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好讨厌

    太后说房子长久没人住了,容易没人气,容易被各种过路的魑魅魍魉占据,这一听就是在撒播迷信,但是这时代这年纪的老太太对此深信不疑,海棠也就被赶着去王府住几天,对所有喘气的和非生命体宣誓这处地方是有主儿的。哪怕王府里正常有人活动生活,作为主人也是要去的!

    海棠就坐车从神武门出发,没一会到了王府。

    杜富贵看她回来,跟着她禀告最近发生的事儿,还说:“咱们门下的那些佐领们凑了些钱,在节前给您送了一份礼。”

    “凑钱?送礼?哪个大聪明想起来的?慷他人之慨!都日子不好过还凑钱送礼?送的什么?别是那贵重的吧?”

    “您心善,他们就知道您心善才要回报一二,您尽管收着,都是门下人的一片心,也不是很贵重,您要是过意不去不如赏赐他们一些银子。”

    “你就说什么东西吧?”

    “一条朝珠。”

    听着不贵重,然而朝珠和朝珠是不一样的,宫里帝后的朝珠还是东珠呢!

    海棠问:“什么材质的朝珠?”

    “是云南产的碎邪金,拿来给您瞧瞧吧?他们是真的用心了,刚送来的时候奴才看了一眼,颗颗圆润干净,都漂亮极了。”

    碎邪金就是碧玺,很快有人送了一只盒子进来,杜富贵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串碧玺朝珠捧着给海棠看。

    海棠接过来,这珠子打磨的很圆润,晶体很干净,几乎没什么包裹物,小珠是绿色的,大珠是蓝色的,背云用了一颗很大的红色碧玺。这种大概是因为切割工艺的原因,呈现出哑光的质地看不出闪亮的效果,只能在阳光下看到一抹折射出的绿或者蓝。

    很精致漂亮的物件,海棠在门口对着太阳看了看,就问:“这玩意多少钱?”

    “都是他们的一片心。”

    “算了,我也不问了,让账房算算,过年的时候给门下每一户五十斤面五斤油十斤肉要花多少钱,过年的时候,这些门下佐领来拜年,排出宴席招待他们,明年要大战了,我要留着他们说说话。”

    海棠把朝珠挂在自己脖子上往后院去,杜富贵追着问:“既然他们来拜年了,回去的时候也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回去,要不要每个人赏一个匣子,里面放些匣子菜什么的。”

    “行啊,你看着办,别让他们亏了就是。”说着指了指朝珠,暗示他把买朝珠的钱分给这些人,转身进入二门。

    杜富贵在门外面应了一声。

    香菊带着侍女迎上来,一群人簇拥着海棠回了后院正房。

    海棠就在后院看书等着吃午饭,这时候香菊悄悄走来说:“外面六爷打发人来传话,说是您别着急吃午饭,他和扎爷来陪着您一起吃。”

    “六哥也逃学了?”

    “门口是这么说的。”

    海棠把书收起来,想了想说:“行吧。”

    没一会六阿哥和扎拉丰阿来了,杜富贵陪着他们到了前院正房,海棠在门口接着他们。

    六阿哥说:“外边冷,进去说。”

    进了屋子里,这里通了火炕,墙壁夹层里面有烟道,整体很暖和。

    六阿哥和扎拉丰阿双双把外面的披风脱下来,海棠看了看扎拉丰阿,嘴唇都冻的青紫,瞬间觉得美人受罪了,立即说:“你的披风给我瞧瞧,这也不怎么样啊,能暖和吗?我让人给你做新的,这两天就能有了,回头派人给你送去。”

    扎拉丰阿笑的眉眼都弯了,也没推辞:“奴才谢格格赏赐了。”

    六阿哥在一边故意大声咳嗽:“哥哥的衣服也薄。”

    海棠没搭理他这个,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冻的没热乎气。”

    扎拉丰阿说:“是六爷带着奴才和额尔赫找差事,我们在茶楼里等七爷等了半天,这给额尔赫在兵部弄了一个小官,让他有个正经官身明年跟着出征。”

    六阿哥说:“这事儿趁着年前衙门封笔前办了,过了年他就能去当差了,哥哥和扎弟还留在书房里读书。额尔赫他等不及了,明天是个好机会,他但凡有功劳回来,我去求四哥给他外派个好地方,到时候将来也能接替他阿玛成家里的顶梁柱。”

    额尔赫姓富察,他是工部尚书倪满的儿子。富察是满洲八大姓之一,在辽国时候,他们的人口都已经是第二多的群体了,这个群体在当时有个汉姓是李。

    到了明朝时候,有个叫做檀都的人,家族兴旺,传到了第四代,分成了两支,额尔赫这一支属于长支,当时在明朝做官,而且这一支的一个姑奶奶嫁给了努尔哈赤,后来因为时局变化,额尔赫这一支的祖先反叛明朝被追杀到差点灭族,而嫁给努尔哈赤的这位妃子也遭到休弃,家族从此一蹶不振。

    次支的境遇截然不同,他们投奔到努尔哈赤身边后从此红的发紫,特别是康熙初年的内务府总管议政大臣米思翰,他的儿子马思哈、马武、马齐、李荣保都加官进爵位列公卿。

    所以额尔赫的执念是要撑住门楣,不说比米思翰他们家好,也不能再籍籍无名下去了。

    因此六阿哥不得不给这个伴读打算一番,要是送他去做官慢慢的熬资历也行,但是眼前就有好机会,明年就是大战,要是有了功劳回头就好晋升。

    六阿哥当初的打算是把额尔赫塞到妹妹身边,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别给人家留下抱团的印象,不如走兵部的路子。

    饭菜端上来,海棠和六阿哥说着过年的安排,还跟扎拉丰阿说:“今年初八家里唱戏,你也来啊,我是不能喝,你到时候陪着哥哥弟弟们喝一杯。”

    扎拉丰阿瞬间红脸,这是让他以主人的身份招待其他王府的阿哥们,他低声答应了好。

    海棠给他夹菜放到跟前的盘子里。招待门下佐领这事儿她亲自来,至于和大家一起喝酒看戏,不妨让他出来发挥一下。

    吃了饭,海棠送走了他们。

    两人回去又读了一下午的书才各自散了。

    十四阿哥趁着没天黑去德妃跟前混吃混玩儿,六阿哥没有去,他年纪大了,实在是不好天天往后宫跑。就让十四带话给德妃,请德妃吩咐人给扎拉丰阿赏赐些衣服。

    他担心十四故意忘了,拉着十四嘱咐:“你可别在这里面捣乱。”

    十四是调皮又不是傻,他难道不知道这是怀柔之举?就颇不耐烦的说:“我懂,你别啰嗦了,再啰嗦下去和四哥一样了!你放心吧,忘不了,一准说了。”

    这不耐烦的语气六阿哥听了气的直运气,跟十四说:“你说话这欠收拾的样子改一改,等你哪天吃亏了想后悔也晚了。”

    十四不信:“我能有什么吃亏的时候,向来是别人吃我的亏。”

    六阿哥冷笑:“能让你吃亏的人多着呢,比如我,哪天看你不顺眼了揍你!”

    “我等着呢,你可要趁着力气壮的时候跟我打架,要不然等你老了,还不知道谁揍谁呢!”

    六阿哥气的站起来追着十四出门,跑出院子的时候十四一边跑一边回头做鬼脸,六阿哥气的大喊:“十四你站住!”

    “谁站住谁是傻子,有本事来追我啊,你追不上我啊!”

    九阿哥和十阿哥蹲在门口看着六阿哥气喘吁吁的追出去没追上,九阿哥说:“十四这小子真够欠的!六哥也真够虚的,白长这大高个子了。说起来四哥更虚,六哥还能追这么老远,估计老四跑两步都不行了,你看他现在瘦的跟纸片一样。”

    十阿哥看看九阿哥,说:“九哥,咱们也别说人家了,咱们小时候也是这模样。”

    “啥模样?”

    “十四这欠收拾的模样。”

    “不是,才不是呢!老十你别什么都往咱们身上揽,你我是这样的人吗?根本不是!你这种乱往自己头上扣盆子的事儿少做!”

    十阿哥没再说话。

    十四都跑远了,六阿哥在阿哥所的大门前气喘吁吁的喘气,五阿哥下班回来,看到六阿哥在喘气,问:“六弟怎么了?”

    六阿哥摆摆手:“追……十四了……没追上……”

    五阿哥看看阿哥所的这段距离,再看看六阿哥,低头看看自己越来越明显的小肚子,发愁的在自己肚子上拍了一下,肚子上的肉还颤巍巍的晃动了两下。

    他发愁的说:“六弟,咱们哥俩加上四哥,兄弟三个怎么办啊?”

    “办什么?”

    “明年跟着汗阿玛出征啊!我觉得咱们能把他老人家气的把咱们仨扫地出门。”这三儿子一个比一个没用!

    六阿哥也觉得汗阿玛的一世英名被自己哥仨给丢完。他提议:“为了少丢点人,咱们不如临时抱佛脚,如何?”

    五阿哥问:“先从那一步开始?”

    “上马,我担心到时候上下马太笨拙了让人家笑话。”

    “哥哥我会上马。”

    六阿哥在他肚子上拍了一下。

    五阿哥看看自己那越来越明显的小肚子,只好说:“好吧好吧,从头再来吧。”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两人去叫四阿哥。

    四阿哥出来在院子门口一听这提议,瞬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觉得这两个弟弟都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他气的拧着脖子大声说:“爷就是射箭不行,不是骑马不行,要去你们去,别带上我。”

    说完气愤的转身回院子里去了。

    六阿哥还在门外喊:“四哥你别走,射箭不行就去练习啊,不是说非要练习骑马啊!”

    四阿哥装没听见,急匆匆的进屋子里了。

    五阿哥小声的说:“四哥不去,咱们两个去吧。”

    “走吧。”

    这时候三阿哥急匆匆的跑到门口:“老五老六干嘛去?哥哥听见你们说什么骑马射箭,你们要玩儿什么?算哥哥一个,哥哥的骑射还算是能拿的出手。”

    五阿哥说:“我们要去练习骑射。”

    三阿哥眉飞色舞:“哥哥指点你们绰绰有余了,走吧走吧。”

    老五心想:这人好讨厌。

    老六心说:他笃定我们都是废物是吧?

    蹲屋子门口听到外面动静的四阿哥:怎么哪儿都有他?!

    三阿哥很兴奋:终于轮到自己做个友爱弟弟的好哥哥了,汗阿玛知道了肯定高兴。

    九阿哥院子门口蹲着的两个人:三哥这人也忒难评了!

    第182章 有进展

    最终五阿哥和六阿哥没去练习,五阿哥的理由是他今儿累一天了,想回去睡觉。六阿哥的理由是今儿坐一天了,腰疼,他要回去躺着,二阿哥到底是没把两人给拽走。

    让他一腔在皇父跟前表现一番的壮志雄心没能实现。

    十四阿哥一溜烟的跑到德妃跟前,德妃刚把这几天的事儿给忙完,十四狗腿的跑去给她捏肩膀捶背,嘴里还要甜言蜜语给德妃道辛苦。

    德妃是累并快乐着,男人追逐权力,女人同样也会追逐权力,如果有人跟德妃说她愿意给德妃分忧,帮她挑起一副担子,到那时候再看看德妃的反应,这千斤重担不是谁想担就能担起来的,也不是谁让就让出去的。

    德妃享受着小儿子的殷勤,就问:“今儿读书怎么样啊?”

    “简单!儿子一听就懂。”

    “不可浮躁……”德妃现在也往唠叨的方向发展了,十四赶紧打断他:“额娘,儿子今儿来是有事儿跟您说,今儿是给六哥跑腿的,他说让您吩咐人给扎拉丰阿做几件衣服赏赐他。”

    “哦,这事儿啊!”德妃很重视,把十四拉到跟前问:“你六哥还有别的说法吗?”

    “没了。”

    “为什么啊?都做什么衣服啊?”

    “不知道。”

    那你来传什么话!

    看德妃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十四知道这话传的不够好,就小心的问:“要不派个人去问问,别误了事儿。”

    德妃点头:“是要问问,连扎拉丰阿的尺寸都不知道呢,这衣服没法做。”

    她对双喜点点头,双喜出去安排人了。

    过了一会德妃照顾着十四桂枝和来请安的十二吃晚饭,六阿哥的大太监赵有福来回话,得知德妃在照顾格格阿哥们吃饭,赵有福就在一边等着。

    十二十四吃完,德妃站在永和宫门口看着宫人送他们哥俩回去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双喜在德妃回前殿的时候说:“赵有福来了,等了好一会了。”

    赵有福赶紧上前请安,德妃一边走一边问:“是怎么回事?”

    赵有福说:“今儿六爷和扎爷去了兵部,回来的时候路过王府去用了午膳,郡王就发现扎爷受冻了,拿外面的披风看了一眼就发现这衣服虽然是新做的,可是里面毛一块一块的,是拼起来的,有秋板有大毛,看着外面甚是华丽,确实不甚保暖,前几日没下雪倒也能穿,现在隆冬季节穿着就漏风了。郡王说给扎爷说一件新的,六爷说您不妨捡那些不打眼的料子做几件保暖的衣服悄悄的赏给扎爷。”

    德妃点头:“我明儿跟内务府吩咐,你们明天尽早把尺寸送去,别的做的不打眼,但是要做一件华丽的,就说是郡王赏赐的,年轻人喜欢华服,越是精致越喜爱。”

    赵有福应了一声下去了。

    德妃进了屋子,跟双喜说:“只要能好好过日子,金银什么的都能抛撒,我到了如今这年纪,别的也不求了,只求这些儿女个个都能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双喜就说:“您这是一片慈母心,小主子们都是知道的。”

    德妃就说:“知道是一回事儿,能把日子过好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别人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担心桂枝,你说明年皇上大胜凯旋了,我要是求一求,是不是能心想事成?”

    双喜摇摇头。

    德妃有个想法,她悄悄的跟双喜说:“你说,要是有汉臣立下了功,我学着荣妃一番谋划,把桂枝嫁到汉臣家里去,如何?”

    双喜听了又摇了摇头:“和蒙古联姻是先帝的决定,皇上是不会轻易破坏的,再说前面十一格格留京城了,她这一留,把后面妹妹们的路都给堵死了,十二格格就更不用想了。而且汉臣到底是不如蒙古王公。将来有事儿也帮不上格格,说不定还要指望格格出面求恩典,不妥不妥。”

    虽然双喜这么说,但是德妃并不死心。

    她心里存了这个念想,就等机会慢慢谋划了。

    德妃虽然在后宫不是一言堂,但如今隐隐约约以她为尊,所以她吩咐的事儿内务府很积极的完成了。而海棠这边是让王府的侍女们动手给扎拉丰阿做了一件足够保暖却没那么骚包的披风。

    两批衣服是一前一后到了扎拉丰阿的手上,他特意让六阿哥替他谢谢德妃,又在放学后拐到了王府。

    杜富贵听说他来了,一副欢喜的模样跑过去迎接,把人送到了后院才退出去。

    海棠正在炕上躺着啃苹果看书,听说他来了,嗯了一声,对进门的扎拉丰阿问:“怎么样?衣服合身吗?”

    “甚是合身。”扎拉丰阿打了一个千后就坐在了炕边上,说着:“多谢格格惦记着奴才。”

    海棠就是嘴上玩的花:“那是,你现在是本王的人了,可别把你给冻坏了,我听说生了冻疮的人年年都会生冻疮,别到时候成婚了,每到冬天你却是一双烂手,那时候还是本王和儿女心疼你。”

    扎拉丰阿听了低下头,海棠正想再口花几句,没想到扎拉丰阿立即翻身躺到搂着她,在海棠耳边说:“日后奴才全心全意侍奉格格,也请格格对奴才一心一意。”

    海棠笑着挑眉:“要是不呢?”

    “奴才也不是个废人,杀个把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海棠听了转头看看他:“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决心。”就是因为扎拉丰阿有心气,海棠才对他另眼相看,没想到这人不仅有心气还有杀气。

    “您尽可看看。”

    海棠就拉他胳膊当枕头:“看看就看看。”小样,你也能吓唬住我?不过海棠也没打算招惹什么人,爱情不是必需品,有了锦上添花没了也无所谓。

    香菊端着茶进来,看两个人都躺着抱在一起了,立即咳嗽了几声。

    海棠问:“你风寒了?”

    香菊只能说:“这还没大婚呢。”

    扎拉丰阿和香菊同时瞥她一眼,海棠说:“茶放下,你人出去吧。”

    香菊只好放下茶水出去了。

    出去后还有些不放心,在门口站了很久,里面没什么动静。

    其实是海棠把苹果啃完了,正在读书,扎拉丰阿也不说话只搂着她。

    外面的香菊只好蹑手蹑脚的离开。

    过了一会海棠发现光线安了,等会外面就要天黑了,她打了一个哈欠,发现扎拉丰阿的手搭在自己的肚肚上睡着了。

    海棠推了推他:“扎拉丰阿,醒醒,该回去了,要不然老夫人担心你。”

    想想就知道,要不是老夫人病了他不会穿外面光鲜里面偷工减料的衣服。

    扎拉丰阿醒来后用还能动的手揉了一下脸,海棠把他拉起来问:“老夫人最今如何?”

    “还好,上个月得了风寒,一直咳嗽流鼻涕,请了太医喝了将近一个月的药,这几日差不多已经痊愈了,偶尔咳嗽几声,太医来看过了,不让再喝药了,保养好,别呼入凉气就行。”

    海棠点点头。

    “我这几日去你家一趟。”

    正在活动胳膊的扎拉丰阿听了立即停下问:“去我家干嘛?”

    “去看望老夫人啊!你别管,我去陪着老人家说说话,你上你的学,与你无关。等下你带走一支人参,拿回去给老夫人用了。”

    “我们家有。”

    “这是我一份心,关你们家有没有什么事儿!”海棠叫人进来点灯,让人去拿一根老参用盒子装起来,吩咐人给扎拉丰阿的马车里放炭盆,把手炉脚炉都准备好,准备把人送走。

    扎拉丰阿这才想起今儿来干嘛。

    “今儿是多谢格格和娘娘赏赐奴才衣服来的,回头格格回宫了替奴才谢谢娘娘,格格赏赐的那件宝相团花披风奴才很喜欢,打算留到过年再穿。”

    啊?海棠心想没让人给他做啊,转念一想八成是额娘吩咐的。就说:“你喜欢就行,原来你喜欢花俏的,早说啊,日后给你多做这样的。”

    “外面冷,您别往门口来了,这几日奴才放学了来陪您看书。”

    “行,你路上抱紧炉子,被冻着了。”

    几个太监提着灯笼把他送出门去。

    海棠看着人出了正院才大喊一声:“快,饭呢,我饿着呢。”

    香菊赶紧让人摆饭,作为看着海棠从一个软体动物长大成人的宫女,她有资格跟海棠开玩笑:“奴婢还以为您要留扎爷吃了饭再回去呢,这就是舍得送走了?”

    “天都这么黑了,再不让他走直接安排他住下岂不是更好?赶紧的,把饭菜送来,我饿的能吞下一头牛!再加一头猪!”

    不能让他蹬鼻子上脸!

    第二天海棠就让杜富贵亲自去董鄂家送拜帖,老夫人接到了拜帖就表示要来王府拜见海棠,态度很坚决,直接让儿媳妇回去重新梳洗,一起去王府请安。

    婆媳两个带着男女仆人到了王府,海棠在二门处接着她们,请她们到后院说话。

    老夫人出身宗室,但是辰泰的妻子出身就差了些,这些年每年朝贺,进宫拜见太后都是老夫人出面,她出席大场合的时候不多,跟在婆婆身后小心侍奉。

    海棠和老夫人手挽手一路说笑到了后院正堂,香茶带人奉茶后就一直站在一边侍奉。

    海棠和老夫人先从半个月前的风寒说起,又说到了海棠从青海回来的时候费扬古的近况,最后老夫人拉着海棠说了很多扎拉丰阿小时候的趣事。海棠也分享了第一次在畅春园见到扎拉丰阿的事儿。

    到了中午,杜富贵派人来问饭菜摆在哪里,海棠又招呼着她们婆媳一起用膳。临走的时候给老夫人送了不少的补品,一直没说上话的辰泰媳妇这里,海棠用几匣子金玉首饰把人打发了,看的出来她很喜欢这些东西。

    老夫人临上车的时候拉着海棠说:“多谢您惦记扎拉丰阿,袍服的事儿他昨日回来说了,还是您先发现他衣服不保暖,我都没看出来,唉,老了,精力不足了,照顾不了那么多了,往后您多看顾他吧。”

    “也不能少了您照顾他,本王这份心尽到了,您那份也不能少了。”

    老夫人拉着海棠的手拍了拍,就说:“您请回去吧,这就走了。”

    婆媳两个上车后,海棠看着马车离开才回去。

    自此扎拉丰阿一放学就争分夺秒的抓紧回去,远比以往积极多了,十一还在养病,十四的心没那么细致,暂时都没发现扎拉丰阿和姐姐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海棠是早上回去陪太后,下午去王府等着扎拉丰阿聊天,一转眼到了年底,海棠也忙了起来。

    大年初一朝贺之后,又开始了各家吃席的日子。

    海棠痛苦的发现,这哪是过年啊,简直是过劫呢!她的银子遭遇了大劫!

    随着宗室人口的膨胀,小孩子逐年数量增加,海棠居然成了人家嘴里的姑祖母了!有的孩子生下来刚半岁被裹的跟个球一样,凡是有客人上门就抱出来给看看,看看就要给压岁钱!

    从安亲王府出来后,海棠整个人跟被掏干了一样,两眼直着回到太后的寝宫,一下子翻身躺倒在炕上。

    十一格格和十一阿哥立即围过来嘘寒问暖,海棠直着眼看着宁寿宫的棚顶,十一格格吓坏了,悄悄的问十一阿哥:“九姐姐这是怎么了?”

    十一阿哥说:“还能怎么了?铁公鸡姐姐被人家刮下铁屑了!姐,你在安亲王府赔了多少钱?”

    这话一问,海棠立即坐起来:“一万!一万啊!我修个园子才二十万,今年光他们家就花出去了一万的银子!我吃他们的酒席差点掉泪,这真是高价饭啊!我吞金噎玉也花不了这么多啊!”

    十一格格问:“怎么这么多?”

    十一阿哥嗤笑一声:“我给你算算,他们现在是亲王府,早先是郡王府,第一任家主是阿巴泰,有五个儿子。

    五子孔古理绝嗣,四子岳了继承爵位,先不说其他二支人口,就说先王岳乐,他自己就有七个儿子活下来娶妻生子,活下来嫁人的女儿有九个,而且嫁在京城的就有八个。

    八个格格七个阿哥一共十五个,加上其他二支,算成二十五个小家,每家平均四个孩子,一共是一百个孩子。这一百个孩子和咱们是一辈人,他们又开始结婚生子,这最少有一百多个小孩子对着姐姐要压岁钱!

    最绝的是八嫂,那就是个不要脸的,每次都拉着姐姐逼着她发两遍,是不是姐姐?”

    海棠点头!

    十一格格惊呆了:“啊!八嫂也太过分了,就没办法吗?”

    “有什么办法,八哥在王府护着呢,跟我说‘妹妹这是闹着玩呢。’他媳妇就说‘你是财主,如今是过年,长辈随手给晚辈几个零钱花,看你小气的。’我那时候真的恼了,也不知道八哥是谁家的人,尽和她媳妇一个鼻孔里出气,气的我翻白眼。”

    海棠说完又躺回去了。

    十一格格说:“您恼了转身回来就行,不用给他们脸。”

    十一阿哥说:“这时候不是看他们的脸面,他们有什么脸面,是要看祖母的脸面,不能说他们家的人缺规矩没教养,更不能甩脸走了。”

    “为什么?”

    “太后祖母的额娘是岳乐的姐妹,换句话说,祖母的额娘出身阿巴泰这一支,安亲王府是祖母的姥姥家。”

    对他们家教养的批评最后延续到太后身上,别人能甩胳膊走人,但是海棠他们几个被太后养大的兄妹不能这么做。

    十一格格明显对这些不熟,换句话说她对族谱背的不够多。她这会还说:“我看着祖母和他们家的人来往的不多啊。”

    什么叫来往不多,几乎没来往。太后最喜欢的就是自得其乐,谁都别去打扰她,她自己能乐呵一天。

    不过话说回来了,安亲王府得康熙警惕也是说的过去的,这家人的人丁过于兴旺了,而且联姻的都是京城的豪门权贵,并且家族内部关系很好抱团很紧。

    十一阿哥想了一会,看着姐姐又躺下去了,把安亲王府的事儿放到了一边,笑着说:“每年去一次,就被刮一层皮。”

    “是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给出去的压岁钱收回来。”宗室的人也太多了吧。

    想想如今这十几个兄弟和和十个姐妹,再过几十年,这些兄弟姐妹开始成家生子了,给出的压岁钱更多,她一想到这些,想连夜扛起行李奔到青海去。

    目前还不用去青海,到了初八,海棠在王府开宴招待各家的世子。扎拉丰阿穿着一身新衣服来了,跟开屏的花孔雀一样,没想到十一对他的衣品甚是欣赏。

    他公开夸扎拉丰阿:“他衣服不错,这配色这图案真的很衬他,可见是用心了的,我觉得扎拉丰阿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身边的九阿哥当时就觉得不好了,对着扎拉丰阿看了好几眼,除了觉得这人穿的跟大花公鸡一样,没什么好看的啊!大老爷们谁在乎好看?

    他和十阿哥对视了一眼,再看看扎拉丰阿,人家打扮的这么花俏是因为人家本来就是胖丫头的附庸,说白了人家就是哄着胖丫头开心的,十一那跃跃欲试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多半的花俏的少年,长的还好看……九阿哥脑子里冒出一个很离奇的想法:我弟弟不会是个爱男风的吧?

    这个念头光想了一遍就觉得从天灵盖到脚底板整个人都痉挛了一下。

    他被自己的脑补刺激到了,立即受惊一样的高喊:“十一你不许再看!”

    桌子边的人都看着他,每个人的眼神里带着不解好奇,连旁边桌子边坐的人都看了过来。

    其中四阿哥那种“有毛病”和二阿哥那种“中邪了”的表情特别扎眼,九阿哥顿时把自己的眼睛睁大瞪了回去。

    四阿哥的表情变成“真有病”,二阿哥的表情成了“这不是中邪了,这是犯病了,犯老毛病!”

    十一懵逼的问:“我看什么了?”好委屈啊,什么都没看啊!

    五阿哥已经从其他桌子边站起来问:“老九,你喝迷糊了?”

    十阿哥尽管不知道他想了什么,但是知道话不能聊下去了,立即说:“对对对,这酒有点上头!九哥喝晕了。”

    老九梗着脖子:“没上头!都没喝几杯!上什么头!”

    周围的人瞬间把身体转了回去,只有喝醉的人坚决不承认自己喝醉了,还有好几个人摇头叹息说老九这人酒品不好,喝醉了撒酒疯不说,还不承认自己喝醉了!

    十阿哥扯着九阿哥赶紧找地方去“醒醒酒”,扯着他跟着带路的太监走了。

    一边坐着的八阿哥陪着大阿哥和堂兄弟们说话,就跟大阿哥说:“大哥你先跟诸位兄弟坐着,弟弟去看看他们两个。”

    大阿哥是真的迷迷糊糊的,他从年前喝到现在,几乎没一天是清醒的。

    听了这话摇了摇头一挥手,十分豪迈的说:“去吧,少喝点。”

    八阿哥站起来就跟着出去了。

    这时候扎拉丰阿挨着敬酒,到了十一他们这桌,十一问:“你衣服挺好看的,哪儿做的?这料子看着挺好,哪儿弄的?”

    终于有人问了,扎拉丰阿矜持中带着二分得意:“这是格格赏赐的,奴才也不知道。”

    这话刚落地,七阿哥先说:“怪不得与你以往衣服不一样,原来是妹妹张罗的,这可真不一样了,不仅扎拉丰阿不一样了,妹妹也不一样了,她以前都不操心这小事的。”

    周围人开始起哄,四阿哥和六阿哥笑而不语。十一已经起来去找海棠了,他不服,凭什么姐姐给他做不给自己做?他要得到双倍的漂亮衣服!

    一场酒喝完后,海棠送了客人出门,看着扎拉丰阿喝的有些多,留他在客房睡一会。

    扎拉丰阿不乐意,装醉非要躺在海棠日常起居的上房,可这房间本来就是个卧室加书房,海棠正打算计划写一些关于军粮的事儿,很无情的拒绝了他,跟他说:“日后旁边的厢房就是你房间,咱们是分开居住的,你要习惯啊!”

    扎拉丰阿就想趁醉登堂入室,撒娇卖乖黏糊糊的搂着海棠要闹着睡上房。

    海棠就说:“你要乖,你不乖我让你睡偏院,本来就打算让你住二院,实在是心疼你才让你睡厢房,正房是书房,书房是不能乱进的知道吗?”

    看来日后还是要把正经的书房设置在前院,前院比较安静,放在后院就算扎拉丰阿不捣乱,到时候有了孩子,孩子也会捣乱。

    扎拉丰阿很生气的去厢房睡午觉了。

    他生气归生气,海棠没放在心上,而是趁着这个时间把一些制作军粮的想法写在纸上。

    她写完后开始思考今年用兵的事儿。

    过了正月十五她就要出发,比以往几次都要提前,时间紧迫不提前不行了。

    利用下午的时间,她不断完善计划,把自己的一些近期用到的东西个收拾了,打算带到宫里去。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消失,睡了搬下去的扎拉丰阿等了半刻钟,还是自己起来去上房求见海棠。

    海棠没因为刚才的事儿露出一点的情绪,含笑着让他坐下,热情的招呼人给她端茶,又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垫一垫。

    到此时扎拉丰阿才明白,眼前的人看着热情且多情,然而这人是最无情的。

    海棠收拾完东西坐在他身边,搂着他肩膀说:“给你说一下我最近几日的安排,我打算正月十六就走,今儿初八,掐头去尾还有七天,这几日我很忙,十五那天咱们再见面,我我带你去一趟园子里,今年四哥该是顾不得院子的修缮,这里面要是有事儿你就要拿主意了,回头你在里面多转转,看看哪里还有不妥的,回来咱们商量。最要紧的是安全,特别是园子里有水,将来防着孩子淘气偷偷的跳进去……”

    海棠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了,字字句句都是对未来的规划。

    扎拉丰阿心里因为没得到感情回应的失望在这番安排下消失殆尽。毕竟将来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呢,而且园中的那些建筑她都分出去了,十二格格将来出嫁携家带口的来到京中走亲戚,她把西边的那些散落的小院子借给她了。那些给孩子们住的小院子将来自家孩子住不完给侄女侄子也安排进去,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他在海棠唠唠叨叨的念叨中接受了这种种安排。

    海棠说:“你去看看先不要动工,等我回来再说,我对四哥的眼光很推推崇,四哥如果说能改,你让杜富贵支银子,要是十一弟弟和十四弟弟找到你,你可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要在某处盖佛阁道观,要把某处地方给改了,不能做这样的事儿,我不答应,我一开始都不答应,你也不许答应,跟他们说明白,咱们家不建造这些。”

    “咱们家”确实让扎拉丰阿听到心里觉得愉悦,他含笑说:“放心,我记得了。”

    第183章 行路难

    新年过的很快,眨眼间就结束了,海棠来跟康熙告别,康熙嘱咐海棠了一大堆,最后说:“噶尔丹扬言去罗斯借了六万火铳兵,按照前几日的计划,西路军你亲自挂帅,以费扬古为副将,带二万六千人从西出发。东路由黑龙江将军萨布素为主将,和盛京将军带黑龙江、盛京、漠南蒙古三万人由东出发。朕亲率二万四千人由京师出发,共十万人在克鲁伦河一带会师歼灭噶尔丹。”

    “是。”

    “去吧,多准备,咱们克鲁伦河再见。”

    海棠应了一声,拜别康熙后由京城向北途径大理寺马场带走了那一万二的战马,随后直接折换方向向西赶往青海。

    康熙已经得知噶尔丹由哈密回到了科布多,就积极出击,打算在春夏之际和噶尔丹决战。

    这次出征改了以往由亲近诸王挂帅的传统,在军事上彻底摒弃了依靠诸王转而信赖大将。在康熙亲自带领的这支大军中,有军事实力的诸王才配跟随,其中以常宁为首的菜逼们都没资格进入到征战名单里,雅布这种病秧子也没挤进名单,但是他们王府的世子雅尔江阿能跟着刷战功。

    在出征前紧锣密鼓的准备阶段,这时候康熙就把儿子安插各旗中,其中四阿哥掌镶红旗大营,六阿哥协调正白旗大营。

    哥俩从朝堂上回来,都穿着朝服,德妃没来来得及欣赏两个儿子穿朝服的模样,急切的问:“怎么样?”

    他这话刚问完,桂枝钻过来挤在德妃和哥哥们中间听着。四阿哥心情激动,他一路上都在平复心情,说:“儿子掌握镶红旗大营,六弟协调正白旗大营。”

    德妃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来,她低头想了一下,笑着说:“两红旗的老旗主是代善和他儿子岳托,岳托留下的克勤郡王府是如今世袭罔替的平王府。这个王府是他们小哥几个轮着做郡王,讷尔图被夺爵之后是讷尔福,看着讷尔福也不是长命的,经常生病。他们的旗主不能亲临大营,自然要找个妥当人掌管。”

    她这话说的漂亮,是因为她儿子是既得利益者。德妃看着六阿哥,虽然六阿哥是协调,主要是因为皇帝亲领上二旗,旗主是康熙,让他协调就是默认他是二把手,而且正白旗最重要的一股力量是多尔衮的旧部,从这几年的发展来看,康熙在悄无声息的把多尔衮的势力划给海棠,多尔衮的包衣都到了海棠的王府,那么善战的勇宪往就值得武力充沛的正白旗追随,这等于康熙把最难啃的给了他们兄妹。

    德妃拉着六阿哥说:“你年纪还小,你汗阿玛给你派人了,你多听人家的,别擅自拿主意,万事以稳妥为上。”

    六阿哥连连点头,德妃高兴,让人去膳房传膳,交代两个儿子在外面等着,她去换了衣服就出来一起吃。

    德妃借口换衣服是想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她觉得拿这一刻的得意换二十多年的谨小慎微值了!

    她坐屋子里双手合什默默的谢了菩萨,八旗是军事组织,儿子们只要有了势力范围,等于将来彻底挺直了腰杆子,再不是人人都能小看的闲散宗室了,两支子孙能保住最少二代人的富贵。

    人的野心是难以满足的,德妃很快从激动里面回过神来,老四和老六这边算是安定下来了,十四怎么办?他就是吃了年纪小的亏了,看来还是要为十四和桂枝这一对小儿女多谋划,她也想让十四占据一旗。

    她很快平复了心情,就起来让宫女侍奉着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和儿子说话。

    这时候四阿哥和六阿哥也在说这次阿哥们掌各旗大营的事儿,桂枝挤在两个哥哥中间听他们说话。四阿哥劝六阿哥:“虽然正白旗不是你一个人说话,你先别急,时间长着呢,慢慢蚕食就好。”

    正白旗因为够刺头,以一独扛两黄旗,顺治不得不亲自出任旗主给予他们特殊的地位让上两旗成了上二旗。特别是多尔衮死后,四大辅政大臣时期鳌拜等人拉偏架的情况下还能让镶黄旗气的跳脚,足见其战斗力。正白旗从上到下都心气高,从顺治到康熙都认为不能给他们一个强有力的宗室王爷,要在里面多立山头,不能让他们再拧成一股绳。

    在四阿哥看来,六弟就是里面的新山头,初来乍到,免不了受到其他老王爷的刁难,八成会有下马威,让六阿哥注意点。

    德妃出来坐到他们兄弟身边,刚坐下就说:“往后你们两个多照顾些弟弟,我深宫妇人没什么见识,日后你们要给他多想想,有什么好处给他争一争。”

    六阿哥看看四阿哥,四阿哥说:“额娘,有好处让他自己争,日后我和六弟十四弟往来不能太亲密了,用的着我的地方,我自然鼎力,然而平时小事儿是不会管的。”

    “怎么这么说?”德妃急的拉着四阿哥的胳膊:“你怎么不照顾你弟弟妹妹了?你这是怎么了?”

    六阿哥赶紧拉着德妃:“额娘,四哥没把话说完呢,我和四哥都会照顾弟弟妹妹,然后大事儿照顾,小事儿就算了,别日后黏糊糊的,要不然……今儿从乾清宫出来,二哥说‘算算咱们兄弟,就老四和老六是一母同胞,别的兄弟都是占一份,他们两个占了两份’。这话您听听气人不气人,我当时就顶回去了,拉着他回乾清宫评评理,他不去,其他哥哥弟弟和稀泥,这事儿就算了。

    可是现在想想,也辛亏他的话说的早,这正好给了咱们警示,妹妹与我们兄弟关系越好,您的儿女越是抱团,就越容易招大哥和太子忌惮!将来就跟汗阿玛讨厌安亲王府一样,下面的皇帝也会讨厌我们。”

    德妃那骄矜的心彻底消失,皱着眉头叹口气:“这真是好也不行,不好也不行。好了人家嫉妒,不好了人家看笑话,罢了罢了,听你们的吧,吃完这顿饭忙你们的去。”

    桂枝在哥哥们走了之后跟德妃说:“这日子可真难啊,哭不得笑不得,好不得坏不得,唉!”

    德妃倒是觉得这日子挺好的:“叫我说,你这就是闲的,我脸上笑不得还不能在心里笑?我哭的时候不能关着门哭?好还是不好,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难道大阿哥那种不叫好?难道你哥哥姐姐这种不叫好?难道外面那些连你汗阿玛一面都见不到整日斗嘴过日子的叫不好?

    好不好看心里怎么想了,我病了一场才算是知道,人这一辈子除了得病之外没什么痛苦的事儿,之所以觉得日子难捱是因为求而不得罢了。我求什么得什么我就很高兴,我没有不好,我好的不得了。”

    桂枝是暂时体会不了的。

    而海棠这会也在吃饭,她拍了拍自己的腰,觉得自己瘦了。

    一边啃着大饼,一边拍自己的腰腹,盐宝还凑上来撒娇,海棠推开它:“你走开,你离着我的大饼很近你知道吗?”

    盐宝还以为海棠在和他玩儿,高兴的趴在海棠身边啃她的靴子。

    傻狗!

    但是海棠顾不得那么多,使劲用自己的牙齿把大饼给撕下一块嚼一嚼。

    鄂伦岱提着水囊走过来,看海棠的牙使劲咬着大饼,两只手又使劲拉着饼往外边扯,同时不断的甩着脑袋,看看旁边盐宝这条狗咬着海棠的靴子也在使劲甩着脑袋不得不忍着笑问:“你用刀割开不行吗?”

    海棠腮帮子都是疼的,为了保持上级的威严,嘴硬的说:“我喜欢自己咬!”

    “别跟自己的牙口过不去,你这会要是崩了牙就要回京城镶牙了,你见过那种镶金牙的吗?一笑半口金牙!嘿,爷们!”

    海棠瞬间觉得浑身刺挠!

    鄂伦岱把水囊递给了海棠:“把你那大饼放下吧,回头放在盔甲里面,这玩意比护心镜都好用。”

    海棠强调:“它是硬了点,但是很难坏啊,背着十天半个月不坏,不用担心断粮了没得吃。我打算让每个人背五个,以防万一。”

    海棠喝了几口水,倒了些在手心里,盐宝凑上来舔水喝。

    海棠一边喂狗一边问:“怎么样?那什么琵琶枪好了吗?”

    “好了,前几次炸膛,这几次都没有遇到炸膛的事儿,老戴说能产了,就是太慢,顶多给咱们一百把,这都不够塞牙缝的,还是要指望红衣大将军。”

    “你都没想过弄点红衣小将军让人背着吗?”

    “您怎么事儿那么多啊!你让弄能背着走的鸟枪,说什么威力大火力强不能冒烟,给你做出来了,你又要红衣小将军,你让人喘口气行不?”

    “我是想让你们火器营歇口气,可是你看看噶尔丹让大家喘气吗?噶尔丹借了罗斯六万鸟枪军,六万,我就说让你们火器营小作坊给改改,多招人,你招了吗?”

    “这是国之重器,招人要听皇上的!你拿了皇上的圣旨来我肯定多调人来。”

    海棠冷哼,鄂伦岱坐下开始撸狗,他说:“您也别听噶尔丹吹嘘,他以为罗斯和他一条心,压根不是,我听我们家老不死的说了,罗斯就想利用他牵制咱们,想在谈判桌上多占好处,他说有六万,有六千就够罗斯人看的起他了,人家也不傻,这种时候送死的事儿让噶尔丹做,偷摸拿好处的事儿人家才会做。还是那句话说的好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除了自己人有几个外人盼着咱们好的?”

    “你少扯这些,反正你们要把红衣小将军给弄出来,让大军能背着就走的。”

    “至于吗?”

    “至于!我心里恐惧!”

    “恐惧藏地和策妄阿拉布坦打过来?这会他们没这个胆子,您放心好了!”

    “我恐惧你们火器营火力弱!”

    “不弱了,很强了!”

    “很强?很强怎么去年没炸死噶尔丹?很强怎么上个月没把那山头给炸平了?”

    鄂伦岱:……

    “总之,都给我支楞起来,你们把红衣小将军给我弄出来。”

    “没好管子啊,现在的铁不行啊!我们是火器营又不是铁匠营。”

    海棠头疼,科技树真不是随随便便能点亮的啊,她直说:“我不管,你们自己想办法,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矿给矿,我除了给不了技术什么都给,你们自己想法子!”

    她站起来把大饼放自己的袋子里挂在马上,叫着盐宝要走了,临走的时候跟鄂伦岱说:“噶尔丹叔侄儿和罗斯勾勾搭搭,没了噶尔丹还有策妄阿拉布坦,最好的防御是进攻,与其等到几十年后策妄阿拉布坦效仿他叔叔进攻蒙古威胁京师分裂金瓯,不如主动进攻!

    我有个想法,如果这次战胜了噶尔丹,无论这老贼是死是活,我回来的时候都要进攻哈密,从哈密进入准疆,最起码要进入南疆站稳脚跟才行。要是输了,那就另当别论。”

    说完拍了拍鄂伦岱的肩膀:“老鄂,你自己想想吧。”

    鄂伦岱的第一反应是:还有很多功劳等着火器营去取呢!

    海棠上马,勒着缰绳跟鄂伦岱说:“老鄂,过几日誓师时见。”

    “是,奴才一定带着火器营早到。”

    第184章 五六月

    海棠的准备是一人四马,从青陕甘三地征发辅兵四万运送粮草辎重,这里面火器营的火药也需要这支辅兵运送。

    大军也该带着应急的粮草,分别是大饼和肉干,各自检查战马后准备出发。

    海棠和费扬古征战,考虑到去年没人代替费扬古镇守,今年海棠听从康熙的命令,从甘肃调甘肃总兵,有“河西四汉将”称号的孙思克来镇守青海。

    孙思克是在平三藩的时候名声大噪,他年轻的时候跟着孙承畴成了降将,算算一晃过去好多年了,皇太极和他儿子福临都没了,如今康熙已经人到中年,孙思克也成了一员老将。

    海棠把青海的军政跟他交代一番,带人誓师出发。

    同一时间东路军也从盛京出发,汇合蒙古漠南蒙古的骑兵一起往约定地方前进。

    康熙留太子在京城坐镇,同时安排粮草押运,押运粮草的人是明珠!

    太子送康熙出征,拉着康熙坐骑说:“都是儿子无能,儿子要是有用,哪里会让您御驾亲征。”说着哭起来。

    康熙听了这话心里五味杂陈,他期盼着太子能扛起重担,又担心他扛起了重担,耳听着战鼓阵阵,列队的八旗呼声震天,他赶紧收起思绪,说到:“不可这么想,把眼泪擦了,你看好家。”

    太子赶紧擦了眼泪,留守的宗室诸王拉开太子,对着康熙说:“皇上旗开得胜”!接着是八旗三呼万岁的声浪一阵接着一阵。

    几位皇子身披铠甲跟随出发,大军逶迤着进入了草原。

    草原上两方的细作斥候满草原乱窜,海棠在行军的时候就听到了消息,说噶尔丹已经从科布多出发,斥候回报,说是噶尔丹带了三万人,这三万人里面暂时没有发现罗斯人。

    往前又走了几天,这次得到新消息:刚开始噶尔丹手里有三万人,可是这些人还有一些女人和孩子,如今策妄阿拉布坦给了一部分青壮把这些女人孩子换下来了。

    海棠没放在心上,带着大军接着往前走。西路军的距离远而且道路难走,渐渐的和辅兵拉开了距离。海棠让所有人把粮食火药兵器带上,毕竟一人四马,分出一匹马带干粮是足够的。大军甩开辅兵尽快赶路,骑兵能做到快速移动,但是火器营的红衣大将军很难运输。

    海棠急的想了各种办法,每天赶路就对着鄂伦岱指指点点,让他看看火器营倚仗的红衣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累赘!

    鄂伦岱也急的冒火,但是没办法,这会只能紧赶慢赶的赶路,要是慢了真的来不及赶到指定的地方会师。

    克鲁伦河两岸是喀尔喀部的土地,噶尔丹一直想吞并了喀尔喀部,而他已经占领了河北岸,康熙判定他要在今年开春之后河水解冻了就要渡河南下。鉴于噶尔丹去年被重伤,他现在重伤未愈,进攻的时间会推后,但是不会晚于秋季,于是急忙带人在春夏交接的时节赶到了克鲁伦河南岸。

    河北岸驻守的是噶尔丹的侄儿丹济拉,他是噶尔丹弟弟温春的儿子,噶尔丹很信任丹济拉,在临行前告诉侄儿不要怕,上次大战康熙御驾亲征号称十万人,才有五万而已,这次也是如此,南人最喜欢说大话,四五万人远远不是准噶尔部勇士的对手。而且还有六万罗斯火器兵相助,到时候救兵来到,绝对杀的对方如砍瓜切菜。

    丹济拉也就信了这话,然而此时他的心提了起来。

    此时两军隔着一条河对峙!

    东路军来的很及时,然而西路军还没影子。

    八旗大营沿着河水扎下营帐,一座连着一座,对面的丹济拉看着十分揪心,这人数不少,不是区区两三万人。而且中间有龙旗,四周的将旗比龙旗矮了很多,这是康熙御驾亲征的标志。其他的噶尔丹的部将犯嘀咕,纷纷私下里讨论是不是恩赫阿木古朗汗来了,而且对方的人数接近六万人了,这在人数上是噶尔丹手中人数的两倍了。

    丹济拉不得不出面说:“恩赫阿木古朗汗才不会来,他们大人物都是躲在大城里,南边的贵人连马都不会骑了,这肯定是骗咱们的。”

    这话说了大家都信了,恩赫阿木古朗汗那真的是大人物,不会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的,这里有什么?全是草,没有香软的美人也没有辛辣的美酒,这里留不住贵人的。

    在两军对峙的时候,六阿哥从正白旗大营跑到镶红旗大营找四阿哥:“妹妹怎么还没来,她别赶不上这事儿了吧?”

    赶不上没功劳不说,还可能会被治罪,罪名就是现成的:贻误军机!

    四阿哥严厉的说:“妹妹如何你我管不着,你我能像孙猴子那样缩地成寸带她来?既然没本事就不要管,而且你这时候该在哪儿?怎么跑这儿来了?就是我负伤了你也不该跑这里来,一旦有战事你跑的找不到人,你知道你有什么下场吗?”

    六阿哥被说的灰溜溜的赶紧回去,四阿哥心想弟弟平时挺可靠的,怎么现在不靠谱了!

    说白了是担心妹妹。

    四阿哥也担心,如今气愤紧张,两军对峙,隔着河水不断的展示武力,气氛紧张到令人难以忍受。

    又过了两天,康熙得知噶尔丹不在对面大营里,想着渡过大河进攻对面。

    然而帐中文武大臣发生了分歧:武将极力赞成打到河对面去,然而文臣们想着不战而屈人之兵!

    康熙皱着眉看着下面讨论,唯一在正黄旗大营里侍奉康熙的皇子八阿哥紧张的看看这些大臣再看看康熙,他能感觉到康熙极度不耐烦。康熙觉得十万大军来到这里就如利刃出鞘必须见血,要是对面是能被感化,哪里用得着他第二次御驾亲征?

    中军帐里面争论了半天,没争论出什么结果,康熙气呼呼的睡觉了,睡觉前还问西路军有消息了吗?

    自然是没消息,康熙又在思考噶尔丹是不是偷袭西路军去了,抱着这样的想法睡着了。

    他睡着后八阿哥也睡着了。

    后半夜八阿哥惊醒过来,大地似乎在晃动,帐篷外在喊着“敌袭”。

    康熙也惊醒了,很快混乱平息了下去,有人抓到了深夜渡河偷袭的人,人数也不多,三百多人,有一半被乱箭射毙在河水中,其余的要么上岸被擒了要么上岸死于混战。

    康熙说:“不对!”

    八阿哥也说不对:“刚才明明有地动的感觉,像是有大军在附近,不是区区三百人能闹出来的动静!”

    这黑灯瞎火,各处只能小心防范。

    各营帐的士兵都起来了,人穿甲马背鞍弓上弦,预备着暗地里的偷袭。

    过了一会有斥候跑来,带着一名小将进入了正黄旗大营,康熙这才知道是西路军来了。刚才那动静十万余马驮着人和拉着红衣大将军弄出来的动静。

    天一亮,海棠携西路大军各将领来拜见康熙,同时西路军沿着河水开始安营扎寨。

    丹济拉更愁了,这对面看着不下于十万人了。

    他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中路军和东路军运送粮草的辅兵也被算进去了。丹济拉心里存了退意,河北岸就是一片草原,这里连个小土包都没有,怎么可能守得住,与其这样,不如往后退,退到一个能藏身的地方才行。

    丹济拉想着撤,康熙想着三路大军齐至直接进攻。

    在两军还没交手的关键时刻,而丹济拉在实施撤退之前还不忘放假消息:噶尔丹已经率领部下两万余人与罗斯人的六万大军不日即到!

    这消息被斥候得知报给中军大帐,帐里的大臣们一下炸锅了,以索额图为首的一群文官直接建议康熙:咱跑吧!

    当然话没这么露骨,而是说噶尔丹这老贼十有八九重伤复发朝不保夕这会在逃命呢,故意放出这消息,就是为了吓唬咱们,咱们知道这消息的时候那老贼早跑了,这时候再追来不及了,走吧,凯旋吧!

    还有人拉出上次噶尔丹假装投诚实际上跑了的事儿做例子,还说后来裕亲王再追的时候噶尔丹那老贼在路上放火,自家大军因此折损无数,这次不能再上这样的当了。

    福全在一边坐着气的脸都红了,要不是这是个温厚的老实人,估计能指着这些人骂八辈祖宗,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这些人都不知道吗?爹娘怎么教他们的!怎么举例子的!

    海棠在一边听的目瞪口呆:这逻辑怎么就…很别扭…怎么能把逃跑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还噶尔丹逃了?到底是谁要逃啊?

    福全能忍得住康熙忍不住,他对着这些人破口大骂,重点骂了索额图和伊桑阿。

    索额图真的是在每次关键时刻都和康熙唱反调,平三藩的时候是,这时候也是!每次都精准的站错队踩在康熙的雷区,某些时候也真的是一种天赋。

    而此时索额图头铁的劝康熙让西路军留下和准噶尔部交手,其他两路大军该撤了!

    这话一说,海棠心里直接:卧槽!

    康熙就不想看见他第二眼:“朕如顺应你们的心意怯战回京,还有什么脸面进太庙见祖宗?还有什么脸面昭告天地社稷?不必再说了,朕心意已决,过河,杀敌!”

    索额图这人有个特点,劝不住就全力以赴,他听说康熙不回去,要和准噶尔死磕,立即说:“奴才愿意为前锋,浑身碎骨在所不惜。”

    这就是索额图,蠢是真的蠢,忠心是真的忠心。

    康熙为此长叹一口气,立即下令由火器营炮轰对岸。

    中路军有火器营,由佟国纲带领,西路军火器营由鄂伦岱带领,此时合在一处,佟国纲下令炮轰对岸。

    丹济拉正想偷偷撤离,这一看哪里还敢悄悄撤,立即带人向库伦逃去,噶尔丹就在库伦。

    炮轰几轮过后,丹济拉率领残部逃到了拖诺山,想要依据山势固守顺带收拢溃兵,没想到西路军迅速搭浮桥过河,将红衣大将军拖拽过河,马拉着红衣大将军追的飞快,追上又开始跑轰,丹济拉只能接着跑。

    此时海棠看着河面上的六条浮桥,还有其他的浮桥在搭建,骑兵快速通过,就得意的说:“晚来这几日就是因为把时间费在了搭桥上,刚开始实在是慢,后来熟悉了就快了,现在半个时辰就能搭一条,同时搭同时过路。”

    康熙微笑的点点头。

    他跟海棠说:“得到消息,噶尔丹就在库伦,你别过河了,率部从这里往西,找地方过河直接攻打库伦。”

    海棠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吃掉眼前的这些兵力后,大军兵分两路,沿着河水往西同时赶到目的地。

    随后海棠带领本部大军向西赶路,康熙带中路和东路军以及火器营河北岸追击丹济拉残部。丹济拉只能一边退一边向西跑,在广袤的草原上,一句“追击”十分简单,但是追击花费的时间特别长,跨的地域又很大。

    康熙这边在追击的过程中遇到了大问题,粮草不济!

    因此丹济拉逃过一劫,得意逃出生天。

    没了粮草只能暂缓攻击,虽然大军慢了下来,然而几万大军的压迫感十分强烈,特别是丹济拉又损失了不少兵将之后噶尔丹手头上的人马显得少之又少。

    他一次次派人催促罗斯人,毕竟他把六万罗斯救兵当成了救命稻草,可一遍遍的催促后最后的得到的消息是:罗斯人要去和他在侄儿策妄阿拉布坦合作。

    噶尔丹气的顿时掀了桌子,随后因为肺部剧烈疼痛而倒在座位上,他喃喃自语:“这是嫌弃我老了没用了!罗斯人卑鄙无耻,汉人那句话怎么说的?‘见小利而忘命,遇大事而惜身’说的就是这些人,这些人贪婪愚蠢不可信任!”

    嚷嚷了一通却没什么用,手下不到一万人,这一万人里面还要一部分是策妄阿拉布坦的人,而敌人的实力已经到了震山撼岳的程度,很难再用硬碰硬的办法打倒对手了。

    他自言自语:“怎么才能赢呢?”他是绝对不会找策妄阿拉布坦低头的!

    他的部将也很了解他,就献策:“听说恩赫阿木古朗汗那儿粮草接济不上了,不如渡河去断了他的粮草,他几万大军,一旦粮草跟不上不战自溃!”

    噶尔丹如溺水遇到浮木:“真的假的?”

    “真的,消息属实。”

    “我要证据。”

    过了一日证据拿来了,康熙给明珠写信催他加快运送粮草。部下还说:“他们现在追不动了,在巴彦乌兰停了三天了。”

    噶尔丹拿着信如获至宝,他仔细辨认,因为康熙给他写过信,他认得康熙的笔迹:“这确实是恩赫阿木古朗汗的笔记,是他写的信,哈哈哈,长生天不会抛弃我的,佛祖菩萨不会抛弃我的,不不不,我就是佛祖,我是不会打败仗的!”

    看到有些癫狂的噶尔丹,部下们纷纷对视,都带着几分愕然。

    “现在所有人上马,带足了干粮,去劫掠敌人的粮食!”

    噶尔丹要亲自去,他女儿上来拉着他,无论怎么劝噶尔丹也要去,他嘟嘟囔囔的说:“勇士就该战死,英雄的归宿是心心念念的土地!”

    一群人拦不住他,只能随他一起出发。

    康熙是真的饿的不行!为了表示出和将士们同甘苦的做派,他也饿了几天了。

    几万人饿的开始杀俘获的战马了。一天不吃饭还能忍,两天不吃饭就饥肠辘辘饿的发慌,三天不吃饭浑身没力气起不来,四天……四天不敢想!

    之所以饿了三天还活着,除了战马还有周围的野菜,然而能吃的东西也是战马的口粮,战马们都纷纷啃地皮了,野菜虽好也被吃完了,这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因为是明珠押送粮草,作为老对头,索额图是骂他骂的最多的人,三天后索额图都没力气了,还在小声的骂明珠!

    营中各处禀告:再没粮食就只能杀自家的战马了。

    康熙也不单单指望明珠,东路军也有粮草供应,西路军身后也有押送粮草的辅兵。然而向西追的太远,东路军的辅兵是尽量赶路了,但是距离大军越来越远,押送到军前的日子一推再推,现在只能指望西路军的粮草救命了。

    海棠接到信之后,西路军也没粮食了,也在等粮草,但是不能看着另外两路大军饿死。先西路军每人拿出三个救命的大饼和一半的干粮肉干给康熙送去,写信给他,让他先凑合着吃,西路军的辅兵还有三天才能追上西路军,有了再送。

    康熙收到一堆大饼后,看到信里提示大饼很硬,建议多煮一会,让人给分下去,四五万人靠着九万只大饼能吃两天。在此期间,康熙不得不让人搭浮桥过河,准备向着西路军靠拢,放弃攻击库伦,争取和粮草更近一点,要不然这几万人真的饿死在这茫茫大草原上了。

    海棠这时候听说噶尔丹过河向着东南方向来了,立即令人找合适的地方伏击。

    费扬古亲自选地方,选中了一处叫做昭莫多的地方,这里西边是河,东边和北边都是山,是目前最合适伏击的地方了。

    接下里就是引噶尔丹来到昭莫多。

    如何引来呢?

    粮草!粮草永远是稀缺物资。海棠放出话去,说有粮草要到!

    在康熙率领大军靠拢西路军的时候,这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四五月份的草原上一场大雨让人感到寒冷,大军感觉到寒冷且饥饿,又因为下大雨,各处开始积水,常常是战马的蹄子陷进去走不动,骑兵不得不下马把马给拖出来,这更是加重了行军的困难。

    支撑他们的动力就是靠拢西路军有饭吃。

    他们行军艰难,押送粮草的辅兵们更艰难,因为路上难走,被噶尔丹的斥候发现了,斥候居然敢三五成群骚扰辅兵,趁乱夺走了一袋粮食。

    辅兵押送的都是车队,车上捆着一袋袋的粮食,这让斥候判定这就是要找的粮草辎重!

    因为有这袋粮食做证据,噶尔丹打算渡河后穿过昭莫多偷袭辅兵,断其粮道,把几万大军饿死在草原上。

    四方人马马上要相会于昭莫多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西路军的人隐藏在山后,因为火器都给了中路军,这会除了弓箭火器就一百新出的琵琶枪,这玩意长相不好看,据说能连射,连射在眼下绝对是高配。然而这玩意不如红衣大将军威力大啊!

    海棠碎碎念:“可惜了红衣大将军,要是还在我手里,我在这山头上架着,那真是优势在我!”

    鄂伦岱小声的说:“咱们没有红衣大将军也能打仗,您别老指望红衣大将军!”

    “我想指望能肩扛的小将军,有吗?”

    这没法聊天了!

    康熙带着中路军和东路军赶路,路上大家遇到能吃的全部吃了,比如说水坑里的鱼,再比如说地里疯长的野菜,配合着坚如磐石的大饼和风干的肉干,再扔进去半锅野菜,也能一天一顿饭混一个肚饱。现在这支大军的念想就是:靠拢西路军,能吃饱饭!

    而西路军的辅兵们正使劲推着车轮子从泥坑里路过,个个一身泥,在茫茫的草原上他们换了好几次方向了,也不知道领头的官儿怎么找大军,话说再找不到大军,这粮食他们辅兵自己都吃完了。

    这群辅兵还不知道他们成了目标,噶尔丹涉水而来,问带路的斥候:“越过那几处小山丘还有多远?”

    “还有半天的路程。”

    噶尔丹看着几处不高的山,没来由的想起哈密城外。

    他跟左右说:“去年要不是忠心的部将战死太多,我也不会有今日。”

    周围都是叹气声。

    刚下过雨,大家都觉得寒冷,肺部有伤的噶尔丹吸入冷风后咳嗽的更严重了,大家缓慢赶路,他连忙挥手,众人以为他难受,他的女儿问他:“要喝点热水吗?”

    噶尔丹一阵咳嗽结束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不,我是让你们不要走了!”

    队伍停了下来。

    看着几处不高的山丘,再看看背后的河水,噶尔丹说:“我有预感,去年的事儿会再次发生。”

    噶尔丹面前的这几处山丘上,大家都藏在山头看着下面,有亲卫来跟海棠说:“主子,这群人停了。”

    鄂伦岱问:“是不是发现咱们了?不应该啊!我特意看过,他们在下面看不到咱们的。”

    海棠趴在山坡上往外看,只能看到一片人,具体的看不到了,这群人没进入射程中,海棠跟身边吩咐:“跟老将军说一声,不行咱们就要血拼了。”

    亲卫跑去另一边找费扬古传话,海棠说:“没事儿,没红衣大将军也行,咱们如今好歹也有两三万人呢,此乃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齐备!上天送我一场大胜,不取就是不给上天脸面,是决战的时候了!”

    噶尔丹看着这几处大山,越看越觉得心头不安,跟身边人:“跑!”

    周围人面面相觑,老家伙最近歇斯底里的时候很多,浑浑噩噩的时候也有,神神叨叨的事儿也做过,这是闹哪一出?!

    然而忠心他的人还有很多,噶尔丹勒转缰绳要跑,他身边的人纷纷跟随,这边刚有动静,山上埋伏的人瞬间发现了。

    海棠说:“击鼓,追!”

    战鼓咚咚咚的声音响起来,骑兵从山上冲锋而下,几万人同时冲锋,席卷整个山岗。

    艰难跋涉的辅兵们有些人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战鼓声传来,立即有人趴在潮湿的地上,声音比刚才略微强了一些。

    “是咱们的人。”

    这节奏听着太熟悉了。

    整个队伍停了下来,走还不走?太靠近战场了不好,别被人家溃兵劫持了。

    有人担心有人想冲一把:走,赶过去给大伙做饭去。

    大军赢了庆功,大军输了保不住粮草。所以没必要纠结要不要此时参战。

    战鼓声同时吸引了中路军的斥候,很快斥候分出两批,一批继续往前打探,一批回去报信。

    康熙听说西路军与人交战,心里想着:必是噶尔丹的主力。

    立即点大军去助阵。

    好在刚才中午大家才吃了一顿睡饱,里面有肉,煮的时间长了成了肉汤,这会有些力气,大军抛下文官们和笨重的红衣大将军,几万大军跟随康熙朝着前面几乎看不到的小山奔去。

    康熙有预感,今日就是功成之日。

    而骑着马跳进水里的噶尔丹此时被冰凉的河水泡着,也有预感:今日是亡我之时!

    第185章 生疑心

    海棠看到很多人骑马跳下河,立即一路横冲直撞往前冲,不能让噶尔丹再逃了。

    然而此刻河水里的人和马都飘在水面上,密密麻麻都是,看不清谁是谁。

    海棠的坐骑在水边来回踱步,海棠骑在马上拉着缰绳睁大眼睛四处看,直到看到有四五个人扶着一个穿锦袍的人快游到对岸了,海棠大骂一声就要带人涉水追杀。

    看她控马下河,不少充做他亲卫的包衣们拉着她。

    左右劝她:“如今噶尔丹大势已去,您这好瓷器不能碰他那烂瓦,您这会贸然下水只会被水里的人围堵,这是在河里又不是在地上,由不得您自己,您只管安坐,奴才们去追。”

    海棠想了想,就说:“快,无论死活,把尸体抢回来。”

    大军纷纷跳下河,和水面上漂浮的人在水中厮杀起来,然而水里的敌军少,大军源源不断的涌入河流。海棠一直看着噶尔丹,宽阔的河对岸,噶尔丹被三四个人弄上岸,看着似乎没什么行为能力,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在三四个人的保护下从河里拉上马骑马跑了。

    海棠甚是着急,距离太远,射程达不到,只能坐在马上几乎要把眼睛瞪脱眶,这几个人在海棠的眼里变成小黑点几乎看不到的时候,第一批大军上岸了,大军上岸就追,这才让海棠松口气。

    “架桥,全军追过去。”

    河里的残敌已经被灭了,河水里的大军纷纷上岸追了过去。河这边也结束了战斗,有几千噶尔丹的部下投降,被串成一串看押起来,岸上的大军立即找工具搭浮桥。海棠着急的在河边来回踱步,恨不得长翅膀飞过去。

    这时候有斥候来报:“郡王,皇上到了。”

    海棠立即带领部将们迎接康熙,此时大胜,西路军正是骄傲的时候,全军几万人三呼万岁,加上刚好遇到大胜,康熙带来的几万人也在跟着三呼万岁,声音源源不断的传开。

    草原广阔,声音传的很远,在路上艰难跋涉的辅兵们听到立即派人去贺喜,同时找军需官调拨人手过来一起拉车,一路艰难跋涉到这里,很多大车都快报废了,加上如今土地湿润,行路更加艰难,多点人手总能快点到地方。

    康熙率领大军来到这里,看着战俘和堆积如山的兵器、成群结队的战马以及尚未打扫的战场,听着海棠咬牙切齿又让噶尔丹老贼逃了一命地汇报,他正要开口,得知西路军的粮草送来了,瞬间放松下来。

    “不要多想,如今噶尔丹部下尽丧,他就是个丧家之犬,只会惶惶不可终日,绝没有卷土从来的机会了。朕下令让策妄阿拉布坦交出噶尔丹,就是死了也要把噶尔丹的尸体交出来。”说完他对旁边吩咐:“现在造饭,令大军饱餐一顿,今日过河驻扎,接着追杀噶尔丹!”

    两边人轰然应是,在一片空地上,康熙带来的几万人在眼巴巴的盯着火头军煮饭,三路大军的火头军架锅起灶,随着炊烟升起,饭味在营地弥漫,火头军吆喝着排队,在众人抱怨给的少的时候挥舞着勺子赶人。

    贵人们这时候也和这些大头兵一样找个地方蹲着吃饭,因为康熙发话了,吃完去追击噶尔丹,西路军已经追过去了,剩下的两路大军因为没吃饱饭所以临时加一餐,要不然这时候也跟着追过去了,就是因为催的急,所以火头军就少做饭,做的少熟的快,先每个人吃一口,等晚上安营扎寨了再多做点。

    此时几位皇子蹲在一边,边吃边听不少大臣端着碗跟皇父建言献策,康熙也饿的难受,他不用蹲着,他有凳子,飞速的把自己的饭吃了,还有一块手帕能擦擦嘴。没搭理这些大臣们,对一边蹲着的几位皇子说:“赶紧吃,吃完了各自回大营,今日务必抓住噶尔丹。”

    这话一说,哥几个都答应了一声,无论吃没吃完都要赶紧回去,五阿哥立即把剩余的饭全塞在嘴里,鼓着腮帮子跟各位兄弟抱拳离开了。

    他回去的路上一路走一路嚼,他的太监还在说:“刚才听那些军曹说,噶尔丹八成死了,听说上岸的时候是被人拖上去的,那动静看着不像是拖活人,要是他死了咱们就能回去了。”

    五阿哥捂着嘴,他还在嚼嘴里的饭,他可不敢吐了,这饭菜来之不易,以前是没体会,这饿了几天是真的知道饿了的滋味不好受了,这罪不想再受第二回了。

    他的太监还在絮絮叨叨:“刚才奴才和几位爷的人围在一起说话,都说咱们九格格这次必定要升亲王了。”

    五阿哥:“唔咦唔唉呀呀呀嗯嗯~”

    神奇的是他的太监听明白了:“那是,九格格向来是英勇善战,有今天也是应该的。不过听说大爷和三爷那儿……奴才听说……”

    五阿哥终于把嘴里的饭给咽下去了,对太监说:“别说他们,说他们干嘛?败兴!”

    这时候五阿哥已经走到自己的马前,周围的佐领们的呼喊着骑兵们赶紧上马,五阿哥也立即上马,忍着腰疼尾巴骨疼和大腿磨破皮火辣辣的疼,终于坐稳了。

    一队队的骑兵快速过桥,整个队伍极速追西路军而去。

    而带着西路军的海棠遇到了前一波追击的人,这群人是空手回来的。

    也不能说空手,他们除了没有带回噶尔丹之外,还带了几个高尔丹的侍卫。

    追兵解释说:“我们快要追上了噶尔丹一行人,奴才等人看到噶尔丹在马上不停的吐血,吐了很多血,眼看要捉住他们了,遇到了游弋在附近的斥候。他们的人也不算少,上来和我们缠斗,我们杀了这些斥候之后发现那些人分成了两路逃入草原深处,分兵去追,只追上了其中一路,结果是有人穿着噶尔丹的衣服假冒的。”

    说着把人推过来,这些人是噶尔丹的侍卫,其中一个穿着噶尔丹的锦袍,上面有大量的血迹,这些侍卫死活不说噶尔丹跑到那儿去了。

    海棠让人把这些人送到后面交给康熙,带人接着在大草原上寻找。

    噶尔丹的侍卫被押送到刚过河的康熙面前,康熙令人处决了一个嘴硬的侍卫,剩下的两个立即开口了:他们现在只知道是噶尔丹的女儿带走了他,不知道他们父女躲到哪儿去了。

    不过这些人还说了一个很很重要的消息:噶尔丹死了。

    他们确定噶尔丹在逃命的时候死了。在河里的时候噶尔丹有过短暂的落水,憋气时间太长,出水后就开始大口咳血,他们分别的时候噶尔丹已经没了生气,只是他女儿坚决不承认,并且噶尔丹的女儿命令他们穿上噶尔丹的衣服吸引追兵,独自带着尸体离开了。

    根据这几个侍卫的推断,噶尔丹的女儿该是带着他去找噶尔丹的儿子们了,噶尔丹的儿子几年前被策妄阿拉布坦俘虏,软禁在准噶尔腹地。

    也就是说,噶尔丹的尸体会落到策妄阿拉布坦的手里。

    康熙让人把这些人押下去,对身边传令:“散开找噶尔丹,只找一天,无论找到还是找不到,后日班师回朝。”

    这下文臣们又开始进言:大军劳军远征都到了这里,怎么就走啦?多找几天啊,找到了噶尔丹是旷世奇功啊!

    康熙就没多搭理他们。

    也有人给康熙这一行为找合理性,说什么粮草难以为继,还是早点回去吧。

    其实海棠率领西路军刚到克鲁伦河的时候就跟康熙提过回师的途中攻打哈密占据南疆的计划,对于康熙来说,南疆的土地比起噶尔丹的死活来自然是土地更重要。

    让策妄阿拉布坦的精力放在噶尔丹死后的事情上,到时候夺取南疆更容易。

    一直寻找到天黑,仍然没找到噶尔丹父女的踪迹。

    晚上安营扎寨,大军各处都洋溢着喜悦,因皇上说明日再找一日,无论是不是找得敌酋都会班师回朝。

    因为噶尔丹主力尽灭,征战的紧迫感也已经消失,大军全部放松了起来。有蒙八旗的将士们吃完饭载歌载舞,很多人都在计算这次论功行赏有什么赏赐。

    康熙这时候频繁的召见官员,海棠陪着他见了这些官员。

    其中一个是靖逆侯张云翼,他是明朝降将张勇之子。张勇战功赫赫,两镇甘肃,转战西南,参与平三藩,靠一身战功得了侯爵。他曾在康熙十七年击败攻击河套平原的噶尔丹。接下来的几年张勇屡次以老迈为由辞官,皆不允许,等到康熙二十三年,当时的青海蒙古和硕特部向东南扩张的时候,张勇奉命驻守丹山,当时去丹山的路上染疾,张勇老迈,康熙命太医和张勇的儿子张云翼去探望,最后没抢救回来,病逝于途中。

    张勇病逝,张云翼袭爵,他也是一名武将,此次随军出征。

    康熙跟海棠说:“他少年跟随张勇镇守甘肃,如今令他镇守南疆。”

    海棠点头:“汗阿玛觉得合适他就合适。”

    目前康熙看走眼的事儿还比较少,海棠很信任他的眼光。就是不信任也没办法,海棠认识京城中的那些官员,但是对京城外的官吏认识的就不多了。

    康熙在晚上带着海棠见了几个主要的人员,交代这些人员保密,后日走的时候跟随西路军一起走。

    在第二天白天,康熙又召见了几个文官,同样是海棠在一边陪着,这些文官是跟随大军去治理当地的。

    康熙对文武官员一番交代之后,又在下午对着海棠嘱咐了很多。

    这一日的搜索结束后大军仍然是一无所获,康熙便下令明日班师回朝。同时让理藩院的官员继续找策妄阿拉布坦索要噶尔丹,以以理藩院对总准噶尔部施加压力。

    康熙交代理藩院官员,务必要逼迫策妄阿拉布坦交出噶尔丹,务必要让策妄阿拉布坦在噶尔丹的事情上付出大量精力,并与这些官员约定了一个时间,若是在这个时间之后,无论策妄阿拉布坦给不给噶尔丹的尸骨要立即离开准噶尔部。

    随后大军向南撤,十万大军向南又走了两天,东路军的粮草到了。押运粮草的官员诚惶诚恐的请罪,康熙温言安慰了他们。

    这也不怪人家,本来粮草走的都慢,骑兵跑的又快,距离越来越远,这个时候送过来已经是尽心尽力了。

    一天之后,明珠采押运粮草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来到了大军跟前。索额图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时就骂了出来,说明珠要饿死皇帝和这七万大军。

    明珠虽然态度诚恳的请罪,然而他的那些同党们却为他开脱,说骑兵跑得太快,粮草跟不上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东路军的督粮官就没获罪。

    索额图气得亲自下场:盛京和京城相比,到底哪里距离大军更远?人家更远的都已经跑过来了,明珠这相对更近的为什么比人家还迟了一天?

    分明就是想饿死大家,其心可诛!

    明珠嘴上说着不敢叫屈,然而话里话外也为自己辩解,说什么京城那边动作慢,又说什么路上司南针坏了,不辨方向,所以走了几天冤路。

    索党和明党因为这件事又撕扯了起来。

    明党人说:“司南针是京城提供的,若说玩忽职守,就应该找京城。”

    索额图还非要和明珠争一个高下,好在他身边的人劝住了他:别再说了,京城那边是太子镇守,出了这样的事儿,追查起来到最后明珠这一伙人肯定会把屎盆子扣在太子头上。

    索额图嚷嚷肯定是明珠那老贼自己弄坏了针逃避惩罚,现在已经把屎盆子往太子头上扣了。

    康熙因此对此事大怒,各打五十大板,对明珠越加边缘化。

    然而这件事到底是在他心里面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烙印:太子是不是故意的?

    只是此时的康熙没想这么多,先是打发东路军回去,又过了两日打发西路军回去,此时距离京城更近,粮草运送更方便,所以把两只大军的粮草合并在一起全让海棠带走。

    海棠则跟着大军一起返回青海,这个消息传出之后,五阿哥和六阿哥直接去拜见康熙。

    哥俩也有理由,他们今年要成婚,想让妹妹跟着一块儿回去。大军由费扬古带回去就好,让妹妹跟着一起回京城,顺便今年能在京城住半年。

    目前的计划要保密,康熙没跟两个儿子解释那么多。

    而是说:“你们妹妹回去之后安顿好了就会回来,哪有带着大军出来不带着大军回去的道理?别说那么多了,去跟你们妹妹告别吧。”

    第186章 各冷暖

    五阿哥和六阿哥去找海棠的时候,海棠正在和佟国纲说话。

    根据海棠的计划,想攻破哈密就要用到红衣大将军,海棠想让火器营把没用完的火球弹留下来,康熙则认为多备几门红衣大将军是好事,而且镇守南疆也需要红衣大将军。

    所以佟国纲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是来移交红衣大将军的。公事办完后,佟国纲有话嘱咐鄂伦岱,就跟海棠说:“格格,奴才有几句话跟鄂伦岱说。”

    海棠立即笑道:“这几日都在行军,也确实好多天没好好的说过话了,舅爷你们聊,我先忙去了。”

    佟国纲谢过海棠跟鄂伦岱说:“走,咱爷俩去你帐篷里说说话。”

    这语气是鄂伦岱好久没听过的,他觉得浑身刺挠,坚定相信佟国纲只要好声好气吃亏的必定是自己,于是立即梗着脖子喊:“谁和谁爷俩?”

    佟国纲脾气暴躁,但是面对鄂伦岱还是忍了,也不提其他的,单刀直入的问:“我听说你要接你儿子去青海?这事儿我不答应!”

    “那是我儿子,你凭什么不答应?”

    “那是老子孙子!”

    “你孙子?你孙子不是法海他儿子吗?这事儿没得商量,我就是要带我儿子去青海,我不仅带我儿子,我还带全家,你管不着……”

    鄂伦岱使劲嚷嚷的时候五阿哥和六阿哥到了,佟国纲要脸,哪怕全天下都知道他和鄂伦岱的关系很恶劣还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强把自己那生气的脸扭成高兴的样子跟他们哥俩打招呼,五阿哥这反应慢的人都觉得佟国纲这脸变得也太快了,那脸上的表情是一半生气一般高兴,感觉很奇怪!

    五阿哥看着实在是好奇,久久没说话,六阿哥捅了五阿哥一下,五阿哥立即说:“佟大人您先忙着,我们去找妹妹。”

    哥俩赶紧跑了,鄂伦岱疯起来敌我不分这个毛病大家是知道的,有罪让佟国纲一人受了吧。

    海棠正蹲在帐篷里透过缝隙看佟国纲父子吵架,两个哥哥来了之后,三人蹲着一起看。

    五阿哥说:“他们家鄂伦岱的儿子是宝贝,法海成亲好几年了,一个孩子都没有,夸岱还没成亲,佟国纲自然把当鄂伦岱的儿子当成心肝。”

    外面佟国纲开始给鄂伦岱讲道理,从京城有名师到京城有女眷照顾,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但是鄂伦岱全程“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佟国纲终于忍不住了,拿起旁边的炮刷就开始揍鄂伦岱,鄂伦岱也不是那吃亏的人,他也操起长杆刷和佟国纲对练。佟家的门人随从一拥而上把俩人分开,拉着佟国纲就走,鄂伦岱追着炫耀了一阵子才得意洋洋的回自己帐篷去了。

    鄂伦岱就是奇葩啊!

    兄妹三个一起看了一场乐子,海棠就问两个哥哥:“你们怎么来找我了?”

    五阿哥说:“听说你要走,我们去找汗阿玛,想让你跟我们一起走呢,汗阿玛不许。”

    六阿哥说:“我和五哥今年下半年要成亲了,我们想让你参加婚礼,你回了青海赶紧把事儿处理完赶紧回来,到时候还能赶上喝喜酒。”

    海棠使劲点头。

    接着兄妹又说起叙功的事儿来,五阿哥说:“回头哥哥盯紧了,那群孙子要是敢少写了咱们的功劳这事儿没完!”

    六阿哥点头:“对,咱们也不学着人家移花接木,该咱们的不能少。”

    五阿哥接着说:“噶尔丹这事儿,妹妹是头功,回头我去找祖母,要是敢不给妹妹头功,让祖母跟汗阿玛讲理去。”

    六阿哥狂点头。

    海棠发愁的揉着脸:“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在意啦!”头功的坏处就是没法移花接木!

    唉!功劳太多也是一种负担!

    两个哥哥开始教育妹妹,人家是有功必争的,你这种不在乎的态度是不对的。

    海棠听两个哥哥叭叭了好长时间,可是快了的时间过的很快,聊了半天,也该回去了。海棠把两个哥哥送走的时候看到西路军大营里的红衣大将军,问:“怎么这么多红衣大将军?”

    海棠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哦,是青海火器营的,上次不是全给佟公爷用了吗?这会给送来了。”

    看着很多啊,青海有这么多红衣大将军吗?

    不过这事儿不重要,他们问完就走了。

    等两支大军分道扬镳,六阿哥巡视大营的时候发现火器营走的很轻松,他们的队伍里居然没有一架红衣大将军。

    六阿哥越想越不对劲,他又急匆匆的去找四阿哥。

    此时和战时不一样,这正是凯旋的时候,军中没战时那样戒备森严,互相窜门的事儿时有发生。

    四阿哥虽然不赞成六阿哥乱跑,但是六阿哥找不来绝不是闲聊,兄弟两个就坐下说话。

    六阿哥说:“我那日和妹妹辞别的时候,我看到佟国纲在她营中,还看到很多红衣炮,当时妹妹说第一次炮轰克鲁伦河对岸敌军大营的时候把青海的红衣大将军给了佟国纲部使唤,现在还回来了,当时弟弟信了。可是如今火器营轻装回程,一架红衣大将军都没拉回来。”

    四阿哥皱眉。

    六阿哥接着说:“要是汗阿玛把火器营的火器调拨给妹妹用,何必瞒着咱们,而且把粮草全给了他们,妹妹跟我说他们要取道甘肃回青海,到了甘肃境内也不会饿着他们,何必多备粮草,”他自言自语:“难道是汗阿玛不想让他们打扰甘肃军民?”

    四阿哥想的多,随后倒吸一口气。

    “四哥?”

    四阿哥站起来到门口看了一眼,回来跟六阿哥说:“汗阿玛派妹妹去打哈密了。”

    “啊?”

    “这条路绝对是从甘肃穿星星峡入哈密进南疆,怪不得汗阿玛对噶尔丹的死活不放在心上,我以为是噶尔丹没了部下土地就是活着也是风烛残年掀不起浪花才饶他一命,而是汗阿玛趁着准部权贵瓜分噶尔丹遗产的时候拿下南疆。”

    “那……”

    “妹妹今年夏天回不来了,估计要等到秋季了。这事儿你憋在肚子里别乱说。”

    “我知道我又不傻。”

    “我看你就是傻子”四阿哥严厉的问:“你整日乱窜什么?傻乎乎的不知道索额图和明珠这会斗的难分难解吗?这一对老冤家的事儿还没结束呢,大哥在里面上蹿下跳,我看着汗阿玛的脸色不好看,必然要发火。你就当你腿断了哪儿都去不了,谁喊你都别出门。学学人家老五老七装傻!”

    “诶,我记住了。”

    大军归心似箭,回程的时候很轻松,那一套进城献俘告太庙的流程走完后都下午了,大家散了之后高兴的各回各家。

    德妃欢喜的把两个儿子接回来,因为今儿是康熙凯旋的日子,尚书房放假,十三十四也在德妃这里,两人围着两个哥哥问这次的大战。

    德妃拉着两个儿子看了看,看他们都是全须全尾没受伤,才问道:“怎么没和你们妹妹一起回来?今儿你们进城我就派人打听,听说没见你妹妹。”

    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起糊弄德妃,就拿康熙的对外的理由说妹妹要带着大军回去,过一两个月就回来了。

    六阿哥开始给弟弟妹妹额娘讲这次大战的经过,他都是大而化之,一句“我们就开始追”后四阿哥在一边解释如何追,从什么时候开始追到什么时候结束,中间吃了几顿饭遇到了什么困难都讲了,他本身是个话唠,可算是抓住了机会尽情发挥。

    说到饭,六阿哥开始讲他差点饿死在草原上,幸亏妹妹送了大饼来,要不然这会真难说还能不能回来。

    德妃心疼的恨不得和儿子抱头痛哭,十三十四对于哥哥会不会饿死不感兴趣,这会只闹着让接着讲。

    六阿哥开始讲军中缺粮,又讲海棠送大饼和肉干来救济大军,听说海棠出发的时候让西路军一人背五张死硬的大饼,十四开始无脑吹:“我姐姐真厉害,我姐姐这才是运筹帷幄!我姐姐什么都想到了!”

    小孩子就喜欢听那种挽救的故事,而且这件事是真的发生了,姐姐的大饼救了很多人,这事儿真的符合小孩子设想的那种“扶大厦将倾”的情节,瞬间心驰神往,幻想着将来自己也能如此这般。

    十四听的心驰神往,却不开心的说:“唉,可惜我年纪小,没能跟着你们一起去,要是我能去多好,日后四海升平我是没机会见识了,我还想和姐姐肩并肩作战呢。”

    四阿哥和六阿哥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在担心海棠,今年的噶尔丹不等于整个准噶尔部,妹妹现在做的事儿就是捅准噶尔部这个马蜂窝。

    此时海棠站在星星峡这边,斥候翻山越岭侦查消息,来告知海棠:“哈密的守军还是那么多,目前没有增援的迹象。”

    海棠点点头:“辛苦各位了,你们现在就去南疆,咱们轮台见。”

    斥候们吃饱喝足就再次翻山越岭潜入南疆,海棠跟费扬古说:“眼下之事只可速胜。”

    海棠说这话的时候距离星星峡还有很远,海棠的计划是趁着夜色进入星星峡,利用红衣大将军轰开哈密,留下一部分人守着哈密,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南疆,占领之后不要再往北走,以天山为界巩固消化战果。

    “……最忌讳的是贪多嚼不烂,安抚地方是地方官员该做的事儿,咱们就是带着他们进南疆。”

    就是打下了南疆也不归海棠管辖,所以她速度快一点真的能赶上京城的婚礼。

    费扬古点头,他现在熟悉海棠的路子了,别人在作战之前都要做出相应的计划,甚至有的时候还要有应对措施。有的人熟读兵法无双,计谋无双,称得上是计谋百出。而海棠和这些人都不相同,她这一看都是野路子,而且就信奉着快和猛。

    速度快,大军猛!

    主要是功夫下在平时,对大军操练极其认真,对令行禁止做到绝对实现,信奉一力降十会!而且她也有各种各样的应对办法,初听匪夷所思,但是真到事上了真的能用的上。

    攻占哈密这么大的事儿就一句话“晚上偷偷进入星星峡,白天轰他们”就完了。但是在说这话前,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

    大军分成两部,伤员辎重和大量的战马按照正常速度行军,火器营负责拖拽红衣大将军,精锐骑兵负责背负红衣大将军要用的新型霹雳弹,带上三天的干粮随同海棠直奔星星峡。

    红衣大将军是眼下最好的火炮,没有之一。这种欧洲发明的纺锤形火炮在明朝仿制后威力有显著提升,然而在努尔哈赤吃过这种火炮的亏后,满洲加以改进,后来有几次细微的调整,直到康熙八年在南怀仁的主持下,改进升级成了轻型“神威将军”、中型“神功将军”、重型“武成永固大将军”。这三种合称红衣大将军,特点是“长于攻城拙于野战”。

    所以海棠每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始骂鄂伦岱:“这玩意你不升级洋人就要升级,别说洋人,就说现在,这玩意这么难移动都是你们的错!”

    鄂伦岱就说:“你不就是想要背着能走的小将军?给你做!”

    “你别一副不情愿,你看看人家北边的罗斯,人家一口气能借出六万鸟枪兵,咱们有吗?那琵琶枪是好用,半年就一百把,够干什么?”

    鄂伦岱无语的说:“噶尔丹不是没借到吗?都没有的事儿,你从凯旋到现在一直在念叨,我怎么就瞎了眼觉得你比你老子好说话,你们俩可真是爷俩,就是一路人。”

    “你少扯那些有的没得,人家有鸟枪兵,咱们没有!关键是没有!”

    鄂伦岱闭嘴了:女人就是这样,别人有的她没有就开始急,心里跟着火了一样,不弄回来不罢休!老的少的小的都是一个德性!

    鄂伦岱想忍,但是忍不住:“你回头找你老子说,别找我说,我是能当家还是能做主?就会冲我嚷嚷。大将军不是转运的很快吗?”

    这是紧急做的架子,把红衣大将军固定在架子上,架子再固定在一群马的马背上,跟随快速移动,这是目前运送最快的办法了。这么运送伤马又伤武器,要不是长途奔袭她才不会这么做。

    海棠立即骂了回去,总之火器营必须弄出来小将军,要不然她日夜不安宁!

    说的跟她变成了怨鬼一样!鄂伦岱心里诽谤不敢多还嘴,反正是人家牙尖嘴利,还是算了吧。

    晚上到了星星峡附近,这里没有斥候,哈密的守军也不会想到这是有人打此地的主意。大军在外面卸下架子抬着大将军进入星星峡,当夜都和衣卧倒休息,留下值夜的人盯着星星峡。

    第二日太阳出来,养好精神的众人默默的啃了干粮喝了水,准备好了之后,抬着红衣大将军到了哈密城外。

    这时候守军发现了他们,然而冷兵器时代的攻防战在火器萌芽的时候就宣告结束了。

    红衣大将军被轻视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说操作繁琐,比如说不擅野战,比如说它身上有斑斑罪迹,顺治二年史可法守扬州,就是红衣大将军轰开了城门接着就是扬州大辟,很多人因此对火炮十分厌恶,觉得这是助纣为虐的物件。再比如说红衣大将军原名是红夷大炮,满洲权贵被中原王朝骂作蛮夷,于是避讳“夷”而改成了“衣”……不可否认的是红衣大将军它威力大!

    哈密城和中原坚固的城墙相比如何?

    远远不如!这里的城墙没有中原城墙的厚也没有中原城墙高,更没有护城河,仰仗着星星峡的地理位置却不好好守护,所以红衣大将军很快功成身退,随大军进城的除了官员还有喇嘛和阿訇。海棠约束大军:都是我朝中百姓,不可惊扰。

    官员迅速贴出安民告示,用各种方言土话跟百姓宣讲许诺朝廷三年不收赋税。

    海棠在哈密的城墙上写了一封奏章,让人飞马送往京城,第一步已经做完了,接着她就要带人进入南疆。

    南疆和北疆之间有天山,天山以北风景秀丽,天山以南荒漠戈壁。而准噶尔的权贵们更喜欢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的北疆,南疆这里有驻兵却很少,对此地的治理也不甚上心。

    从汉代在此设立西域都护府开始,天山南北的这块土地与中原最终交融在一起,汉武帝曾经颁布《轮台罪己诏》,以至于到了后来边塞诗里面总有轮台出现。唐朝岑参在《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写道“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宋朝陆游还想着“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轮台就成了几万万百姓心里一个抹不去的印记。

    南疆的百姓有人听过汉家话,却表现的冷漠。海棠知道占领这里很容易,想要打退策妄阿拉布坦不容易,此处的百姓也想看看这群人是来做客的还是来做主的。

    有消息说策妄阿拉布坦已经出动,而陕甘青川四省的武官也带人往南疆赶来。

    大战迫在眼前,但是距离太远,各自调动人马需要时间,消息传入京城,这些年越来越沉稳的康熙也罕见的悬心起来。

    这都是公开的消息,前朝后宫都知道了。对于别人来说觉得这次大战尚未结束,自然是再等一段日子才能叙功。对于太后和德妃来说,那真是日夜不宁,德妃这段日子沉迷于求神拜佛,还拉着桂枝和四福晋一起,连给六阿哥娶媳妇这样的事儿都顾不上了。

    四阿哥研究了好几天的舆图,结果就是一个人压根研究不明白。他心里想着:该找个幕僚了,总要有人给自己出谋划策才行啊!

    后来一想,找一个还不行,妹妹行军打仗是军事,他自己在军事上是七窍通了六窍,必须找个精通军事的才行。

    在各自悬心的时候,理藩院的几个官员从草原狼狈的跑回来。

    他们带来的消息是噶尔丹确实死了,准噶尔内部有人恶心策妄阿拉布坦,力推噶尔丹的儿子继位成为大汗,然而噶尔丹的儿子接连暴毙,准噶尔内部的权贵们瞬间炸锅了,斩尽杀绝这事儿虽然知道,但是真的发生在身边那肯定个个担惊受怕。

    同时理藩院的官员在准噶尔见到了罗斯的使者,两方的确是勾搭在了一起。理藩院一个官员还因此骂了策妄阿拉布坦对不起祖宗,因为他爷爷和父亲都和罗斯势不两立,如今策妄阿拉布坦的所做作为完全背弃了上两代人的坚持。因此做出愤怒的模样在康熙设定的最后期限前离开了准噶尔。

    回到京城后他们才知道准噶尔部在北方争夺权力的时候南边的土地被人一口咬下来了。

    这些官员都能想象的出来策妄阿拉布坦是如何的愤怒。

    九阿哥和十阿哥这段日子就混迹在理藩院,此时出来后,哥俩在马车里说话,十阿哥说:“要是九妹妹守住了南疆,汗阿玛不给一个世袭罔替的帽子都说不过去。”世袭罔替就是铁帽子王,如今还没铁帽子王的说法。

    九阿哥叹口气:“唉,我是追不上胖丫头了。”

    显得灰心丧气。

    十阿哥立即说:“九哥,你不能丧气啊,在弟弟看来你这是大器晚成啊!这不是咱们兄弟废物,是咱们没出头的机会啊!你看这次,兄弟们跟着出征,就截止到你我前面,这去哪儿说理去?你我就需要一个机会,依着弟弟看,这机会不在眼下,也不在这五年十年,必须是你我成了老狐狸,汗阿玛才会放咱们出去,所以还是要多修炼啊!”

    九阿哥还是很浮躁,他叹口气:“我就盼着五哥能封爵,到时候额娘和姨妈也有依靠,她们是指望不上我了。你看德妃最近就很得意,我额娘不得不避开她锋芒。”

    “那是九妹妹进了哈密,不过是汗阿玛赏赐了些东西罢了,别的好处都没有,再说了,所有的娘娘都避开她的锋芒,您就是想太多。”

    九阿哥点头:“是想太多,各位娘娘都矮她三分,不独独是我额娘,人家有福气罢了。你也真看的起哥哥,哥哥不敢多求了,能比的上胖丫头的十分之一就好。”要是德妃知道他们这样想,肯定会说这福气谁羡慕谁拿去,闺女的小命命悬一线,这福气谁敢要?

    此时十阿哥还在对着九阿哥无脑吹:“九哥你要相信,你将来肯定不比兄弟们差,弟弟是知道的,您比他们都聪明。至于九妹妹,容弟弟谁句话,以前大家都觉得追太子难,现在太子怕是要追妹妹了。比不过妹妹没什么丢人的,大家都比不过。别想那么多了!”

    九阿哥点点头,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看外面,街上没一个人,烈日下只有他们这一群人急匆匆赶路。

    九阿哥想着:南疆一定很凉快!肯定比京中凉快。

    要是这话让海棠听到绝不放过嘲笑他的机会:快来看啊,这里有个没出过远门见过世面的蠢哥哥!

    第187章 守城棠

    南疆干旱少雨,形容这里的生活用一句顺口溜就是“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温差大是这里的特点。

    海棠戴着一顶草帽,她心爱的斗笠在青海,只能用草帽挡阳光,她还想把自己全身裹起来防止晒伤皮肤,但是有人说她裹着全身容易让当地百姓误会是个信邪神的,所以她只能戴着草帽,勉强能防止脸被晒。据说给皮肤补水的最好办法是补水,她补水的方式只能吃西瓜,因为在南疆,水是一种很重要的生活用品。

    此时海棠在一块大石头上坐着啃瓜,一边啃着一边看着远处,门下的包衣跑来跟海棠说:“主子,和田各玉坑的主人合送您了一套羊脂玉穿戴,从发钗到镯子到玉佩应有尽有,您要看看吗?都是好东西,都是极品的羊脂白玉。”

    海棠把西瓜籽吐在旁边石头上,问他:“这些玉坑的坑主来了吗?”

    “没来,说是大战在即不便打扰,等您大胜了再来给您请安。”

    “哼,这是把我当成过路的叫花子给打发了,觉得咱们不是策妄阿拉布坦的对手。无论是哪儿的人都一样,在尘埃落定前不会轻易下注,尘安落定后又扑上来巴结。可惜啊,这会是雪中送炭,日后再来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山南山北一般同,……”海棠卡壳了,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下一句,不由自主的叹口气:“罢了罢了,我确实肚子里没一两墨,写不出诗的。”

    由此可见不是谁都能写出边塞诗的!她甚至连打油诗都写不出来。

    “那……那套羊脂玉?”

    “留着,好东西轻易扔了岂不可惜,既然是人家送我的,留着拿走。”

    海棠把瓜皮啃干净扔到一般,从大石头上站起来,看着茫茫戈壁,没一会,两个骑兵慢慢出现,从小黑点模样越来越靠近,顶着大太阳疾驰而来,停在了海棠前面下马回话:“禀告郡王,费扬古老将军西四城大捷,鄂伦岱部也传出东四城大捷,南疆和东疆的准噶尔部残军已经全部清除,各衙门已进驻,遵照您的命令,两路大军向达坂,吐鲁番,沙克逊三城进驻。”

    海棠点点头,传令的骑兵上马离开,海棠跟身边人说:“立即准备,我要去沙克逊,那是南疆北疆东疆的交汇之处,三地的咽喉,十分重要。”

    沙克逊在汉代称“车师”,南边就是罗布泊,是天山南北下雨最少的地方。此地在达坂,吐鲁番两城的南方,是最后的防线,一旦沙克逊城破,南疆和东疆就门户大开,这里的位置非常重要,海棠决定亲自镇守。

    海棠带领支援来的大军一路行到沙克逊的时候,策妄阿拉布坦的大军也被探明了行军路线,准噶尔大军共四万人分成两路,一路攻打达坂,一路攻打吐鲁番,最后在沙克逊城下会师,一同攻占沙克逊。

    对于策妄阿拉布坦来说,一旦失去了南疆,他吞并青海和藏地的计划就要放一放,虽然能还能绕道去藏地,但是要饶过南疆,这其中的风险太大了,日后南下扩张的路被堵死了一半。

    除了计划受挫外,再有就是发生了今年噶尔丹战败而死这件令他最高兴的一件事,从此他就是准噶尔唯一的大汗!无论是谁刚开始大笑就被人在后脑勺上打了一闷棍都会愤怒,海棠就是在他大笑时候打了他一闷棍的人。所以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必须让人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他和他叔叔绝不是一路货色!

    海棠到了沙克逊后召集各路部将来开会,有原本的西路军也就是青海驻军的将领,有康熙调配镇守新疆的武官,有各地来支援的提督总兵等。

    海棠开场就说:“这是本王第一回守城,经验不足,想听听各位干城的高见。”

    这些人开始各抒己见,有的说加固城防。有的说在他们来的路上偷袭使其成为疲惫之军。有的说断其粮道。有的说利用红衣大将军炮轰骑兵……

    海棠听了很多,脑子里立即有计划了:“各位的意思我听出来了,所有的计谋最终目的就是消耗其人数,使其四万大军到达城下的时候不足四万,趁着立足未稳,再聚而歼之!”

    于是海棠把偷袭的事儿交给他们,把火器营的琵琶枪也给他们使用,组织小股骑兵趁着夜色偷袭,一旦得手立即消失。都是在军中多年的官员,满族权贵更是把《三国演义》当兵书看,那些零零碎碎的计谋轮番使用,令策妄阿拉布坦十分恼火。

    作为一个俘虏过叫门天子屠杀过黄金家族的瓦剌人,这些行为在策妄阿拉布坦看来是小打小闹,他的祖先和中原人互有征战,在他看来,这些招数都是汉人玩了很多年的,看到之后没有什么意外,更没什么新鲜感。

    随后他下令加快行军,夜里组织反偷袭,利用粮草设下埋伏伏击敌军,这一路上两方斗智斗勇打的十分热闹。

    最终准噶尔部的两支大军来到了达坂城和吐鲁番城的城墙下。

    策妄阿拉布坦本人坐镇在攻打达坂城的大军中,他的大纛旗被高高的举起来。

    策妄阿拉布坦抬头看着已经加固了达坂城城墙,城墙上也树立着一面石青色大纛旗,上面有极其显眼的金黄色飘带。

    策妄阿拉布坦坐在马上,看了之后就说:“满人从白山黑水来,对这种黑不溜秋灰不拉叽的颜色甚是喜爱。皇子用金黄,看来女王就在此地。派人出去喊话,我要与女王会一会。”

    就有会汉话的人骑马出阵,大喊:“我们大汗问女王,可敢出来一战?”

    海棠看着两万大军在面前展开,虽然声势浩大,却没有那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迫感,她跟身后说:“让火器营准备,我先出去会会他,取我的枪来,擂鼓,开城门。”

    各处滚木擂石和霹雳弹都放好了,大军静悄悄的蹲在各自的位置上,海棠从不高的城门楼下来,早有人把她的马牵来,她骑上马,弯腰从亲卫手中取过长枪,跟两边点点头,这时候城门楼上鼓声急促,城上城下大喊:“必胜!必胜!”

    城门缓缓打开,海棠一夹马腹,战马轻巧的奔跑起来,海棠一马当先的出了城门洞在整个准噶尔两万人的阵前快速巡视一圈,就仿佛她才是准噶尔的主人在检阅自家的大军。

    城墙上大声欢呼起来,策妄阿拉布坦身边的人悄悄拉起弓弦,策妄阿拉布坦瞪了一眼:“收起来!”

    人家把事儿做的漂亮,自己这边放冷箭必定会两军哗然,传出去他真的不用在草原上混了,就这么一个阵前放冷箭搞暗杀的人,有什么脸面做瓦剌四部的主人。

    策妄阿拉布坦骑马越众而出,看着穿一身正黄旗铠甲的海棠,打招呼说:“女王,好久没见了。”海棠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着长枪,“大汗,确实好久没见了,说起来我还没祝贺你荣登大汗宝座呢,不过要我说,大汗应该谢我,若不是我,你叔叔噶尔丹大汗也不会那么早往生极乐。”

    策妄阿拉布坦说:“自然要谢你,到时候你落到我手里了,我饶你一命。”

    海棠脸上瞬间笑起来,眉眼弯弯,如当初在盐湖相见时候一样,活力四射极其明媚:“大汗,都是体面人,别说什么废话了,放马过来吧!”

    两人同时拍马提枪,两边大军呐喊起来,城墙上战鼓咚咚咚咚的敲响,两支长枪的枪尖相撞火星四溅。策妄阿拉布坦的虎口剧痛,海棠的双臂发麻,两人短暂试探发现对方都是力气惊人,各自纵马退后几步,控马在场上绕圈寻找对方的破绽。

    策妄阿拉布坦知道,对方女王爆发力强,技巧高明,但是力气不够持久。所以要耗着她。海棠知道对方如今真是身体的巅峰阶段,和他耗下去没好处,只可速胜。

    于是海棠故意以一种急迫求胜的姿态率先提□□向策妄阿拉布坦的时候,策妄阿拉布坦抓住机会一□□向海棠的面门,海棠的腰部拧动躲开了这一枪,但是自己的方向也偏了,攻击落空不得已再寻找机会。这一次引对方上钩失败了。

    策妄阿拉布坦知道,自己应该密集攻击,要让她疲于应付,只有这样才能消耗对方。

    于是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一百多个回合,海棠被他缠着脱不开身,力气渐渐枯竭,浑身都是破绽,当策妄阿拉布坦再次刺向他面门的时候,她再操纵着手里的长枪如灵蛇一样绕着对方的长枪扎在了对方的手腕上,然而对方的枪尖也扎在了她肩膀上,把肩甲穿透瞬间见红。

    比起来还是海棠吃亏了,海棠趁着策妄阿拉布坦换手的时候控马就逃,她带人逃入城门,包铁的城门瞬间关上,各种防止攻入城门的器械瞬间塞满了城门洞,城外喊杀声震天,城头上红衣大将军的轰隆声不断发出,这边城墙下一箱箱霹雳弹开始往上抬。

    敌军攻城了。

    海棠简单的包扎之后上了城墙,红衣大炮和滚木擂石齐齐发出,准噶尔部的大军凡是被覆盖在射程中的都倒地不起,这场战争在她上城楼的一瞬间就有了结果,她对城墙上的官员们说:“各位大人看见了吧,时代变啦!”

    俘虏了前明天子的瓦剌人,打算灭尽黄金家族的瓦拉人,令康熙夜不能寐的瓦刺人,在红衣大将军面前没有还手之力。

    新时代的一声炮响,宣告了冷兵器时代的终结。

    第188章 二选一

    策妄阿拉布坦逃走了,追杀他的人踩着夕阳回来,显然是没追上。海棠看着城墙下大军正在打扫战场,心里还在担忧吐鲁番城的战况。

    就如刚才海棠说的那样,时代变了,以前靠着大量骑兵冲锋,攻守双方靠着攻城梯滚木擂石的年代要远去了,吐鲁番前的准噶尔骑兵也吃了败仗,消息传来,达坂城的城墙上一片欢呼。因为大家都知道在最近几年准噶尔部没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了,养大一个人需要二十年,定一场胜负只需要一天,所以这南疆最近十年是没有战争的。

    而且准噶尔部在最近十年吃了三场败仗,噶尔丹败了两次,策妄阿拉布坦败了一次,如果策妄阿拉布不够冷静还想争一争输赢,他只会耗尽准噶尔部这一代的青壮年,要知道瓦剌四部中彼此都想吞并对方,一旦准噶尔部虚弱下来,那么其他三部如土尔扈特部、和硕特部、杜尔伯特部必将急不可耐的吞掉他们。

    周围的阿谀奉承之词扑面而来,都在奉承海棠说她建立了不世之功,晚上大军开始庆功,一堆堆羊肉扔进锅里开始煮,馕饼被车拉到大营里,周围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在大声说着话,喜悦在城中蔓延。

    海棠只在开场的时候讲了几句话,随后就上了城楼,她的伤就在右边肩膀,想要提笔写奏折肩膀却很疼,因为没事干,而且你心情复杂,只好在安静的地方冷静一下。晚上的达坂城有些冷,城楼上还有值守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她披着袍子在台阶上坐了很久,直到困了才下了城楼。

    第二天早上她在当地侍女的服侍下吃完饭,跟费扬古和鄂伦岱说:“此间事已了,不必久留,免得这里官府还要为西路军吃喝发愁,也省的本地官员束手束脚。我打算今儿就走,不能走的伤兵留下,让本地官府妥善安置,让他们提供大夫医药供他们吃喝养伤,能走的咱们带走,早日回青海才是。”

    费扬古点头,连声说好。

    鄂伦岱也赞成早点走,海棠的身份特殊,她以郡王之尊留在这里,凡是对这里的事儿多说一句话就有干涉地方治理之嫌,不如趁着如今大家都欢喜,早早的功成身退,南疆再好也不是郡王的属地,要有指点官府的瘾还是回青海去指指点点吧。

    张云翼再三挽留,海棠主意已定,张云翼率领西路军留下的一部分大军镇守南疆,等着明年派人来换防,亲自送海棠出疆。

    留下镇守的就是青海出来的西路军,所以海棠从天山脚下向南赶路的这一路上,一些出来做官的门下包衣和门下佐领们殷勤相送,一直送出星星峡。

    海棠带着剩下的大军和辅兵赶回青海,回到青海后海棠也没吝啬,针对本地军民凡是出征的都有丰厚的赏赐。尽管青海没有王府,一顶帐篷当王府随时移动,但是王府在青海有库房被重兵把守,里面的钱粮此刻被拿出来,战死的有一笔补偿,由其父母子女领取钱粮,并从死者子女中选一人接着当差。重伤者根据伤情不同除了有一笔钱粮外,王府每个月再给一至三两银子和一斗粮食,直到老死为止。余下根据战功分配钱粮,那些镇守在南疆的将士,因其没有回程,钱粮由其父母子女代替领取。

    八旗自有八旗的军功制度,根据功勋他们不仅能拿到钱粮赏赐还可以拿到传给儿孙的世职,海棠要带他们回京城受封,所以要尽快回程。

    在海棠检查这半年青海官府的工作,准备巡视之后回京城的时候,捷报才通过驿马传递到了京城。

    此时已经是八月下旬,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几天,康熙早带着一家老小住进了畅春园。因为无逸斋前面没遮挡,太阳直射十分燥热,康熙这些日子喜欢在周围有大树的澹宁居呆着。

    这时候他刚午睡醒来,把擦脸的手巾递给了顾问行,梁九功欢喜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皇上大喜,大喜啊!”

    康熙听了立即问:“西北来消息了?”

    “来了来了,”梁九功一边招呼人把信件奏折送进来一边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小主子再立一功,那策妄阿拉布坦被小主子打跑啦!”

    说着就开始带着人三呼万岁,屋里屋外都是呼喊之声。

    康熙没被这喜悦冲昏脑袋,而是说:“送信的人呢?朕有话问他,快传进来。”

    梁九功忙不迭的爬起来去传信使,康熙高兴的手都在抖,赶紧翻开送来的奏折和信件,上面有南疆几位新任官员的折子和信,康熙翻过去放在一边,找出海棠的信和奏折来。

    信倒是不算厚,此乃是家书,对于康熙来说,公事最重要,所以把信放到一边,开始拆折子,折子很厚,康熙直接撕开封纸打开折子站着翻看起来。

    他一眼发现这不是海棠的笔迹,但是行文习惯是海棠的,她不爱用之乎者也这些字眼,而且这折子很长,分了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南疆的人文地理和对其当地的治理分析,后面第二部分就是从入疆到和策妄阿拉布坦作战的经过,洋洋洒洒足有两三万字,最后结尾还说不甚详尽,回京面谈,前面的内容康熙心情激动看不进去。

    他把折子合上急切的问:“人带来了吗?”

    外面的侍卫回答:“在外等候召见。”

    “传进来。”

    然而先进来的是太子,他进来笑着说:“儿子在隔壁听到这里有动静,出来一问才知道是妹妹大胜,儿子贺汗阿玛文治武功千古帝范。”

    康熙满脸笑容,十分兴奋,将来有一日真的能与先祖在天相聚,他也有拿得出手的功绩了,自从努尔哈赤开始到如今,四代君主都有开拓之功,他完全不输前人了。

    他摆摆手,对太子说:“此乃是一时之喜庆,坐天下容易治天下难,你我父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是你妹妹的折子,你来看看,看她都说了什么,朕这会急着问话看不进去。”

    太子接了过来,侍卫带着传信的信使进来。

    康熙先问:“郡王怎么了?何故让人代笔?”

    “回您的话,郡王和策妄阿拉布坦在达坂城下大战,被刺伤了右边臂膀。”

    康熙立即问:“伤的严重吗?”

    “不甚严重,就是提笔握箸多有不便。”

    这边康熙在询问南疆之事,消息通过刚才那阵子三呼万岁在畅春园里面疯传。

    德妃院子里的人是最先收到消息那一批人,中午德妃在佛前坐着默默背诵经文,外面一个太监进来和门口的太监宫女们嘀嘀咕咕。在屋子里偷懒打瞌睡的桂枝一下子听到门口窃窃私语,甚至有人还激动的蹦了两下,直接跟宫女说:“叫人进来问问怎么了?”

    她听着这群人高兴的动静跟捡了银子一样……捡钱这事儿也不会发生在所有人身上啊,个个都兴奋……姐姐有消息了!

    她立即从榻上翻身起来,她的宫女一脸兴奋的进来,说到:“格格,九格格那边大胜!说前面皇上那儿收到消息了!”

    “我知道了。”

    她出门看到这群人,宫女们想请她跟德妃说一声,桂枝也正有这打算,就说:“都小点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没遇到过好事呢。”

    然后跑到佛堂门口偷偷的伸脑袋去看,此时德妃在认真的背诵经文,几个宫女在一边陪着,桂枝进去在德妃身边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故意说:“菩萨,您可真灵验啊!”

    德妃听了嘴里还在背经文,却睁开眼瞪了她一眼:你别捣乱。

    桂枝说:“额娘,有消息了,我姐姐大胜了。”

    德妃瞬间停了背诵:“真的?”

    “嗯,外面说报喜的人在汗阿玛跟前呢,要不然再打听打听?”

    “这样大的消息不会乱传的。”德妃难掩喜悦,高兴的再三谢了菩萨。

    桂枝催着德妃:“您快点,等会各院子的娘娘来陪着您说话了,几位嫂子也要来,您先换衣服啊!”

    德妃诚心诚意的谢菩萨,听不得桂枝聒噪:“知道了,你出去。”

    桂枝出去了,德妃对着菩萨再三叩谢。

    这时候消息开始传第二波,太后那儿也听说了,太后的第一反应是:“这消息是说小花骨朵快回来了?小花骨朵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身边的人只能说:“快啦。”他们也不知道。

    太后不满意:“快啦是什么时候?”

    十一格格就说:“要不然等会您问问汗阿玛。”

    太后说:“对,还要问他,我听你五哥说今年你姐姐能在京城多住一阵子,这才是大好事儿呢。”

    十一格格掰着指头一算,也没多啊!往年也是十月十一月才回来,这都八月底了,路上走一个月,回来也是十月了啊!

    她跟太后掰着指头说了一遍,太后一脸失望:“你这才是对的!唉,要不然我明年跟着去吧,在那儿住一年挺好的。”

    左右赶紧劝她,哄着她赶紧把这念头忘了,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闹起来可怎么办?

    此时四阿哥在城中的真觉寺拜佛,他来这里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妹妹海棠祈福,其二是为了给他的长女做法事。

    他的侍妾宋格格在前不久生下一个女儿,只是这孩子很快就去世了,四阿哥心里难受,终于体会到德妃对七格格的惦记。然而夭折的孩子不会得到大张旗鼓的纪念,皇家也是如此,他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没什么纪念,他不敢为了女儿冒头,这段日子只能借着给妹妹祈福的名义来寺里给女儿做法事。

    周围诵经声阵阵,坐在僧人中间的四阿哥睁开眼看着庄严肃穆的铜像,心里想的却是要谨慎行事不可贪功冒进,这是他对海棠的期盼也是对自己的告诫。

    外面苏培盛悄悄的进来,蹲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爷,娘娘传信让您早点回去,西北传喜信儿了,大爷三爷他们都去皇上跟前贺喜呢。”

    四阿哥还没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尽管平时撑得住,大喜大悲的时候还是会在脸上露出来:“真的?”

    苏培盛点点头,四阿哥深呼吸,对苏培盛说:“退下吧,不可在菩萨跟前讲这些。”

    苏培盛想问什么时候回去,看他不说话,就悄悄的退回去。

    外面等着的小太监陈福问:“主子走不走?”

    苏培盛斜着眼看他:“睁大你的招子看着点,主子等会才走。”

    旁边的张起麟说:“这会都去皇上跟前贺喜呢,都去了唯独爷迟了,不太好吧?”

    苏培盛看他也斜着眼睛:“既然你这么说了,你进去请主子出来。”

    张起麟立即闭嘴了。

    苏培盛冷哼一声,心想你们几个小东西敢在我跟前怂恿,回头收拾你们。

    大殿里面四阿哥闭上眼,手里转动念珠,心思已经飞回到畅春园了,妹妹大胜,这件事该怎么应对才能有大收益。

    大收益可不仅仅是爵位权力,退一步似乎更好?

    这是一番精妙的计算,他在佛前心思百转,各处衡量多方算计,想着这件事怎么才能让自己母子得利。

    直到下午诵经声结束,给长女的法事也做完了,四阿哥才再次睁开眼睛,几个太监从外面进来扶起他,四阿哥和寺里的和尚们又寒暄了一番,讨论了几句佛经上的经文,这才令人奉上香烛银子,带着太监回了畅春园。

    四阿哥的马车进了畅春园,下车后遇到不少官员,纷纷跟四阿哥道喜。四阿哥态度平和,和这些官员态度不远不近的说了几句天子圣明的片汤话才一路到了无逸斋。

    因为下午贺喜的人太多,康熙就到了无逸斋,此时四阿哥到了外面等候通传的时候,不少侍卫来道喜,这里的侍卫都是一等侍卫,都是京城的亲贵,和皇室沾亲带故,四阿哥就热情了些。

    这时候隆科多来跟四阿哥说:“四爷大喜啊,格格这次立下不世之功,可喜可贺啊!”

    四阿哥赶紧说:“舅舅也抬爱她了,这哪里能称得上不世之功,不过是侥幸胜了罢了,说到底哈还是今年汗阿玛亲征打败了噶尔丹震慑了准噶尔的原因,妹妹不过是借着汗阿玛的威严才有今日,这可算不的她的功劳,也不是您和众位大人说的那样有大功勋。”

    隆科多觉得他也太谦虚了,还要再说,这时候佟国纲和佟国维来了,隆科多看到长辈在,往后退了一步,佟国纲很热情的和四阿哥打招呼,面对着佟国纲四阿哥态度更和煦了,正在和佟国纲说话,就有太监来请,四阿哥就态度和煦的和佟家人辞了,进了无逸斋。

    佟国维看着四阿哥的背影跟佟国纲说:“四阿哥不过是晚辈。”

    意思是不需要佟国纲这位家主如此亲热的搭话,佟家在京城中的地位就是皇子也要礼让三分。

    佟国纲摇摇头:“你不懂!”

    这次的大功劳也有火器营一份,这些王爷和大将军中也只有勇宪王器重抬举火器营,别人都是让火器营打辅助,只有勇宪王让火器营做主攻,如今火器营立功,自然地位水涨船高,火器营越重要佟家的地位越牢固。

    实打实的军功是不可磨灭的,虽然有时候比不过裙带关系,但是经得起考验啊,无论是谁当皇帝,总要用佟家,能被用的上才安全啊!

    然而老兄弟到了这地步,谁也劝不了谁,在这地方还是别说太多了,佟国纲跟佟国维说:“这位是爷,不可因为他们年轻就不客气,走吧,回去吧。”

    老兄弟回去了,隆科多接着去当差。

    四阿哥进去的时候,十四阿哥的眼神斜着看他,不高兴且小声说:“你怎么才来?我们都来半天了!你到底对姐姐的事儿上不上心?怎么不明天再来!”

    十三赶紧拉他,再不拉回去就挨打,十四也真是,那嘴不饶人,也因为不饶人吃了不少亏,就是记不住教训!

    四阿哥也斜眼看他了一眼,走过去站在了三阿哥和五阿哥中间。

    五阿哥悄悄的说:“这会汗阿玛和太子在讨论火器的事儿,妹妹在折子上说日后要靠火器了。”

    四阿哥点点头。

    康熙和太子坐在榻上,中间的炕桌上放着海棠的折子。康熙说:“火器虽好,但是造起来不容易,关键的地方如口岸、关隘等处放置一些,至于其他的可以再等等。”

    太子说:“要紧的是蒙古那边,咱们一直与蒙八旗并肩作战,这次征战噶尔丹他们也是出力了的,万一因为火器他们生出别的意思呢。”

    太子说的隐晦,康熙一下子明白了,善战的准噶尔部都吃亏了,比他们还菜的蒙古各部是什么反应?又会发生什么事儿?再换个说法,他们发现火器比骑兵好用,觉得满人能坐皇帝,他们如果也想来京城坐一坐皇位呢?又不是没有坐过,当初大元在中原统治天下九十多年。

    一直以来,满洲和蒙古各部的关系远没有表面上的其乐融融,太子说的这些不得不防。

    康熙点点头:“你所虑甚是啊!”

    太子接着说:“至于不安稳的地方,比如西北,那里却是需要火器,您刚才说的关隘和口岸,也需要,毕竟这玩意就是前明从洋人那儿买来改造的,防的就是海上。至于别的地方也真的用不到。关键是要防止这些东西流出去,不仅是火器,连同匠人图纸都要保密。”

    康熙接着点头。

    他和太子坐在榻上有商有量,其他阿哥们站了一排听着,唯独大阿哥站在榻边,既坐不上榻,又插不进去话,着急的抓耳挠腮,连年纪小的十四都看不上他这模样,翻了个白眼。

    说了些沉重的话题,太子把折子收起来,和康熙说起轻松的:“这次妹妹大胜凯旋,儿子亲自去郊迎?”

    这是要谈关于怎么对待妹妹如何安排她的事儿了,四阿哥瞬间提起心来。

    康熙点头:“嗯,你带你兄弟们去。”

    太子问:“文武百官呢?”

    四阿哥赶紧看康熙,康熙想了想:“你带着你兄弟去就行了,百官就不用去了。”四阿哥松口气。

    这时候梁九功手里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面放着册子,送到康熙跟前,康熙没看,摆了摆手接着跟太子说:“给你祖母上尊号的事儿,你催着点礼部尽早把事儿办了,下半年要叙功,事儿多着呢,没功夫跟他们抠字眼。”

    太子笑着应了一声,他想起刚才陪着康熙给太后磕头,太后听说又是上尊号,表现的很不高兴,一个劲儿问能不能把尊号换成明年去青海,父子两个被问的没法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父子又说笑了一阵子,看着天色不早了,康熙对几个儿子说:“你们先回去吧。”几个儿子刚行礼想要转身,康熙立即说:“等下,有件事瞒着点你们祖母,班布拉伤了臂膀,不甚严重,勿令太后知晓。”

    说完挥手让儿子下去。

    几位阿哥都站住了,只有老九直接喊出来:“严重吗?不会落下毛病吧?”

    康熙皱眉:“滚蛋,哪儿都有你,该操心的不操,不该你操心的天天想,滚滚滚滚。”

    老九被好几个兄弟架出去,几个人一起出来,老九嘴里还嚷嚷:“我问问怎么了?都不让问!”就差跳着脚大喊大叫了。

    十三说:“九哥别嚷嚷了,你不如问我,我知道啊。”

    这些阿哥们瞬间围住十三,四阿哥问:“十三弟你知道?”

    “嗯,弟弟从太子哥哥那儿听说的,今儿传信的来,是太子哥哥和汗阿玛一起问的信使,九姐姐的伤不妨事儿,是皮肉伤,没伤着筋骨。”

    大家都点头散开了,九阿哥嚷嚷:“一句话的事儿,偏不跟咱们说。”

    这话一说,大家都装没听见,十阿哥拉着他赶紧走,五阿哥刚要训他几句,九阿哥就开始顶撞,被八阿哥拉走了。

    四阿哥这会态度和蔼可亲的跟十三打听还有什么消息,十三也没瞒着,和几个哥哥一边往后面走一边把能说的都说了。

    到了后湖,大家分开,都是趁着天没黑去一趟各自的生母养母跟前,十三跟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十四阿哥去了德妃的院子里。

    这里堆满了箱子,几个人在箱子里艰难穿梭,德妃看上去很疲惫,应付了一下午的客人,这会才算是喘口气。然而今儿是大喜事,她这会就是疲惫也是满脸笑容,整个人此时容光焕发。

    刚才梁九功用托盘端着的册子此时就拿在桂枝的手里,桂枝正在翻看,兄弟几个一看就知道这是这次赏赐的册子。

    刚才来的路上,他们从十三的嘴里知道康熙对德妃只有物质上的赏赐,并没有晋升的打算。十四还有些不忿,觉得就该给额娘把贵妃的名分坐实了,偏偏不给这个恩典,心里想着汗阿玛真小气。

    十三贺了德妃,就从这院子里退出来去陪章嫔母女去了,十四替额娘心里不值却矫健的窜过去和桂枝抢册子看:“给我看看都有什么,给我看看。”四福晋赶紧去劝架,哄着两人一起看。

    德妃跟两个儿子说:“我这会要去前面给你们汗阿玛谢恩,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四阿哥心里有无数话要跟德妃交代,可是到了嘴边想起刚才太子问要不要安排百官郊被拒绝了,心里知道这次汗阿玛对妹妹有更妥当的安排,就说:“没什么,您只管去就行了。”

    德妃派人去问,得到允许后坐着轿子到了康熙的寝宫门口,康熙正坐在桌子后面看海棠写的折子,这折子后半部分除了对火器推崇备至外,整个折子可反复阅读,甚至可以当做治理南疆的方案。

    这里面对气候物产都有分析,哪怕处处点了一下,却让康熙反复读了几遍,纸上能写的不多,只有面对面交流才会有更深的了解和更全面的考虑,因此康熙希望海棠能早点回来。

    这时候梁九功进来:“德妃娘娘觐见。”

    康熙把折子合上,“叫进来吧。”

    梁九功出门对德妃说:“娘娘,您请。”

    德妃对他点点头,扶着宫女的手进了门,请安后德妃说:“臣妾来叩谢天恩……”。

    一句话没说完,康熙说:“罢了,朕正好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正要问问你。”

    德妃小心的说:“臣妾……可是孩子们的事儿?”她除了自己生的这几个孩子别的事儿也做不了主啊,就是自己生的有的事儿也不能做主啊,拿什么主意?

    梁九功给德妃搬了一个绣墩过来,康熙的手往下压了一下,德妃谢恩后在绣墩上坐下来。

    康熙说:“就是棠儿的事儿。”

    德妃的心开始狂跳。

    “朕拿不定主意的是,先给她晋升亲王还是先让她做个世袭罔替的郡王?”

    第189章 真小气

    德妃听后瞬间有了选择,京城的王府多,但是只有世袭罔替的王府屹立不倒,一顿饱和顿顿饱德妃还是分的清的,在这欢乐得意的时候,她自然想让女儿的王府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称为世袭罔替的王府。

    然而多年的谨慎尽管摇摇欲坠,还是让她根据习惯推让了一下:“这事儿是前朝的事儿,臣妾一个后宫妇人哪里敢多言,这事儿还要请您做主,无论如何臣妾只要感激的份儿。”

    康熙就说:“朕拿不定主意才问你,虽然是前朝的事儿,可也是咱们孩子的事儿,你我二人商议是最合适的,棠儿是你生的,你当娘的自然给她选最好的。”

    今儿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德妃本就得意,特别是康熙此时温声细语极为动情的在嘴里说着“咱们孩子”“你我二人”这些词儿,加上如今宫中没有皇后贵妃压着,以她为尊,令德妃目眩神迷,仿佛二人是夫妻,立即脱口而出:“臣妾觉得世袭罔替就好,只是兹事体大不敢妄言。”

    康熙就说:“既然你这么想,就这么办吧。用过晚膳没有?今儿高兴,让他们进一壶酒,咱们喝一杯吧。”

    德妃自然满口答应。

    四阿哥和六阿哥等到天黑都没等回来德妃,哥俩如今是两个大小伙子,不好在后湖这种宫妃居住的地方久留,只好和四福晋十四阿哥一起回去。

    仍然是四福晋坐着小轿子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哥仨慢慢的走着聊天。

    四阿哥在湖岸边和六阿哥说:“如今咱们太显眼了,这时候就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今儿我从外面回来,下车后,凡是见到我的都贺喜,想来你们的经历也是如此,可是众大臣和宫人会对着老大老三贺喜吗?”

    六阿哥也说:“是啊,在人家看来咱们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密无间,事实上也是如此,想在这时候吵一架打一架故作疏离是摆脱不了同枝连气的事实了,可咱们兄弟姐妹多,这次叙功,咱们再有了爵位就更引人注目了。”

    十四非要挤在两个哥哥中间走路,听了这话就问:“你们怎么就怕这个怕那个,功劳本就有的,爵位也该你们的,有什么可怕的?”

    六阿哥就说:“你不懂,你还小呢。”

    “谁不懂?大大方方的是好事儿,你们这种扭扭捏捏的才让人看不起。我听说大哥和三哥到处凑功劳,他们两本来就不差,骑射比你们强,再加上现在拼拼凑凑,你们还担心显眼,显眼个屁,到时候他们是一水的郡王你两就是一水的贝勒,压根显不出你们来。”

    没封你们贝子是汗阿玛丢不起那人,这会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十四这话虽然听着很生气很伤人,然而也令四阿哥和六阿哥放松了,对啊,到时候兄弟们都封爵了,也显不出自家出众了。

    六阿哥也有心思纠正十四一嘴脏话的毛病了:“十四,不许说脏话,你这是跟谁学的?”

    十四顶了几句,哥仨完全回归到昔日的节奏里,放松着走回了西花园。

    这时候大阿哥一家正准备坐车去他们的园子里。看到他们回来,大阿哥让大福晋带着四个女儿先回去,他自己和四阿哥哥仨说说话。

    白天大福晋来给德妃贺喜是脸色蜡黄呼吸急喘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这会也没下车,在车里和没出轿子的四福晋说了几句话,邀请四福晋没事儿了去他们园子里玩儿。寒暄了之后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女孩下来给叔叔婶婶请安,又回到了车上,母女四个走了。

    轿子抬着四福晋回了院子,留下四个皇子聊天。

    大阿哥说:“刚才你们嫂子不舒坦,就过来躺了一会。

    四阿哥一听皱眉,六阿哥也是如此,他就问:“叫太医了吗?”

    大阿哥的园子出了畅春园就是,坐马车出这个门进那个门最多一刻钟,嫂子连这一刻钟都支撑不住吗?

    大阿哥说:“叫了,今儿气闷,不妨事,刚才喝了药好多了。”大阿哥笑的很爽朗,“这次妹妹大胜可要好好的庆祝一番,哥哥在园子里摆酒,你们一定要来啊!”

    六阿哥就说:“我和十四还要读书呢,不敢离开,这几日汗阿玛管的严,前儿刚把十一弟给骂了,这会都不敢触怒他。”

    大阿哥说:“那是前几日汗阿玛担心妹妹,没一日是开怀的,如今妹妹平安且大胜,他自然不管那么多。”

    六阿哥摆摆手:“不不不,这事儿弟弟胆小,想想就觉得害怕,还是算啦。”

    大阿哥看着四阿哥,六阿哥和十四可以不去,但是四阿哥是他们中拿主意的,不去不行。

    四阿哥说:“妹妹快回来了,这几日弟弟要去她那园子里再检查一下,估摸着她回来后太后祖母就想驾临她那院子住几日,现在检查了总比到时候手忙脚乱强。”

    这也是正当理由,大阿哥脸上笑意淡了,觉得四阿哥这是不给面子,淡淡的说:“行,回头再说吧。”

    大阿哥走后四阿哥和六阿哥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十四阿哥就拉着四阿哥的衣服问:“四哥,你真的去姐姐的园子里吗?带我去啊,我也想去啊。”

    他年纪小,没人带着侍卫不会放他出门。

    四阿哥不想搭理他,六阿哥说:“四哥带他去吧,如今白天长,他也没事,到处乱钻也不是个法子,让他跟着去跑几日吧。”

    四阿哥鼻子里嗯了一声,十四转身跑了,跑的时候还说:“四哥六哥你们聊,我去喂马了。”

    哥俩此时也没什么心情聊天,主要是德妃没回来,也没消息传来,所以一切都是未知。四阿哥说:“你先回去吧,有事儿明儿再说。”

    六阿哥答应了一声回去了。

    四阿哥睡不着,然而夜深了,还是换了衣服躺下了,刚躺下没多久,外面苏培盛隔着们喊:“主子,您出来一下。”

    四阿哥翻身起来,趿拉鞋裹了一件袍子在身上出门了,四福晋翻身看到他在门口和人说话,也就重新躺了回去。

    四阿哥过了一会回来,把门关上,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吹灭了灯,从枕头下摸出一串手持念珠盘腿坐回床上。这模样让四福晋心里犯嘀咕,大半夜的这是在干嘛呢?

    她从背后搂着他问:“爷,怎么了?”

    四阿哥脑子乱着呢,没好气的说:“睡你的觉,别说话,爷想事儿呢。”

    你只要不想着出家就没事儿,四福晋拉着薄被子盖盖身上睡着了。

    四阿哥这会脑子真的很乱,今儿德妃留宿在康熙的寝宫,但是她的宫女把消息告诉了太监传给了四阿哥。二选一?

    妹妹开疆拓土世袭罔替就是应该的,还用选?

    这京城的王府,凡是世袭罔替的都是昔日的旗主,都有开拓之功,为什么到了妹妹这里这么不干脆,说白了还是权谋之术。

    他想起多年前佟皇后还不是皇贵妃的时候拉着他说的话:那是皇上,不是阿玛!

    阿玛自会给孩子拼命的捞好处,他自己会这样,也会给侄儿外甥捞好处,然而皇帝不是,皇帝是尽量少给,阿玛是尽量多要,就如额娘,她觉得世袭罔替好,日后儿孙不愁了,所以她就选了世袭罔替,这无可指摘!

    他想通之后觉得痛彻心扉呼吸艰难,可最后还是释然了,如同卸去千斤重担,连肩膀都垮了下来,手里转动的念珠塞回了枕头下面,整个人躺了回去,把裹在四福晋身上的被子扯下来盖自己身上。

    四福晋本来都睡了,又被弄醒,心里恨不得给他两巴掌,主动贴近他把被子扯了一点盖自己身上,四阿哥想了想,还是伸出胳膊搂着她,把被子裹在了她身上,两人都闭眼睡了。

    第二天消息传给了六阿哥,六阿哥觉得这挺好的,世袭罔替比亲王好,他跟四阿哥说:“一个亲王传几代人就成了贝勒,再传几代就成了镇国公,还是世袭罔替好。”

    目前只能这么说了,说别的也迟了,毕竟德妃都选过了,德妃的儿女要认这个结果。

    虽然这事儿没宣布,然而也没瞒着,大家都知道了,毕竟等着叙功的人多着呢,上面这些有大功劳的不定下来其他的人也不好封赏。功劳最大的是世袭罔替,大臣们觉得都在预料之内,因为非大功劳不能世袭罔替,毕竟有两块土地被开拓,给一个世袭罔替的帽子不算的厚赏了。

    接着礼部兵部和南书房大臣以及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议政王会议给几位皇子也定爵位,大阿哥和三阿哥是多罗郡王,剩下参与到征战准噶尔的皇子们都授予多罗贝勒的爵位。礼部把给两位郡王的封号也准备了一些,预备着康熙挑拣。

    这结果送到康熙跟前,康熙看了说:“可,放着吧。”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怎么就放着了?不是该颁布吗?

    然而朝堂是康熙的一言堂,他说放着吧,就放着吧,皇子们眼巴巴的等着呢,各自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消息,却没有下文了。

    三阿哥早就打听了内务府手里的地块,选定了一处地方准备建王府,夫妻两个正摩拳擦掌,往日看着老大和海棠建府邸建花园眼红,马上他们也能有王府园子了,可康熙那边就是没说法。

    时间进入九月,五阿哥大婚,皇子们因为婚礼聚到一桌,都在议论这事儿,最着急的是三阿哥,他想建王府,怂恿六阿哥:“六弟,你回头问问汗阿玛让你在哪儿娶媳妇?”

    这怂恿的口气三岁小孩都能听出来,六阿哥都不想搭理他,站起来给五阿哥挡酒去了,他去了,旁边的七阿哥也跟着去了。八阿哥早就去了,这种宗室众人聚在一起热闹的时候,八阿哥从来都是人群里长袖善舞的那个。

    就剩下大阿哥和三阿哥四阿哥。

    三阿哥看着四阿哥刚想说话,四阿哥说:“三哥别看弟弟,弟弟忙着呢,这几日在妹妹的园子里天天当苦力,没想到那片竹子疯长,前天刚砍完今天就冒头,没完没了。”

    一说起园子,三阿哥真的心痒难耐:“我跟你们说,我想在我的园子里种牡丹花,我喜欢牡丹。”

    大阿哥问:“钱呢?”

    三阿哥理所当然的说:“汗阿玛会给。”

    大阿哥有种关怀傻弟弟的优越感:“就是因为没钱了,咱们才没爵位,有爵位了岂不是要搬出去住,王府、贝勒府、园子,哪样不要钱?你又不是妹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汗阿玛才不急呢。”

    三阿哥的脸瞬间紫红,嘴角动了好几下都没敢把“汗阿玛真小气”这话说出来。

    第190章 亲与疏

    此时大阿哥和四阿哥讨论起园子来,今年三四月份朗惠园的海棠开了,看过的都说好看。三月份有几天天气不好,下雪了,雪花和花瓣一起落下,那场景真是美不胜收。

    到了四五月份园子里各处花开,参观过的都说那些月季极美,大阿哥听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女儿讲过,也特意进去看了一回,园子里河西岸的月季和刺玫开的如瀑布一般美不胜收令他记忆深刻,大阿哥看后同样赞不绝口,为了女儿他打算在自家园子里也种些月季刺玫,如今和四阿哥讨论这些。

    三阿哥本来就羡慕,听到他们讨论这些更羡慕了,他是没亲眼看过朗惠园的花,但是三福晋她们这些女眷们和几个年纪小的弟弟妹妹们都进去看过,回来都说好看,这会再听他们讨论真的是八爪挠心,更是迫切的想拥有自己的园子。

    这时候五阿哥来敬酒,兄弟们干了一杯后五阿哥皱巴着脸说:“唉,妹妹到底没赶上我成亲,听说她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希望能赶上六弟的喜事。”

    六阿哥在十月上旬成亲,要是海棠那边紧赶慢赶是能赶的上。

    实际上这会海棠还在蒙古草原上,她要带一部分大军回京城,为了避免大军惊扰地方百姓,海棠选择从草原回来。同时还要把京城火器营借出去的红衣大将军带回来,这玩意死沉死沉的,拖着每天走不了太远,草原上的路很松软,走不多远轮子卡坑里了,每到这时候海棠就要冲着鄂伦岱嚷嚷几声,鄂伦岱现在听的耳朵都起茧子,开始懒得还嘴了。

    到了十月六阿哥大婚的时候,大军还在草原上,距离京城很近了,海棠收到京中发给她的郊迎流程,让她提前熟悉一下。

    等到六阿哥成婚几天后,海棠才走到了京城的北方,这里距离太仆寺马场很近,海棠把一些战马寄存在这里,让太仆寺的官员们照顾。骑兵变步兵拖着行李和红衣大将军回京城,因为没了马,速度更慢了。

    这时候礼部官员也赶到了,跟唐僧念经一样围着海棠讲郊迎的细节,把每个细节掰开揉碎了给她讲,听的次数多了就听的烦烦的,还是耐着性子听了。

    到了京城北郊都十月下旬了,这里为了迎接海棠还特意起了一座台子,太子的仪仗摆开,南府乐队奏起雅乐,海棠全身戎装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在台上对太子大礼参拜行君臣之礼,最后太子亲自扶起海棠,一番之乎者也的勉励发言后算是结束了流程。

    此时兄弟们都来了,连同还在上学的几个弟弟也来了,大家在仪式结束后围过来说话,海棠高兴的恭喜了五哥六哥,随后表示给大家带了礼物,现在就能分。给大家的礼物都是一样的,一水的羊脂玉扳指,一人一个,连几个正在上学的弟弟都有。

    海棠客气的说:“都是没雕刻的,回头哥哥弟弟们想刻写什么送造办处就行。”

    九阿哥拿着扳指一边往拇指上戴一边说:“胖丫头,你准备的少了,现在有个十五弟,你不能少了他的。”

    海棠睁大眼:“十五弟?哦!是王贵人产的十五弟弟是吗?我早先没收到消息现在才知道。”

    九阿哥立即说:“没事儿,少一个也没事儿,爷的给十五弟了。”

    众人正纳闷他怎么好说话了,九阿哥说着把手里的扳指塞给海棠,扯着她往外走了几步,搂着妹妹的肩膀说:“你是不是还有好东西?给爷换其他的,爷又不射箭,要这玩意没用。”

    九阿哥的嗓门从来都不小,这话大家都听见了。

    太子就当没听见,跟弟弟们说:“既然接到了妹妹,现在回去吧,这会汗阿玛正等着妹妹呢。”

    大家一起从台上下去,海棠和九阿哥还在掰扯:“没了,真的没了,兄弟们的都一样,我其实多准备了几件金锁给小孩子,你要吗?你要现在就能把金锁挂你脖子里。”

    “你就没玉佩什么的?”

    “有啊,只有两件,那是给五哥和六哥的新婚贺礼,你没娶媳妇压根就没给你准备。”

    九阿哥立即把手放在海棠的肩膀上摇晃:“我晃晕你,小气死你算啦!”

    十一阿哥就说:“九哥你别晃了,九姐肩膀受伤了。”

    这么一说,大家都关心海棠伤好了没有。

    “好是好了,就是每次拉硬弓还有点疼,肉没长好,想恢复到以前还要等等。”

    大家一起骑马回去,一路说说笑笑,回到畅春园后,康熙在九经三事殿召见海棠。此时不仅文武官员都在,一些有爵无职的权贵也在,这规模堪比过年的朝贺,场面过于隆重了。

    海棠跟随哥哥们入大殿,三跪九叩后,康熙对着礼部官员抬了一下手,此时礼部官员出列宣读圣旨,册封勇宪郡王为世袭罔替的王爵,另外有金银等物的赏赐。

    海棠没有意外,刚才在路上四阿哥都说过了,没想到回来就遇到这事儿,海棠三跪九叩谢了恩站起来站在了郡王的队伍里。

    随后吏部官员出来宣布今日酬功,开始封赏。

    诸位皇子没想到今日突然封赏,这么大的场面就是为了酬功,刚才出门的时候没接到通知啊。

    除海棠外,今年征战准噶尔和拿下南疆两次大战放在一起封赏,参与的高级将领和有功人员都获得赏赐。有些没有在场的蒙古亲贵虽然人没来,有礼部官员把升职、封爵、赏赐这些一一读了出来,回头理藩院和礼部出差去草原上再次宣读一次。此时连同中等军官和低级士兵按照花名册记载的功勋各有赏赐,这些就不在大殿上进行了,都是吏部和兵部核对过的,到时候凭着花名册封赏就行。

    一时间整个大殿上极为热闹,谢恩声此起彼伏,歌功颂德之声接连不断,诸位皇子十分激动,大家都得到了该有的东西,现在轮到自己了吧?

    然而事办完后康熙在满大殿其乐融融的环境里叫了海棠过去嘱咐了几句,让她回去玩几日,多陪陪太后。又把几位王爷叫到跟前,说是按照老规矩,正黄旗内没有宗室王,海棠因是皇女一直留在正黄旗,如今封王好几年了,该出正黄旗,回头安排她去哪一旗一起议论一番,说完站起来就走,就剩下两边站着的皇子们呆若木鸡。

    这群人看着康熙的背影:这就结束了?

    连太子都有些意外,现在外面那些兵丁都开始核算功劳,令户部吏部赏赐钱粮出身,八旗各佐领已经开始统计自己管辖的人口出现了多少新管领了,所有人都没落下,偏偏诸位皇子却没赏赐。

    他看看这些弟弟们,这些皇子看看他,大家大眼瞪小眼,都很意外。

    太子就说:“我去找汗阿玛问问。”三阿哥立即跟上,大阿哥想了想,也跟上了。

    剩下的几个面面相觑,八阿哥说:“哥哥们都去了,咱们也去吧,要不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别老大和老三把爵位要出来了没咱们的份儿。

    他说完,七阿哥不动,四阿哥和六阿哥也不动,五阿哥看看都不动,自己也不动。至于其他弟弟们,本来就是来观看仪式的,谁也没说话。

    八阿哥看着这几个哥哥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就看看四阿哥:“四哥是怎么打算的?”

    四阿哥说:“咱们是汗阿玛的亲儿子,能少了咱们的好处?别问了,汗阿玛或许有别的安排,散了吧。”

    他带头散了,五阿哥胖乎乎的身体已经跑出去了。海棠在外面等他们,她把头盔给摘了让扎拉丰阿抱着,海棠正和他说话:“老将军回来一回不容易,你别围着我转了,去跟老将军说说话,我这几日要陪着太后和娘娘,过几天我约你出来一起去看看咱们的园子,回来的路上听哥哥们说里面的月季开的好看,别人都欣赏过了,我这做主人的却没看过呢,这季节估计就是有也是稀稀拉拉的,能看一眼是一眼,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扎拉丰阿笑着答应一声,追问海棠的伤势怎么样,两人正在说一些养伤的事儿,诸位皇子出来了。

    五阿哥跑来,肚子上的肉肉一颤一颤的,海棠叹口气,五哥是一年比一年胖,因为年轻还是个可爱少年,等到二十年后就是个油腻大叔啦!

    五阿哥快乐的说:“妹妹,祖母等你呢,走啊去给祖母请安,扎弟你赶紧回去吧,你玛法回来了,这次也是累计功勋封了爵,你们家这会肯定热闹。”

    扎拉丰阿点点头,给各位皇子打了招呼后把海棠的头盔递过去嘱咐道:“格格早点打发人来叫奴才。”

    十一阿哥伸手把头盔接过去,十四晚了一步十分懊悔。

    扎拉丰阿走后,七阿哥说:“妹妹,世袭罔替是件大喜事,什么时候摆酒庆祝一番?到时候哥哥必去。”

    海棠想了想就说:“虽然是喜事,也不必大张旗鼓,我打算在园子里摆下两桌,请兄弟姐妹和嫂子们,至于唱戏,就让南府来唱一出,咱们至亲高兴放松一日就行了。”

    七阿哥就说:“行,选哪天早点说,哥哥是必去的。”说完跟各位兄弟抱拳后离开了。

    十二就说:“姐姐要下请柬吗?回头弟弟是必去的。”也抱拳告辞,追着七阿哥一起走了。

    十一就问海棠:“现在去拜见祖母?”

    海棠点点头:“嗯,先去给祖母请安,等会给额娘请安,回来跟祖母一起吃饭。”

    大家要往后面去,九阿哥说:“我们也去给太后请安。”

    一群人乌泱乌泱的到了太后的小楼前面,太后高兴的拉着海棠的手还是那套老词儿:“哎呦,又瘦了。”

    还真是又瘦了不少,肉乎乎的感觉越来越少,她身体的曲线要渐渐显露出来了。

    海棠也发愁:“我怎么就吃不胖了呢。”

    太后听了还很着急:“多吃点,外面的饭菜那有家里的好吃,回来了吃的顺口,你要多吃养胖才行。”

    海棠高兴的点头,祖母这话没说错,饭菜当然是家里的好吃。

    太后拉着海棠稀罕了一阵子,就说:“去给你额娘请安去,中午在她那吃饭,晚上咱们再一起吃,我给你接风洗尘摆大餐。”

    海棠应了一声,四阿哥和六阿哥十三十四四人站起来和太后告辞,五个人一起出来。

    五阿哥和八、九、十、十一四个人留下。五阿哥和十一阿哥是太后养大的,在太后这里混吃混喝这么多年了,太后早习惯了。九阿哥是陪着十阿哥来看十一格格的,所以也坐着不走,八阿哥是稀客,太后看了好几眼。

    等十阿哥追着十一格格出去说话,九阿哥就窜出去了,八阿哥也跟着出去,太后这才说:“哦,胤禩是和胤禟胤俄一起来的啊。”

    十一阿哥对着门外看了几眼,就转头哄太后开心,把姐姐给的扳指给太后看。

    太后接到手里摸了摸,笑着说:“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呢,不就是一块石头吗?”

    十一阿哥说:“这是美玉。”

    太后笑着说:“美石为玉,你姐姐说过的,她攒了很多都堆在她的小花盆里,不信你回宁寿宫去看看,那花盆里都是这些小石头,你随便拿出去一块让人打磨了就能给你做个好坠子。”

    真的?

    太后点点头,十一摸着扳指说:“我姐就没缺过钱,她一直是挺富裕的。”

    太后不以为意:“几块小小石头罢了,能叫有钱?我也给你攒好东西啦。”

    那模样就像是要给他分糖一样,十一哈哈笑起来,把扳指塞给太后:“这个您也攒着,我有好东西都送来给您攒着。”

    五阿哥倒是挺不好意思的,他成亲的时候太后给他了很多好东西,从祖母这里得到了很多却没孝敬过什么,只能坐在一边没说话。

    太后也没管他,跟十一说话的时候,嬷嬷们来问饭菜摆在哪里,她才招呼着五阿哥吃饭,顺便把外面嘀嘀咕咕说话的兄妹给叫进来。

    海棠和哥哥弟弟回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德妃在门口等着,海棠赶紧跑了几步,德妃拉着她不让请安,上下打量之后看着没事儿才放心,拉着海棠的手说:“快进来,伤好了没有?留下吃饭吗?饿不饿?”

    回来的本就晚,上午在郊外就是一通郊迎浪费时间,后来因为在九经三事殿封爵又用了很长时间,现在都快要吃晚饭了,太后说等会摆接风宴就想着在德妃那儿也就是吃几口垫垫,不是什么正餐。

    德妃拉着海棠进了屋子,十三跟着进来,跟德妃说了几句就退下去拜见章嫔。海棠在十三和德妃说话的时候发现四福晋身边站着一个穿大红宫装的女人,打扮的光彩照人,笑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看着十分甜美,就知道这是新婚的六嫂子,高兴的站起来要见礼,六福晋赶紧拉着她,嘴里口灿莲花,用词文雅,人又显得热情开朗,又说又笑,满屋子都是她的笑声。

    和这人相处很舒服,人家社交简直是满级大佬,把旁边的四福晋衬得笨拙了许多。

    海棠满嘴赔罪,说是回来晚了,赶紧把准备的礼物让人送来。

    外面的太监抱进来几个盒子,打开都是上好的羊脂玉。一套头面送给六福晋做新婚贺礼,一枚玉佩送给了六阿哥。德妃得到一对玉簪子,德妃拿到手里,虽然羊脂玉很美,然而是白色的,她深知康熙小心眼,他还没驾崩呢,自己敢在头上顶一对白簪子那人肯定不高兴,就让双喜收起来,打算回头给桂枝做嫁妆。

    给四福晋和桂枝的是一对羊脂玉镯子,给十四的是一块玉镇纸,十四嚷嚷着他也想要玉佩,还想要扇坠和辫子坠,海棠就说:“给给给,明年给,今年没了。”

    桂枝问:“四哥的呢?”

    海棠双手合十说:“有菩萨跟我们一起回来,要四哥去请呢。”

    德妃立即跟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是该请。”

    四阿哥信佛,想着家里正好没有菩萨,就点点头。

    六福晋这时候就问:“额娘,让人摆饭吧,格格或许大半天没进膳了。”

    德妃嘴里嗯了一声,都没瞧她一眼。海棠就纳闷,她对儿媳妇是很好的,四福晋进门到现在德妃对她都是好脸色,金银玉石给的很大方,衣服更是一套套的赏赐,怎么到六嫂这里态度就变了。

    海棠看看桂枝,桂枝瞬间对她眨眨眼又挤了两下眼睛,一边眉毛挑了挑,随后一副叹气的模样。

    海棠:……没明白什么意思!

    这辈子和桂枝都没法用眼神传递情报了!

    六福晋很殷勤的到门口传膳,外面宫女端着托盘把饭菜一盘盘送进来,海棠跟德妃说:“额娘,我和妹妹出去洗手。”

    她拉了一下桂枝,十四嚷嚷:“我也去。”跟着出去了。

    三人出来,海棠问:“怎么回事,你刚才眨眼我没看懂。”

    桂枝说:“六嫂子回门,六哥陪着去,回来的时候在车上夸了几句她以前的丫鬟长的好看,她在车里摁着六哥打了一顿,还把六哥的脖子抓出血印子。”

    “啊!”海棠忍不住说:“六嫂子真乃女壮士!”

    十四在一边说:“什么壮士,那是悍妇!把额娘气坏了,额娘说怎么能打爷们呢,要知道额娘对六哥都舍不得弹一指甲盖,现在嫂子打了她宝贝儿子,她就不给六嫂子好脸色看。”

    海棠说:“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她就该装聋作哑。六哥呢?额娘和她媳妇生气,他是怎么做的?”

    十四说:“他对他媳妇可好了,现在天天哄着额娘,说她媳妇贤惠温婉,天天撞木锺,他要是不挨打额娘也就信了,可是他都挨媳妇的拳头了,额娘哪里会信。”

    桂枝揉着手上泡沫:“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就跟额娘说,人家两口子好的跟什么似的,让她当没看见就完了,六哥再不济事也是学过摔跤打架的,难道打不过六嫂子?不过是两口子的乐趣,管他们干嘛!额娘不乐意,反正额娘不爱看到六嫂子。依着我看,这事儿要过几年才能翻篇。”

    三人围着盆洗手说话,十四说:“别说了,她来了。”

    六福晋拿着布巾:“洗好了吗?额娘等着呢。”

    说着很热情的给他们擦手,十四直接在身上一抹:“我好了。”说完跑屋子里去了。

    海棠只好说:“我自己来,不劳烦嫂子。”和桂枝一人拿一头擦了手递给了宫女。

    德妃的屋里摆了两桌,榻上一桌,地上一桌。

    地上这桌是他们兄弟的,榻上是德妃坐正位,海棠和桂枝挤在一边,德妃不满意的说:“桂枝,坐那边别挤着你姐姐。”

    海棠说:“对面让嫂子们坐啊。”以前单单是四福晋在,是直接上桌的,然而德妃现在要给六福晋立规矩,连带着四福晋也要站着伺候。

    六阿哥立即放下筷子站起来,被四阿哥瞪了一眼才没说话,海棠笑着说:“额娘,满屋子人不缺递筷子盛汤,都是一家人,让嫂子坐啊。”

    桂枝也说:“四嫂六嫂坐啊,四嫂子坐里面。”

    四福晋看看德妃的脸色,这才上榻挨着德妃坐了,六福晋靠着四福晋坐在边上。

    六阿哥这才坐下来。

    德妃提筷子:“都别闲着,快吃饭。”说着先把鱼肚子的好肉夹给海棠,翻了鱼的另一面,把另一面鱼肚子上的肉给了桂枝。招呼着四福晋:“这藕片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六福晋自己吃的挺高兴的,压根没把德妃这番冷遇放心上。

    海棠和桂枝对视一眼,都觉得这饭吃的挺别扭。在这种气氛里,海棠都没吃几口,德妃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海棠勉强把德妃夹的菜吃完,才说过几日要在朗惠园请客的事儿。

    德妃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跟女儿说,就是今儿实在不是好时候,看看外面的天色,就说:“太后等着你呢,回去吧,赶了这些天的路,早点洗漱歇着,别的事儿不急,先睡几天缓缓精神。”

    海棠应了一声,跟德妃和哥嫂弟妹告辞回到太后跟前。

    九阿哥他们早就走了,太后跟前除了十一格格还有个圆脸少女,这位听着十一格格和太后用蒙古话交流一脸懵逼。

    十一格格看着海棠回来,立即介绍说:“九姐姐,这是五嫂子。”

    海棠立即跟五福晋见礼,比起六福晋来,五福晋和四福晋一样也显得社交技能欠缺,赶紧扶着海棠,不知道说点什么合适。

    海棠拉着她又是一番赔礼,说没赶上他们的婚礼很失礼。五福晋就说:“格格忙,无碍的。”声音小小的,显得很羞涩。

    太后一番叽里呱啦,五福晋脸上就是一番迷茫,她是真听不懂,她也真没学过,本来以她的家世和蒙古人交流的机会几乎没有,谁能想到她居然成了五福晋呢。

    而且待嫁的这段时间她娘家也没想到给她补补课,这就能说明她娘家对宫里的事儿一无所知,更想不到太后在汉语环境里硬是没学会听说汉语。

    十一格格做翻译:“祖母让你们坐,都是一家人,客气来客气去太见外了。”

    海棠又让人取礼物,给五福晋的也是一套羊脂玉头面,这时候五阿哥和十一来了,海棠让十一给五哥把玉佩挂在腰上,还开五阿哥的玩笑:“五哥,你这小肚子也太明显了,像不像一口小锅扣在肚子上?”

    五阿哥自己拍了拍肚子,跟太后说:“妹妹说我的肚子像是小锅扣在了身上。”

    太后哈哈笑起来:“你妹妹看的真,就像是小锅扣在了肚子上,再过几年就是大锅了,说起这个,天也黑了,让他们摆饭吧。”

    大家都动身去吃饭,五福晋才跟着站起来,很迷茫的不知道要去干嘛。

    新媳妇不好当,皇家的新媳妇尤其不好当。

    海棠扶着太后在前面走,就问太后:“您以前陪嫁来的人家有没有年轻的姑娘媳妇,调拨一些来侍奉五嫂子,她听不懂咱们说话,总要有个人教她啊,再说日后也靠她打理您留给五哥的东西,要让她有帮手才行。”

    太后回头看看五福晋,五福晋一脸迷茫,不知道太后看自己干嘛。

    太后说:“是啊,我也要把我的人安排好,这事儿明天再安排。”

    五福晋悄悄的拉了拉十一格格,十一格格在她耳边悄悄的翻译。

    太后低声跟海棠说:“你五哥就是没长大的样子,娶媳妇后压根记不起家里有媳妇,唉,我发愁呢。”

    对于别人的家庭关系海棠真的无能无力,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婚姻能经营成什么模样,这方面真的帮不了任何人。

    这种事儿真的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也不知道她和扎拉丰阿将来相处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