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回去睡觉吧?”
云稚正打算走,付野拦住,并给他发了一份详细的pdf清单。
早在回来路上,付野就顺着云稚手机后台黑进了傅从心的账户。
傅从心喜欢在社交平台上发一些分享,朋友圈更是每日三打卡,再顺藤摸瓜到云端相册,付野轻松拿到了他和云稚多年积攒下来的各种日常。
将数据全部导入,付野编写了个程序做检索,最后提取出一份名为《必去打卡点》的文件,里面包括但不限于游乐园、鬼屋、热气球、烟花……
由于清单实在过长,云稚第一眼甚至没搞懂付野这是什么意思。
眼珠骨碌一转,目光落到排在第一的游乐园上。
后面还有备注,详细写着几个必玩项目,小卖铺打卡,冰激凌、棉花糖,还要看晚霞。
怎么莫名感觉有点熟悉?
云稚摇了摇头,没多心,总归玩的东西都大同小异,“……这是?”
付野敛眸不语。
云稚抿唇低笑,好像很轻易又被一点小恩小惠哄好,含着下巴抬高眼眸,明眸善睐皎皎生辉,按捺着雀跃的语调:“我们是要一起去约会吗?”
“约会”两个字砸得付野一阵眩晕,但是不等他开口反驳并进行教育,云稚已经高高兴兴做起了安排:“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明天的话有点赶,还要看看是不是需要预约,但是后天有兼职要做,大后天就又周一了更不可能。
一想到又要去教笨蛋小孩,云稚看向付野的眼神都热切了几分。
他都准备好要走了,这会儿临时改变主意留下来代表着什么,不用挑开了说两人也是心知肚明的。
楼梯间内的灯罩年久蒙尘,昏暗的光线照亮着狭小的空间,远处间或传来响动声,隔着虚掩的门,闷响仿若与世隔绝。
云稚仰长脖子,很确信自己可以准备倒计时分手了。
付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被他过于炙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明早。”
然后又哑声几不可闻地补充了一句:……“不是约会。”
周五晚上的男生宿舍楼格外热闹,大半夜仍旧时不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好呀。”
云稚高兴,没有听见他的补充。
将轮椅转到台阶前,云稚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不等拿出坐垫,付野直接曲腿坐到了台阶上。
“……”
云稚表情稍显凝固,僵硬着放下了手里掏一半的小垫子。
有点嫌弃……
付野太高了,云稚目测他至少有195的样子,站着的时候还不算特别明显,这会儿往台阶上一坐,只让人觉得一双长腿过于逆天。
眼睛闪了闪,云稚压下想离远点的冲动,搜索到帝都有名的几家游乐园让付野挑选,低声解释着说可能需要预约,以及排队的问题。
其实云稚这两年也没去过游乐园了,从家庭变故到生病住院,最近身体才刚刚恢复一些,帝都很多著名打卡地他都没去过。
付野静静听着他说完,想到大太阳底下人挤人的场景也很不爽,选了云稚优先推荐的那家,发信息让助理去把园区包下来。
他打字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云稚,云稚稍微一瞥就看到备注为“助理2号”的人在周五夜间十一点半还秒回了条:
【收到。】
“……”
呵呵,假的吧。
这么大的游乐园包一整天,还是半夜临时决定的,云稚估摸着就算是男主他爸,这会儿的财力也有点够呛。
但转念一想,男主就自己这么一个好朋友,估计从前根本没捞着去过游乐园,在刚谈上的恋人面前,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念头也实属正常。
云稚体贴地给他留住颜面,并吹捧了一句:“哇,付野哥你简直是太厉害了,我好崇拜你哟~”
付野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包个园子有什么好厉害的,又不是包下来送他。
但他又诡异地觉得被这样崇拜着夸奖有些心绪通畅,话在嘴边滚了圈,没吭声。
“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也挺无聊的,要不还是……算了?”
云稚话音一转,委婉地建议了一下,怕他这个败家子现在花太多,等后面自己没得花了。
到头来损害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付野不置可否,淡淡斜看了他一眼,有点嫌他事多的样子:“知道了。”
云稚了然,只当他硬撑,更确定了他是半吊子富二代没钱硬装逼。
接下来,云稚又仔仔细细跟他核对了一下出行方式、午餐地点、携带物品等,暗戳戳确认全程不需要自己花钱才彻底安心下来。
不怪他在这方面多心,付野前几天又是饭钱a到小数点后两位,又是不给他买手机的,抠门到云稚怀疑他家破产了。
付野按照云稚吩咐的,依次发给助理,让对方安排好司机和餐厅预定等。
不是付野想给他花钱。
只是他实在是穷得要命,要是付野不出这个钱,他可能以穷为借口这辈子都不履行义务了。
——那到头来,不还是损害的付野的利益。
全部安排完,时间已经悄然过了零点。
这种零碎琐事一贯无需付野亲自过目,但云稚一一与他确认着,将第二天要做的事情规划在眼前,付野也很难得地对出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期待。
意识到这种变化,付野脸色先是难看了一会儿,之后又恢复如常,神情带上了几分倨傲。
第二天一早,云稚给付野发消息让他先走,两人在学校东门口会合,并给了付野一个彩纸条制作成的手环,一个未拆封的口罩,神神秘秘号称等下用得上。
不入流的小把戏。
付野将东西收进了口袋。
两人一起在周六消失有点太显眼了,云稚等付野离开后,先跟傅从心去食堂逛了圈,确认他今天白天都打算在宿舍睡大觉。
他们系最近早八上多了,很多人有了生物钟,在食堂又遇到了隔壁的寸头。
寸头天然弯,一直觉得傅从心和云稚有点关系,云稚人缘好,早前他想多跟云稚接触,傅从心就有阻挠过。
尤其是昨天在火锅店,傅从心喝多了之后说的那些话,寸头越想越觉得有点太超越朋友的界限了。
趁着云稚去买水,寸头靠近傅从心的耳朵,悄没声问:“兄弟,你是gay吗?”
傅从心当即眼珠瞪得比铜铃还大,迅速一把捞过云稚肩膀,言辞果断,大声拒绝:“别爱我,没结果!我有对象了!”
一嗓子嚎到半个食堂都是他的回音。
四方瞩目,寸头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替他一起钻进去,捂着脸说自己不认识他们跑掉了。
云稚也要面子,拍开傅从心的手狠狠凶了他一眼。
“正经时候拿我当挡箭牌也就算了,犯病你能不能别带我。”
傅从心被训得低头臊脸,拿着买好的包子被打发回宿舍了。
云稚借口说有兼职,拿着水与傅从心从不同方向离开餐厅。
到餐厅北侧出口处,云稚一抬头,付野神情阴冷地站在前方,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
云稚加速上前,伸手想要拉住付野的手,被他略微侧身避过。
欣喜的表情凝滞,云稚讪讪收回手,小声问:“怎么了?”
付野面容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没有起伏地开口:“你在做什么?”
云稚抿唇,脸颊两侧露出小小的酒窝,神色在他的问句里变得有些高兴,温声解释说:“你误会了,刚刚他乱说的,在开玩笑而已。”
他解释,付野听了,点点头,气压稍有缓和,没有过多表示。
云稚有些高兴他吃醋,也愿意在快乐出行前哄哄他新上任的男朋友。
“我回去就告诉他,让他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做,行不行呀?”
细长的指尖轻轻戳了一下付野青筋凸起的手背,耐着性子好脾气地给他顺了顺毛。
付野被哄得有些熨帖,一时间也没法再继续冷着脸。
“要是让我知道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北侧出口远离宿舍区,趁着四下无人,云稚露出一截手腕,同款彩色手带系在一截霜雪般白净的腕子上,耀目晨光刺过玻璃在手腕处落下一片金光。
“你胡说什么呀,”云稚打断他,扬起手腕:“我们的情侣款手环,你怎么没戴上?”
付野被那段皓腕晃了一下神,回神后轻微皱眉,像卡顿住的机械重新运转:“什么情侣?”
?
云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解:“我们呀……”
每个字都理解,合在一起付野怎么就这么听不明白呢?
“……”
一阵长久的沉默。
云稚认认真真端详着付野每一丝表情,确认他是真的在对情侣身份产生疑惑,没有故意生气甩脾气的意思。
迎着付野的目光,云稚心直往下沉。
“……你、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吗?”
粘腻软糯的“男朋友”三个字如同一记猛锤狠狠凿进了付野后脑神经,一阵酥麻感直冲脊柱,霎那间传遍四肢百骸。
付野瞳孔骤然一缩,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否认道:“我不是。”
云稚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唰”一下拉了下来。
昨晚才刚刚谈上,自己还跟个傻子一样高兴了半天,连倒计时都安排上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了?!
他可以接受失败,可以忍受等待,但不代表可以毫无缓冲地面对一秒天堂一秒地狱的落差。
一阵耳鸣,云稚只觉天旋地转,喃喃:“……那我们算什么?”
付野也明白过来了,合着自己已经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上了别人的男朋友。
丰富的想象力让付野立刻联想到了这段时间里小礼物是如何幻想自己的,各种不堪入目的场景一闪而过,满是水渍与泡沫的浴室里,冷白如玉的四肢冲入眼帘——
在小礼物自以为是的幻想中,那蜷缩的身躯会扭动起来,紧紧缠绕住自己的腰,褪去衣襟,肆无忌惮坐在自己身上随意享用去了。
付野握拳,狠狠闭眼拂去这些荒诞的场景,冷声道:“什么都不算。”
听到这句,云稚脸上的全部表情凝固后一点点消散。
什么都不算……
他低低重复一遍。
对峙半晌后,云稚一声不吭撕断了手腕上的彩带,连同搁在手边的一次性口罩一起甩在了付野身上。
重力作用下,这两样东西还未曾碰到付野半分,就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好。”
云稚漠然动了动眼珠,抬手控制着轮椅干脆利索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