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一晚，舒念睡的十分香甜，甚至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她的小黄狗长得和老黄牛一样高大，她坐在小黄狗的背上，被带着在山野里到处奔跑。
眼前的景色不断变换，从绿意盎然的春天，到蝉鸣鸟叫的夏天，再到漫山红枫的秋天，最后变成白雪皑皑的冬天。
“念念，你摸摸看，雪是热的。”小黄狗回头，笑眯眯说道。
舒念满心好奇，小心翼翼伸出手，一片雪花从空中飘落至掌心，温热的触感，霎时传遍全身。
她惊讶极了，想要再抓住几片雪花，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
这一倾，就从小黄狗的背上跌落下来，强烈的失重感让她猛然惊醒。
舒念坐在地上，怀里传来呜咽声，她意识朦胧，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
怀里的挣扎越来越激烈，伴随着小黄狗的叫唤，舒念终于彻底清醒。
原来只是做梦啊！
好丢脸，从床上摔下来了。
“哎哟，我的宝啊！怎么摔下来了？”
张桂花听到狗叫声，疾步赶来，推开门就看到一人一犬摔在床头边。
孙女的头发乱糟糟的，小狗崽子趴在地上“呜呜”叫，好像被压到了。
她将孙女抱起，重新放回床上，检查完确认没有受伤，却是忽然笑开。
“念念，奶奶还是第一次见着你睡懒觉呢。”
这孩子有十分规律的作息时间，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小小的人儿心里门清。
晚上不肯睡觉，早上不肯起床，到饭点不愿意吃饭等等，这些大部分孩子存在的毛病，她都没有。
太乖，太听话，一度让张桂花犯愁。
她甚至常常想，孙女要是能和外孙一样“不听话”，那该多好！
张桂花对孙女睡懒觉这件事，打心眼里高兴，觉得孩子就应该这样。大人都不能天天按时起床，一个小孩儿，睡懒觉多正常啊！
回到家，张桂花把这件事和老伴儿讲，唐庆国却是心里担忧。
孩子做出改变是好事儿，可突然的变化，会不会是病情恶化的征兆？
“不能吧？”
张桂花心里打鼓，“我看念念好着呢，和大宝一起耍，挺积极的。”
“不能打包票，咱这些天再观察观察，随时注意。”
“那行，我再瞅瞅。”
舒念不知道爷爷奶奶对自己的想法，但她明显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关注度似乎提高了。
尤其是晚上睡觉和早上起床，总是喜欢盯着自己。
也不能算盯，就是总喜欢一个事情问好几遍。
“念念，你要睡了啊？”
“念念，不和哥哥再多看一会儿动画片吗？”
“念念，这么早就睡了？”
“念念……”
舒念心里很困惑，难道自己不能按时睡觉吗？难道自己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是不对的吗？
小小的脑袋里，藏着大大的困惑。
这个疑问没得到解决，舒念做什么都不起劲了。
她喜欢乡下，喜欢爷爷奶奶，如果他们不高兴了，自己是不是要被送回爸爸妈妈身边？
唔，她也愿意跟着爸爸妈妈的，只是有一点点不喜欢而已。
真的只有一点点，如果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一样，允许自己每天和毛茸茸待在一起，那他们要求的那些事情，她也愿意做的。
大公鸡见舒念这几天都不怎么有精神，瞧着像是有心事，于是走到旁边，啄了啄对方的裤脚。
舒念扭头，看过去。
大公鸡“喔喔”两声，问道：“念念，你好像不太高兴。”
动物的直觉总是很敏锐，大公鸡这么一说，杵在旁边的小黄狗跟着点头，“是的呢，我观察好久了，念念就是不开心。”
“念念，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我们听听，三只毛茸茸，顶个诸葛亮，啊，话是这么说的话吧？”
大公鸡小眼睛眨巴眨巴，自我确认后又点头，“对，我们就是你的最强后盾，是军师团。”
军师这个词儿，是哈士奇带来的，老唐家的毛茸茸们觉得新鲜，常常挂在嘴边。
舒念对它们从不设防，想了会儿，将自己的烦恼说出来。
大公鸡听完，表情惊呆住，人类幼崽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这种起床睡觉的事情，不都是顺应自然的吗？
“念念，你早睡早起，又或者晚睡晚起，那都是正常的啊！”
“奶奶，总问我。”
“奶奶也经常关心我几点钟打鸣勒，我有时候忘了时间，晚了那么一些些，她也会念叨。”
“奶奶，不高兴吗？”
“那不会，她可关心我，还以为我生病了，给我好多玉米粒吃……”
舒念听大公鸡念叨，不禁想起自己在太奶家的那一个晚上，她睡过头了，但是奶奶没有不高兴，甚至很开心。
“奶奶，喜欢我睡懒觉。”
舒念理思绪，终于得出这个结论。
可同时，又很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会不喜欢自己按时睡觉和按时起床呢？
老黄牛听了全过程，见小主人始终想不明白，这才出声，“念念，有没有可能，奶奶是希望你多点任性。”
任性，好孩子怎么可以任性呢？这是不对的！
舒念立即摇头，“要听话。”
幼儿园老师是这么教的，爸爸妈妈也是这么说的，所有的大人都是这样告诉她的，那就是正常的答案。
舒念自认为得到最正确的公式，从始至终贯彻这一点。
老黄牛听到这些，不禁心疼，哪有小孩儿这么听话的啊，那还算孩子吗？
“念念，你看看大宝，他是不是总是调皮捣蛋？”
舒念想了想，点头。
“那念念，你再看看，大宝总是”不听话“，还捣乱，爷爷奶奶有没有不喜欢他？”
舒念想了想，摇头。
“所以念念，你也可以这样子。你顺着自己的心，想做什么，不做什么，不必完全按照大人的规则。就算你做得不对，又或者犯了错，无伤大雅的小事情，他们都会包容原谅你的。”
老黄牛顿了顿，笑容和蔼，“念念，你要记住，爱你的人，永远都会爱你。”
舒念想到什么，眼睛登时发亮，“就像，不睡午觉一样？”
“对，你不喜欢睡午觉，爷爷是不是就答应你了？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爷爷奶奶都很高兴。”
舒念好像听懂了，心里默默记下：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爷爷奶奶可能不会生气。
……
八月二十五日，是舒念的生日。
孩子第一次在乡下过生日，唐庆国夫妻俩格外重视，想要给孩子最好的。
张桂花提前一天给大女儿打电话，让对方在县城里订一个漂亮的大蛋糕，生日那天送过来。
不仅是生日蛋糕，张桂花还准备在这一天做一桌丰盛的晚餐，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一顿。
“佳菲出差了，没法回来。你和小秦下了班就过来。”
“好的妈，我们一定到，顺便把大宝接回去。”
母女俩前一晚通话，把事情安排妥当。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八月二十五日，舒念的早饭发生了变化。
她看着眼前的面条，迟迟没有动筷，心里还在疑惑，为什么早上不吃鸡蛋和小馒头了？
赵大宝也很好奇，但他从来不会在心里想，有什么当场就问。
“外婆，今天为什么吃面条啊？”
张桂花端着盘子走出来，然后用筷子夹起一个煎好的鸡蛋，摆在面条碗里。
一边放一边笑，“今天啊，是念念的生日，生日要吃面条鸡蛋，这样念念就和这长寿面一样，延绵不断，健健康康。”
“念念，你看这鸡蛋，奶奶煎的又黄又圆，你又长一岁了，奶奶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圆圆满满的，每天都高高兴兴。”
“原来是妹妹的生日啊！对的对的，我生日的时候，妈妈也会给我做面条鸡蛋，吃完就能健康长高了。”
赵大宝说完，扭头冲对面笑，大声喊：“祝妹妹生日快乐！”
话说完，低头开吃。
“没人和你抢，大宝，你慢点吃，小心噎着。”张桂花忍不住念叨。
舒念握着筷子，心里情感复杂又微妙，原来生日的时候，要吃面条和鸡蛋啊！
乡下过生日，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以前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从来没吃过这些。
舒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口涨涨的，但早上的面条和鸡蛋，她全部吃完了。
这已经超出她的正常食量，但即便觉得撑，还是没剩下一口。
张桂花笑开花，摸摸孙女脑袋，“念念真乖，等晚上，奶奶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家里的毛茸茸们知道今天是舒念的生日，一只只的格外兴奋，无论舒念走到哪儿，它们都会说上一句。
“念念，生日快乐。”
这一天，舒念听到的“生日快乐”，比去年，要多得多得多。
临近傍晚，唐佳欣和赵秦到来，又对着舒念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赵秦手上拎着生日蛋糕，表情温和，“念念，这是你的生日蛋糕，小寿星，晚上可以吃甜甜的蛋糕了哦！”
唐佳欣跟着点头，而后催促说：“赶紧拿进去放冰箱，天热，小心化了。”
舒念看着姑姑姑父离开，疑惑不已。
乡下过生日，不是吃面条鸡蛋吗？
为什么，还有生日蛋糕呢？
等到吃晚饭，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舒念第三次疑惑。
乡下过生日，还要特别做一顿大餐吗？
舒念的这些困惑，也就是心里想想，很快，她的情绪就被好吃的菜肴牵走了。
一桌子菜，有好多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尤其是酥炸小黄鱼，瞧着香喷喷，特别诱人。
可是油炸食品，妈妈说不能吃。
舒念心里犹豫，该不该去夹。
赵大宝小朋友无所顾忌，想吃什么就夹什么，夹不到的，就直接喊大人帮忙。
他坐在舒念旁边，今天晚上难得有当哥哥的意识，什么好吃的，都会分一半给妹妹。
见舒念不吃，立即凑到对方身边，小声嘀咕，“妹妹，过生日你最大，喜欢吃什么就要吃哦，就算你吃很多垃圾食品，大人们也不会说的。”
赵大宝记得很清楚，每年过生日，自己想干嘛就干嘛，就算闯祸了，也不会挨揍。
他把自己的宝贵经验分享给妹妹，又说：“等会儿吃蛋糕时，你要吃三大块，吃很多很多奶油，可好吃了。你是小寿星，谁也不会和你抢。”
舒念想到什么，看了眼离自己比较远的那盘酥炸小黄鱼，然后鼓起勇气，扯了扯坐在旁边的奶奶。
张桂花扭头，就听见孙女声音软软糯糯的，说了句，“奶奶，我想吃小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