    黎聿声本来就?心?情低落,看到她在眼前晃,皱起了眉头,推开她,“我今天没?心?情和你吵。”

    “我也?没?想?和你吵啊。”白若与?拍拍她,神秘兮兮的说:“欸,阿声,要不我们来玩大富翁吧。”

    “大富翁?”

    怎么都爱玩这么土的游戏?最近潮流又回来了?

    黎聿声说:“到哪去找?”

    白若与?挑挑眉,“我带来了啊。”说着她走到旁边沙发,从她那不大的包里翻出一盒彩色的东西。

    黎聿声离的远,还没?看清,走近了发现真是大富翁。

    跟她小时候玩的一样,十?块钱一盒,能和同学玩好久。

    白若与?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这种东西,还专门带到医院来了,她是早有准备吧。

    黎聿声正想?着,白若与?叫她,“好了,快别乱想?了,你玩不玩。”

    “我能说不玩吗?”

    “不行。”白若与?招招手,“快过来,一晚上这么长,你也?睡不着,我也?睡不着,何必呢,找点乐子总过的快一些。”

    黎聿声不知道这是不是白若与?专有的调节情绪的方式,她是一到紧张不安的时候就?会拿这些发泄,度过这些时间吗?

    黎聿声慢吞吞走过去。

    白若与?已经摊开大富翁的地图,正在给她发钞票。

    黎聿声看着茶几上摊开的地图,嘴角抽了两下。

    白若与?招呼她,“快坐下呀,别站着了,站着多?累,又不是没?有凳子,再回头说我欺负你。”

    黎聿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真要玩这个。”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提议吗?”

    黎聿声无奈,只好坐下陪她玩起了大富翁。

    还没?十?分钟她就?破产了,手里的钞票和地全部赔出去。

    白若与?咂咂嘴,吐槽,“你怎么这么菜?”

    “我都说我不玩……”

    “好了,不说你了,坐下坐下。”白若与?看她应激从椅子上弹起来,马上换了语气,“重新来一把?”

    黎聿声没?拒绝,这次她运气还算不错,不知道是不是白若与?不想?打击她的信心?,故意放了水。

    黎聿声记得自?己小时候跟同学玩这个游戏就?总破产,受过不少吐槽,后来她就?不玩了,人家叫她她也?很少去,不知道今年怎么回事。

    白若与?玩到一半,跟她有一茬没?一茬聊起天。

    “你说你知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白若与?突然?聊起这个话题,黎聿声也?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她抛了骰子说:“也?没?有很久……”

    “那你居然?忍着没?说,我姐以为你不知道,还让我们瞒着。”

    黎聿声抬头,“你早就?知道?”

    “当然?,我……”白若与?停下了,她撇撇嘴,“你别和我比,我知道的时候可?要早呢!”

    “是我在爱丁堡的时候吗?我知道她那个时候就?已经……”黎聿声握着骰子低下了头。

    “你连这都知道,挺聪明嘛,还沉得住气。”

    白若与?的嘴难得能夸她两句,黎聿声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是难以置信的看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连她去过你学校都知道了?”

    黎聿声想?起来在周纾和衣帽间发现的机票,以及查过她的购票记录,她点了下头,“差不多?吧……”

    黎聿声接着说:“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我要是早点知道,我……”

    “从爱丁堡飞回来?”白若与?反问,但她也?似乎没?想?黎聿声能回答她,“你那时候回来可?不好,那时候茗城……总之?乱的很,生意场上你还是经历的太少了,那几年你姐正和上一任总裁斗的你死我活,还有竹韵山庄一堆破事,总之?你上一年回来,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以前……意成什么样?”黎聿声问。

    白若与?托着下巴思索,“以前嘛,反正很难形容。”

    她抬起眼皮看看黎聿声,“所以,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

    “暴风雨来的前兆啊!”

    黎聿声看看窗外,“什么暴风雨,现在是冬天,我只看到风雪。”

    “……”白若与?白她一眼,“那就?是暴风雪来的前兆,你姐肯定?是没?办法亲自?上阵了,最近意成可?不太平。”

    “周……周汝泯不是被抓了吗?”黎聿声不解。

    “哪有那么简单,他?的事暂且不说,你以为他?抓进去外面就?太平啊,可?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噢!我和你姐合作多?年了,我虽然?也?不清楚全貌,但总归心?里有点乱,所以,你要加油啊,阿声,你姐指望着你呢。”

    黎聿声眼睛变得清明起来,她又问:“那你呢?”

    “我?我当然?也?有我的事,但意成不还得……我插不上手的,说实话,虽然?,我每次看你挺别扭,我承认是我酸,但我也?不会害我姐,现在你就?是她精神上的支柱,所以我最近姑且让让你吧。”

    白若与?难得这么慷慨。

    两人又玩了一把大富翁,黎聿声不想?玩了,外面的雪还在不停的下,刮得窗户都响。

    黎聿声走到窗边,看外面的窗台上窄窄一截雪已经有几厘米厚。

    黎聿声没?在茗城见过这么厚的雪,今年的冬天确实和往年不同了,冷的不像话。

    白若与?说:“欸,你怎么不玩了,现在才几点钟。”

    “不玩了,没?意思,每次还不都是我输。”黎聿声回头说。

    白若与?招手叫她过来,“玩游戏总有输赢的,不是你输就?是我输,和生意一样,今天你盈利了,明天我上来了,很正常,所以,总要以平常心?面对?的嘛。”

    “你是在教我生意场上的事吗?”

    白若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不,我是在说服你接着玩大富翁,不然?现在才两点钟欸,还有六七个小时才天亮吧?你不无聊吗?”

    黎聿声:“……”

    她还以为白若与?难得正经一次,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白若与?拍拍她,“说实在的,你别这么严肃行不行,坐下来,你站着挡我光了……”

    黎聿声无奈。

    白若与?说:“说实话虽然?你是我姐教出来的,虽然?有时候我是能在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但你总归不是她,还差着远着呢。”

    黎聿声见白若与?一直说个没?完,索性跟她聊起来,她问:“你跟姐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吗?”白若与?说:“那可?很多?年了,就?是你在爱丁堡那几年。”

    “你们怎么认识的?”黎聿声来了兴趣。

    “怎么认识的……”白若与?想?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偏过头狐疑的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不说算了。”黎聿声把头转过去。

    白若与?凑上来,戳戳她,“嘿嘿,你是吃醋了吧。”

    “我没?有,我吃什么醋,要吃也?是你吃,你是酸葡萄。”

    白若与?气急败坏,“你怎么跟那个姓顾的医生一个德行。”

    黎聿声不服气,“我怎么跟她一个德行了,她和你才……”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觉得对?方和顾韵林更?聊得来。

    白若与?说:“她那么奇怪,而?且很凶,多?和她说一句,我都觉得自?己减寿三年。”

    黎聿声深有同感,在这一点上,她终于和白若与?打成了共识。

    白若与?跟她说:“去隔壁看看,人回来了没?有。”

    黎聿声点头,两个人一起出门,又悄悄推开隔壁的病房。

    黎聿声说:“你小声点,不要吵醒……”

    “人还不一定?在呢,这么黑,我也?看不清,开灯吗?”

    “别开。”黎聿声制止她,“我去床边看看。”

    黎聿声轻手轻脚走过去,借着雪光,看清床上,没?有人。

    她摇摇头,把白若与?推了出来。

    “干嘛推我出来,看到人了吗?”

    “不在……”

    白若与?瘪嘴叹气,“我还以为回来了。”

    回到房间,两个人干坐到天亮,白若与?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黎聿声从房间推门出去,走到隔壁病房门口,消毒水味大的刺鼻。

    门虚掩着,黎聿声猜想?,周纾和已经回来了,她其实不知道她到底身体差到哪种地步,昨天晚上在她怀里哭,本来以为她的状态还算不错,没?想?到晚上就?进了急救室。

    黎聿声打算白天问问顾韵林,她是周纾和的主?治医生,这些情况她最清楚。

    黎聿声轻轻推门,手腕被抓住了。

    顾韵林单手插着白大褂口袋,不知道从哪打着哈欠冒出来,“被我逮住了吧,还是忍不住?”

    “我可?以……进去看看姐姐吗?”黎聿声问。

    “什么时候这么乖巧了?我也?没?说不让你进。”顾韵林耸耸肩。

    黎聿声问她,“她的情况怎么样?”

    “就?……还行吧。”

    “还行吧是什么意思?”黎聿声皱起眉头。

    顾韵林懒得跟她解释,随口说:“就?是暂时还死不了。”

    “……”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你还进不进去,不进去算了。”顾韵林手握着门把。

    “我进。”

    黎聿声轻手轻脚走进去,周纾和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和她昨天见到的模样完全不同,黎聿声感觉自?己眼前又蒙上一层雾气,像冬天玻璃上结的冰霜。

    黎聿声不敢出声,她只是静悄悄的坐在她床边,等她醒来。

    雪停了,她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她双手合十?,将她的手包裹在里面,想?驱散她的寒冷。

    黎聿声看着她,好像永远看不够,或是因为她很久没?有仔细注视过她。

    周纾和的睫毛细密而?长,在脸上投下两片阴影,她看到她眼角轻微的皱纹,想?要亲吻她。

    顾韵林走过来,简单看了看,拍拍黎聿声,“没?事,她过一会儿应该就?醒了。”

    顾韵林看起来很平静,也?许做她这个职业的早就?已经面对?过太多?生死,已经习以为常,这种习以为常的习惯,是黎聿声身上最欠缺的。

    “我想?知道。”

    顾韵林要走,黎聿声对?着她的背影说。

    “我有权利知道。”

    顾韵林转过头,看着她。

    她没?有说话,黎聿声抿了抿唇问:“我想?知道还有多?久……”

    还有多?久,她还能陪她多?久。

    黎聿声想?知道,即使答案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即便如此,她也?想?知道。

    她应该知道的。

    黎聿声又问了一遍,“你告诉我,好吗?”

    第116章 舆论

    “我给不了你准确答案。”顾韵林摇摇头说。

    黎聿声看着她, 眼睛里的浮浮沉沉的光和雪后初升的阳光融在一起。

    “这种事情本来也不好说的。”顾韵林手插白大?褂口袋,另一只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黎聿声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要多想?, 不到最后一刻, 我们都不会放弃,不是吗?”顾韵林走到她身后,手掌心贴着她的背,“我在心内科见过太多太多的病例,也?见过很多他们的亲人,朋友,身边的人,放平心态。”

    黎聿声爬在床上哭了, 哭了一阵。

    顾韵林轻声说:“你不想?让她看到你这样吧?她可快醒了。哭够了就起来擦干眼泪。”

    黎聿声点头,她把头埋的很低, “我去洗个脸。”

    “这就对了。”顾韵林笑笑, “一会儿进来可别再哭了。”

    “我知道。”

    黎聿声跑进洗手间, 将?水龙头打开, 她能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 眼眶红红的, 这样等周纾和醒来,确实会让她担心吧。

    黎聿声洗了脸, 擦干, 深吸一口气?, 调整好心态才出去。

    外面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医院的人已经开始活动了。

    顾韵林说:“我还有?其他病人, 就先?走了,你陪着她就好, 有?事按铃。”

    黎聿声应一声,“我明白。”

    顾韵林离开后,只剩黎聿声和周纾和两个人在房里,除了偶尔外面传来的声音,病房里很安静,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的走着。

    黎聿声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指腹划过眉间,周纾和的眼眉长得很好看,细长眼尾,带点眉峰,却不那么锋利。

    黎聿声看着她,听?着她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声逐渐跟上节奏,慢慢的,她伏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只一下就离开了,这个吻让她回味了很久,舔着上颚,有?股甘甜,她不经意间扬起唇角。

    黎聿声还没从这个吻中抽离出来的时候,病房门一下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白若与。

    黎聿声不免皱眉,小声说:“你干嘛这么大?声,出去。”

    “出事了!”白若与比她心情还差,眉间紧蹙在一块,“你,你跟我出来。”

    “什么事?”

    什么事还有?现在的事情重要,周纾和还没醒,她是断然不会离开的。

    白若与拉她出来,带上门,把她领去旁边房间。

    “到底什么事?”黎聿声问。

    白若与眼睛里浮上一层阴翳,把手机递给她看。

    打开那页,醒目的标题#董事长身患恶疾意成集团是否将?要易主#。

    白若与皱着眉头,往下翻,“还有?呢……”

    下面的标题一一浮现在眼前。

    #茗城商圈风水大?变谁是下一个周纾和#,#香水产业再遭重创曾经辉煌不再#。

    越往下翻,黎聿声的表情就越差,“怎么会这样?”

    “底下还有?照片配图,总之,她的病瞒不住了。”

    黎聿声的目光沉了沉。

    白若与说:“本来她一直很小心的,商圈的人知道了比较麻烦,也?一直隐瞒着,当年意成前一任总裁就是因为身体原因退下去的,所?以她知道这其中的利益关系。”

    意成以前的事情她听?说过一些,是在刚回茗城那会儿,商圈讨论的也?比较多,那时候周纾和刚上任时间不久。

    外面疯传她拉前任总裁下位,自己坐上了这个位子,这些都是在她去爱丁堡那几年发生的,所?以黎聿声并不清楚。

    她对于那几年的事情了解到的只有?皮毛,公司同?事饭后谈资中听?到的。

    她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讨论周纾和,再加上她又是周纾和的秘书,很多人背后聊起周纾和的时候并不带上她,黎聿声也?不想?听?这些八卦,所?以有?些消息自动屏蔽。

    Alisa那时候倒是跟她说过一些那几年发生的事,但毕竟少数,也?不会深聊。

    白若与说:“现在怎么办,我姐还没醒,就算醒了,她的状态也?没办法?回公司吧。”

    黎聿声说:“嗯,她不能离开医院,这件事暂时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了。”

    白若与摇摇头,“恐怕难。”

    “什么意思?”

    白若与放下手机,走到窗口,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现在医院的人也?开始多起来了。

    白若与手指抠着窗台,周纾和交代过她一些事情,还有?昨天在西郊仓库见到的人,本来打算等她醒了过去跟她说,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至于黎聿声这边她没得到周纾和的指示有?些事情还是先?不要跟她说的好。

    白若与沉思片刻,“她应该早就料到。”

    黎聿声想?了想?点点头,“是啊,她应该能想?到的。”

    白若与转过来,背靠着窗台沿,“我觉得应该是昨天有?记者过去了,报社?,八卦媒体,财经娱乐记者很爱写这一套,什么商圈秘闻,豪门丑闻,他们最爱写了,看那几张照片的角度,虽然不算清晰,但也?能看得出是在仓库附近。”

    “但是西郊仓库地处偏僻,那地方?怎么会有?记者?”黎聿声问。

    “八成是周汝泯。”白若与接上话头,“西郊仓库是周汝泯约你姐去的,更何况昨天一大?清早,谁家记者没事往那跑啊。”

    黎聿声说:“我想?你是对的,我现在去公司一趟,应该等不到姐姐醒来了,你帮我看着她,她醒了给我发条消息。”

    “你要去公司?这会儿?”

    黎聿声说:“现在公司估计已经乱了套了,网上吵得那么凶,公司董事会那边还指不定什么样呢,要是周汝泯早有?准备,不那么笨的话,他应该不止是光找了报社?记者,财经娱乐那些狗仔那么简单。”

    黎聿声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说不上来,但她应该回去看一看,两天没回公司了,更何况现在网上舆论对周纾和很不利。

    黎聿声说:“这就交给你了。”

    “你这么信我?”

    “信,你不会害她。”黎聿声笑笑,“不过她醒了你要通知我。”

    “我知道了,你去吧。”白若与耸耸肩,“我肯定会照顾好我姐的,而且那个顾什么不是也?在吗,你放心好了。”

    黎聿声离开医院,听?白若与说她是从西郊仓库直接被送到这边来的。

    没有?车,她只好去路口打车,医院门口还算好打,她拦下一辆,刚上车就接到了吴雯欣的电话。

    接通以后,吴雯欣的声音很急,“阿声,你在哪,我刚到公司,这边简直炸锅了,你快过来吧。”

    黎聿声安抚下她,“你先?别急,我正坐车过去,半个小时以后到,你先?说说那边情况,卓总呢?”

    “我没看到卓总,我早上过来的时候,听?同?事在说,才看到网上那些舆论,几个上层这会儿……好像都不在公司,等等啊,阿声,我问问……”

    黎聿声听?到电话那头一阵嘈杂声,能感觉到公司这会的情况很糟糕,黎聿声让司机开快一点。

    吴雯欣说:“阿声,阿声,你在听?吗?”

    “我在。”

    “我刚刚问同?事了,他们都说没看到,早上过来就看到吴总监还有?刘总在办公室,接了个电话也?出去了。”

    黎聿声眼尾沉了沉,“我知道了,马上到。”

    这会儿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商业区附近车排成长龙,堵的走不动,眼看着红绿灯还有?很远,黎聿声索性付了钱下车。

    她一般都会早到公司,就是为了错开早高峰,再加上工作也?忙,手头项目多,黎聿声早点去也?能处理?点琐碎的事情,或者整理?早会材料,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习惯。

    很就没有?跟早高峰这些车辆挤了,黎聿声想?这条路离公司也?不远,走过去应该比坐车要快点。

    她几乎小跑过去,到意成写字楼下面,还看到十几个财经娱乐的记者,端着相机。

    吴雯欣过来拉她,“我刚跟你打完电话就下来了,现在我们十一层办公室的也?没心情工作,上层也?不在,没人管我们,我就偷跑下来了,欸,阿声,你看这么多记者。”

    黎聿声跟着吴雯欣准备上楼,吴雯欣又问:“你联系上周总没有?,现在网上舆论传的越来越离谱了,阿声,你说周总该不是真的有?什么治不了的病,所?以才……网上说的该不会是真的。”

    “不是。”黎聿声说:“不是治不了的病。”

    “你知道周总在哪?”

    黎聿声没回答她,她说:“我们先?上去吧。”

    外面也?乱,里面更乱。

    黎聿声上去才知道刚才吴雯欣不是夸张。

    吴雯欣站在十二?层电梯口,无奈的耸耸肩,“你看看吧,阿声,现在不光公司外面那些记者,里面也?是这样,都在讨论,他们几个经理?也?在联系吴总监他们。”

    “情况怎么样?”

    “还没联系上呢,他们说要联系你,我说已经给你打电话了,我本来以为你知道周总现在在哪,好歹来公司一趟,那些照片到底是之前拍的,还是最近拍的,媒体记者面前解释一下就好,就怕是最近……那目前确实有?些棘手。”

    以周纾和目前的身体状态是断然没法?出席记者会,解释的,黎聿声现在就是不知道公司高层怎么想?,卓总监,还有?副总,肯定已经知道消息。

    上层被叫走,应该是趁周纾和不在,开董事会商议。

    黎聿声这会儿待在公司也?不是办法?,找了几个经理?过来,让他们先?控制一下公司的秩序,内部先?不要乱了,再给卓总打电话。

    电话没打通。

    没几秒她又接到个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说:“阿声,我是白若与,你姐醒了。”

    第117章 撤职

    黎聿声眉间皱了皱, 没说话。

    吴雯欣问:“阿声?,怎么了?谁打来的。”

    “……一个朋友。”

    “是不是联系上周总了?”

    黎聿声?抿了下唇,“我先出去一下。”

    黎聿声?走?到休息区旁边的窗口, 冷风吹进来, 她额前的发丝也跟着被风吹动?。

    “她问我了吗?”

    白若与说:“我先瞒着呢,说你下楼买东西去了,买点日用品。”

    “好,谢谢你。”

    “别说这些了。”白若与有些着急,“公司那?边现?在怎么样?我听说记者?已经过去了?”

    “嗯,都?围在门口,看来事情已经传开了,那?天在西郊仓库, 几张照片引起的舆论很大?。”

    白若与说:“你离开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网上消息,有个记者?说他手里还有重要消息没爆, 我猜是?遗传病的事情, 现?在网上舆论也只是?猜测, 要是?真?爆出来切实的证据, 我怕你姐……”

    黎聿声?心?里怔了怔, 说:“公司现?在高层都?不在, 我打算去副总那?边看一看情况,他们应该在开董事会。”

    “董事会?”白若与接上, “那?也好, 不过你尽快吧, 我瞒不了多久。”

    “知道了。”

    黎聿声?挂了电话回去。

    吴雯欣疾步走?过来, “阿声?, 现?在怎么办?”

    “我去趟副总那?。”

    “副总?”吴雯欣不解。

    “高层应该都?去那?边了。”

    十二?层办公室里,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拿着手机讨论,互发消息。黎聿声?让人组织一下,自己忙自己的事情,一切等上面的消息。

    周纾和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黎聿声?看最后看了一眼,坐电梯离开。

    她出了写字楼,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卷着昨晚下的雪花一起钻进衣领,黎聿声?打了个冷颤,经理还在和那?些记者?周旋。

    黎聿声?把其中一个拉到一边,问:“怎么样?”

    “这些记者?难缠的很,给他们说了周总只是?出差,他们就是?不信,非要进来,我们给拦住了,还报了警,但是?舆论声?太?大?,现?在还有记者?不断赶过来。”

    黎聿声?点头,“知道了,你们无论如何先拦着,其他事上面会处理好,给个说法。”

    “我说黎秘书,得尽快,你看你能不能联系上周总,她出面什么都?好说了。”

    黎聿声?说:“我尽量吧。”

    她刚准备离开,去路口打车,转角看到几个女孩,黎聿声?觉得眼熟。

    想了想,记起来是?竹韵山庄白若与手下的,上半年那?会儿黎聿声?在教会孤儿院总跟她们一块做百花香袋,经常周末都?是?一起度过的,不过她跟那?些女孩聊不到一块去,她们有自己生活的圈子,也不怎么跟她聊天,都?是?三三两两凑在一块,聊些化妆品还有家里的事情。

    黎聿声?和她们没有共同话题,只顾着低头做百花香袋,要不就是?跟电视台的人商议接下来的日程安排。

    现?在也有好几个月没见了,黎聿声?差点没认出来她们,几个月没见,女孩的脸上妆好像化的更浓了些。

    黎聿声?走?过去,还没张口,叫阿雯的女孩已经认出她来了。

    “黎聿声?!”

    黎聿声?走?近,手挡着阳光。

    “你怎么过来了。”

    “你们呢?”

    阿雯拉着阿霜,扬扬下巴,“我们老?班让我们在这看着。”

    “看着?”

    “看着这些记者?啊,我阿雯是?什么人,你放心?好了,一个也不会给你放进去的,你们公司那?些经理不行,刚刚差点就让人进去了,还好我反应快。”阿雯双手环着胸,眼尾上扬,冷哼着。

    黎聿声?承认对付这些记者?她们竹韵山庄的人有一套,比起他们没有经验的来说,白若与这些人在这确实是?件好事。

    阿雯说:“你们意成的公关团队可真?不怎么样啊,这都?一早上了,也没见舆论小一点,怎么着,打算怎么处理。”

    黎聿声?能感觉到这次公司对于这件事情完全采取观望态度,直白来说就是?不理不睬,上层的心?思不言而喻。

    想借着周纾和身?体原因撤掉她总裁的位子,毕竟董事会很多人盯着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公司到底那?些人支持,那?些人持反对意见,还不得而知,她也不知道姨夫在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周汝泯的计划他有没有参与。

    黎聿声?说:“你们先看着吧。”

    “你就放一百个心?。”阿雯冲着她背影喊。

    黎聿声?打车去别墅区,一路上她都?在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公司到底多少人是?向着周纾和的,又有多少人心?怀叵测。

    白若与说的没错,这里面的水太?深了,茗城商圈本身?就是?一个巨大?漩涡,一不留神就会将自己卷进去,永远没法翻身?。

    车一路行驶,好在现?在已经过了高峰期,路段并不算堵,大?概一个小时能到郊区别墅区,黎聿声?让司机开快一点。

    半路黎聿声?接到周致和的电话。

    她打电话过来,黎聿声?还觉得有些奇怪。

    接通后,周致和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阿声?,你是?不是?在往别墅区来的路上。”

    “你怎么知道?”黎聿声?惊了一下。

    “我现?在在这边……早上的新?闻你看了吧?”

    “我就是?看了才过来的。”

    周致和问:“堂姐怎么样?”

    “你知道?”黎聿声?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是?,我一直都?知道。”周致和没有再隐瞒,“前段时间去陪你,也是?堂姐叫我去的。”

    黎聿声?目光沉下,“算了,都?过去了,现?在还有正事……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就是?要叫你过来,堂姐电话打不通,我想你要是?看到新?闻,应该赶过来了,董事会正在商议,要撤堂姐总裁的位置。”

    “!”

    ****

    与此同时,顾氏医院。

    周纾和已经醒来快半个小时了,一系列检查做完,白若与正坐在旁边给她削苹果。

    周纾和靠在床头,“你跟我老?实说,阿声?去哪了?”

    “都?说了她去买日用品去了,你刚醒来才不到半个小时,你要再早起来两分钟,说不定还能见到她人,她也就走?了半个小时吧。”白若与抬起头,挑挑眉。

    “半个小时?买日用品?”

    看着周纾和脸上明显怀疑的表情,白若与多少有点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就是?说她去买日用品了嘛,说了也不听,非说要留下来照顾你啊,肯定要在这多住些日子了,你也知道医院这些小商店,东西都?不怎么好,她是?个讲究质量的人,再说她心?疼你,说买点好的……”

    “真?是?这样?”周纾和狐疑的眼神看着她,眯起眼睛,把白若与看的心?里很慌。

    “当然是?这样。”

    周纾和说:“手机给我,我给阿声?打个电话。”

    “打电话?不用了吧,不就是?去买些日用品,马上就回来了,她应该就在旁边商场里,她很乖的,不会乱跑。”白若与削好苹果笑眯眯递给她。

    周纾和没接,眼睛里闪过白若与看不懂的神情,接着就听见她说:“你什么时候夸起阿声?了,向来不都?是?嘴上不饶人?”

    “我……我什么时候嘴上不饶人?我一直都?觉得阿声?是?个好孩子。”

    周纾和:“……”

    “姐,我刚打过了,她说她一会儿就回来。”

    “一会儿回来?”周纾和问。

    “嗯。”

    “手机给我。”

    翻脸比翻书还快,白若与还没反应过来,周纾和已经准备下床。

    周纾和:“你不给我自己去。”

    “你的电话不是?被顾韵林没收了?别下床……”

    洁白的床单,房间里浓郁的消毒水味刺鼻,窗台上的雏菊花绚烂的开着,阳光也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床单上。

    白若与说:“你就不能消停会儿,要不我把顾韵林叫来。”

    “你现?在这么跟我说话?”

    “不是?姐,你不还是?我姐吗,我什么时候都?听你的。”白若与嘴抿成一条线朝她笑笑,“吃苹果……”

    “你自己吃吧。”

    白若与看周纾和不理她了,急了,手里抠着削好皮的白苹果,汁水往下流。

    白若与搓搓手,“那?个,姐,你……”

    “阿声?是?不是?去公司了?”周纾和突然回过头盯着她,“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舆论是?不是?已经吵起来了?”

    “你……”白若与噎住。

    “你不要在我这隐瞒什么,说。”

    “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这不是?怕你身?体吃不消嘛。”白若与扬扬下巴,小声?说:“你都?这样了,消停一会儿怎么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事,没事……”白若与笑笑。

    “那?天西郊仓库,周汝泯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知道……这件事情你瞒我没有意义,你相不相信,现?在董事会正在商量怎么撤我的职。”

    “你先别激动?,姐。”白若与把苹果放下,倒杯热水给她。

    “我问你,阿声?是?不是?去董事会那?边了。”

    “……是?。”白若与低着头小声?说。

    “打电话。”“叫她回来。”

    “回来?”

    外面窸窸窣窣传来些响动?,听声?音像是?医护人员推着车走?过去,白若与没在意,接着说。

    “为什么?”

    “她去没用,我估计周汝泯早有准备,董事会的人知道的未必比他少,估计人手一份我的病例报告,这个时候去结果还是?一样。”

    白若与一惊,“那?怎么办,就让他们撤你的职?意成有现?在的辉煌,多少都?是?你拼下来了,凭什么?”

    周纾和无奈,“你指望商圈的人,摸爬滚打出来的,听你说一句凭什么?我以前怎么教你的,越活越回去了。”

    白若与撇撇嘴,“好好好,我承认是?我着急了,但现?在怎么办?”

    “我之前让你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周纾和突然问。

    白若与一怔,“你早就想好了?早知道周汝泯会来这么一招?”

    但很快白若与就觉得自己话说早了,周纾和应该是?不知道的,她要是?知道周汝泯的计划,也不会让黎聿声?陷入那?样的困境,想到这白若与又酸了一下。

    “你是?早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你的病会被爆出来吧……”白若与想明白以后又说,“但是?我不明白了,我之前办的事情和这些有关系吗?”

    “你只要做好就行了。”

    白若与不解,“姐,我真?越来越迷糊了,算了……我跟你说另一件事。”

    床头柜上削了皮的苹果已经开始发黄,上面还有几个白若与掐的印迹,汁水顺着边缘流下来,歪歪扭扭的。

    白若与瞥了一眼,“姐,这苹果你还吃吗?”

    “你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

    “噢。”白若与拿起苹果咬了一口,说:“是?我也问阿声?那?天晚上她没回去发生的事,她跟你打电话的时候,还在外面……”

    白若与接着说下去,“她说她碰到一个人。”

    “谁?”

    “Nistal酒吧的Aron,阿荣,你的老?同学。”

    “Aron?”周纾和眉间微蹙,“他从新?加坡来茗城了?”

    “我早上帮你打听了一下,上个月底来的,和他父亲。”白若与抬起眼皮瞄她。

    “所以那?天晚上是?Aron约的她?”

    “差不多吧,阿声?说Aron叫她一起去咖啡店坐坐,后来他们去了一家人不是?很多的小店,那?天本来已经很晚了,Aron问起你,阿声?刚好还对他有印象,不过进去喝了杯咖啡,阿声?就不记得后来的事了。”

    周纾和沉思了片刻,幽幽开口,“我倒还没想到他。”

    “我那?天在西郊仓库附近看到一个人影很像他,不过就看到个侧脸,我才问阿声?求证一下,早上我给Aron打电话,我也没说自己看到他的事,我故意问他,老?朋友,这会儿在哪呢?”

    “他怎么说?”

    “他肯定紧张啊,我觉得他挺紧张的,说话结结巴巴,他以前跟我说话可不这样,我问他,你是?不是?从新?加坡来茗城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要来茗城玩的,他明显愣了一下,沉默片刻不说话,我就诈他……”

    白若与挑挑眉,“我说,你可不厚道啊,来茗城不找我,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你不来找我就算了,连我姐你也不来看,还说什么老?同学,一辈子的朋友,啧啧,Aron啊,算我看错你了。”

    “后来他跟我说,他是?来茗城了,有生意要谈,我说阿荣你行啊,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这些场合只想开你的酒吧吗?怎么一家酒吧要来茗城进货啊!他跟我说他跟他父亲来的。”

    周纾和问:“你也查到他跟他父亲一起来的茗城?”

    “不查到我能诈他吗?我就是?早上跟人问了,才给他打电话,你也知道Aron这个人,我们那?么多年朋友了,虽然他人在新?加坡但是?,他一直都?很佛啊,只开酒吧的浪荡富二?代,什么时候也卷到这些生意里来了,还跟周汝泯搅到一块,想不通。”

    周纾和食指和拇指摩挲着。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现?在你给阿声?打个电话,叫她回来吧。”

    白若与扔了苹果核,应了一声?,去旁边沙发上取手机,病房很大?,相当于半个房间是?客厅,沙发茶几齐全,无聊了想看个电影也行,但周纾和不看电影,她除了她的生意,没别的兴趣爱好。

    白若与这会儿隔着半个房间往她那?边看,周纾和正坐在床上沉思刚刚的事情,果然像她这种人是?不会把电视打开,看一部电影放松一下的。

    估计一辈子体会不到他们最平常的乐趣。

    白若与叹口气,心?里感慨,真?不会享受啊,于是?拨通了黎聿声?的电话。

    一阵电流的“嘀嘀”声?过后,电话接通了,白若与对着电话那?头说:“阿声?啊,你回来吧。”

    黎聿声?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周致和还有一堆董事在一块。

    “回来?”

    “电话给我。”周纾和朝白若与勾了勾手。

    白若与对着电话说:“你姐有话跟你说。”

    黎聿声?一怔,“她知道了?”

    “她一早就知道,你以为这点事能瞒得住她?现?在董事会那?边是?不是?正商议着要撤她的职位。”

    黎聿声?眉间紧锁,白若与说的一点不差,这边的情况可不怎么乐观,不过她现?在担心?的是?周纾和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对她的身?体有影响。

    她问白若与,“姐姐怎么样?”

    白若与朝周纾和看了一眼,“你就放心?吧,她好着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姐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先回来吧。”

    白若与还没把电话给周纾和,等挂了电话才走?过来。

    “我跟她说了,她应该一会就回来,你也别太?操心?这事,不还有我们呢吗,而且你……是?不是?已经想好应对措施了。”

    周纾和没说话。

    白若与问:“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还没想好?还是?……”

    “你先别说话,让我想想。”

    白若与闭嘴了,继续坐床边去削她的苹果。

    病房里这兜苹果好像是?顾韵林拿来的,听说她专门从家带的,一早上全让白若与给削完了。

    白若与边削皮,边哼歌,吵的周纾和头又开始疼。

    她靠在床头,欲言又止,几次想制止她,没说,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你……安静点,吵的我头疼。”

    “我也没多大?声?啊。”

    白若与咔嚓咔嚓啃了两口苹果,走?开了。

    ****

    黎聿声?中午回来,还买了一兜日用品。

    白若与在隔壁房间等她回来,看了眼她兜里的东西,“啧啧”两声?。

    “都?说你姐已经知道了,你还做这戏干嘛?”

    黎聿声?说:“本来我也打算留下来照顾她,不回去住了,回来的时候就在附近超市买了点。”

    “行吧……”白若与对于她的一系列行为多少有几分鄙夷的意味,她咂咂嘴说:“欸,董事会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你刚从那?回来,都?有那?些人态度比较——”

    “我还没摸清,不是?就叫我回来了?”黎聿声?坐下说:“不过副总,我看有点……”

    白若与一拍大?腿,“呵呵,我就说他平常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吧,还亲人呢,啧啧,有点好处就胳膊肘往外拐,当时要不是?我姐合作?的时候念在一点亲戚情分,哼哼。”

    黎聿声?开始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掏出来,牙刷,毛巾,洁面乳,还有些简单的护肤品。

    整理完这些,她站起来。

    “我去看看姐姐。”

    “哦,你去吧,她一起来就念叨你。”白若与酸溜溜的说。

    黎聿声?走?到隔壁房间,推开门进去,“姐姐。”

    “你回来了。”

    “什么时候醒的,感觉好些了吗?”

    周纾和温和的笑笑,“我没事。”

    黎聿声?刻意避开公司那?些话题,她不想周纾和太?累,尽量说些轻松愉悦的。

    “我打算在这住一段时间,也方便照顾你,姐姐,你觉得怎么样?”黎聿声?问她。

    周纾和没有拒绝,点了头。

    黎聿声?也笑了,“以后让我多陪陪你,不要把我推开,我还要跟你过一辈子呢。”

    “一辈子,中午也得吃饭,早上这么早出去,没吃早饭吧,现?在早就该饿了,想吃什么?”周纾和摸摸她的头。

    黎聿声?赖在她怀里,“嗯……你说,不过不准吃太?辣的,对身?体不好。”

    “云吞面?”

    “云吞面?我下楼去买。”黎聿声?依依不舍从周纾和怀里起来。

    “阿声?……”周纾和叫住她,“你刚上来,不要下去了,我叫上来好了。”

    黎聿声?还没来得及回答。

    顾韵林进来了,她挑挑眉,目光落在周纾和身?上,“看起来今天气色不错,不要作?,吃完饭把药吃了。”

    走?到黎聿声?前面,“你看着她,知道不知道。”

    黎聿声?吐吐舌头,“我肯定会照顾好姐姐的。”

    “你明白就好,我也轻松一点。”

    ****

    黎聿声?在医院住下来陪床,她的心?比之前平静了不少,慢慢也在接受这件事情。

    只是?有时候看着她病痛难忍,心?会跟着抽痛,周纾和每次都?背着她,她也不愿意戳破这些,看到了,下次见面依然笑盈盈的,也是?为了减轻周纾和的心?理负担。

    事情发酵一周,公司董事也派了几个代表来过医院几次,都?被周纾和拒绝了。

    副总倒是?一直没来,黎聿声?每次见到这些人来,都?说:“她不见。”

    本来在顾氏医院的公益项目,黎聿声?还一直跟进着,现?在她在医院也方便,在项目上花的时间也多。

    除了这个项目外,手里其他的也没停,董事会到现?在还没商量出一个对策,到底是?应该撤了周纾和的职位,还是?等确切消息。

    晚上黎聿声?回到病房,问起周纾和:“姐姐,对于当下的困局是?有什么应对方法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看起来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不过我还是?怕他们撤了你的职位,你幸幸苦苦才到今天的位置。”黎聿声?坐在床边,垂着头。

    “阿声?,想帮我吗?”

    “当然想。”

    周纾和说:“那?我有些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黎聿声?眼睛亮了亮。

    “不过你手上已经有很多项目,还要照顾我,会不会很幸苦。”

    “我没事。”

    周纾和点头,“我们阿声?长大?了,成熟稳重了。”

    黎聿声?握着周纾和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她说:“小时候我一直在追你,那?时候我多希望你能走?的慢一点,我想告诉你,我追不上了,但后来我发现?,你也一直在等我,等的很辛苦吧……以后不用这么辛苦了,很多事情我可以帮上忙,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第118章 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董事会商议撤了周纾和总裁的位置, 这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白若与和顾韵林都在病房里,病房里却格外安静。

    顾韵林坐在椅子扶手上,身后是翘着脚的白若与。

    最后, 顾韵林终于没?忍住问:“这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房间里没?人说话, 黎聿声坐在床边给周纾和削苹果。

    “董事会那帮人不干人事,你?们就这么看着?好多人不是你?提拔上来?的吗?这种时候——”

    顾韵林说一半停住了,确切的说并不是她自己停住的,是人为?打断,白若与在她身后戳了戳她。

    “你?干嘛?”她回?头。

    白若与眨巴眨巴眼睛,“你?安静点。”

    顾韵林相当无语,“平常你?嗓门大的时候我都没?说你?了,今天怎么了, 一个两?个都哑巴了。”

    “给,姐姐。”黎聿声把苹果递给周纾和。

    周纾和温和的笑了笑, 接住。

    苹果还没?吃, 被顾韵林一把抢过去, “不许吃。”

    周纾和:“……”

    “我买的。”顾韵林说:“现在这事到底怎么办吗?”

    “你?不是说让我不要管公司的事, 专心养病?”周纾和头发散着, 微卷的发尾垂在肩上, 病号服外面披了件针织衫。

    顾韵林噎住,“咔嚓咔嚓”啃了两?口苹果。

    黎聿声欲言又止, 抬了抬手。

    顾韵林眼睛瞥向她, 瞪了一眼。

    黎聿声小声说:“苹果是我削的。”

    “你?是不是也知?道?”顾韵林狐疑的看向她。

    “我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只想让姐姐把身体养好。”黎聿声将被子给周纾和往上拉了拉。

    外面不远处的高楼已经亮起?了灯, 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病房的窗户对着街道,视野开?阔。

    黎聿声问周纾和:“要不要把床摇高一点?”

    “嗯。”

    周纾和摸摸她的头。

    顾韵林啃完苹果, 一道精准的弧线越过周纾和扔进床另一侧的垃圾桶。

    “……”黎聿声看着她沉了脸。

    顾韵林站起?身,“算了,不说算了,反正你?不管公司的事情我求之不得呢,省的你?三天两?头作,死了砸我招牌。”

    顾韵林踩着高跟鞋,还有一地的瓜子皮,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居高领下?看着白若与。

    白若与正坐在她坐的那把椅子上嗑瓜子,她不知?道磕了多久了,总之顾韵林觉得她身后一直有只大老鼠“咔嚓咔嚓”。

    她越看白若与越不顺眼,大玉佛不顺眼,恨天高也不顺眼,连她的头发丝她看着都不顺眼。

    她叉着腰越看越气,“你?……你?给我起?来?!”

    白若与被吓了一激灵,低头拢了拢她手里剩下?的半把瓜子,皱着眉抬头,一脸疑惑的问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顾韵林冷笑,“这是医院,不是菜市场,你?家,你?给我起?来?。”

    “咋了?医院?医院不能嗑瓜子了?”白若与还不服气,“这袋180g的瓜子就是在你?们楼下?小卖部买的,二十五元,二十五元欸,怎么不再贵一点!”

    她把剩下?半把瓜子重新装进牛皮纸袋里,拍了拍腿上的残屑,“这么贵,我一会儿再磕。”

    顾韵林说:“不许磕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说你?怎么还赖在医院不走,多少天了,啊?”顾韵林每天看她都不顺眼,越看越烦,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就是因为?她在这待的时间太长。

    白若与扳着手指,“我给你?算算啊,最起?码……欸,应该还不到半个月,才这么几天,你?就不乐意了?我本来?也是来?陪床的,再说我又不是没?给钱,退一步讲,我觉得阿声一个人辛苦,照顾不过来?,我留在这不是多一个人手帮忙吗?”

    “你?这也叫帮忙?”

    白若与用她的好身材挤了挤她,往周纾和床头走去,“我怎么不是帮忙,你?看我姐,最近气色好了不少,你?们医院我看过了,那些?普通病房不也七大姑八大姨,一家几口来?照顾吗?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姐都没?说什么……”

    顾韵林被挤的后退一步,差点撞在后面的桌脚上。

    顾韵林说:“你?给我把地下?扫干净。”

    “噢,又没?说不扫。”白若与站在床头,耸了耸肩。

    顾韵林走后,剩下?三个人在房间里,周纾和说:“你?先回?去吧,我也没?什么事叫你?做,阿声留下?就好了。”

    “你?叫我走啊?”

    黎聿声点了点头,“我听到了,是叫你?走。”

    白若与难以?形容的表情看她,“我问我姐呢。”

    “不用问了,我说我听到了,她让你?走了,你?都在这待好多天了,我跟你?住一个房间,我别?扭。”

    白若与说:“我都没?说我别?扭,你?还嫌弃起?来?了,我这不是怕累着你?吗?”

    黎聿声相当无语,咬着牙说:“……并不会。”

    “你?山庄里这么闲?没?客人吗?”黎聿声又问。

    “我当然有人在那边了,你?不懂,不然我养一堆人吃干饭的?”白若与又坐下?来?,磕她的瓜子,“阿雯,阿霜她们前两?天跟我打电话说一切正常。”

    黎聿声说:“我在公司看到阿雯了,另一个女孩看着不怎么说话的,是阿霜吧。”

    “嗯,我会所新招进来?的,怎么样?长得不错吧,现在吃这挂的,别?看她清汤寡水,实际上——”

    “除了她们,你?会所没?人了?”黎聿声不想听白若与长篇大论介绍她那里的姑娘,打断她。

    白若与翻个白眼,“怎么没?有,不过阿雯前两?天给我打电话我顺嘴提一下?罢了,她当时还在你?们意成写字楼拦下?不少记者,你?就应该知?道我养一堆人也不是只会吃饭。”

    白若与上下?打量黎聿声,“你?们意成那些?经理?,没?有我的阿雯阿霜管用,记者都拦不住,啧啧,我那些?手底下?的妹妹,都是我亲自调|教出来?的,别?看平常斯斯文文,关键时刻可不会掉链子。”

    黎聿声撇撇嘴,不说话了。

    白若与继续磕她的瓜子,本来?她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让她在医院待这么长时间难为?她了,要是不嗑瓜子,她那张嘴估计能说个没?完,吵的黎聿声头大。

    还不如用瓜子堵住她的嘴。

    过一会白若与磕够了,顺嘴问:“姐,你?说董事会那些?老古董,他?们靠谱吗?”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还嫌不够累,想多做点事?我可不发工资的。”周纾和幽幽开?口,脸上表情相当正经。

    “噗”黎聿声没?忍住笑出声来?,“听到没?有,没?有工资。”

    “我本来?……本来?也不靠你?发工资。”

    周纾和说:“以?后……”

    “什么?”

    周纾和说了一半突然不说了,黎聿声看向她,周纾和眼睛里只剩下?柔和,像是雪天极光在眼眸里流转。

    她转而对白若与说:“你?先回?去吧,一直待在我这也不方便。”

    白若与看了一眼黎聿声,酸溜溜的转了下?眼睛,收起?瓜子,应了一声。

    ****

    后来?几天清净了不少,白若与不在黎聿声觉得自己时间都安静了,除了公司每天去之外,她在公益项目上的时间也长,但还是抽出时间来?陪周纾和。

    不然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闷。

    黎聿声记得前两?天推开?门进来?,发现周纾和一个人坐在窗边对着窗台上那盆雏菊发呆,眼神很?落寞。

    黎聿声不知?道周纾和在想什么,至少不全?知?道,她一直觉得她像一朵盛开?在雪天里的罂粟,美丽,神秘,又带有危险性,但她却忍不住要靠近。

    靠的越近,她心里就像有团火,热烈的燃烧起?来?。

    黎聿声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姐姐,在想什么呢?”

    周纾和一愣,回?头,“没?什么……”

    “是不是还在为?公司的事情担心?”

    周纾和摇头,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背,温暖的,有温度的皮肤,滑腻的像牛奶。

    她回?头,捧起?她的脸看着,“阿声,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将你?记在心里。

    黎聿声被她的指尖触碰,耳朵痒痒的,“姐姐……”

    她求饶。

    “你?想看我,以?后可以?一直一直看,一辈子。”

    一辈子。

    周纾和笑了,她的手垂下?来?,“是啊,还有很?长……一辈子呢……”

    对她来?说一辈子是多久呢?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眼尾垂下?来?,身上披着针织毯滑落一半,挂在肩头。

    周纾和手指伸向窗台上的雏菊,雏菊开?的正旺盛,周纾和说:“还记得你?送我的那盆小赤楠木吗?办公室那盆……”

    黎聿声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跟着点了点头,她笑起?来?,“记得,怎么会不记得,还是专门去花市买的。”

    “花市……很?想再跟你?去一次。”

    黎聿声扶着膝盖,半弯着腰,手指也伸向雏菊的花瓣,“以?后,等?你?病好了,我们每周都去,可以?去三千五百三十七次。”

    “为?什么?”

    “活到一百岁嘛。”黎聿声看着那盆雏菊说:“当然如果花市还开?,如果不开?了,咱们就把老宅子里的玻璃花房打扫出来?,还像以?前一样,你?调香,我在旁边看着。”

    周纾和笑她,“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很?多年吗?我感觉昨天才经历过,每一幕都仿佛在眼前呢。”黎聿声眼睛弯弯的,带着笑容,笑容里她看到以?前的自己,看到那些?花,还有她旗袍下?若隐若现的曲线,也记得她身上浓郁的香味。

    现在这些?味道被消毒水味取代了,黎聿声仔细闻也闻不到。

    可她身上消散掉的东西又何止味道。

    黎聿声抬起?脸,雾气在眼睛里蒙了一层,胸口跟着喘息声浮动,她抱着周纾和抱的更紧了。

    “姐姐,让我再抱抱你?。”

    第119章 跳完一支舞

    隔天, 黎聿声去了趟花市,带了盆小赤楠木回来,晚上她抱着水蓝珊瑚盆进来, 病房里?的灯已经亮了。

    周纾和正在床头摆弄一台留声机。

    方方正正的盒子, 暗红色,唱片还没放上去,牛皮纸袋装着放在桌角。

    黎聿声抱着盆栽走过去,问她:“姐姐,怎么突然想起来听这个?”

    周纾和回头,“让人从周家老房子拿来的。”

    “是觉得闷吗?”

    周纾和笑了笑,没说?话,走到床边。

    黎聿声跟过去, “那我以后多陪陪你。”

    “嗯。”周纾和的目光落在她手上那盆小赤楠木上,鲜绿的叶片, 水蓝的珊瑚盆, “新买的?”

    “从公?司出来去了趟花市, 花市的人还是和往年?一样多, 去的时候人挤人。”黎聿声抱着花盆, 眼睛亮晶晶的, 里?面有光在闪。

    周纾和看着她的样子,也笑了。

    “等之后我和你一起去。”黎聿声在她身边坐下?, “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嗯……”周纾和点头。

    黎聿声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抱着花盆放在腿上, “等过年?, 我和你一起去, 过年?花市的人肯定更多,还记得以前吗?以前我们常去, 还有上一年?……”

    黎聿声的话勾起周纾和很?多回忆,花市以前是她和黎聿声最爱去的地?方,冬天尤其爱逛,一逛就?是一个下?午。

    从阳光普照,到天空飘起雪花,黎聿声不愿意离开,拉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那时候她觉得时间没有尽头,世界没有尽头,她的手很?暖。

    昏暗灯光的狭窄巷子总是把?两人身影拉的很?长,灯光下?飘落的雪花也晶莹剔透,上了年?纪的老梧桐树上抖落下?薄薄一层积雪,人从上面走过留下?一串脚印。

    每个人的脚印不同,还记得上年?黎聿声穿了双波浪纹印花的鞋,走过去和地?上裂开的纹路融在一块,倒是和谐。

    穿过巷子,十里?长街人来人往,三河千鸟,大蕙兰花,小赤楠木和金色百合,满目苍翠应接不暇,香气氤氲,浓郁的花香卷着风迎面而来。

    周纾和好像能闻到这香气似的。

    “上一年?我们在花市买了一盆白色大蕙兰花。”周纾和回忆到。

    “我记得,现在那盆花还在你的客厅。”黎聿声问:“它还好吗?”

    “还好,李阿姨在养,没有枯萎。”周纾和想了想说?:“也许过年?就?开花了,上一年?也是那时候开的花。”

    黎聿声记得上一年?过年?的时候,她那段时间很?喜欢那盆花,每天都要看一看,记得秋天它也开过,开的很?旺盛,黎聿声摸不准它的花期,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开花。

    黎聿声低着头抿了抿唇:“今年?冬天开花的时候,我想回去看看。”

    周纾和怔了一下?,抬起头说?:“好啊,是该回去了,搬回来吧,阿声。”

    黎聿声看着周纾和,眼尾细长,她眼睛里?温和的神情流出。

    “我还想看看周团团,它还好吗?”黎聿声托着下?巴,“好久没见到它了,还挺想它。”

    周纾和点头。

    “李阿姨把?它照顾的很?好。”

    自己因为身体原因经常不在家,但还是会时不时的打个电话回去,问问李阿姨家里?的情况,她每天早晚会过来,周纾和也不需要她做饭,只是来打扫打扫房间,照顾猫猫和花草。

    “它现在比之前胖了不少,你抱起来可能会吃力。”周纾和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

    黎聿声逗笑了。

    “哈哈,它这么胖,我可能真抱不动。”

    黎聿声想放下?花盆,她的手腕有点酸了,这时候才意识到手里?的小赤楠木还没放下?。

    周纾和伸手去接,“给我吧。”

    “我来。”黎聿声站起身,把?它放在窗台上,和那盆雏菊一起。

    她回头:“放在这吧。”

    周纾和看着窗台上的小赤楠木晃了神,之前黎聿声从花市抱回来一盆小赤楠木,一直放在她办公?室的窗边,小心照料,如今那盆已经长得旺盛,不得不再换一个大一些?的盆来装。

    现如今这盆,就?像当初拿回办公?室里?的一样,个头不高?,叶片还是鲜绿的。

    她想起这些?,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平日里?感觉不到,看到这些?生?物的变化,才有了时间流逝的感觉。

    周纾和盯着小赤楠木发呆,黎聿声走近了轻声问:“怎么了姐姐,不喜欢吗?”

    “喜欢,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黎聿声说?:“我最近也总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上学,想起在花房,也想起以前的冬天,还有过年?。”

    黎聿声顿了顿,接着道:“今年?过年?也回老宅吧,那里?氛围好,后来在爱丁堡的新年?都没有以前在老宅有感觉,我总会怀念那时候,时常做梦也会梦到,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

    周纾和在床上抱着膝盖,下?巴颏贴在膝盖上,她身上披着毛毯,长发垂下?来。

    最近她很?少挽起头发了,也不方便?,治疗的时间占据了她一天当中的大半,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也吃不下?去什么东西。

    她尽量藏起这些?,治疗的时间也多定在白天黎聿声不在的时候。

    给她安排很?多工作,她手里?的项目也忙的做不完,能陪她的时间并不久,虽然周纾和渴望见到她,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心会跟着平静下?来,不那么紧绷,心跳也会平缓。

    但她还是没办法让黎聿声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至少现在她心里?还有负担。

    周纾和用手拨开头发,偏过头说?:“好啊,过年?回去,你还贴对联。”

    黎聿声将她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嗯,每年?都是我贴的,今年?也不例外,不过姐姐要帮我在底下?看着,不要贴歪了。”

    “我会。”

    黎聿声说?这句话有几分试探的意味,像是听到对面的保证,心里?才能放心下?来。

    她最近总是做梦,梦见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无论跑到哪都找不着周纾和,她现在的房子,以前的老宅,还有公?司,甚至她都坐飞机去了格拉斯小镇,那个种满苜蓿花的小院子,也找不到她。

    在梦里?,她一个人趴在秋千上哭,秋千轻轻的晃动,连花香也消失了,有人说?梦里?是闻不见味道的,但她不信,她总认为自己以前的梦里?充满的浓郁的香味。

    不是香水的味道,是花香,还有那股淡淡的魂牵梦萦的味道。

    她在秋千上起来,发现已经天亮了,天亮的小院里?没有人,安安静静,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

    黎聿声在院子里?找周纾和,没找到,她跑到外面,跑去工厂,也没见到她。

    空无一人的小镇,她只能不停的往前跑。

    突然,猛的惊醒,她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房里?,房间黑漆漆的看不到光,还是她一个人。

    她穿上拖鞋,跑去隔壁房间看看,周纾和还在,她的心也跟着放下?些?。

    最近总是做这些?梦,黎聿声后半夜常常睡不着,在房间里?躺到天亮,起来洗漱上班。

    ****

    隔天,黎聿声回来,周纾和正坐在房间里?听唱片,声音质感很?好,是首没歌词的大提琴曲,黎聿声没听过这个调子,觉着陌生?。

    但是旋律很?好听,周纾和坐在灯影下?面,听的很?入迷,她手肘撑着桌面,托着下?巴。

    黎聿声进来,她似乎没有察觉。

    不过黎聿声今天注意到一个细节,周纾和挽起了头发。

    她走过去,不想打扰她,在她身后坐下?来。

    周纾和察觉到了,转过来,“你回来了,今天累了吧。”

    “没有,不过和平常一样,都习惯了。”黎聿声最近项目进展的顺利多了,比起一年?前刚来的时候,她手里?的项目做的很?得心应手。

    公?司里?最近因为换总裁的事情闹得很?乱,黎聿声也不去管这些?,她心里?有数,所以只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

    白若与偶尔会让阿雯来公?司看看,黎聿声也会跟她聊上两句,问问竹韵山庄最近的情况如何。

    阿霜也会向她打听周纾和,她一般都如实说?,想来是白若与想听的。

    黎聿声问周纾和:“怎么突然想起来听唱片,很?久没见拿出来了,在老房子里?落灰,上次差点被阿姨扔掉。”

    周纾和说?:“本来也是无聊,不过这张唱片音色不错,阿声,我们跳一支舞吧。”

    黎聿声被周纾和的这个提议震惊到,同时也被吸引到了,她张了张嘴,“在这吗……?”

    看着自己身上穿的只不过是普通的通勤装,没有精心打扮过,想来有些?后悔,刚刚应该去隔壁房间换了衣服再来。

    转念一想,也不对,来这边只准备了几套日常工作换洗的衣服,完全没有准备其他,连衣裙,或者套装吗?

    后悔的心理又强烈了些?。

    周纾和说?:“其实一直想这么做,只是……”

    “我愿意。”

    黎聿声说?。

    “我也……一直想。”黎聿声低下?头,唇角扬起。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过这种念头,但是记忆太久远了,她记不清日期,但总是有那么一个瞬间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的。

    黎聿声侧过身,“不过我们要重?新放一遍曲子吗?从中途跳总不好,等选一首?”

    “等下?一首。”

    两人坐在床沿,黎聿声的手慢慢靠近,在靠近,舒缓的大提琴曲,房间里?微妙的氛围,两人的心跳都乱了。

    但紧随着指尖的靠近,触碰,心跳渐渐合拍,节奏一致起来。

    黎聿声能感受到周纾和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三下?……

    两人都因为紧张微微喘息,暧昧的气息升起,隔着窗外的水雾,玻璃窗上水珠滑落,黎聿声喉咙也跟着一紧,滚过一抹异样的甘甜。

    终于,大提琴曲接近尾声,两人由刚才的指尖触碰,变为如今掌心合十。

    温热的手掌,急促的呼吸声,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房间足够宽敞,留声机里?的曲子已经由大提琴曲变为钢琴曲,两人随着曲调的步伐,脚尖开始转动。

    房间里?有淡淡的风,黎聿声也终于想起这首钢琴曲的出处,舒曼的曲子。

    浪漫,柔和,不同于协奏曲的古典,但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黎聿声随着曲调,入了迷,她闭上眼睛,感受周纾和的心跳声,喘息声。

    周纾和在她耳边轻声说?:“是《A小调幻想曲》。”

    气息喷洒在黎聿声的耳垂,痒痒的,她觉得周纾和的每一个发出的音节,每一缕气息,无一不是在诱惑她。

    对,诱惑。

    黎聿声当下?就?是这种感觉,像在一朵云上,脚尖触不到地?,她的心也跟着被提起来,吊着一口气息。

    紧绷着。

    披在肩上的毯子滑落半边,挂在肩头,黎聿声像是在跟着周纾和的舞步。

    终于,一曲结束。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昏暗灯光下?,周纾和轻轻吻上她的嘴唇。

    ****

    那一夜的一支舞曲,黎聿声忘不掉,总是魂牵梦萦,出现在她每晚的梦里?。

    做梦的次数更频繁了,只是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现在她的梦里?有周纾和,她们的舞步没停,在梦里?继续。

    黎聿声觉得自己快着魔了,明?明?已经在一起过,如今又有了重?新谈恋爱的感觉。

    在梦里?也勾起唇角,这下?她不会在半夜惊醒了,能一觉睡到天亮,起来发现外面已经升起今天第一缕曙光。

    黎聿声会走到窗边,把?只留了一条缝的窗帘拉开,迎接新一天的好天气。

    她有时候也会回味前一天的梦,梦里?的画面并不清晰,带着水雾的朦胧感。

    但想到那晚在病房里?跳完的一支舞曲,黎聿声竟觉得有时候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同样沉浸在其中的还有周纾和,那晚过后,她也觉得自己魂不守舍。

    黎聿声早晨离开,顾韵林进到房间里?给她检查身体,她最近状态时好时坏。

    顾韵林提醒她,“放平心态,其他一切按照正常走就?好。”

    周纾和点头,目光落在留声机上,留声机的盖子打开,黑胶唱片还未收起来,牛皮纸袋放在桌子一角。

    周纾和盯着留声机上的黑胶唱片发呆。

    顾韵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留声机有什么好看,不是你叫人从家里?带来的吗?”

    周纾和不说?话。

    顾韵林接着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好像就?在你家里?见过,是个老古董,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还没有丢掉。”

    “丢不掉……”

    周纾和添了添嘴唇。

    “是又勾起你的回忆了吧?关于阿声的?”顾韵林边检查,边问。

    周纾和唇角颤了颤,眼尾也扬起来,“嗯。”

    “我一猜就?是。”顾韵林停下?手里?的动作,偏过头问:“看起来你最近心情不错,状态有好转,至少心理上这样的好转是值得庆祝的,看来最近看心理医生?有效果了?”

    周纾和开始看心理医生?是十多天前的事情,周纾和本有这方面的意愿,托顾韵林帮忙找,顾韵林就?随手介绍了周致和去的那家心理诊所。

    本来顾韵林就?是经朋友推荐,才介绍周致和过去,经过一段时间,周致和很?明?显效果不错。

    干脆也介绍给周纾和,心理医生?可以上门,顾韵林干脆把?人叫到医院来。

    一周两次,如今已经三次过去了,虽然没有那么明?显的效果,但顾韵林觉得现如今已经相当不错。

    “只要你积极配合,会有好转,我知道你一直因为伯母的事情,很?多心理上的负担还放不下?,但你现在愿意走出这一步,是一个好开端。”顾韵林说?。

    周纾和身上病号服松松垮垮挂着身上,外面套一件米色翻领针织开衫,她单坐在那也是优雅的,即使现在病痛缠身。

    “在我这,你也要积极配合,我相信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都过好当下?,至少不会后悔。”

    周纾和笑笑,“是啊,其实我意识到的很?晚,很?晚才发现,其实当下?也是重?要的。”

    有多少人能真正活在当下?呢,每个人都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感情,事业,未来,许许多多的牵绊。

    真正能活在当下?的,需要比常人更多的勇气和力量。

    周纾和觉得自己这些?年?错过的太多了,让阿声也错过了很?多,那些?她藏在心底曾经不愿意与人诉说?的秘密,那些?在深夜噩梦中反复会出现的画面,反复拉扯着她,想要把?她重?新拽回那个无尽的深渊。

    而现在她想出来了,以所有的勇气来拥抱这个世界。

    她在阳光中笑了笑,扬起嘴角,柔声说?:“我想把?最好的自己给她。”

    第120章 你愿意……

    周纾和住院也有些日子了, 有时候会?下楼去儿科看一圈,这个项目她是决定长久做下去。

    黎聿声说?:“姐姐,我?每次看到这些孩子都觉得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希望。”

    “希望?”

    黎聿声低头想了想, “我?知道很难有人会这么认为, 他?们都是些得了绝症的孩子,但是我?从他?们身上看到的不只是死亡,和终点,这也是我们做这个项目的意义不是吗。”

    是啊,这个项目开始,周纾和觉得自己的心态也变了很多。

    很多时候从不同角度看,同样的问?题会?有不同的答案。

    她们从走?廊穿梭而?过,周纾和觉得最近黎聿声长大了, 这种变化不仅仅是时间上的,还有其他?各个方面。

    真有一天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 周纾和也觉得很欣慰。

    两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从她们身边跑过去, 手里的风车跟着她们跑过的路一直转。

    周纾和说?:“有时候看到她们这样, 我?也很开心, 其实她们, 她们的家人也并不知道未来的路到底怎么样, 会?发生什么,即使我?们公益活动募捐的资金到位, 还有医疗方面技术的问?题, 以及她们自?身, 有时候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但是她们依然以最好的面貌面对生活。”

    两人出?去, 西口正对着医院的食堂。

    黎聿声提议, “去吃点东西吧。”

    难得她今天闲下来,陪周纾和吃个午饭。

    白瓷长亭穿过去就是食堂, 是个老旧建筑了,这个食堂据顾韵林说?,顾氏医院当年刚建起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和第一批楼一起建起来的。

    周纾和在白瓷长亭口停下来,微微仰头望了望。

    楼层不高,只有三层,但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至今还是顾氏医院“客流量”最高的食堂。

    后来又陆陆续续在不同区建了两个,楼层也由?三层变成四层,但都没有最老的食堂的人多。

    顾韵林说?,这个食堂她从进医院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这吃饭,一吃便是多年,其他?两个她从来没光顾过,一来是因为太远,她所在的内科楼绕过去,来回得半个小?时,二来是旧食堂的饭菜可口,她吃习惯了,阿姨手也不抖。

    黎聿声问?周纾和,“姐姐,进去吗?”

    周纾和应声,“进去吧。”

    食堂的墙皮脱落了些,落在地上,还是那种蓝绿色的油漆,窗户旁边隐着点点霉斑。

    两人走?进去,食堂的人不少,正是饭点,家属带病人来吃饭的,或是火急火燎跑来买饭的,人挤人。

    黎聿声垂头叹口气,“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不该突发奇想来食堂吃饭,你看,人这么多。”

    周纾和笑?笑?,“饭点人一直这样,只是我?们平常不下来。”

    平时都是订好了饭,有人按时按点送过来,吃不惯食堂的,很多人会?选择点外|卖,每栋楼下面都有几?个外|卖柜,医院车道上也经常能看到送外|卖的车进来。

    “难得下来一次,不知道挤成这样,今天也不是休息日,我?以为这种时候不会?有太多人。”黎聿声撇撇嘴,有些无奈。

    周纾和拉着她的手,“不如去其他?食堂吧,我?现在也不饿,正好想多走?走?。”

    黎聿声回头,“可以吗?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我?很好。”

    两人终于从人挤人的食堂出?来,呼吸上一口新鲜空气,黎聿声长舒一口气人也轻松许多。

    “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环境,以前我?在爱丁堡,上学时候餐厅也挤到不行。”黎聿声跟周纾和聊起来她上大学在A大的时候。

    周纾和并排和她走?着,细细听着。

    “那时候,每次吃饭都像在打仗,我?们学校里只有那一个食堂离宿舍最近,价格也便宜,最主要的是有中国?菜,你也知道在爱丁堡,能遇到做中国?菜的食堂实在不易。”

    周纾和问?:“所以你每次有没有吃到,我?感觉你回来都瘦了。”

    “有吗?”黎聿声捏了捏自?己的脸,“其实可能是你的错觉,我?每次都比别人快,更?何况还有绮和,她是最快的一个,自?己打的同时也帮我?打了一份,像什么麻婆豆腐,清炒油麦菜,我?们这些留学生见到简直像见了亲妈,也不是每天都有……所以吃饭成了开盲盒。”

    周纾和笑?出?声来。

    “姐姐,你别笑?,是真的。”

    身边几?辆车缓慢的开过去,留下一片尘土,混杂着汽车尾气,黎聿声不免皱了眉头。

    她一直很讨厌闻汽车尾气的味道,闻了觉得头晕,即使不在车上也感觉像晕车。

    周纾和递给?她一张纸巾。

    黎聿声捂住口鼻,“真不好闻,我?们走?里面那条小?路吧。”

    周纾和跟她进去,小?路是青石板铺成的,两个人通过稍微有点急,黎聿声便一手揽住周纾和,将她揽在怀里。

    路面上的雪已经清理干净,青石板上还有些积雪,扫雪的人偷懒,只扫了一半,后面的路都是行人走?过脚印踩出?来的。

    黎聿声说?:“会?不会?滑。”

    “不会?。”

    她放心下来,“这条路确实空气好点。”

    周纾和踩着青石板,走?了十多米,突然回头,她问?:“绮和最近有联系过你吗?”

    “绮和?”

    黎聿声摇头。

    自?从祖母去世后,她跟周绮和就联系过两三次,打电话的时间也变短了,其实她一直想见见她,毕竟祖母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

    周绮和从小?跟祖母一起生活,祖母对她来说?是全部,她的思想,她的过去,她现在的种种行为,都是受祖母影响。

    不过几?次的电话交流,黎聿声也没听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单觉得周绮和变了很多,是从祖母走?之后。

    黎聿声不知道祖母最后同她说?了什么,但好在最后一面,周绮和是见到祖母的,不算留遗憾。

    周绮和以前一直是个乐天派,没有什么烦恼能扰到她的情绪,她除了和朋友出?去玩,做做菜,做点甜品,日常生活中是个很简单的人。

    也正因为这样的性格,黎聿声才能在国?外的日子迅速和这个以前从没见过面的表姐妹谈到一块去。

    周绮和那时候和祖母,算是她暂时的心里寄托,那些年她们在她最灰暗的日子陪伴她。

    祖母说?:“阿声,学习不要太累,经常和绮和出?去走?动走?动,她朋友多,你也多接触些人,总是好的。”

    祖母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黎聿声心紧跟着抽了一下,她又想祖母了。

    祖母去世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事情让人迅速成长起来,周纾和也跟她说?过,觉得她变了。

    这种变化她自?己也能意?识到,就好像周绮和在祖母去世后也变了很多。

    以前面对祖母的唠叨,周绮和会?不耐烦,或者不当回事的摆摆手说?:“哎呀,我?都知道了,你好啰嗦,我?在学校什么都好啊。”

    祖母拍她的背,“你这个孩子。”

    周绮和吐吐舌头,“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带着阿声一起。”

    黎聿声还记得周绮和带她去过的A大附近的酒吧,记得五香苹果酒的味道。

    “确实好久没跟她联系了。”黎聿声咂咂嘴,“我?几?次打电话也没怎么和她聊,最近她似乎也挺忙的。”

    周纾和说?:“她最近要回茗城了。”

    “她要回来?”黎聿声有些惊讶,“她不是和Alisa姐驻守格拉斯分公司?Alisa姐也要回来吗?”

    周纾和点头,“她也回来。”

    “是因为最近意?成的事吗?”这段时间茗城发生的事情太多,先是周纾和被撤职,再是股价大跌,上层之间矛盾也在激化。

    说?实话黎聿声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周纾和点头,“最近的事情也该有个结果,意?成也不可能一直这样乱下去。”

    周纾和跟黎聿声穿过青石板路,到另一个食堂附近。

    这个食堂是最新建起的,四层高,外面粉刷的新漆还没被雨水侵蚀,窗户明亮,人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多。

    周纾和:“进去说?。”

    两人进到食堂,确实比刚才旧楼里的人要少太多,不足三分之一,黎聿声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边好太多了。”她在几?个窗口前扫视一圈,问?:“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去要,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

    考虑到周纾和身体的原因,没有上二层,四楼的餐厅是没有电梯的,黎聿声也是怕周纾和不方便,靠窗位置找个地方坐下。

    “坐那吧,没人。”黎聿声指了指。

    “吃云吞吧。”坐下以后,周纾和看到最近的窗口,提议。

    黎聿声倒是没什么意?见,清淡一些好,她还怕周纾和不愿意?吃,点了点头,“我?去点。”

    食堂的饭都是做好端上来,一般一分钟内就能解决,云吞,刀削面稍微慢一点,现煮。

    黎聿声等了一会?儿,两碗云吞端上来,她从旁边拿过托盘。

    食堂阿姨问?她:“要不要加辣椒,旁边有,自?己加。”

    黎聿声本?来想加,但想了想周纾和不能吃,就忍住了,摇摇头说?:“不加了,还有病人呢。”

    阿姨笑?:“你倒是贴心,一个人来给?对象买饭啊,怎么家里人没来吗?你一个人照顾?”

    黎聿声说?:“家里就我?一个,也没其他?人手,护工我?又不放心。”

    “你真是个好女?孩。”

    她端着两碗云吞回去。

    回去跟周纾和笑?着聊起刚刚的对话,周纾和也朝那边看看,发现阿姨正笑?眯眯的看她们。

    黎聿声说?:“快吃吧,这个点应该饿了。”

    周纾和点头,吃了一口,难以下咽。

    黎聿声看到她的表情也尝了尝,果然。

    黎聿声问?周纾和:“你猜顾医生为什么不来这个食堂吃饭。”

    “想来是有原因的。”周纾和放下筷子。

    阿姨还对着两人笑?眯眯。

    黎聿声回头看了一眼,“现在觉得她笑?,似乎也有原因,就这个云吞,一份要二十五,她一盆馅儿,估计半年都包不完吧。”

    周纾和也捂着嘴笑?了。

    黎聿声说?:“要不算了,也不好吃,我?给?你买点其他?的。”

    “还是吃吧,反正都买了,其他?的我?也尝不出?什么味。”

    黎聿声听了有点心痛,周纾和最近味觉越来越淡,吃什么都只能吃一点,要不就全吐了,虽然她经常背着她,但黎聿声还是发现过一次,又去问?了顾韵林。

    顾韵林说?:“是正常的嘛,你在儿科那个项目上待那么久了,应该也看到过不少。”

    “没有办法吗?”

    “治疗的副作?用而?已,不要大惊小?怪的,你就当……没看到。”

    怎么能当做不知道?黎聿声深吸一口气。

    周纾和吃了两只,抬头,“刚刚不是说?到绮和要回来的事嘛,应该也就在这个月了。”

    “月底?”

    “差不多吧,我?问?过Alisa,她们这个月应该返程了。”

    黎聿声点点头,“等有时间我?给?绮和打个电话问?问?,最近她比我?还忙呢!”

    周纾和来了兴趣,她也没向Alisa问?过周绮和的情况,只是从爱丁堡回来开始那段时间打听过,Alisa说?周绮和不怎么说?话,回去以后只是埋头苦干,生意?上倒是用心的,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她从没见过她这样。

    后来她因为身体原因,也没什么心思和时间打听,最近周绮和的状态如何,她不清楚。

    “绮和最近在忙工厂的事。”黎聿声说?,“我?感觉她挺上心。”

    “等她们回来你们好好聊聊,我?也顾不上她,要是她想回爱丁堡去看看祖母,你也跟着回去吧,毕竟祖母走?以后,还没回去过。”

    黎聿声摇头,“这个时候我?不想离开。”

    现在她怎么能离开呢,她怕她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周纾和。

    ****

    月底,周绮和跟Alisa回来了。

    周绮和下了飞机给?黎聿声打电话的时候,她正从孤儿院往医院赶,本?来以为过几?天她们才会?回到茗城。

    周绮和说?:“我?们改签了机票,原本?计划是三天后的,不过早点回来也好,格拉斯工厂的事已经处理好了,最近茗城怎么样?”

    黎聿声边开车,边听电话,给?她回道:“最近倒是消停了,周汝泯一审结果快下来了,就是姐姐……”

    周绮和沉下一口气,“我?理解你,不过总会?过去的,堂姐她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现在的医疗水平,总不至于……”

    “嗯,我?相信她会?没事。”

    黎聿声转动方向盘,拐过一个路口,遇上闯红灯的小?孩,她猛的刹车。

    周绮和电话那头听到声音。

    赶紧问?她,“你没事吧,阿声。”

    心有余悸,黎聿声拍着胸口,“……没事,遇到小?孩闯红灯,差点撞到。”

    “现在这些人太不守交通规则,生命当儿戏,家长也应该管管。”

    黎聿声表示赞同。

    周绮和接着说?:“我?上次在格拉斯也遇到一个,孩子七八岁了,红绿灯路口突然冲出?来,我?都来不及刹车,结果撞到人,蹭破点皮,孩子拼命大哭,他?家长过来敲我?车窗,叫我?下车负全责。”

    黎聿声问?:“那这事后来怎么处理的。”

    “我?肯定不服气,跟他?们理论,他?们吵的比我?还凶,不过我?最后也没赔钱,法律总还讲点道理的。”

    黎聿声点头,“欸,我?马上到了。”

    “到医院?”周绮和问?。

    黎聿声应了一声,车开过最后一个红绿灯。

    “我?和Alisa也马上过去了,我?们一下飞机就往那边赶,不过好在不算太远,买点什么吧?”

    “不用了,什么都不缺,我?最近在医院照顾姐姐,应该也没什么要买的,别破费了。”黎聿声说?。

    黎聿声开进车库,信号不太好,借故挂了电话,总归一会?儿就见面,还能接着聊。

    她把车停好,坐电梯上去。

    周纾和房间里顾韵林也在。

    顾韵林见到她比周纾和反应的快,挑了挑眉说?:“这么早回来了,听她说?你去孤儿院的项目上,怎么样?得心应手?”

    “当然,我?都跟那个项目多久了。”

    黎聿声脱了大衣走?到暖气边上,她不想把外面的冷空气带给?她,手烤暖了才过来。

    顾韵林抿着唇,上下打量她一番,“听说?今天孤儿院还有其他?企业家也一起活动?”

    “你说?马总?”黎聿声抽了抽嘴角。

    那个马总除了会?在媒体前面展示他?自?己,表现的好像和孩子们很亲,实际上镜头一离开就绷不住了,在镜头前面维持的亲和,下一秒消失的无影无踪。

    听说?他?跟太太离婚,最近公司口碑不好,他?正在极力挽回公司的形象。

    来孤儿院也不忘雇佣一些自?己找来的记者,“咔嚓咔嚓”疯狂给?自?己拍照,拿个大铁勺在锅前面摆pose,黎聿声看了都想翻白眼。

    后来被孤儿院的小?朋友拆穿。

    “这个叔叔根本?不会?做饭,他?把盐放成糖了。”

    马总面子上挂不住,脸一下拉□□来。

    黎聿声啧啧两声,“反正今天有点不顺,本?来马总不来还好,他?来了,只顾拍他?自?己,完全不是为了那些孩子。”

    顾韵林过去拍拍她肩膀,“那没办法,商圈总有这些人,你往后见的还多呢,你问?问?你姐,以前见过的这样的奇葩多不多。”

    黎聿声不问?,走?过去,给?周纾和说?:“绮和她们已经到了,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要过来。”

    周纾和点头,“Alisa也给?我?发了消息。”

    黎聿声去窗边给?小?赤楠木和雏菊浇水,前两天周纾和给?雏菊换了个花盆,她回来的时候看到她正蹲在地下摆弄什么。

    换盆这种事她们以前常做,家里种的花多,什么品种都有,市面上能见到的,周家几?乎也能看到,见不到的,周家也有。

    换花盆无非是觉得花长大了,小?的不再满足它,换个大一些的更?适合生长。

    黎聿声拿着喷水壶又给?叶片上喷洒了些。

    顾韵林问?:“她们要到这来?”

    “我?叫她们来的,总归我?最近出?不了院,我?也答应过阿声,好好配合你治疗,不过有些事情要交代Alisa,阿声也很久没跟绮和见面……”

    “你别说?了。”顾韵林伸出?手,“打住,我?就破一次例,让你见一见,以后你乖乖听我?的话。”

    “我?知道。”

    ****

    黎聿声前一天晚上见过周绮和跟Alisa,两人变化挺大,尤其是周绮和,比上一次见瘦了不少。

    不过因为时间太晚,周绮和还赶着回去拜见父母,没待多久便离开了,倒是Alisa在病房里跟周纾和待了半个多小?时。

    黎聿声约周绮和今天晚上再见一面。

    下午从公司出?来,先去了趟孤儿院。

    刚到那里小?吴跑过来跟她吐槽,“那个马总怎么天天来,好几?天了,他?人来就算了,还带那么多记者。”

    黎聿声看了看说?:“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其他?人不关我?们的事情,上一批的物资送来了吗?”

    “已经送过来了,在后面。”

    “黎小?姐。”

    黎聿声刚要过去,听到后面有个男人叫她。

    她转过去,是个她并不熟悉的面孔,但是黎聿声却知道他?是谁。

    小?吴拽她的袖子,小?声说?:“这个严总,是跟马总一块来的,在那边沙发坐了好久了,人还算斯文,怎么看和马总不像一类人,你认识啊。”

    黎聿声抿了抿唇,“小?吴,你先去后面,我?一会?去找你。”

    小?吴虽然不知道黎聿声和这位严总到底什么关系,但还是照她的话做。

    小?吴走?后,黎聿声没说?话,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只见过两面,但印象却很深,深刻的印象并不是从她两次见面得来的,而?是他?和自?己的关系。

    上周,周纾和给?她说?了严鸿铭的事,也告诉她他?们的关系。

    周纾和说?:“其实起初我?是不愿意?告诉你的,在去新加坡前我?知道了严鸿铭跟你的关系,那次我?断了和瀚隆的合作?,带着你一起去新加坡,当时,我?急于想要让你摆脱这些,不想你跟他?们还有接触的可能。”

    黎聿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周纾和当时突然决定去新加坡,并且还带上她是这个原因,怪不得当时在机场,白若与说?周纾和跟瀚隆集团结束合作?,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和Peter吵了一架。

    原来是为了她。

    周纾和眼眸里的光颤了颤,“但现在我?决定告诉你这些,我?想这件事的中心在你,你也应该有参与和选择的权利。”

    黎聿声从没想过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会?突然出?现一个叫父亲的角色,她从小?就没有见过她的父亲,但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她有母亲,有周纾和,也有祖母,已经够了。

    一个在她人生中缺席了二十年的角色,现在突然出?现,经不起她心里任何波澜。

    和所有那些陌生人一样,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来说?也是陌生人。

    陌生人说?:“我?们聊一聊吧。”

    黎聿声没有拒绝,正好有些话,她也相对对方说?,最好一次性说?清楚,彻底断的干干净净。

    两人走?到沙发那边,坐下来,严鸿铭给?她倒了杯茶水。

    黎聿声没接,也没有表示,只说?:“严总,你有什么事就请说?吧,我?还赶时间。”

    “你,你应该知道我?是你什么人,周总应该也告诉过你。”

    “我?知道,但你对于我?来说?依旧是个陌生人,以前我?们算是生意?上的伙伴,但现在意?成和瀚隆已经不再合作?,见了面也不过打个招呼,叫你一声严总,是表示礼貌。”黎聿声一整段话行云流水,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也许是想过很多遍,在脑海里演练过多边,如今说?出?来也只不过是当做一段寻常的话。

    严鸿铭说?:“我?知道我?这些年来亏欠你,亏欠你的母亲,但是我?有苦衷。”

    “苦衷?不必了,二十多年前你没有进到做丈夫的责任,抛弃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也没有再对你留恋,在我?五岁之前她从没对我?提起过你,也没留下关于你的任何信息,说?明……她其实根本?已经对你死心,也从没想过让我?找到你。”

    黎聿声低下头,顿了顿,笑?了,她说?:“所以,你现在来认我?,费尽心思找到我?,想要尽你二十多年前没有尽到的父亲的责任吗?我?想不是……”

    “我?在你心里恐怕还有重要到如此地步,大概是为了严修杰吧,你的儿子,我?记得他?,一个羸弱,苍白的小?男孩,意?成和瀚隆还合作?的时候,也是在这,我?见到他?,听说?你多年来一直在为了他?的病四处奔波。”

    严鸿铭的气息沉下来,他?满眼的疲惫,略有些花白的头发暗淡了,跟着他?眼睛里的光一起暗下来。

    “你愿意?……”

    “我?不愿意?。”黎聿声斩钉截铁的说?:“无论是回到那个‘家’,还是任何要求,我?都不愿意?,我?不欠你的。”

    黎聿声站起身,站的笔直,头顶的灯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严总,如果将来生意?场上再见,也许我?们会?是竞争对手,但绝对不是合作?伙伴,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从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所以,希望以后再见的时候,严总可以叫我?黎小?姐,再见。”

    黎聿声从角落皮质沙发离开,去后院里找小?吴。

    只留下严鸿铭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灯影下,昏黄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他?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岁。

    ****

    黎聿声处理完孤儿院的事情,决定去见周绮和,穿上大衣出?门,坐在车上,她想了想,给?周纾和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立马接了,几?乎是刚一接通,便传来周纾和的声音。

    “怎么打电话来?现在回来吗?”

    “约了绮和见面,现在打算过去。”黎聿声在黑暗的车里说?。

    “我?见到他?了。”她握着手机,指尖泛白,抿了抿唇说?:“严总……”

    黎聿声说?完明显那边停顿了一下,才传来声音:“……也好。”

    “我?跟他?讲清楚,我?不会?回去,也不会?答应他?任何要求,许他?任何承诺。”黎聿声说?:“从母亲去世以后,我?的亲人从来都只有周家,只有你们。”

    黑暗里,黎聿声看到旁边一辆黑色的车开过,隔着枯树枝,车窗摇下来,朝她望了一眼,是严鸿铭,树枝上雪飘落下来,他?眼睛里充满了失望。

    黎聿声并无什么心理负担,她挂掉电话,发动引擎,离开了郊区。

    路途中,周绮和打来电话问?她到哪了。

    黎聿声发出?愉悦而?轻松的声音,“已经离开郊区,正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