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正玉小姐。”钟离坐在三碗不过岗的座位上,听着说书,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时间正好。走吧,按照契约,我会为你介绍一下今天去的场所。”
正玉点头跟在他身后,听着钟离娓娓道来。
“岩上茶室,很久以前是愚人众和嗜赌之人的聚集地。若果从前你来到岩上茶室的门口,口袋中却没有装多少摩拉的话,可是会被门口的招待''''送客''''的。”
“光听名字,根本想不到是个地下赌场。”正玉感叹。
钟离颔首:“的确如此。名字虽然是茶室,如果是个外行人,不明就里的来喝茶,可是会被赶出去的。”
“不过自从几年前岩上茶室易主之后,愚人众和嗜赌之人可都被赶了出去,风气好了很多。现在也可以算上一个正经喝茶的场所了。”
“那为什么还来这里?”都变成茶馆了,怎么取材?
“沉疴的累积非一日之功,同样的,想要治好顽疾也不是几年就能完成的。”钟离叹气道,“老板有意改变生意的种类,但耐不住仍然有人来此继续他们曾经的‘事业’。”
“他们带着最基础、最好隐藏的赌具——骰子,来到这里赌博。即便一次次地把他们关进牢狱,只要放出来还会继续。”
“待会带你进去,你取材观察的时候要谨慎。即使看到什么门道,也不要说出来,易生祸事。”看到正玉点头,他再次叮嘱道,“注意安全,小心为上。”
*
“如何?素材有搜集够么?”钟离看着正玉走出岩上茶室。
正玉思索了一番,皱紧了眉头:“岩上茶室这里的环境和氛围我觉得可以借鉴,但是这里的赌博手法或许在映影里不好使用。”
“我拍摄这个题材,本意不是为了宣传,如果有很多人看了这部影片反而去赌博,我罪过可就大了。”正玉回想赌场里的那种狂热氛围,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骰子这种赌具极易获得和制作,成本极低,几乎没有门槛,容易上手。如果最后选这个题材,我怕有人模仿学习,甚至发扬光大,那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正玉想起以前网上刷视频也曾经说过,一些穷凶极恶的案件不会被放到网上,就是怕模仿犯罪。现在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样么。”钟离若有所思,“那么下一个去的场所或许能符合你的要求。”
*
这的确门槛高啊,而且也不易上手。
正玉看着解翠行门口源源不断输送石料的车辆,没想到提瓦特也有自己的赌石。赌石的门槛可比骰子高不少:正玉看着解翠行标注的价格忍不住咂舌,这么贵,抢钱呢!
上辈子的赌石赌的是翡翠、玉石,这里赌的石头是石珀、夜泊石等等价值高的矿石。他们也像翡翠和玉石一样,包裹在深深的石皮里,人类只凭借肉眼是无法观测到内部的信息的。
但这也是赌石能发展起来的条件。
正玉跟在钟离身后装模作样的东看看西看看,没想到钟离对着这些石料在观察之后,都能给出一二解说。
“这里的皮壳比较干燥,是公斤料的皮相;不考虑这部分的2/3,还是很划算的。”
“这里有石珀的质感,只可惜光感不透,大概率掺有杂质。”
“这块石料可以在这里开窗,方便通过光线判断内部矿石。”
……
钟离虽说自谦自己只是略懂一二,但这绝对是高手了吧!正玉看着钟离信手拈来的样子,十分叹服。
钟离这样举重若轻的姿态也逐渐被老板注意到了。他在认清了钟离的相貌之后,大惊失色,悄悄地把正玉和钟离叫到一边,直接送了他们俩一块石料,让他们换一家嚯嚯。
正玉和钟离被赶到了门外,面面相觑。
“钟离先生,你在他们家是有什么前科么?”正玉看着手里的那块石料,扶额问道。
“算不上。只是曾受这位老板的雇佣,为他鉴定石料罢了。”
正玉顿时就明白了,难怪老板态度诡异的客气,但赶人毫不留情:“所以他知道你的水平,怕我们把他买赔本了是吧。”
正玉今天算是发现钟离的一些本质:他好像对低调根本没什么概念!花钱是这个样子,办事也差不多!
她就想不明白了:钟离看着这么沉稳,也不太像张狂的人啊?
上午去的岩上茶室,一壶茶水20万,花钱花的淡定自若;下午来解翠行,既然和老板认识,要么走后门直接去看石料,要么避开老板,总比被老板误以为来砸场子的好。
但是这人知识渊博不是吹的,绝大多数时候非常靠谱,而且非常包容,不会过多的干涉别人的行动,相处起来很自在。
这样的性格怎么形成的?
虽然发生了突然的情况,但总体上来说正玉还是了解到了赌石的过程和内容。
正玉向钟离询问道:“我们还有其他的行程么?”
“还有珠钿舫。”钟离早有准备,给正玉介绍珠钿舫的情报,“珠钿舫也是璃月的娱乐场所之一,有传言道珠钿舫可以让人忘记所有忧愁和烦恼。它设置了层层关卡,筛选游客。正因如此,珠钿舫向外发放的邀请函,已经价值千金了。”
“因为很多人并没有登上过珠钿舫,坊间传言多有误解,名声很不好听。”钟离不愧是道上人士,内情也很了解,“但其实这里没这么不堪,有人在此听戏、鉴赏古玩,当然也有博戏。”
“不过披着这样的一层外衣,倒是比岩上茶室情况好一些。”钟离难得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显然也是想到了岩上茶室的情况。
正玉也很不解:“我总觉得按照您的描述,岩上茶室的老板不该这么放纵这群赌徒才对……”她长叹一口气,“等我调研完,我非得去找香菱吃一顿,犒劳我受伤的心灵!”
“钟离先生,珠钿舫我们暂时就先不去了。”正玉回想着今天的素材,觉得暂时够用了,“我应该会闭关一段时间写剧本,可能会经常麻烦你给我一些参考意见。”
两人告别之后,正玉有人约见,回到了住所。
前两天正玉收到了范二娘的来信,想来上门感谢。言辞恳切,意思非常坚定,一定要登门拜访,给正玉送谢礼。
范二娘看起来就是温婉柔和的人,说话声音不大,嗓音还有点沙哑。难为她还带着大包小包走了这么多路。正玉把她迎进了门,给了她倒了一本茶,拿了几盘点心。
不过范二娘看起来并不需要这些,她笑得温吞,没什么攻击性:“正玉小姐不应费心招待我了,我很快就走。这次来就是想感谢您,没有您的帮忙,我的孩子已经被人抢走了。”
“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您!”她把手交叠在一起,诚恳的看着正玉的眼睛,“您当时拦在我身前时,我就很感动,当时我都说不了话。”
她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您的恩情!”
正玉被看的手足无措,当时她可没想这么多:“不必了,你要真想报答我,你就多去帮帮其他人,就和当初我帮你一样。”
“正玉小姐,其实我都知道!你当时特别害怕对不对?”范二娘有些激动,“那么害怕还要挡在我身前,你可真是个好人!”
“请不要给我发好人卡……”正玉看到范二娘疑惑的神色,赶紧转移话题,“你家孩子怎么样了?”
“他好多了,”范二娘脸上露出了诚挚的微笑,“没了我的前夫,日子就好起来了呢!”
她突然接话道:“正玉小姐,我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不吐不快。”她仔细地注视着正玉的神情,“您为什么要救我呢?”
“旁边的人群都不想惹火上身,有的人想站出来还会被同伴拉回去。只有您站出来,愿意帮我,我不太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或许是本能反应?正玉本想这么回答,但看着范二娘有些哀戚的眼神说不出口了。这个问题好像对她很重要。
正玉回忆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一对有不如没有的父母、一份让人身心俱疲的工作、一份伪造的让她陷入抄袭风波的所谓的鉴定书……虽然在每个人生阶段都碰到过痛苦的事情,但每次都得到了贵人的帮助。
小学老师资助她,直到她完成学业;工作虽然恶心,但师傅一直愿意带她,挡下了很多恶意排挤;粉丝们支持她的事业,在被体量比她大很多的博主诬告后,是留下的粉丝们每天给她鼓励,帮她梳理证据链,联系证人打官司……
她怎能不感激那群人呢?
正玉开口说道:“因为我曾获得过很多人的帮助,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因为他们的存在,我始终相信世界上有公理存在……”
她认真的注视着范二娘:“我想成为这样的人,即使看到不公,也不冷漠旁观;看到困难,也愿伸出援手。”
“我刚才说了,如果你真想报答我,就去帮帮其他人,这不是空话,因为之前的那些人是这么做的,我也是这么做的。”
范二娘愣愣地被正玉送了出来。在门口,正玉思考了一下,把范二娘寄过来的信件还到了她的手上。
正玉看着范二娘不解的表情笑了笑:“其实从你的信件里就能看出来,你是一个感情特别充沛的人。你写的文字格外细腻,即使没什么华丽的辞藻,能人忍不住读进去。”
“映影是一个新兴行业,有着广大发展空间。你有考虑过做个文案或者编剧吗?你很有天赋。”
“吃虎岩那边贴了很多的招聘广告,有机会你可以去看一看。”
范二娘愣愣地回到了岩上茶室,夜兰像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她看着范二娘把信件放在胸口上,眼泪成珠串似的往下掉。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遇到这样的人呢?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回报给她……”
“不,你已经给过她回报了。”夜兰打断她。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性格……”夜兰思索着说道,“按理来说你不该知道这条消息,但既然你牵扯到了其中,为了让你能放下心,就告诉你吧。”
“总务司手中有一份的特别关注名录,比如旅行者就在这份名录上。而在这份名录之外,还有一份保密等级更高的秘密情报名录,你猜猜正玉在不在这份名录上呢?”
“正玉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她,她!”
夜兰拍拍范二娘的肩膀:“别激动,至少经过这件事,她的名录要换掉了。是你的功劳,不,”她意味深长地说,“是她自己的功劳。”
夜兰从未小看过正玉,甚至作为情报人员,正玉算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
从她来到提瓦特的所有情报,夜兰都有汇聚成册,单论危险性,在正玉甚至在旅行者之上。
映影,这个新兴行业,已经在实践中证实了它对舆论传播的重大作用。万民堂的广告,让万民堂的收益一下子跃居当月璃月港收入第一,并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下降。
《舌尖上的璃月》,让璃月人们彻底完成从神治到人治的转变,现在在璃月人们心中,岩王帝君已经彻底成为被悼念的神明。
拥有出色的映影制作能力正玉,也能在周边舆论一边倒的时候,三言两语化解范二娘的危机,并让前夫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样的人,如果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会给璃月带来多么大的波澜呢?
不过现在看来,倒没有那么危险了。
“还有,看看这个吧,你的卷宗。”
范二娘忍不住打开来看了一下。她的卷宗并不太长,短短几行字记录了她的一生。
范二娘,年34岁。8年前和范波结婚,5年前生子。婚前因丈夫赌博成性,多次殴打妻儿。范二娘遂离婚,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范波与地下势力勾结,多次以家人为由威胁邻居街坊,致其一段时间闭门不出,范二娘投路无门,被迫居于城外的寺庙内。后范波离开璃月港,范二娘得以回到家中,邻居皆愧疚,多次接济母子俩。
后于今年病逝。儿子被远房亲戚收养。
“竟然是这样。我……”范二娘五味杂陈。
夜兰随即笑了笑:“别被困在了过去。这件事之后,你就可以正式退休了,我们会为你处理离开的事。你身体不好,就用的病逝这个借口,孩子就说被远房亲戚带走收养了。你之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正玉不是建议你去做文案和编剧么?我看挺不错,换个地方,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也许未来哪一天,你就能给正玉什么帮助呢。”
夜兰看着范二娘带着期盼的眼神接着说道:“正玉现在已经是璃月映影的领军人物了,想要帮助她,至少也得做到行业前列。好好努力吧,生活还长呢。”
夜兰送走了范二娘,在房间中拿出了那两份名录。谁能想到夜兰就是两份名录的编纂者呢?
“可以降低警惕的程度了。”夜兰一边改着名录,一边想到,这样就算给凝光汇报也算是有有理有据了。
这样的人,难怪凝光态度不错。只可惜我是做情报工作的,所有的人都在我警戒的范围之内。
夜兰待墨迹干透,把名录收了起来。正玉该去找凝光投资了吧,正好可以助她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