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个局很重要,把谢二爷哄高兴了,《华妆》的男三号就是你的了。”经纪人压低声音叮嘱殷恪,抬手推开了包间的门。

    一进门,坐主位的男人立刻站起来,走上前朝他们伸出手。

    经纪人熟络地握住对方的手,和对方寒暄起来:“张总,来晚了来晚了。”

    殷恪安静地站在一旁,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漂亮灼人,唯有留得稍长的发尾,带着一点私藏的锋利。

    短暂的交谈过后,张总注意到他,眉开眼笑:“这就是小恪吧,长得真标致,快来坐快来坐。”

    “张总抬爱。”殷恪顺着他的招呼拉开了座椅。

    还没入座,他如有所感,抬起眸子往对面一看,恰巧对上了一双冷淡阴鸷的眼睛。

    苏梨白,家里有矿,演技几乎没有,出道以来演过无数影视作品,最后居然是营销美貌出的圈。

    暂居二线,听说为了《华妆》的男二号费了不少心血。

    之前有幸合作过一次,这就是个祖宗。

    殷恪扯唇。

    “梨白,这是殷恪,你们认识吗?”张总笑着介绍,苏梨白冷哼一声后仰在椅背上,姿态高傲,一双腿交叠在餐桌下,颇展现了一把前辈的风范。

    “梨白,你这就不对了。”张总的笑淡了几分,还是给了他面子,“一会谢总来了,可不能这样了。”

    殷恪不掺和这两人因他而生的纷纭,垂下眼,也不与身边人交流。

    白玉一般的手落在桌上,手指修长,扣着细巧的高脚杯,俊眉斜飞入鬓。

    他被前公司雪藏了两年,好不容易解了约,?华妆?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

    他今天来就是为了争取这个角色。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包间热闹起来,殷恪随着众人站定,门口处走进了一个白皙俊美的青年。

    他并不理会其他人,朝着张总弯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张叔叔。”

    他姿态很高,却不是苏梨白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他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清贵,从骨子里透出了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淡气质。

    是谢云初,t市首富谢家的次子,名流圈的新贵。

    他不经意地扫过人群,落座的人他基本都认识。谢云初视线在殷恪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周围有人殷勤地替少爷拉开了主位的椅子,谢云初淡淡地移开视线,点头入了座。

    帮他拉开座位的人受宠若惊,开开心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别看谢云初很给面子地叫了一声张叔叔,张总自己却知道斤两分寸。他殷勤地替谢云初添了杯酒,小少爷很给面子地拿起酒杯,沾了沾唇并不多喝。

    上位者觥筹交错,陪酒的却没这么自在,只得一杯杯陪着喝。

    待轮到殷恪时,桌上昏沉了一片,张总兴致颇高,涨红了脸朝殷恪勾勾手,示意他去给谢云初敬酒。

    苏梨白兀得冷笑一声。

    殷恪并不理会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拿着自己的杯子,往谢云初身边走去。

    谢云初托着下巴,手肘搭在桌上,好整以暇地抬眸看他。

    他方才看了这小明星几眼,人家只顾自己喝酒,并没把他这位姗姗来迟的少爷放在心上。

    这回离得近了,终于能清晰地打量人一番了。

    殷恪睫毛很长,鸦羽一样,垂着眼仔细地看着他。灯光自上而下打在他眼睑,打出一片寂寥温柔的阴影。

    如果不是里头藏着的微末的疏离,谢云初真有种被在意的错觉。

    “二爷您好,我是殷恪。”殷恪边说着,边给谢云初斟满了酒。

    斑斓的酒液在灯下显现出奇异的色彩。

    殷恪连干两杯,清透如无机质一般的眼恰时染上几分助兴一般的醉意。

    “就只有自我介绍。”谢云初注视着殷恪,微微笑了,“就这么敬我啊?”

    张总听他话里话外有几分兴趣,从善如流地递上一杯酒:“我觉得小殷很适合《华妆》的男三号,您觉得呢。”

    谢云初并不答他的话,只是看向殷恪:

    “男三戏份太少,没什么出路。这样吧——?华妆?的男二号给你,你说几句好话,怎么样?”

    这不是苏梨白想要的角色吗?关他什么事。

    谢云初声音很低,却足以让隔壁的苏梨白听个清楚。

    这厢小明星还在推拒,那边苏梨白已经炸了毛。

    他的助理死命地按着他,生怕自己家的大少爷又嘴极快地说出什么冒犯人的话。

    苏梨白被桎梏着动弹不得,只能拿一双眼冷冷睨殷恪,从鼻子里顺出一个厌恶抵触的冷哼。

    谢云初理了下领口,注意到了苏梨白的动静,他和苏梨白认识归认识,交情却不深,只当没听见。

    苏梨白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被抢角色,并不能落谢二的面子,心底却还是记恨上了殷恪。

    他冷笑一声。

    谢少爷潇洒随意倒是开心了,却给殷恪讨了不小一个麻烦。

    很不幸的是,殷恪的下部戏,苏梨白是男一号。以苏梨白的小心眼程度,保不齐要给人使什么绊子。

    殷恪窝着酒杯的手指发紧,一言不发地站在桌子旁,周身写着沉默的抗拒。

    谢云初眼里的笑意加深,当真是喜欢极了这个小明星:“怎么,给你资源还不要啊。”

    殷恪低头看谢云初面前的酒,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很快地转移话题:“您不喝我倒的酒么?”

    他的本音清澈,染上酒意后软了下来,反倒像是撒娇。

    可毕竟是拒绝。

    谢云初并不觉得被冒犯,可惜一旁的张总或许是怕事情不对,咔得打开一瓶酒,放到了殷恪面前:“怎么能这么和二爷说话呢,快给二爷赔罪。”

    张总这么说了,谢云初还挺想看殷恪的反应。

    他往椅背一靠,顺水推舟地将酒杯推到殷恪面前,顺着张总的话往下说,“喝了它,我给你你想要的。”

    他本意是让殷恪喝了这一杯,谁知殷恪由于已经喝了不少,理解错了。

    一瓶白酒,还不算上方才喝的,早已压过了殷恪的酒量线。

    他陪着喝了一晚上的酒,早就有些醉了,太阳穴传来细微的疼痛。

    但不过是一瓶酒,只要能得到角色,过了这个坎,两瓶他都能喝。

    殷恪并不犹豫,把酒倒进杯子仰头就是一气。他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整个人有种独特唯美的性感。

    他像是吞下了一团火,从食道一路烧到了胃里,几乎要烧得人大脑一片空白。

    他手背泛起了薄薄的青筋,喝酒的动作一点都没停。

    一杯,两杯……

    谢云初只是随口一说,哪曾想这小明星真就喝了。

    他喝得很快,谢云初没怎么眨眼就喝了四分之一。

    酒可不能这么喝。谢云初神色冷了下来,伸手握住了殷恪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殷恪的双颊带上酡红,而声音却是稳的,眼尾的泪痣在昏暗的灯下若隐若现。

    “二爷,我还没喝完。”他抬起手,逆反一般地举起酒杯。

    小明星的眼睛很亮,像是被酒洗过一样,浑身的气息软了下来,醉意已然上了脸。

    眉眼分明乖顺,姿态很低,却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那漂亮的皮囊下,属于他自己的倔强和逆骨。

    “别喝了。”谢云初要被他喝怕了,他参加过不少酒局,要敬他酒的人比比皆是,还没有一个人像殷恪这样,这么果断利索的。

    而且,或许是殷恪长得实在漂亮,他不太忍心了。

    他偏开眼,语气生硬:“张总要求很严,我只能给你一个试镜的机会。”

    一个机会就够了。

    达到目的,殷恪紧绷的肩颈放松下来,眉眼展出了一个幅度极小的笑:“谢谢二爷。”

    谢云初头一次这么快地许别人资源,看殷恪这副状态像是醉了,很快摆摆手,示意他回座位。

    殷恪脚步虚浮地回到了座位上,不知过了多久,酒席终于散了。

    几乎是一出包厢,殷恪就奔进了卫生间。

    他在娱乐场这么久,还是头一回一次性喝了这么多。

    经纪人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这次好不容易拿下试镜机会,回去好好准备,我们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嗯。”殷恪洗了把脸,声音带上了沙哑,太阳穴疼得厉害。

    《华妆》是他唯一的机会,他想走下去。

    殷恪扶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水珠零落,他的眼睛很亮,晶莹莹的。

    “吐出来有没有舒服点,我回去给你煮点醒酒汤。”经纪人从包里拿出纸巾,抬手要给殷恪擦脸。

    对方哪怕醉得不轻,也下意识避开了。

    “你啊。”经纪人也不坚持,将纸巾塞到了殷恪手里,“自己擦吧,以后喝酒的地方还多着了。”

    殷恪“嗯”了一声,说话轻且疲惫,好狼狈的样子,像只流浪的猫。

    入夜,谢宅,

    谢云初倚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两盘切好的水果。

    他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儿,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坐起身叉起一块西瓜送进嘴里,偏头吩咐一旁的助理:“我记得《北央大帝》是不是还缺个男三号,你去通知一下殷恪的经纪人。”

    助理并没跟他去酒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记下这个名字,神色有些微妙:“您看上他了?”

    谢云初想到小明星那张双在灯光下显得尤其明亮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随口道:“只是觉得漂亮而已。”

    与此同时,殷恪洗完了澡,松垮的浴袍穿在身上,深锁骨露在外面,喉结上还挂着水珠。

    他还有些晕,胃却剧烈地疼痛起来。殷恪翻箱倒柜找了胃药吃了,囫囵喝了几口水,累得瘫在了床上。

    入目是一览无余的天花板,华丽的顶灯挂在中央,灯调到了最暗,整个空间孤僻而私密。

    殷恪伸出手往上撑,仔细地看着自己修剪的整齐的指甲。

    从和前公司闹崩被雪藏到解约,整整两年,除了戏份不多的小配角,他一个角色都没接到过。

    经纪人已经走了,桌上的醒酒汤放得很凉,他却不太想喝。

    她煮的醒酒汤不知加了什么,总是带着苦,殷恪不喜欢苦味。

    可明天是《逢春》的开机日。

    他犹豫了一会,终究没有任性,穿上拖鞋往客厅走去。

    分明的指节握住碗边,一口气喝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