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满是个超级看脸的人,尤其喜欢好看的男人,情节严重到一看见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路,被他妹妹说过很多次。

    而现在他的心脏在见到贺天昀后以一种非常不争气的速度跳了起来,快到影响他的思考,他甚至想干脆就留在王府算了。

    毕竟美男常有,但可以随便摸的美男不常有。

    如果他留在王府,那“她”就是贺天昀的王妃,不止可以摸,还可以大摸特摸,而贺天昀是个傻子,可能都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天降喜事?

    但这种念头在“笃笃”声中很快消失了,他可不想当木鱼。

    喜秤很轻巧,打人不算疼,但架不住拿的人不知轻重,用力敲几下喜婆脑袋都嗡嗡的。但打她的人是王爷,她不敢反抗,只能哀叫求饶。

    祝满抱着手坐在旁边,看得通体舒畅,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这喜婆在京中很是有名,倒不是她撮合过多少好姻缘,而是因为她知道怎么让新郎新娘“乖”一点。

    小到新人不愿意的包办婚姻,大到强抢民女,只要给钱,这喜婆就接,他爹也是听说了这点才去找的她。

    这个人从圣旨颁布后就去了祝家,帮他爹忙前忙后,教他爹怎么看着他妹妹,教他爹怎么把逃跑的人抓回来,还教他爹一并守着他这个会帮忙的哥哥,熟练得让人恶心,他想打她很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贺天昀才敲了她几下就这副样子,要换成他妹妹呢?

    喜婆叫了几声,见祝满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得往后退了一点,似乎是要跑。

    祝满见状提醒道:“明日要是有人问我今晚的事,我就说你跑了。”

    喜婆整个人一僵。

    祝满继续说道:“我爹给你钱,要你保证这婚礼能好好结束,你不做好,银子不想要了?”

    喜婆顿时纠结起来。

    祝满见状还想再说点什么,就感觉头发被扯了一下。

    他转头看过去,就见贺天昀已经走过来了,撑着脸蹲在旁边好奇地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莫名像只小狗。

    他心里生出一点警惕,迟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贺天昀没有回答他,而是又伸手拉了一下他的头发。

    跟上次差不多的力道,不重,好像只是在吸引他的注意。

    祝满又问了一回:“怎么了?”

    贺天昀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傻呵呵地笑起来,又伸手拉了一下他的头发。

    换作别人祝满大概已经生气了,但贺天昀是个傻子,而且笑起来还那么好看,他很乐意多分一点耐心给他,柔声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本以为贺天昀还会扯他的头发,贺天昀却是把那杆金秤放到了他手里。

    祝满一愣:“给我?”

    贺天昀笑呵呵地把金秤往他手里塞,直到祝满握住才停下来,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一旁的喜婆身上,指着她说:“你去。”

    喜婆闻言一僵,腿肚子就忍不住打转,但想到祝满刚刚的话还是生生停了下来,得早点把事做完才能走。

    她正要劝劝王妃,就听王妃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打她吗?”

    喜婆脸色顿时不好了,连忙道:“王妃可别乱说,王爷懂什么?”

    “是吗,可是我觉得他就是这个意思。”祝满掂着手里的金秤,朝喜婆笑了笑,“放心,我一个女孩,力气大不到哪去的。”

    语气和善,像在说“我就轻轻碰两下”,但表情却明晃晃写着“往死里打”。

    喜婆见状是真怕了,立刻招呼屋里的人:“你们还站着做什么?快阻止王妃啊。”

    屋里的下人并不听她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上去像是放在屋里的傀儡。

    方才祝满体会到的那种压抑和诡异在这一刻袭上了喜婆,她也顾不上什么银子了,扭头就要跑。

    祝满见状提醒了她一句:“没有我爹,还有贵妃娘娘呢。”

    喜婆脚步顿时停住了。

    她没见过贵妃娘娘,但宫里的确有人找过她,要她好好教导王爷,让婚礼圆满完成。虽然那人没说别的,但要让贵妃娘娘知道她敷衍了事,贵妃娘娘能饶得了她吗?

    祝满看她越来越差的脸色,心情更好了,笑道:“王爷那头问不出什么,他们肯定是来来问我,到时候我就说你……”

    喜婆只得又转了回来,咬咬牙,准备快些把剩下的做完跑路。

    她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走到桌旁去拿酒杯,走到贺天昀面前,声音掐得细细的:“王爷,跟王妃喝交杯酒好不好啊?”

    贺天昀看着递到眼前的酒,眨了眨眼,慢声重复她的话:“交杯酒?”

    喜婆笑得越发讨好,哄小孩似的:“对,交杯酒,就喝一口,喝完就可以去玩了。”

    “一口。”贺天昀接过酒杯看了看,在喜婆满脸的喜悦中将杯子往她头上砸了过去,“不要!”

    喜婆被砸中额角,“哎哟”一声往后躲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有更多东西劈头盖脸丢了过来,都是准备一会扔到床上的桂圆花生。

    祝满见状立刻把手上的金秤也递过去,让贺天昀再把人打一顿。

    这场闹剧最后被从外头来的第四人打断了。

    那人是负责照看贺天昀的嬷嬷杜萍娘,大概是熟悉的关系,看见她来,贺天昀立即停下了动作,笑呵呵地跑上去,开心地叫了一声“嬷嬷”。

    喜婆松口气,连忙上去诉苦水。

    但杜嬷嬷听了她的话,神色没什么变化,而是道:“既收了钱,就做好你该做的事。”

    喜婆面色一僵。

    杜萍娘目光又转向祝满,神色温和了些,朝他行了个礼:“王妃。”

    祝满也学着贺天昀叫了声“嬷嬷”。

    杜萍娘走过来,轻声道:“王爷不懂事,委屈王妃了。”

    祝满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好,有点惊讶,很轻地摇了摇头。

    杜萍娘见状笑了,看了眼桌上,见酒壶都打碎了,便吩咐人拿了新的酒壶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说:“这是淡梅酒,不容易醉的。”

    祝满接过杯子,见贺天昀也分了一杯,有些好奇地问她:“王爷能喝吗?”

    杜萍娘笑着点头:“王爷只是不懂事,身体是好的。”

    祝满了然,又看了一眼贺天昀,就见他伸舌头飞快蘸了一点酒,旋即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把杯子扔了。

    杯子摔在软毯上没碎,只是里面的酒撒了一地。

    杜萍娘已经习惯了他这忽然的脾气,脸上依旧带着笑,跟祝满说道:“王爷这就算喝过了,王妃也喝一口吧,以后两人和和美美。”

    祝满觉得自己跟贺天昀大概是没有和和美美的机会了,但杜萍娘对他态度挺好的,他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便仰头将酒喝了,然后压低声音问了她一句:“今晚我要跟他一起睡吗?”

    杜萍娘点点头:“都成亲了,自然是要睡在一起。”

    祝满心下顿时一沉。

    出嫁前皇家是有让人去祝府教导她妹妹怎么伺候人的,她妹妹回房后还哭了好一阵,他当时觉得就是走个过场,现在看来竟是要来真的?

    杜萍娘看出他神色有异,便小声解释了一句:“王爷不懂事,新婚就分房,不好,贵妃娘娘有些忌讳这些,等明日王妃就能回自己院子去,平时没什么事王爷是不会过去的。”

    听到有自己的院子,而且好像不用洞房,祝满松了口气,又问道:“那王爷睡觉老实吗?”

    杜萍娘闻言笑起来:“王妃放心,王爷睡觉老实得很。”

    祝满彻底放心了。

    杜萍娘本来还担心王妃不情愿要闹,到时候惹恼贵妃,现在看她还挺适应,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放心下来,让喜婆就着流程说完吉利话便唤了人来伺候他们就寝。

    更准确地说,是伺候贺天昀就寝。

    他不愿意睡,杜嬷嬷就让人点了宁神香,又拿了玩具来,贺天昀想走就拿东西吸引他的注意让他留在屋里,直到他困了为止。

    祝满今天折腾了一天,其实也挺累的,被宁神香那么一薰,眼皮就开始打架,没等贺天昀睡着,他先倒了。

    等杜萍娘把贺天昀哄睡,他已经完全睡死了,杜萍娘便熄了灯,带着人退了出去。

    屋内立时陷入寂静,直到夜半时分,窗户的方向才响起一阵细碎的敲击声,像是什么硬物被风吹到了窗棂上。

    睡梦中的祝满皱了皱眉,似乎是要醒,但躺在他身旁的贺天昀比他更快地睁开眼,起身去开窗。

    窗外站着个男人,五官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见到贺天昀后朝他摆了摆手,用很低地声音叫了一声“王爷”。

    贺天昀皱起眉,脸上没了方才在杜萍娘和祝满面前的痴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无语,他也压着声音问他:“不是让你今天别来?”

    男人耸耸肩:“本来是想的,但有件事,必须跟你说一声。”

    贺天昀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朝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了点戏谑的味道:“今天嫁过来的,是你大舅子。”

    贺天昀闻言挑了一下眉:“祝满?”

    男人点头:“要派人看着他妹妹吗?”

    贺天昀摇头:“还有别的事吗?”

    男人也摇头:“怕你吃亏,特地过来告诉你的,有没有感受到……”

    他话还没说完,贺天昀已经把窗户关上,转身回了床边。

    床上的人依旧熟睡着,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呼吸有些急促。

    贺天昀挑开床帐,寻着声音伸出手去,精准地碰上祝满的鼻尖,又顺着他的脸往下摸,摸到喉咙时又顿住了。

    犹豫了一下,他手一转,顺着他的肩膀划过手臂,将祝满塞在被子里的手拿出来,手指搭在他腕上。

    脉搏比寻常男人要弱一些,但的确是男的。

    贺天昀顿时笑了。

    他重新将那只手塞进被窝,又寻着呼吸伸手过去,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很软,很嫩,像是某种糕点。

    祝满在睡梦中似有所觉,皱着眉很轻地哼哼了一声。

    贺天昀这才收回手,重新在祝满身旁躺下,闭眼重新进入梦乡。

    *

    祝满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自己没替妹妹出嫁,梦见昭王府是龙潭虎穴,梦见妹妹在昭王府受尽折磨,最后不堪受辱选了绝路,硬生生把他给吓醒了。

    睁开眼时祝满心脏跳得极快,同时也很生气,就算只是个梦也很生气,气得头疼。

    不过这些气在看见身旁人的脸时顿时全消了。

    贺天昀山根笔挺,唇很饱满,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侧脸是一条起伏非常漂亮的线,他这会睡着了,也看不出傻气,那张本就俊朗的脸便越发好看了。

    祝满看脸的病顿时又发作了,没忍住上手碰了碰。

    完美的线条,极佳的手感,女娲娘娘捏人的时候可真偏心。

    再摸摸。

    他正摸得起兴的适合,忽然一道甜甜的“少爷”吓得他一哆嗦,手指直接在贺天昀脸上戳了个浅浅的窝。

    出声的是她妹妹陪嫁的贴身侍女花溅,也是这王府中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

    祝满连忙挑开床帐骂她:“别乱叫!”

    怕被人发现,他依旧掐着声音,加之刚醒,声音听上去很虚,很害怕的样子,于是花溅便也跟着紧张地改口:“小姐放心,我刚刚看过了,外头没人。”

    祝满安心了一点,还是提醒道:“这府里人多眼杂,保不齐会出什么岔子,还是小心为上。”

    花溅点点头,又压了压声音,小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啊?小……少爷肯定等急了。”

    祝满简直想敲敲她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水,说道:“刚刚才跟你说小心点,怎么就说这个了?现在还早呢,起码得等从宫里回来再说。”

    花溅撇撇嘴:“我这不是着急嘛,您放心,我们说得这么小声,别人听不见的。”

    祝满对这丫头简直头疼:“这屋里还有个王爷呢,怎么没别人了?”

    花溅道:“王爷肯定也不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何况他还在睡呢,根本听不见。”

    祝满无奈:“他不懂,不代表不会对别人提,他一提,人家再一问,一查,不就露馅了?再说他睡着怎么了?睡着也随时会醒。”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就对上了一双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也不知道究竟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