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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康熙今日闲来无事便到了揽月轩,准备查查几个皇子的功课。到了南苑,规矩没有宫里那么严格,康熙也怕他们松散了。

    不过检查了一番倒都表现不错,就连最小的胤祉各项功课都完成得很好。

    康熙边翻着桌子上的纸张边感慨不愧是他的儿子,每一个都这般优秀。

    “今日朕高兴,奖励你们一道去围场骑马。”

    每个人都很高兴,除了三阿哥胤祉。他紧皱的眉头之间都能夹支笔了。

    胤祉对皇阿玛有些畏惧,毕竟刚出生就被康熙送到宫外给大臣抚养,五岁长成了的时候才回到宫里。

    把孩子送到宫外也是无奈之举。实在是康熙那几年夭折的孩子太多了,多到他自己也困惑宫里是不是并不适合养孩子。大阿哥和三阿哥都曾经送出宫过。

    胤礽看三弟脸上没有什么喜色,奇怪问道:

    “你怎么了?皇阿玛刚说要带我们去骑射呢。”

    “太子二哥,我想回额娘那里去。”胤祉想了一会儿,还是坦白说了实话。本来这次来揽月轩他也是不想来的,要不是额娘好言相劝,总说皇阿玛让他上课是看重自己,他都想装病算了。

    他不想跟皇阿玛一起出去,他自打回宫以来一共也没见过皇阿玛几面,皇阿玛看上去过于威严,几次去钟粹宫的时候平日里也看不见什么笑容。

    上次梁九功带太子二哥去见皇阿玛之后,大哥还转头瞪了自己一眼。他也不喜欢大哥,皇阿玛不让他去他就瞪自己。他才不想去呢,想到跟皇阿玛在一屋子里待着他就浑身打颤。

    胤礽听了三弟这话也大概猜出了原因,其实他挺理解三弟的。

    大哥生下来还在惠妃娘娘身边养过一阵儿,后来因为生了病才送出宫的。可是三弟刚生下来就被送出去了。直到去年年底才被接回宫。他想着要跟自己的额娘多待一会儿也实属正常。

    或许觉得有那么点儿同病相怜的意思,胤礽想表现出一点儿作为二哥的职责,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最近心情很不错,

    “走吧,跟我一起,我带着你。”胤礽一脸真挚又可靠的神情。

    康熙走出一段路才发现身边只有胤禔,回过头看过去,两个小孩贴的很近不知道偷偷嘀咕什么呢。

    “保成,在那儿磨蹭什么,还不跟上来。”

    “来了,皇阿玛。”胤礽回完话就牵着胤祉赶紧跟上去。

    胤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太子抓着手跑起来。哎,他真的不想去啊,皇阿玛真的太可怕了。

    一群人到了南苑的马场后,除了胤祉,其他人都有自己的马,胤祉在一旁傻站着,他又不会骑马,也不知道跟着来有什么意思。他一边后悔不该来一边暗念还不如回去陪额娘呢。

    “来,三弟,骑我的马试试看。”胤礽牵着马大步走到胤祉面前。

    面前这匹马还是个小马驹,可是外观却异常独特,通体毛色就像黑缎子一样,油光亮丽。这匹马是纯血山地马,是康熙在保成五岁那年得过天花之后送给他的,他希望保成经过此次劫难之后能像这匹马一样体质坚实。

    虽然胤祉不在宫里长大,但是自打回宫后太子的事情基本被额娘嘱咐过很多次了,自然也知道这匹马是皇阿玛送的。

    胤礽看见三弟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瞥向皇阿玛,就有些不乐意了。皱紧眉头佯装不开心的样子道:“这是本太子的马,你看皇阿玛干嘛,再说皇阿玛已经送给我了,我想让谁骑就让骑。”说完还抬起下巴朝康熙看去:“皇阿玛,保成说的对不对?”

    康熙闻言大笑几声:“你说的对,朕既然送给你了,就全有保成自己做主。”

    别说这么一匹马,他的大清以后都是保成的。康熙越看儿子越满意,保成就该是这般天子骄子的模样,他这个皇阿玛也愿意给大清储君拥有肆意妄为的权利。

    胤礽听皇阿玛说完挑了挑眉示意胤祉,好似再说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太子和大阿哥在宫里的骑射老师罗五也跟着来了,胤祉第一次学骑马,本应该由罗五在旁盯着的。

    可是胤礽却自告奋勇的提出他要来教三弟,又说出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一番大道理,意思是在教别人的时候还能让他再学习一遍,加深基本功,何乐而不为呢。

    康熙颔首觉得这话有点儿道理。

    其实这也是胤礽跟舒贵人学的,自从来了南苑后,胤礽便开始跟舒贵人学画画了,就是之前菜谱上最普通的简笔卡通画。

    有次画完,舒贵人便让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教教别人。一些基础的东西总觉得自己掌握了,实则不然,只有在指导别人的时候不仅可以重新巩固一遍要点,还能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

    然后苏临泰就成为了这个倒霉的学生,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爷会让自己学画画,他连笔都拿不好,又如何能够画画。但是没办法,主子的吩咐当奴才的只能无条件服从。苏临泰学得很痛苦,胤礽这个老师当得却非常快乐,他发现这个办法真的有助于提高他的画功。

    “怎么样,你觉得孤这个老师当得够不够格?”

    “太子可别折煞奴才了。”苏临泰忙跪下磕头。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被万岁爷知道,要不然自己这条小命估计也得没了。

    胤礽看苏临泰这幅模样顿时觉得无趣。

    今天好不容易又找到一个当老师的差事。

    胤祉被几个太监扶着上了马,胤礽先在一旁调整了胤祉的姿势,又跟他耐心讲解骑马时候要注意的各种事项。

    随即又温柔地摸摸“流星”的脑袋,低声说道:“今天你身上坐的可是孤的弟弟,你得乖乖的,不听话要你好看哦。”

    叮嘱完胤礽就上了旁边一匹马,他顺带牵起“流星”的缰绳,回头对着康熙招呼道:“皇阿玛,我先带三弟走一圈儿。”

    康熙看着保成这一副善为人师的正经模样,无奈摆摆手,吩咐边上的侍卫赶紧跟上去。

    兄友弟恭的场景康熙是很愿意见到的,他的兄弟不多,长成的更是没几个,但和裕亲王福全的感情称得上深厚。自己现如今儿子这么多,他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是做阿玛的自然希望孩子们都能够和谐友善的相处。

    眼看着太子一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康熙目光扫向旁边的大阿哥:“走,陪朕跑一圈儿。”

    胤禔当即喜不自胜,能跟皇阿玛单独相处是再好不过的了。

    胤礽这边慢慢带着胤祉走了一段路,然后慢慢放开缰绳让他尝试着自己跑几步。

    胤祉不情不愿地用两条腿小心地夹了夹“流星”的马肚子,“流星”察觉到便加了点儿速小跑起来,其实马的速度并不快,只是胤祉第一次骑马还不太适应,他吓得赶紧大叫:“二哥,啊啊啊啊。”

    “流星,快停下来。”胤礽觉得好笑,但是还是快步赶上去。

    “流星”好像能感知到主人的声音,还真慢了下来。

    胤礽上前牵住“流星”的缰绳,又俯下身碰了碰他的耳朵,夸奖道:“表现真好,回去奖励你好吃的。”

    “没事儿吧。”胤礽近距离盯着胤祉的脸,看他面上还留有些惊吓的颜色,不免也重视起来。要是第一次就把人教成从此以后都害怕骑马了,那他也过于挫败了。

    简直是太丢脸了……胤祉硬着头皮摇摇头,又抬头真诚的看向胤礽:“太子二哥,谢谢你救了我。”

    一句话把胤礽给说蒙了。他尴尬的转移话题道:“你觉得我这个老师当得怎么样?”

    胤祉满脸崇拜,不停点头赞扬道:“太子二哥教得真的很好。”

    “你真这么觉得?”胤礽睁大眼睛,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当然啊,要是以后都是太子二哥教我骑射就好了。”胤祉看太子这么高兴,也陪着笑起来,随即顺水推舟道。他有点怕那个罗五,皮肤那么黑,胡子那么长,看上去脾气就不怎么样。

    啊,这不太好吧。胤礽耸了耸鼻子,他只是骑术比较不错,不过骑射功夫还差点意思,目前还比不过大哥呢。他也得继续努力勤加练习才是。

    从南苑的马场回来,父子几人都出了一声汗,康熙让几个人都在寄沧园先洗个澡。等梳洗完再一起在寄沧园用膳。惠妃这次没来,保成跟他一起用膳是经常的事儿。

    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个子最小的那个:“你呢,怎么想的?”

    “皇阿玛,儿臣能回额娘那儿去吗?”胤祉壮着胆子试探道。

    经过这一下午的相处胤祉也没有那么畏惧眼前这个人了,就是啊,他是他的皇阿玛,有什么可怕的。

    “想去就去吧,别跟你额娘说你今日骑马的事,省得她担心。”康熙摸了摸胤祉光秃秃的脑袋,仔细嘱咐道。

    “儿臣知道了。”胤祉看皇阿玛答应了便笑得十分灿烂。

    荣妃这边早就收到三阿哥跟皇上还有太子、大阿哥一起出去的消息,这一下午心都没放下来过。三阿哥别说之前没怎么跟皇上相处过,就连跟太子、大阿哥也都没说过几句话。她是真怕出什么事儿。

    可能是胤祉从刚出生离了自己的原因,荣妃对他很宽容,起码现阶段只希望他健康开心就够了。当时皇上跟她说想让胤祉去揽月轩上课的时候,她起先是不愿意的,一想到儿子刚回来身边没多久,这就又要搬出去住,她这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的。

    要不是钟粹宫的大宫女劝她,说三阿哥如今也五岁了,马上就是开蒙的年纪,早点儿上课是好事,说不定她还真会回绝了皇上。

    看着胤祉一脸轻松没事人样儿地跑回来,荣妃这颗提起来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荣妃一边拿着帕子给三阿哥擦汗一边轻声细语道。

    “额娘,我太饿了,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我可骑了马呢。”说完胤祉才突然反应过来皇阿玛不让他跟额娘说的。

    “骑马?你从没上过骑射课,怎么今日突然要骑马了,是不是你非要逞能来着。”荣妃一听胤祉竟然做了这么危险的事,说起来话来便有些急。她夭折了那么多个孩子,天知道她有多在乎胤祉,要不是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她当初怎么能狠心把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送出宫呢。

    “早知道听皇阿玛的话不跟额娘说了。”胤祉有点后悔,都怪自己吃着吃着给忘了。

    “你皇阿玛跟你说什么了?”荣妃抓住重点。

    “皇阿玛说怕您担心,特意嘱咐儿子让别跟您说今日骑马的事呢。”反正额娘都知道了,胤祉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皇上真这么说的?”

    看胤祉认真的点头,荣妃内心五味杂陈,这几年,皇上只偶尔来钟粹宫坐坐,她都快忘了自己刚进宫时跟皇上的甜蜜时光了,她那会儿过得多肆意啊,皇上那么宠爱她,眼里心里都是她,可就在不知不觉间早已物是人非。

    看额娘好像在走神,胤祉以为额娘还在担心自己,便仔细解释说:“额娘,您真不用担忧,我今日骑马的时候,一直是太子二哥帮我牵的马。太子二哥骑术可好了。”

    荣妃听了这话回过神来,惊讶问道:“你说什么,太子给你牵的马?”

    “对啊,我今日骑的马就是皇阿玛送给太子二哥的那匹“流星”。”

    荣妃面色复杂道:“你皇阿玛知道吗?”

    “当然知道,皇阿玛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啊,不过后来我跟着太子二哥学骑马,皇阿玛就带大哥跑马去了。”胤祉现在提起皇阿玛的语气比之前自然多了,自然到荣妃都觉得诧异,她可没忘了这孩子之前见着皇上都想躲的样子。

    “额娘,你知道吗,我今儿才知道二哥人这么好,那些奴才还说二哥脾气不好,让我离远点。”二哥现在在胤祉心里就是又厉害又心善。

    荣妃听到胤祉对太子在称呼上的改变,思路不免有些纷乱。

    可又注意到胤祉后边的话,她转过身使了个眼色给宫女紫樱。

    胤祉刚回来,本来担心他在宫外待久了会不习惯宫里的生活,所以伺候的人荣妃特意留了一部分之前在宫外的奴才。

    可她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皇子面前说三道四,她之前只告知胤祉要敬着太子,可这些奴才心思实在恶毒,竟然暗搓搓的故意扭曲她的意思,在胤祉面前乱说话。

    无论如何,奴才都不能留,三阿哥还小,她绝不会让胤祉成为这些人斗争的靶子。

    第32章

    寄沧园正殿

    父子三人用完膳又说了会儿话,胤禔本准备跟太子一道回揽月轩。却没想到又等来了皇阿玛对太子毫不掩饰的偏爱。

    “保成晚上在这儿睡,你先回去吧。”

    胤禔带着一身的怒火气回了揽月轩,贴身太监一路战战兢兢的跟在后边儿,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瞧着大阿哥自打从寄沧园回来便一直黑着个脸在塌上坐着,太监发怵,可又不得不尽奴才的义务,迫不得已上前询问道:“大阿哥,要不奴才伺候您先洗漱,这明天还要上课呢。”

    “给爷滚出去。”胤禔拍了拍桌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上课?还上什么课?皇阿玛眼里只有太子,他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皇阿玛根本看不到!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皇阿玛心里最优秀的儿子永远只有太子一个人。

    太监趁着这机会赶紧麻溜滚了,边后退边感慨这位爷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他可不想待在屋里再被殃及到,毕竟大阿哥处死他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边等到大哥离开,胤礽立马急不可耐的开口:“皇阿玛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

    看着面前这张满含期待的脸蛋儿,康熙无奈:“朕给你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你还想要什么?”

    “跟朕过来。”没等保成回话,康熙便拍了拍他耷拉下来的肩膀。

    带着胤礽走进内殿,他指着书桌上的一张地图。

    “过来看看。”

    胤礽走近桌子前,认真盯着眼前的图看。

    “这是大清的疆土,你瞧这里。”康熙站在胤礽身后,俯身手指点了点下方的一处地界。

    “朕决定要攻/□□。”

    这几个字给胤礽的内心带来不小的触动。

    攻/□□是政事,皇阿玛竟然现在就跟自己说这些。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傻愣着干嘛,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儿子觉得皇阿玛真厉害。”胤礽语气里是全是崇拜,这一刻,他不像是个储君,只是一个对父亲敬仰的儿子。

    康熙忍不住笑了,看向地图上台湾的位置,掷地有声道:“朕会给大清、给保成一张漂亮的版图。”

    三藩平定之后,福建总督姚启圣就上了折子建议要趁郑氏集团内乱的时机用武力□□。

    当时朝廷内部有很多大臣持反对意见,康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下了决心,前几日才下了旨意任命降将施琅为福建水师总提督,调整兵力,训练水师。

    这不是个轻易的决定,但他既然点了头,就必须做到。

    就寝的时候胤礽睡在在了外间的塌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有些兴奋,翻过来覆过去都睡不着。

    “皇阿玛,您睡着了吗?”

    没听到回音,胤礽自顾自说道:“皇阿玛今天陪大哥赛马了,都没陪保成。”语气很委屈。

    “你不是热衷于当老师吗?”

    原来没睡着啊。

    “明天皇阿玛可以再跟保成赛一场吗?”

    “再加上舒贵人一起,她还没看过我骑马呢?”胤礽继续得寸进尺。

    “皇阿玛,可以吗?”

    “皇阿玛?”

    “再说话明天就别去了。”康熙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胤礽在黑暗中扬起嘴角,他就知道皇阿玛对他最好了。

    林溪阁

    舒以宁正在给太子补他今年的生日礼物,她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具体的日期,五月份,正是在东巡的路上。

    听太子的意思是每年他过生辰都只是在乾清宫和康熙吃一顿饭,父子俩一边当庆祝生辰一边怀念逝去的赫舍里皇后。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有些沉重。

    舒以宁之前问过太子有没有见过他皇额娘的画像,没想到第二日他就把赫舍里氏的画像拿到林溪阁。

    画像保存得很好,只是卷轴的边角处有一些轻微的痕迹,看得出来这幅画被来来回回打开过很多次。不然也不会到南苑避暑还把这画也带在身边。

    舒以宁大概能猜到太子对赫舍里氏的复杂态度,想念、埋怨、自责,种种情绪让他沉浸在一种难以理清又不能释怀的感情里。

    她画的是赫舍里氏的背影,好在舒以宁对人像的敏感度不错,看了几眼那张画像便在脑子里有个大概的印象。

    画纸上的的赫舍里氏微微侧过脸,只看得清上扬的嘴角,手上牵着的太子却是大半张脸都露了出来,咧着嘴,眉眼弯成月牙儿似的,笑容热烈又肆意。

    正想着还要不要加点儿什么的时候,巧玉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主子,太子身边的苏公公求见。”

    苏临泰?难道太子有什么事儿?舒以宁放下笔赶紧让把人请进来。

    “奴才给舒贵人请安。”

    “快起来吧,太子怎么了?”

    “回禀主子,是太子吩咐奴才过来请贵人前往南苑围场。”

    舒以宁听了这话心才放下,不过又奇怪太子怎么会私下请自己过去,也不知道这合不合规矩。虽说妃嫔无聊的时候能在这园子里逛逛,不过很多地方是不能独自去的。比如围场这种地方。

    “是太子亲口说让你来请我的吗?”不是不相信苏临泰,只是她目前宫斗技能为零,凡事还是谨慎点为好,她害怕着了不怀好意的人的套。

    看舒贵人面上犹豫的表情,苏临泰恭敬回道:“贵人请放心,太子这样吩咐想来定是请示了皇上得了允许的。”

    舒以宁只随便收拾了下,去马场,轻装上阵最好。

    等到了围场外围又随着领路太监到达了指定的位置,看到康熙独自站在那儿的身影,舒以宁满脸困惑的看向身后的苏临泰,这什么情况?

    苏临泰此时也是错愕不已,确实是早上的时候太子亲口吩咐他的,可为什么站在这儿是的是皇上他也没弄明白。

    “奴才先告退了。”这种场合他一个奴才也没说话的份儿,还不如赶紧退下。

    舒以宁心里头乱糟糟的,她也摸不准是不是苏临泰骗了自己,如果真是如此,那康熙的用意是什么?

    “确实是保成叫你来的,不过他先去马厩牵马了,嘱咐朕必须在这儿等到你为止。”康熙好像猜到了舒以宁心中所想,竟主动解释了一番。

    舒以宁没想到康熙会开口说清楚,一方面她觉得为自己刚刚的误解有点抱歉,另一方面又被康熙话里的阴阳怪气激的觉得这人被误解也是活该。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跟康熙想法不一样,立场更不一样。

    “来的时候没想到朕在这儿吧。”

    舒以宁抬眼看过去,不明白话题怎么一下子跳转到这儿了。

    身居帝王之位,气质自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算是偶尔笑一笑,也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康熙现在就是这样的,说话间投来的眼神带着打量,舒以宁拿捏不准他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她认为,抛开感情不谈,每个男人也希望自己在女人眼中是特别的存在,皇帝也不例外,妃嫔不是臣子,怕他才敬他和爱他才敬他,是两个概念。有情感需求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舒以宁投机取巧的折了个中,特意捡好听的说:“皇上这般宠爱太子,臣妾猜到皇上肯定在这里的。”

    康熙不再接话,冷眼望着她。

    舒以宁有点僵,清了清发干的嗓子,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反而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康熙,像是要以此证明这话的真实性。

    但是康熙还是一句话没说,她环顾四处看了看,又试探问道。“太子待会儿要过来吗?”

    舒以宁前世在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不愿意过多接触的人,她绝对会顺从内心离他远点儿。惹不起,躲得起。

    可现在她不仅不能随心所欲远离眼前这个人,反而还得处处敬着他。真是够憋屈的。

    当然再憋屈,内心再不情愿也得跟着转身离开的康熙走过去。

    这条路应该修葺了很久,并不平坦。舒以宁脑子里正百转千回,一时间没注意到脚下的几块石头,不小心扭了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腿一软,便顺着往旁边倒过去。

    她慌乱中想去伸手抓住身边的什么,后背却已经结结实实的贴上了一个宽阔有力的胸膛。

    一股属于男性的清冽气息顿时将她包围。这气息就像她贴着的这个胸膛,让她无处可避。

    龙涎香的味道很容易辨识,舒以宁还处于思路没转回来的状态,突然有些懵,第一时间忘了先与对方拉开距离,而是怔怔的抬起头。

    以这样的角度看去,康熙的轮廓更加棱角分明,他正垂着眼,淡然平静的看着自己。

    舒以宁心里一紧,反应过来赶紧要站直,但她姿势有些滑稽,腿微曲,又使不上力。越着急越站不稳。

    康熙一只手支撑在她腰后,另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手臂,轻轻将她身体扶立起来。然后立即松开。

    动作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和力度,显得非常君子。

    舒以宁觉得好笑,明明两个人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可是现在这幅场景总觉得是康熙在对个路边妇人好意伸出援手。

    “走路看着点儿。”明明是关心的话,说出口却透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臣妾谢谢皇上。”不管怎么说,要不是他,自己今天肯定得摔一跤。

    不对,摔了一跤,扭了脚不用侍寝,就不会被敬嫔当作工具人了,不一定是坏事儿。

    康熙轻笑一声,很像是听出了舒以宁的言不由衷。

    “多亏了皇上,要不然臣妾估计连命都没了。”阴阳怪气谁不会呢。

    “巧言令色,你信不信朕治你的罪?”康熙厉声道。

    随便吧,舒以宁总觉得康熙在人前总是一副沉稳内敛的模样,不怒自威的气场恰到好处。可到了她这儿就变成内外并威,好像故意吓唬自己。

    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一片开阔的场地,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围场中心了。

    康熙余光扫向身旁的女人,她的视线一直追逐着马场上保成的身影。目光热忱又纯质。

    “你想不想试试?”

    “臣妾不想。”虽然眼睛一直看着场内,不过回答的却很迅速。

    舒以宁拒绝得这么干脆,似乎并没有让康熙感到讶异。他倒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舒佳氏的说话方式,要么不吭声,要么毫无顾忌,总之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

    反悔的时候又开始卖弄虚情假意,佯装可怜。

    看太子下了马,舒以宁也忘了跟身边的人请示,快步朝那处跑过去,毫不吝啬的夸奖道:“你怎么那么厉害。”

    “也还好吧。”胤礽害羞的摸了摸头,又补充道:“你也很厉害。”

    “我都不会骑马啊。”舒以宁一脸奇怪,觉得莫名其妙。

    “我是说你画画很厉害。”

    “也还好吧。”舒以宁学着胤礽刚刚的回答。

    “怎么会呢,你画的那么好,而且……”说到一半胤礽突然意识到舒贵人是在模仿自己说的话。

    他哈哈笑出声,眨巴着眼睛认真说道:“那你想学骑马吗?我可以教你的。”

    “好啊。”这话舒以宁答得有些口是心非,之前出去玩儿的时候也骑过马,不过她并不喜欢,总觉得太颠,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技术不过关。

    出于不想打击太子的积极性的想法,所以她答应的非常爽快。

    “明年木兰围场就建成了,皇阿玛说那里不仅面积比南苑要大上许多,还更漂亮。我明年再教你,现在太热了,你学起来也不舒服。”胤礽很贴心的为舒以宁着想。

    “我都可以,只要不耽误太子的功课就好。”

    凡事还是要以学业为先的。他是太子,是储君,无论未来的结果如何,起码现在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两人边说边朝康熙站的地方走过去。

    “皇阿玛,保成刚才厉不厉害?”

    “不都有人夸你了吗,还少了朕这一句?”舒以宁听出了很酸的味道。

    “那怎么能一样呢?”胤礽摸了摸鼻子。

    “怎么就不一样了?”

    “就是不一样啊。”胤礽一着急答不上来,便转向身边的舒以宁:“舒贵人,你说是不是不一样?”

    “太子的意思是,臣妾并不懂骑术,皇上又擅长骑射,想来太子更想得到皇上的认可和夸奖。”

    胤礽觉得说得很对,后又想起什么忙连着摇头:“不对,舒贵人,你的夸奖也很重要啊。”

    越说越乱,索性不说了。

    “我要跟皇阿玛赛一场,舒贵人,你觉得谁能赢,说对了皇阿玛有奖赏哦。”

    所以说三个人在一块儿准没什么好事儿。

    “臣妾希望太子能赢。”舒以宁强颜欢笑的表示。

    “我也觉得我会赢。”胤礽听了兴奋的拍手,看向皇阿玛的眼神也是充满了神气。

    “你听不懂话吗?她说的是希望你赢。”康熙在旁边一本正经的说道。

    胤礽皱着眉,觉得皇阿玛真扫兴。

    当然最终还是太子赢了,不过这也得感谢康熙的放水。

    胤礽心里也清楚是皇阿玛让着自己才能赢,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就是赢了。

    “皇阿玛,舒贵人说对了,您准备给她什么奖赏?”

    “跟朕有什么关系?朕何时说要嘉奖她?”

    舒以宁也是满脸尴尬,她觉得太子可能在蹬鼻子上脸。虽然心思是好的,不过康熙并不会这么想,说不定只会觉得她带坏了自己儿子。

    “可是舒贵人说我会赢,她说对了啊,而且皇阿玛你故意让我赢,不就是也想让舒贵人赢吗。”胤礽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

    舒以宁这时候简直想转身离开,她算是第一次体会到童颜无忌的威力了。

    康熙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侧目瞥了一眼旁边假装在望别的地方的舒以宁,揶揄道:“那舒贵人,你想要什么奖赏?”

    第33章

    一边是太子期待的眼神,一边是康熙打趣的目光。

    舒以宁是左右为难,只好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臣妾得回去好好想想。”

    连着两日都去围场骑马,可能是运动过量,小孩子身体一下子承受不住,而且虽说是夏天,但是一出汗也容易着凉。

    果然下午太子回了揽月轩就开始发热了。

    傍晚的时候,舒以宁才得了信。是苏临泰吩咐个小太监过来传话的。

    舒以宁很想过去看看,但她也知道并不能过去。一个后宫位分低下的妃嫔急匆匆跑过去看太子像什么话,更何况太子丧母这事儿本就敏感。

    说的好听点她是关心皇子,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做文章,那就是有意接近太子,意图不轨。

    揽月轩离林溪阁不远,舒以宁吩咐巧玉跟着小太监去瞧瞧,有什么消息也好随时回来告诉她。

    巧玉本是候在揽月轩太子的住所外的,正等着里面的人来给自己回话。谁能想到正好碰着刚处理完政事便立即赶过来的皇上。

    康熙走近的时候扫了眼低头躬身请安的小宫女,又蓦地停下脚步,打量着这人。

    “你是舒佳氏身边的奴才?”

    巧玉心下一惊,恭敬答道:“回禀皇上,奴才是舒贵人身边的宫女。”

    “来这儿做什么?”

    “是主子担忧太子的安危,想让奴才过来看看…”巧玉越说越没有底气。虽说也见过皇上不少面了,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单独问话,她的声音都止不住颤抖。

    “哼,既然那么担心,怎么不自己过来。”

    巧玉看着皇上大步离开的背影,心想这下可怎么办才好,主子交待的事没办好就算了,还给主子带来了麻烦。

    看巧玉回来的脸色异常沉重,舒以宁还以为太子情况不妙,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太子病得很厉害。”

    “主子,奴婢在揽月轩外碰见皇上了,皇上说您既然那么担心,自己过去看就是。”巧玉说着就跪下了:“主子,都是奴婢不好,这事该更谨慎些的。”

    舒以宁听了这话一怔,又回过神赶紧把她扶起来:“怎么能怪你呢,本来就是我让你去的,要说错也是我的错,更何况本来我就想去看太子,现在正好如了我的愿。”

    “主子,您就别安慰我了。”巧玉低着头一脸内疚的说道。

    “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跪了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不如大家一起商量该怎么办。”舒心宁轻声细语的劝慰。

    刚才一着急,倒是忘了这茬儿,太子生病,康熙当然在了。

    她不想跟康熙共处一室,可是他既然说了这话,她就不能不去。

    坐在这里等,心里也是一个劲儿的不安,还不如去看看才踏实。现在的医疗水平,发烧丢了性命是常事,可按照历史来说,太子的寿命还有很久。但是舒以宁不确定自己的出现会不会扰乱了什么,又或者说带来些变化。

    揽月轩是个五进的院落,三位皇子上课是在前院正房,后院才是住所。太子住在靠东边位置最好风景也极佳的一个院子里。

    舒以宁进殿内的时候,太医正和几名宫女交待用药的事宜。

    她一出现,屋里的所有目光都看向她,带着探究和疑惑,没人认识这位主子是谁,又怎么会来这里。

    好在尴尬没有维持太久,梁九功便从里屋笑着迎上来:“舒贵人,您进里间吧。

    得,梁总管亲自出来迎的人,那就是皇上让来的,屋里众人的心思有了个计较。

    里间只有康熙一个人坐在床榻边,梁九功领了她进来后便也退下了。

    听见脚步声,康熙转头看过来。

    “朕还以为你的腿真扭到了。”语气带着不悦和嘲弄,言下之意是怪罪她只派个宫女来打听消息。

    舒以宁不吭声,对于本身就误解你的人有什么可解释的必要,说不定他还觉得你强词夺理。康熙会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吗,当然不会。所以她听了这话就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舒以宁走近了些,想看清太子的情况。

    只见胤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看上去很不舒服,脸蛋被烧的红扑扑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眼泪,应该是烧的厉害导致的生理性泪水。

    感情是很奇妙的东西,明明她跟太子没有血缘关系,可看见这幅病中可怜的模样心里却涌出一股心疼的感觉。

    “皇额娘。”

    太医写的药方在舒以宁到之前已经熬好给喂下去了。

    可能眼下正在退烧,热得胤礽将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嘴里嗫喏着又重复了一脸:“皇额娘…”

    康熙坐得最近当然也听见了,他眉头皱得很紧,只在一旁看着太子,面上没有表情变化,只是周身的温度似乎都往下沉了一沉。

    果然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生病的时候想亲妈再正常不过。

    舒以宁属于看着干着急,她琢磨不透康熙的心中所想,也不明白康熙和索家还有赫舍里氏之间的弯弯绕绕。

    康熙的情绪倒是很复杂,他经常告诫保成不要过多沉浸在他皇额娘的记忆里。可看到现在他梦中都叫着赫舍里氏的名字,又心生不忍。

    目光扫向一旁发呆的舒以宁。

    “保成平日里心里都想着你,你现在就在那儿站着?”

    如果可以笑的话她现在一定会笑出声,先不说她对太子到底有没有感情在,康熙作为亲爹都在那儿没反应,她难道还要越俎代庖吗。

    舒以宁走近床榻边,康熙顺着站起身来。

    退烧出的汗已经浸湿了被子和衣服,舒以宁拿起手帕给太子擦了擦额头的大粒汗珠。

    康熙气场压人,站在她身后,就是一道无形存在的压迫感。

    “你做什么?”

    “现在是夏天,太子已经在退热了,还用这么厚的被褥盖着只会起到反效果,皇上之前说看过医书,应该能明白吧。”舒以宁一板一眼的回道。

    舒以宁把胤礽身上的厚被子略微掀开了一些,又唤来外间等着伺候的宫女太监,让给太子换身衣服和薄点儿的被子。

    等都整理完后,太医又过来给太子诊了次脉。

    “回皇上,微臣看太子的脉象已经慢慢平稳,应该是无大碍了,等醒过来可食用些好消化的食物。”

    “知道了,下去吧。”

    “皇上若有政事要忙,就先回去吧,这里臣妾看着就行,太子醒了之后一定第一时间跟您汇报。”

    康熙盯着她的眼睛,舒以宁心跳得有些快,毕竟自己这话有很大的心虚成分在里面。

    “朕再忙也没保成重要。”说完就走到榻上坐下,随手找了本书拿起来翻着看。

    行吧,他想在这儿待着就待着吧,和舒以宁无关。

    退了热要是不再发烧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舒以宁担心太子还会再次烧起来,所以时不时进里间想多关注下他的体温变化。

    康熙手上的书是半页都没看进去,都被面前这个不时起身来回走动的女人分散了注意力,也扰乱了心绪。

    “皇阿玛,皇阿玛…”

    康熙听见儿子的声音便立即起身进了里屋。

    胤礽刚睡醒,总觉得皇阿玛在这里,试着叫了两声没想到还真说对了。

    “皇阿玛,你果真在,舒贵人是不是也来这儿了啊,我刚刚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总感觉舒贵人给我擦汗来着呢。”

    “你是在做梦。”康熙面不改色的回道。

    “啊…好吧。”胤礽的半边小脸埋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也是嗡嗡的。

    “就这么想让她来看你?”

    “没有,这么晚了,还是别过来了,等我病好了再去找她吧,也省得她担心了。”

    “你倒是为她着想。”

    胤礽赶紧卖弄讨巧:“皇阿玛,我更为您着想,您是不是一直在这儿照顾我呢,您有没有用膳,累不累啊,要么保成给您锤锤肩膀吧。”说着就要起身开始动作。

    “行了,生病了还这么不消停。躺下好好休息。”康熙抬手轻轻按住。

    “皇阿玛,其实我是饿了。”胤礽不好意思的说道。

    合着说这么多都是为了一句。

    膳食早就已经准备好,太子没醒的话康熙用晚膳食的时间也到了。

    等胤礽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桌子上也摆好了饭菜。

    “好香啊。”胤礽边说着边从里间走出来,然后突然看到站在桌边的舒以宁,他的嘴巴惊讶的能塞下一颗鸡蛋。

    胤礽缓步走到舒以宁边上,小声问道:”

    “所以我睡着的时候到底是不是你给我擦的汗?”

    舒以宁点点头表示默认。

    “我就说嘛,皇阿玛还说我是在做梦,皇阿玛可真坏,为什么要骗我?”

    “不知道,你可以问问他。”舒以宁也觉得康熙思路比较异于常人。

    “不过做梦也挺好,你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我梦见你了说明天天想着你。”胤礽说着还哈哈哈笑出声,好像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小孩子恢复能力快,不舒服的时候病恹恹的,稍微好了一点儿就立马来了精神。

    只是听到自己现在只能喝粥又立马蔫了。

    胤礽看着满桌子的饭菜,还有他最喜欢的的牛肉绘三丁,可自己的面前却只有一碗熬得稀烂的白米粥,实在是一点儿胃口的提不起来,肚子又饿的不行。

    “这我怎么吃得下去。皇阿玛您是不是惩罚儿子呢。”胤礽对着康熙撒娇。

    “太医特意嘱咐过你醒了之后要吃些好消化的东西,他现在还在外边儿候着,不信朕你可以去问他。”

    有关孩子的身体健康,康熙连儿子的老套路都不吃了。

    胤礽闻言耷拉着个小脸转头看向舒以宁。

    即便是退了烧,可是脸上还残留着刚睡醒的红晕,眼皮也凹得厉害,眼睛还透着水光,像只湿漉漉的小狗,她实在拒绝不了这么可爱的宝贝。

    舒以宁想了下,动了动喉咙:“其实吃一点儿其他的东西应该没事儿吧,再说太子毕竟是小孩子,消化能力强。本来生病了就很虚弱,吃些没有营养的反而不利于身体恢复。”察觉到康熙抬头望向自己的视线,她又立马补充道:“而且太子这么听话只会吃一些,不会吃太多对吧。”

    胤礽赶紧配合点头道:“嗯,皇阿玛,我保证只吃一点点。”

    两人一唱一和的倒显得康熙才是个恶人了。

    “朕也是为你好,你要是吃了胃消化不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别人能替你不舒服吗?”说话间瞥了一眼舒以宁。

    第34章

    “皇上说的是,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说完又看向太子,不紧不慢的轻声说道:“还是得听太医的话,今晚先吃这些,明天好了就可以吃你想吃的了。”

    可能是从小的成长环境,舒以宁很不理解一个家庭里的父母非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她觉得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行为。

    教育孩子不是父母站在统一战线合谋对付孩子,虽然她现在也称不上什么父母,不过情况也差不多。

    胤礽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舒贵人是怕了皇阿玛的威严,被迫屈服的。

    他眼神里透出不满瞅了皇阿玛一眼,然后见皇阿玛正好斜睨着自己。胤礽忙低下头,赶紧舀了一大口白粥放进嘴里,可真难吃,不怪舒贵人,他也是迫于皇阿玛的威严。

    用完膳,太医又给太子诊了次脉确认没问题了舒以宁才安心离开。

    回去的路上正好跟康熙顺道一起,下午来揽月轩的时候是丹青跟着一起来的,不过后来舒以宁想着自己还要在那儿照顾太子就让丹青先回去了。

    所以说本来就舒以宁一个人,现在有一群人陪着走,总比被个太监送回去好,这大晚上的,周围除了树就是湖,确实挺恐怖的。

    南苑本就因树木繁多温度比其他地方低一些,这又是晚上,一阵风吹过来,凉意很重。

    康熙牵过她的手,摩挲了几下:“朕知道你也是关心保成,刚刚朕说的那句话倒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必多想。”似是安抚,又像是解释。

    “臣妾没有,确实是臣妾想得不周全,还是听太医的嘱咐为好。”舒以宁微微偏着头回道。

    其实舒以宁不明白康熙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站在他的角度,自己才是没道理的那一方。他也不是故意跟自己较劲,反倒是自己那样的举动有跟康熙对着干的嫌疑。

    他们的出发点都没有错,一个是为了太子的嘴,一个是为了太子的胃。

    而且问题关键是她一时心软,没保持住底线,说起来还是她的问题。

    当然人都是考虑自己的,康熙那句话确实是在明晃晃的意有所指。她听着心里也有些不爽,或者还有点委屈,毕竟她对太子是真心实意的,被人误解有些不痛快也正常吧。

    或许这就是给人当后妈的坏处,过于顺从是溺爱,过于严厉是恶毒。唯一不同的是,她关心太子不是责任,现在已经慢慢演变成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能。

    她觉得现在有点被太子影响,开始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了。

    不管怎么说,康熙是皇帝,康熙说的话她不爱听就不听得了,没必要放在心上,不该为了一句不喜欢的话影响心情,这样不好。

    康熙转头看过去,这张脸在夜色的朦胧下映着轮廓是模糊的。只是听她的语气的确很坦诚,并没有隐藏了什么的味道。

    他也说不准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思,既希望眼前这人能真懂自己说的话,可看她毫不在意的模样又觉得心口堵了口气。

    一路上两人无言,要不是康熙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舒以宁都快忘记身旁还有个人了。

    南苑本就很大又是夜里,舒以宁也不认路,就这么跟着康熙走,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林溪阁门口。

    她这才突然想起康熙陪着她回来的意思。亏她还觉得是真顺路,没想到人家这是带有目的的。

    “皇上,臣妾今日不方便。”舒以宁主动开口,没说明白,但是康熙肯定能听懂。

    不得不说,说完这句话,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异常愉悦。

    康熙听她说完,目光深沉的凝望着她的脸,舒以宁借着这深夜的墨色壮着胆子回看了过去。

    只等了没多久,康熙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臣妾恭送皇上。”

    舒以宁说完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了,等看不到康熙一群人的身影才转身进了院门。

    院子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几声夏日里的蝉鸣声,林溪阁本就比启祥宫大很多,何况现在已经很晚了,估计宫女太监们都以为她今晚不回来,先去休息了。

    等快走到正屋,舒以宁才被人发现。

    “主子,您回来了,奴婢还以为您今日不回来了。”巧玉小跑着迎上来,随后又担忧问道:“主子,皇上没怪罪您吧。”

    “没事,我不都让丹青回来跟你说了。皇上知道我是关心太子,又怎么会怪我。好了,别再想这事了。”舒以宁笑着说道。

    回了屋内,舒以宁赶紧随意躺在榻上。这一天基本可以说是没歇着,把她累够呛,这应该是舒以宁来到这里之后运动量最大的一天了,当然除了身体上的累,还有心理上的损耗。

    第二日一大早,舒以宁刚吃完早饭,便听到屋外梁九功的求见,像是掐着点儿来的。

    舒以宁出了门一看,属实被这阵仗吓到了。

    梁九功背后跟着十来个太监,每个人手里要么捧着个红桃木托盘,要么拎着个木制箱子,更夸张的甚至还有两个人抬着的东西。

    “给舒贵人请安,奴才特奉皇上旨意给贵人送赏赐来了。”梁九功见舒以宁便开了口。

    “快起来吧。”舒以宁心里满满的困惑,上次她晋升贵人都没这么隆重,更何况这是在宫外,梁九功只说是赏赐,那就与晋位无关。所以康熙这一出是在做什么?

    “皇上说舒贵人照顾太子爷有功劳,所以今日一大早就吩咐奴才尽快过来,奴才这不一下也没敢耽误,赶紧就过来了。”梁九功接着又解释了遍赏赐的缘由

    照顾太子有功劳?这是什么理由,是因为昨天太子生病的事儿?就算是因为这个至于弄这么大阵仗嘛?舒以宁是越来越看不懂康熙的举动了,不对,她是从没看懂过。

    “麻烦梁总管跑这一趟了。”舒以宁看着太监排着队往屋里送东西,转过头向梁九功客气道。

    梁九功闻言便走近舒以宁,尽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是昨儿个夜里才刚从宫里运出来的,万岁爷特意让奴才跟您再说一声,昨晚的事就当是翻篇儿了。”

    舒以宁微微怔住,所以康熙的目的是这个,给她示好,然后连夜从宫里运东西出来。

    不愧是皇帝,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舒以宁想到自己的部门领导,凌晨两点给她打电话让她从床上起来改预算报价表,明明第二天是工作日,并且三天后才是上传最终文件的日期。

    给舒以宁的理由是半夜上厕所突然想起来有个预算金额还可以调低点儿,怕自己第二天忘了所以当时就立马打了电话,最后还来一句没打扰你休息吧。

    都是打工人,舒以宁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当然这回自己或许还是罪魁祸首。

    回过神的舒以宁深叹着一口气,又发现梁九功在一旁看着自己,有在等自己回复的意思。

    毕竟康熙吩咐梁九功给她带了话,那她怎么着也得回一句不是吗。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明明可以两个人之间好好说就是,非要通过第三个人传话。

    思忖了片刻,舒以宁看向梁九功,忍住内心的怪异尴尬说道:“有劳梁总管转告皇上,就说臣妾并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何事。”

    梁九功先是怔了一下,又立马明白过来随即堆着笑意说道:“奴才这就回去给皇上回话。”

    梁九功走后,丹青就欣喜的说道:“主子,没想到皇上昨日真的没生您的气,还给了您这么多赏赐。

    舒以宁敷衍的笑了笑,只让他们整理好这些东西。

    康熙打着照顾太子的旗号给舒贵人送赏赐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南苑。

    毕竟看见御前大总管一大早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林溪阁的,不止几个人。应该说行宫里很多宫女太监都亲眼目睹了。

    这不下午的功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主子,齐佳氏求见。”

    她又来找自己干嘛?之前不都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

    舒以宁皱了皱眉,给太子的生日礼物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突然被打扰了心情不太好。

    “让她进来吧。”舒以宁放下笔。

    “给姐姐请安,妹妹趁着今儿个是送礼的日子,也给姐姐送东西来了。”说话间让宫女捧上一个银制罐子。

    “这是扬州那边产的明前茶,一共就来了这么一罐,听闻姐姐喜欢喝茶,就特意送过来想给姐姐尝尝。”齐佳氏堆着满脸的笑意,比上一次更热情,倒让舒以宁有些不适应。

    明前茶顾名思义就是清明节前采摘的茶,明前气温较低发芽数量也有限,所以这茶比普通的茶更嫩更绿,只不过数量也更少。

    不过舒以宁听着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觉得还挺有趣。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喜欢喝茶,说白了就是找个借口过来而已。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舒以宁忽略她话里的其他意思,直接开门见山道。

    之所以这么直接一来是因为她的性格就不爱卖关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发现齐佳氏跟自己说话特别像完成任务似的,一进屋里就等不及啪啪一通说,上次也是这样,不等她开口就先把自己要说的全都表达清楚。

    不知道她猜的准不准,总觉得齐佳氏也是被逼无奈接的这挑拨离间的活儿。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齐佳氏看舒以宁这么直白,露出一脸惊讶。

    这倒把舒以宁给问懵了,难道她表述的不够清楚?舒以宁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姐姐为何这么说。妹妹只是闲来无事来找姐姐聊聊天罢了。”

    一共见过三次面,加上这次只说了两次话,有什么好聊的。

    舒以宁不说话了,等着她开口。

    “妹妹最近这么得皇上喜爱,今天早上梁总管给妹妹送赏赐的阵仗可是大家都听说了,现如今这行宫里都传妹妹已经有了往日德妃得宠的风范了。”

    “你应该也知道皇上为什么给我赏赐吧,是因为我照顾了太子,我这不是得宠,是沾了太子的光。”舒以宁平静的提醒道。

    齐佳氏貌似被噎住了:“妹妹说笑了。”

    “你是敬嫔的人吧?”舒以宁实在是没耐心了。她受不了那些弯弯绕绕。

    忽略了对面齐佳氏诧异的表情,也没等她吱声,舒以宁索性一次性说完:“实话跟你说吧,我不想跟德妃娘娘做对,也烦请你回去转告敬嫔,我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小贵人而已。我也很感谢敬嫔的高看,只是我实在做不了她想要我做的事。”

    本以为齐佳氏会继续劝她,却没想到她只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了声她知道了便告退了。

    舒以宁也不知道她这么坦白了,敬嫔听了会不会生气,然后给她使些小跘子。但她也不想就这么墨迹下去,她不爱拖沓,早点儿解决省得这事一直挂在心里,更重要的就是她不想要成为别人争权夺势的炮灰。

    “怎么样,东西送过去了,她怎么说?”

    齐佳氏摇摇头,简单答道:“舒贵人没收。”

    其实那个装茶叶的罐子底还放了几块小金条,只是没想到舒以宁连茶叶都没收。

    “你怎么这么没用,一次两次连这点儿事都办不成。”敬嫔眉头皱得很紧。

    “嫔妾嘴笨。还请娘娘恕罪。”

    “哼,你那是嘴笨吗,你是全身上下都是蠢的。”

    “你有没有跟她暗示,她若是有意跟德妃争宠,本宫可以助她坐上嫔位。”

    齐佳氏听了这话只想苦笑,她连这些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舒贵人给打发了。只是她也不好跟敬嫔描述过程。而且她内心其实是很赞许舒贵人的做法的,很多时候,一旦因为利益关系捆绑在了一起,就怎么也脱离不开了,自己如今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犹豫了一会儿,齐佳氏一脸小心翼翼的试探:“嫔妾也跟舒贵人接触了几次,总感觉舒贵人不是个掐尖儿的性子,就算她有那个跟德妃对着干的心思,也不一定能让德妃失宠。嫔妾想着要不娘娘在后宫再找个其他人?”

    “你说的倒是简单,本宫倒是想找个其他人,可现在南苑除了她还有谁得宠,现如今皇上连太子都让她照顾,短时间内还有谁能比得过她。”

    敬嫔说着又嫌弃的看了齐佳氏一眼:“你也是个没本事的,进宫比她早得多,她年前差点没命了如今都翻过身来了,你要是得宠了本宫还用的着整日里费尽心思吗,早就捧着你起来了,何苦等到现在?”

    “是嫔妾无能。”

    “知道自己无能就好好想想怎么讨皇上喜欢,别整日只知道窝在屋子里绣花,你又不是绣娘,绣得再好有什么用。皇上喜欢你你绣得什么都不是那也是宝贝,不喜欢你你绣出仙儿来了也是没人看的玩意儿。”

    “嫔妾知晓了,谢娘娘教诲。”齐佳氏怯声答道。

    “赶紧下去吧,看着就心烦。”敬嫔摆了摆手,靠在榻上,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跟没脑子的说话都耗费精气神。

    宫女蝉衣有眼力见的过来给敬嫔按着腿。

    “左腿膝盖上边那块儿按重一些。”

    “轻点儿,你要捏死我啊。”敬嫔现在是一肚子恼火,本计划好的全都做乱了,她连梦里都是德妃失意的表情。

    从去年德妃晋成妃位她的心情是一天都没舒坦过,一个包衣奴才皇上竟然那么看重她?要是没有德妃,那个妃位绝对是自己的。

    本想着抬举下舒佳氏,可没想到这人眼界也够低,就是不知道是装出来的没野心,还是真的没有。

    别又是跟德妃似的,惺惺作态的模样,表面上看起来多大度,多理解皇上,实际内心拈酸吃醋起来绝不比任何人少。

    晚上的时候,康熙来林溪阁用的膳。

    因下午就又有太监过来打过招呼。膳食也都提前备好了。

    饭桌上

    “上午梁九功送过来的东西都看了吗?”

    看了,这一回康熙确实是大手笔,从布料到首饰,再从人参到茶具,各种瓷器摆件儿,多宝盒屏风,可以说样样俱全,吃穿用度都想到了。要不是有太子的旗号,这些东西确实没办法送给她,起码没办法一次性都赏赐给她。

    “臣妾很喜欢,”舒以宁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只是这么多东西改日回宫的时候还都得一样样搬回去。皇上还不如直接回宫里再赏赐给臣妾呢。”

    语气很诚恳,又有几分撒娇讨好的意思

    康熙噙着笑意道:“那又是朕考虑不周了。”

    “臣妾没有这个意思。”舒以宁当下就否认。

    “小件东西带回去,大件儿留在这里就是,带不回去的等到了宫里朕再送你。”

    她本想再重复一遍刚刚说的话,可看到康熙不容拒绝的脸庞还是就此作罢。

    用过膳后,舒以宁看康熙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主动提醒:“皇上,臣妾还没办法侍寝。”

    “朕知道,你忘了昨晚发生了何事,朕还记得。”

    听着康熙嘴里说出她让梁九功转告的话,舒以宁顿感脸热,作为当事人实在是有些羞耻。

    之后也不知道康熙怎么就自然而然的留下了,算了,皇帝都不在意规矩,她又何必当回事儿,反正全是封建陋习。

    第一次在床上盖着被子纯聊天,这种体验还挺奇妙的。

    “昨日在围场你说要好好想想朕给你的奖赏,想好了吗?”

    舒以宁扬起下巴面露不解:“皇上上午不是已经给臣妾这么多奖赏了吗?”

    “一码归一码。”康熙也垂眸看向她。

    “哦,那臣妾还没有想好。”舒以宁眨了眨眼睛,睫毛的忽闪恍若每一下都能扫到人的心尖上。

    康熙看着心痒,低下头似吻非吻的亲了她一下,唇瓣轻轻拂过,像是在有意勾引她,看她反应。

    舒以宁心跳突然加速,眼神也逐渐飘忽,等温度快要上升到一个零界点,她偏头猛的躲过他的呼吸。

    再不止住就要出事了。

    “皇上,下次吧。”舒以宁等平复完便轻声提醒道。

    康熙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手指掰过她的脸,舒以宁眼前一晃呼吸一滞。

    他的眼里有情欲声音却异常清明:“朕有分寸。”

    说完便俯身继续吻她的嘴唇,将帝王的说一不二演绎的淋漓尽致。

    舒以宁不敢回应,康熙察觉到她的不主动便停下动作,盯着她的眼睛。

    看着面前风雨欲来的神情,舒以宁木着脸面无表情望过去。

    过了很久,久到舒以宁觉得自己的脸快僵麻了,康熙终于妥协,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声音很缓慢也很沉:“下次再收拾你。”

    第35章

    舒以宁本想第二天下午去揽月轩看看太子恢复的怎么样了。

    没有想到心有灵犀,刚走出屋子没几步的时候便见太子便迎面走来。

    “你怎么过来了,身体好点儿没有?”

    “昨晚就好了,太医非得让我今天一上午都躺床上休养,我都说我好利索了,他偏不信。”胤礽边走边抱怨。

    “太医也是担心你。病走如抽丝这句话总听过吧,你觉得自己好了,其实身体还没完全缓过来呢,这个时候应该更加注意才是,否则一不小心又该病了。”

    “知道了。”胤礽一下子转变的很听话。

    “听说皇阿玛给你赏赐了好多东西?”胤礽说这话的眼睛里闪着光。

    “那你有听说皇上是因为谁才给我赏赐的吗。”舒以宁暗示。

    没想到他听到这句就撇了撇嘴:“皇阿玛就是自己想送你,不想让人说道,所以打着我的名头罢了。”

    这下舒以宁不得不感叹,知父莫若子了,她假装并不知道实情,脸上露出惊吓的神态:“你可别乱说。”

    “我才没有乱说,皇阿玛很久以前就跟我说过,别人照顾我,伺候我,都是他们三生有幸,祖上积德。所以他才不会单单因为你照顾我就大张旗鼓的奖赏你。”

    舒以宁手里捧着茶正喝着,还好提前做好了太子可能会语出惊人的准备,这才没被呛到。

    不过这几句话确实像是康熙说出口的。别人能伺候的他的心肝宝贝那都是是三生有幸祖上积德。

    舒以宁不禁好奇:“那你也这么想吗?”

    “我才没那么自以为是,而且难道还能逼着他们觉得自己三生有幸嘛?”

    接着又神气的补充说道:“不过谁对我真心还是假意我还是分得清的。”

    可能是从小跟这着康熙身边长大,时间一长总会被他影响到,舒以宁看着太子侃侃而谈的面部表情,还有他傲气的说话方式,都带有康熙的味道。

    不怪康熙如此宠爱他,人多数都会不自主的偏向于和自己相像的孩子。

    “那我在你眼里是真心还是假意?”

    胤礽脸上是百分百的肯定:“当然是真心!”

    “行吧,为了更坚定的表达我的真心,我给你补了份生辰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舒以宁拿起桌上卷好的画筒,随手递给太子。

    胤礽满脸惊喜,舒贵人竟会给自己补生辰礼,上次也就是随口说了一嘴今年生辰是在东巡谒陵路上的马车里度过的,没想到她就给记住了。

    画轴打开了小半段儿,已经能看到一点点女人的头饰,胤礽好像猜到了什么,他略微惊讶抬头问道:“你画的是我皇……”

    舒以宁急忙出声打断:“先说好,毕竟我没亲眼见过仁孝皇后的样子,要是我画的不符合你心里皇额娘的形象,不要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能给我补送生辰礼我已经很高兴了。”

    随着整幅画完整的呈现在自己面前,胤礽简直看呆了。舒贵人竟然把自己和皇额娘画到了同一张画里。

    画上的他跟现在差不多大的年纪,皇额娘还是那般年轻,她站在自己身旁,正微微勾起嘴角对着自己笑。

    “你觉得怎么样?”看太子半天没吱声,舒以宁迟疑了下开口问道。

    可胤礽还是抿着嘴巴不说话,舒以宁这下真是有些奇怪了,难道她这么画不符合规矩?仁孝皇后毕竟是已经去世的人了,把太子跟她画在一起是不是犯了忌讳。

    她当时也没有想这么多,只觉得或许这样画能满足太子从出生下来就没见过皇额娘的念想。

    “怎么了啊,是不是我画的不够好?”

    胤礽听到这句话,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包不住,一颗颗的往下掉。

    舒以宁刚准备再接着问问是不是不能这么画,便听到太子带着哭腔的声音。

    “舒贵人,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这么好?”

    看来自己又不小心戳到了太子内心很柔软的地方了。

    “我对你好吗?”看着太子满脸的泪痕,舒以宁赶紧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作认真的样子问道。

    胤礽用力点点头,好似点得越用力就越能证明自己说话的真实性。

    “跟你皇阿玛,谁对你好?”舒以宁笑着打趣问,想把当下这有些压抑的气氛给活跃起来。

    “都很好,皇阿玛和你对我的好并不同。”胤礽没有犹豫的回答,只是低着头,舒以宁看不清他说这话的表情。

    “我把你和仁孝皇后画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忌讳?”舒以宁还是有些担心。之前是没过脑子的就画了,现在才意识到可能会有不妥之处。

    “怎么会,那是我皇额娘。只要我觉得没事,谁敢说闲话,再说我才不会给别人看这画。”胤礽板着小脸一字一顿的回答。

    舒以宁被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说服了。

    胤礽看着桌上的画,突然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都怪我,要是没有我,皇额娘也不会离开了。”

    “仁孝皇后要是知道你现在的想法该有多难过,她生下你是希望你开心,并不是想要你自责。”

    胤礽拖着下巴,目光闪动:“你觉得皇额娘的离世与我无关吗?”

    当然无关,非要说个有关的人那也是康熙才是,毕竟是为了给他生孩子。

    舒以宁整理了下措辞,用很真挚的语气表达:“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任何人都选择不了自己的出生。在这件事上,你是最无辜的人。没有人可以指责你的不是。”

    包括你皇阿玛,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那你刚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怎么话锋突然转到这上面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

    其实舒以宁并不觉得她对太子算得上有多好,太子本就吃穿用度都是最上等的,她给不了什么。

    顶多就是点微不足道的关心,而给予的这个人谁都能可以充当。说起来她只是运气不错,在康熙刚好觉得可以撒撒手的时机碰巧出现了。

    舒以宁仔细斟酌了一番,坦白道:“其实我跟太子某一方面很像。”

    “舒贵人也没有额娘吗?”胤礽聪明,脑子转得快,理所当然的能想到她说的也是这方面。

    她点头默认,也可以这么理解吧。毕竟这具身体的主人,确实在很小的时候疼爱她的亲生母亲就去世了。之后又有了继母,日子想来也并不好过,否则也不会被过继给别人又送到宫里来了。

    只是舒以宁说的很像,并不是来自原身,而是源于她自己。

    她跟太子同样有个控制欲很强的家长。出轨的艺术家父亲,强势的女强人母亲,自他们两人离婚自己被判给母亲舒真之后,舒真可以说是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明明清楚她有画画天赋,可这个天赋却被当作劣等基因,停了她的所有课程,不许她再碰任何画笔和颜料。

    一切都按照舒真的意思来,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进什么单位工作,舒以宁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其实舒以宁现在想起这些已经很释怀了,明明之前每一点都被她深深的印记在脑子里。

    以前总会困惑舒真到底是爱她爱到控制她还是纯粹满足自己的私欲,又或者是面对失败婚姻的不甘心,不过结论究竟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有的时候也会在想如果舒真没有因病去世,那样压抑的生活她还能坚持多久。

    只是假设没有意义,她本以为舒真的离开对于自己是解脱,可实则不然,她走向了另一条极端,竟然突然产生了活着没意思极了的想法。所以那天才会踩着油门顺势而为冲下了桥底。然后就到了这里。

    她或许比太子更幸运些,毕竟她家没有皇位继承,她跟舒真之间再怎么有隔阂有怨气也是最简单的母女关系。

    但太子和康熙的感情更为复杂。

    父子和君臣。那是历史上诸多朝代的皇帝都没有处理好的关系。康熙又有什么自信能做得更好,他自觉跟太子的关系与其他帝王父子情不同,其实哪有什么不同,本质上只要威胁到了自己,那就是一样的。

    血淋淋的历史教训摆在眼前也没什么用。

    舒以宁对太子,如果说从最初的时候只是觉得他可爱听话,再到后来看他有种看自己小时候的感觉,所以不由自主的想要关心他。

    她很想帮太子,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后宫的女人实在太渺小了,或许她穿成索额图还有点用,直接辞官回去养老。当然也可能没用。

    她不了解真实的历史情况,到底是索额图确实有了反的心思,还是康熙就是看索家不爽,其实舒以宁更倾向于后者。那矛盾点就在康熙身上了,这就更难了。太子这儿她还能旁敲侧击的暗示点儿什么,康熙那儿是完全不可能的。

    哎,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舒以宁眼睛看向一旁的太子正拿着她的画笔悠然自得的画着画,突然又觉得豁然开朗了。

    现在想再多也没什么用,几十年之后的事儿还是边走边看吧。她都不一定能活那么久。

    太子又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生病休息了一天多,功课也落下不少,还得急着回去温习。

    刚走没多久,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便来林溪阁传话让她明天一早过去请安。

    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太子的事儿,舒以宁是欲哭无泪,孝庄不是普通人,总觉得明天并不是那么好度过。

    第36章

    舒以宁一大早便起来挑衣服,太皇太后在后宫里比较特殊的存在,对康熙来说也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不管她对自己有没有敌意,初次见面她都希望能给对方留了一个不错的印象,最起码不能留下个坏印象。毕竟太子现在时常跟自己来往,要是太皇太后不喜欢自己,那怎么会愿意放任疼爱的曾孙跟她接近呢。

    本想着选个素净些的颜色低调点儿,可又听说太皇太后是蒙古人,所以平日里更倾向于张扬大气的喜好。看着丹青巧玉两人手里堆着的衣服,舒以宁瞬间觉得头都大了,最后随便选了身鹅黄色的旗装。

    太皇太后在南苑住的是逸安园,比较偏僻,优点是格外安静,舒以宁这一路过来都没碰上什么人,想来是这一大片儿场地内务府特意都没有安排人住。

    到了之后在院子里等宫女通传完,舒以宁才被领着进了正屋。

    太皇太后向来喜静,屋里头没有别人,身边只站着个伺候多年的苏麻喇姑,屋里头香炉里发出的淡淡的木质熏香味儿有安神的作用,闻起来倒是很舒服。

    “给太皇太后请安。”

    “起来坐吧。”

    舒以宁恭敬地起身坐在提前准备好的绣墩上。太皇太后现在快六十岁的年纪,可能是年轻的时候经历过的大风大雨的事情比较多,眉间有很深的皱纹印记,不过精气神很不错。

    在舒以宁看着对方的时候,太皇太后也在观察她,这身鹅黄色后宫女人穿得少,颜色太嫩,也展现不出尊贵的地位。只是舒佳氏皮肤白皙,不知是人衬衣服还是衣服衬人,总之两者融合的很好,让人瞧着就不愿挪开眼睛。

    从外表来看在这后宫里的确数一数二,不怪玄烨喜欢,可若只有长相那也就无需担心了,自己的亲孙儿她最为了解,并不是那般肤浅之人。

    她知道这个舒佳氏已经有阵子了,到了南苑之后据说皇上频频召她侍寝。她倒没当一回事,玄烨正值年轻气盛之际,有偏宠的妃子再正常不过。喜欢哪个妃子宠着就是了,前有荣妃,再有宜妃、德妃。帝王的心也不会因为某一个女人停留。

    说起来,去年选秀还是她提议要选个汉女进宫,三藩平定少不了汉人的功劳,这样的举动也有利于笼络人心,最后到底选了谁她也没在意。

    只是没想到这人还真碰巧入了玄烨的眼,估摸着是从他登基以来,后宫里头的妃嫔全是满人,这鱼肉吃多了也腻得慌,时不时得来着清粥小菜搭配着食用。

    “用不着紧张,今儿个叫你来就是随便聊聊。”太皇太后说话时的面部表情很祥和。

    “是。”

    “听说你照顾太子有功?”

    这就是随便聊聊吗…这明明是直奔主题。

    “臣妾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舒以宁谨慎回答。

    “哦?那皇上为什么要赏赐你?”太皇太后好像是真的不理解在认真询问。

    她很想回一句为什么不去问你孙子呢,但她不能。

    犹豫了几妙没办法只好打起了太极:“想来是因为皇上很看重太子。”

    寄沧园正殿

    梁九功走进来的步子有点儿急,一时没注意放轻声音,康熙嫌被打扰到了抬眼瞪过去。

    “禀皇上,奴才刚得了信儿,舒贵人今早去了太皇太后那儿。”

    “什么时候的事儿?”

    “应该是昨儿个下午逸安园就派人去传了话。”梁九功战战兢兢回答。

    “那怎么现在才知道?”质问的语气很严厉。

    “奴才有罪。”梁九功立即跪下认错。

    看皇上只是斜睨了眼他便起身大步往外走,梁九功忙起身小跑着跟在后边儿,犹豫问道:“皇上是要…”

    “朕不放心,过去看看。”

    康熙赶到逸安园的时候,正好接收到舒以宁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欣喜,和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动了动喉咙,似不在意的随口问道;“皇玛嬷今日怎么想着叫舒佳氏过来?”

    太皇太后看着皇帝装的一脸正经的样子,明明心里一清二楚却故意这么问她,不免心里有几分打算。

    “闲来无事,都说舒佳氏长得漂亮,我也想叫来看看。”

    听老祖宗这么说,康熙反倒放下心来。他看向舒以宁,眼里带着安抚:“你先回去吧。”

    这不合适吧,舒以宁抬眼看向太皇太后,只是这老太太故意挪开视线,佯装端起茶来喝。

    既然这样,那她就没什么顾忌的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反正这事是康熙惹出来的,就让他自己去交代吧。

    “那臣妾先告退了。”

    行礼的时候,舒以宁对着康熙笑了笑,算是感谢他来得及时解救了自己,康熙竟一时恍了神目光追随着这道离开的身影。

    “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康熙回过视线,都快三十岁了还被老祖宗这般打趣到底是面上有些过不去,他端起宫女刚奉上的茶假意抿了一口,缓解尴尬。

    “皇玛嬷找舒佳氏是为了保成的事?”

    “哼,明知故问。”

    康熙简单说了这事的前因后果,看老祖宗还是一声不吭又继续解释:“皇玛嬷您也疼爱保成,难道不以保成的意愿为主?”

    “这完全是两码事,别想着打岔,我是在气你为什么瞒着我。”

    “孙儿不是有意瞒着您的,只是……总之这事是朕的错,皇玛嬷您要怪就怪朕吧。”康熙确实没有故意隐瞒的意思,只能说没想到事情演变成当下这种情况,本以为只是图个新鲜可却在慢慢变质。

    “这么着急着都给揽到自己身上了。”

    听出老祖宗话里的意思,康熙不由主动为人辩解:“舒佳氏一个贵人,就您看她刚才那样,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接近保成。”

    “看她什么样儿,我只看到了你一进这屋子她就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是明显知道自己的救兵来了,松了口气呢。”

    “皇玛嬷确实眼光毒辣,不说朕都没发现,朕回去得好好奖赏太医院,照顾老祖宗有功。”

    “别跟我在这儿贫。”太皇太后笑骂,后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给她赏赐到底是因为保成,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什么都逃不过皇玛嬷的眼睛。”康熙坦白回答。

    “本来呢,我这心里只是猜测,可看你这么急匆匆的跑过来,就知道是八九不离十了。”

    康熙被噎的不作声,老祖宗年纪大了,就由着她说几句吧。

    “你跟你阿玛不一样,我知道你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分寸,只是你要记得,恃宠而骄并不利于后宫和谐。”

    玄烨也大了,其实根本不需要她在旁边时不时说这些话,但可能就是操心操惯了,老了也改不过来。

    “舒佳氏不是这样的人。”

    “我没单说她,是说这后宫里头的所有人。”

    “老祖宗说的是。”康熙忙点头称是。

    事情说清楚了康熙也就立马回了寄沧园,本就是心里放心不下才撂了手里的事着急赶过来的。

    “苏麻,你觉得那个舒佳氏如何?”

    “奴才看着应该是个性子平和的人。”

    “有的时候,性子平和反而更与众不同,引人注意。”

    “老祖宗的意思是?”苏麻面露不解。

    太皇太后摇摇头没把话说明白:“玄烨比他阿玛明事理,只是也更有主见,我也就嘴上说几句,真想管那也管不着。就趁着这几年还有口气儿在提点几句,毕竟怎么说我也是过来人。”

    “老祖宗可别这么说,太医都说您身子硬朗着呢。”苏麻听了这话忙在一旁劝解。

    “这人啊,老了就是说没就没了,我不怕死,玄烨已经做的很好了,比我想的要做的好得多。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无论是赫舍里氏还是钮祜禄氏,都是她内心很满意的掌管后宫之人,佟佳氏刚进宫的时候还仗着是皇帝的表妹有些傲气在,不过进宫几年,这性子也磨平了不少,如今管理后宫也越来越得心应手,知道以大局为重。

    她年纪大了,后宫的事早就无暇顾及。只要大清好,玄烨好,保成好,那她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第37章

    康熙处理完政事,从寄沧园出来便去了青茗居,因为没提前传话,德妃在屋内听着太监的通传脸上的笑意都压不住。

    康熙进屋环视了一圈,问:“胤祚呢?”

    德妃听了这话赶紧吩咐宫女让乳娘把六阿哥带过来。

    “最近像是长了点肉。”康熙看着面前乖巧的儿子比上次看好像是胖了些。

    德妃闻言高兴的称赞道:“多亏了舒贵人写来的膳食方子呢,六阿哥这些日子胃口好了不少,说起来臣妾得好好谢谢她才是。”

    乌雅氏本想拿这话试探试探皇上的反应,可皇上听了却没什么表情。她只好自己笑了笑掩饰尴尬。

    好在这时候宫女过来上茶。

    德妃便自然而人的接过来亲自给康熙奉上。

    “最近天气热,虽说南苑气温要低上一些,可是皇上还是得多注意别上火,这是臣妾之前特意备好的菊花茶,您尝尝看。”

    菊花是上好的贡菊,清爽甘甜,又能养肝明目,茶色金黄明亮。

    康熙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味道有些清苦,不过咽下去却很润喉。

    乌雅氏性子温柔,又懂事恭顺,康熙跟她待在一块儿也觉得舒服。

    聊了会儿家常,德妃正要吩咐厨房准备晚膳。

    没想到康熙直接站起身打断道:“不必了,朕不在这儿用膳。”

    德妃面部微微一僵,又很快转变过来,立马噙着笑意道:“皇上有事要忙,那臣妾就不留您了。”

    梁九功本在外边趁着得空儿跟青茗居太监闲聊,一看皇上从正殿内走出来赶紧小跑几步迎上去:“皇上您怎么出来了?”

    康熙凉凉的扫了一眼:“朕去哪儿还要跟你交代。”

    梁九功忙识相的闭上了嘴。心里却觉得奇怪,平日里皇上来德妃娘娘这儿基本都能待上不少时间,就算不用侍寝,用膳那是一定的,今儿个又是怎么了。

    等康熙坐上轿撵后,慢条斯理的摆了摆手吩咐道:“去林溪阁。”

    梁九功这才明白过来。

    宫女月梅略微过了会儿就进屋禀报:“娘娘,皇上应该是去了舒贵人的林溪阁。”

    “知道了。”德妃手指抚上眉心按了几下。

    月梅看主子这幅表情不由露出担忧:“娘娘。”

    “没事儿,你做什么这个表情。皇上如今正在兴头上,本宫还不至于为这点儿事心烦。”德妃笑着宽慰道。

    她只是觉得有些感慨,当初皇上宠爱她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从荣妃的钟粹宫出来,她也算是有些理解荣妃当时的心境了,没想到今日自己也碰上了这事儿。

    三年一选秀,这后宫的新鲜女人,是一茬接一茬,源源不断。没了这个还有那个。可她了解皇上,皇上是个念旧的人,她们这些早些年的妃嫔是在皇上心里是有一定份量的。

    林溪阁的院子里有一大棵玉簪花树,正值八月,开得很旺盛,这个花无论是外形还是味道都和百合花很相似。

    舒以宁不喜欢屋子里香炉熏出来的香,闻一会儿还可以,时间长了总觉得会呼吸不过来。所以闲来无事就想着摘点这个花放屋子里。

    康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舒以宁左手里拿着几束花垂在身侧,垫着脚右手伸出去想要够离自己有点远的那朵。

    即使是背对着自己,但康熙也能在脑子里描绘出她现在脸上鲜活的表情。

    好不容易够着了,舒以宁准备让丹青拿个花瓶来,突然发觉周遭很安静,回头看过去,康熙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臣妾给皇上请安。”

    舒以宁知道现在她的两只手握着花行礼的动作一定看起来很滑稽,但还是等康熙走近自己叫了起才缓缓起身。

    丹青有眼力见儿的走过来接过舒以宁手里的花便退下了。

    “你还挺有闲情雅致。”康熙的确没料到舒佳氏还有这个喜好。

    她也不想有,主要是在这也做不了什么,外边儿能去的地方都逛的差不多了,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吧,不然真怕天天闷屋里给闷出病来。

    康熙看了眼她身上的鹅黄色旗装,面上似不在意的问:“今天怎么穿了这么个颜色。”

    舒以宁随着他的目光低头瞥向身上的衣服,随口答道:“这是臣妾随便选的。”然后又想到什么冲他讨好的笑了笑:“皇上觉得好看吗?”

    “凑合吧。”康熙反而看向别处漫不经心的答了句。

    “是吗?臣妾也觉得一般,那下次不穿了。”本想着他要夸自己几句,那就跟他说以后多穿穿,谁知道这人非要口是心非呢。

    舒以宁并不是个性格活泼的人,但她比较擅长故作认真的逗趣,这点其实很生动。

    她说话的语气带有不可轻易察觉的娇嗔,康熙看着她的侧脸,耳朵边上那颗几乎埋进头发里的褐色小痣正对着自己。

    他动了动喉咙,瞳孔微微收缩,想说什么忽然就忘了,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就转身往屋里走过去。

    平静的反应让舒以宁觉得是自以为是的想错了,蓦地有些窘迫。

    然后又只能一脸莫名其妙的跟上去。

    “皇上用膳了吗?”舒以宁觉得刚刚自己有自恋的嫌疑,所以为了避免尴尬主动转移起话题。没等康熙说话,她又自顾自的说起来:“应该还没有吧,那臣妾先去小厨房看看。”接着就跑出去了。

    这下莫名其妙的轮到康熙了。

    本来晚膳小厨房按舒以宁的要求准备的是面条,可谁也没想到康熙会赶着饭点突然大驾光临,厨房的厨子不得已又紧赶慢赶地做了好些别的菜。

    看着面前摆得很满的桌子,舒以宁属实觉得有些浪费,最主要的是很多菜康熙连碰都没碰一下,反倒是舒以宁吩咐做的面条他吃的最多。

    可能是因为上次的中断导致双方都没尽兴,今晚的舒以宁很主动,一是有事相求,再有就是她也有需求。

    是否只要是一男一女,双方碰巧各方面都契合,气氛也差不多到位了,即使和感情无关也能触动生理感觉?

    舒以宁以前觉得这是不可能的,现在觉得或许是的吧。

    两个人在沉默和缱绻中达成了一种默契。

    康熙也身体力行的展现了上次对她说的话。

    结束之后,舒以宁其实已经很累了,但没忘脑子里装的事儿。

    不是她想在床上聊天,而且她发现床上的确称得上是个适合索求的地方。

    她不是傻子,自从来了南苑之后,康熙对自己确实多了那么点兴趣,或者也可以说多有纵容,其实她能感觉的出来,那何不趁着现在的机会向康熙在合理范围之内敲敲竹杠呢。

    那天康熙问起她想要什么奖赏,她之后就左想右想,除了孩子的问题目前倒没有其他值得焦虑的,短时间内再升职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毕竟康熙给她单独晋位贵人已经是特殊化了。

    “皇上还记得那日在围场说可以给臣妾一个奖赏吗?”其实她觉得自己这一次两次的请求都有点得寸进尺,不知道康熙会不会觉得她过分。

    康熙没吭声,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臣妾想说如果之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能不能自己抚养。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最后两个字舒以宁说的声音很浅,也没什么底气,她担心被当成不切实际的妄想。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侧身注视着康熙的眼睛,一来是想表现自己很诚恳的态度,再者就是不想从他眼里错过些什么,只可惜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说起来,朕宠幸你也有这么多次,怎么也不见你怀上。”康熙瞥了眼她平坦的肚子。

    “臣妾也盼着早日能怀上。”舒以宁尽可能的让脸上出现遗憾和失望的表情。

    “是吗?”

    这两个字是询问,可在心虚的舒以宁听起来更像是质问,让她有种谎言被戳破的尴尬。

    可康熙的表情又不像是生气了,反而透着玩味。

    她随即斩钉截铁道:“是的。”

    康熙听她说完若有其事的盯着她看,好像在确认她说的话的真实性。

    “等回宫让太医给你瞧瞧。”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舒以宁不死心的壮着胆子继续追问:“那臣妾说的这事儿?”

    等了会儿还是没有听到回答。

    “皇上?”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句。

    康熙终于愿意赏她一个眼色:“等你生下来再说吧。”语气带着点不耐烦。

    舒以宁被噎的说不出话,面部僵硬,立马微微背过身去,她暗念这人真够言而无信的,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为什么要拿再说吧这几个字来敷衍她。

    她是真没想到求着养自己的孩子都这么难。

    正当满胸腔都是怨念之时,察觉到康熙的手搭过来,轻放在她的小腹上,舒以宁没什么反应,索性破罐子破摔,她连假模假式的虚与委蛇都懒得装了。

    “等你生了皇子朕就给你晋位。”康熙的声音低沉又平静,似把她刚刚涌出来的躁动都安抚了。

    不像是突如其来的决定,更像是被她烦的不行才说出这个早已做好的打算。

    舒以宁有些不自在,她发现康熙很喜欢跟她来这套,他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就爱看自己吃瘪啊。

    她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倒引起了康熙的不悦。

    “一个劲儿的问,这下又装哑巴了?”

    她顺势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臣妾没有装哑巴,只是没想到皇上这么说,一时有些走了神,臣妾谢谢皇上。”

    只听到康熙嗓子里轻哼了一声。

    第38章

    八月底的时候康熙带了众人回了宫。

    在南苑待了一个多月,说短也不短,不过总觉得过得很快,可能是比宫里头更自在,舒以宁走的时候还真有些舍不得。

    出发的前一日,梁九功特意过来说皇上给单独准备了辆大点儿的马车,她想带回去的大件儿东西都能带回去。

    不得不说,康熙有的方面确实足够贴心。

    到了启祥宫,留下人收拾屋子,舒以宁稍微梳洗了一番就去正殿给安嫔请安,刚被宫女领进门,就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在她的肚子上,这种有目的性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怎么样,肚子有没有好消息?”安嫔直截了当的问道。

    舒以宁轻皱了下眉,摇了摇头。

    安嫔一脸疑惑:“你不会是失宠了吧?皇上这阵子在南苑没找你?”

    这让她怎么回答,只好转移话题道:“可能是嫔妾之前生病还没有完全恢复好。”

    “哪里没恢复好?本宫瞧你现在的气色比在宫里的时候还要好上不少。给你的补药吃了没?”

    当然没吃,舒以宁顾左右而言他:“皇上说回宫后找个太医给嫔妾检查检查。”

    安嫔听了这话果然没继续追问了,皇上既然要给她看太医就说明也希望舒佳氏有个孩子,那自己就不用操心了,迟早会怀上。

    不过又转念一想皇上竟然还要给她找太医看,这后宫里女人这么多,谁生不是生,想着想着看向舒以宁的眼神又透着一股怨念,她一个贵人凭什么?

    刚从正殿回来,就听到外边内务府太监求见。

    直到送东西的太监全都告退了,舒以宁还没缓过神,看着桌子上堆满的鹅黄色布匹,云锦、绸缎、纱和里纱,只要是这个颜色的布料,她怀疑内务府都给她送过来了。

    舒以宁一时有些想笑,看来那天自己并没有自以为是,康熙的确是喜欢,就是这个做法实在是有些豪放,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帝王风范?

    一旁站着的丹青、巧玉两人还不知道这事的缘由,心里正困惑着,皇上怎么人会紧着一种颜色送呢,还是这种比较不怎么常穿出去的颜色。

    “主子,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

    舒以宁觉得头大,没解释,想了会儿便吩咐道:“从里衣到外衣,春夏秋冬四季的,都多做上几套吧。”

    以后没事就换着穿,看他会不会腻味。

    到傍晚的时候,舒以宁在南苑因为照顾太子得了皇上赏赐的事儿就传开了。

    巧玉将刚打探来的消息说给她听,传言就是这样的,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变味了。大概就是讲她不怀好意,有意接近太子就是为了争宠。

    她倒是不在意,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她还能拦着嘛。就算管得了嘴也管不了人家的脑子。

    这件事只要太子清楚,康熙清楚就好了。

    只是明天承乾宫的请安难免又要被迫听一些不好听的话了。

    后宫里边,除了惠妃、德妃、荣妃知道舒以宁平日跟太子有过接触。其他人是一无所知,所以对于这个消息都是比较震惊的。

    荣妃也是在南苑的时候,有次听三阿哥说太子常到舒贵人住的林溪阁去,再到后来皇上给她赏赐,她这前后一联想就明白了。

    众人的心思都是百般复杂,皇帝宠爱舒佳氏是一回事,皇帝愿意让舒佳氏照顾太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谁不知道太子的事皇上从不会借他人之手。

    果然不出舒以宁所料,第二天请安,皇贵妃说完事儿没过多久就听到惠妃的声音了。

    一碰到跟太子有关的事情她就容易激动。

    “想来昨儿个大家都听说了吧,现在舒贵人可是了不得了,可真让人刮目相看。”惠妃说这话的时候直勾勾的看着舒以宁,导致其他人的视线也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直觉告诉她皇贵妃应该不会放任她们随意议论太子的。所以舒以宁脸上的神情始终很平静,表现出一切都与她无关的样子。

    倒是敬嫔那边接了话:“本宫觉得也挺有意思的,有的人明明进宫就是为了照顾太子的,可是到现在和太子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可有的人呢,也不知运气好还是怎么的,不仅照顾太子还得了皇上的赏赐。”

    语气很尖锐,话里讽刺的除了舒以宁,还有钟粹宫的僖嫔。

    舒以宁突然觉得敬嫔现在有点儿走投无路开始无差别攻击的意思,这人之前不是意图挑拨自己和德妃嘛,怎么又把钟粹宫给牵扯进来了,她完全看不懂,还是说又要给自己拉仇恨了,借着踩别人来打自己。

    “本宫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子的事也是咱们可以妄议的了?都不怕皇上怪罪吗?”荣妃从边上突然冒出一句话。

    荣妃的座位和敬嫔正好在一块儿,敬嫔听到荣妃的声音扭头看过去,笑出声音:“荣妃娘娘今儿个可是新奇了,平日里可不爱管这些事的?”

    “你说本宫?难道你不是吗?也不知怎么的,从年后就开始管的愈发多了。”荣妃直接给刺了回去。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自年前皇上大封六宫后,敬嫔因为没得着个妃位就开始处处不安分了。

    一句话就戳到了敬嫔的心底,她气得端起手边的茶猛灌了一口,好像这茶喝下去就能冲散胸口涌出来来的怒气。

    荣妃向来是个敦厚的性子,从不爱跟人招惹争端,就是皇上最宠她的时候她都不会恃宠而骄,反倒更加小心谨慎。

    这次要不是敬嫔出言讽刺她宫里的僖嫔,她也不会反击。其实她知道今日敬嫔这话也不过就是想借着僖嫔打舒佳氏而已,只是荣妃听着就是就有些气不过。

    僖嫔自进宫以来一直老实本分,谁都明白她只是索家当时临时起意选了送进宫里来的,可那时侯皇上把太子看得比谁都紧,怎会愿意随意交给他人。说起来僖嫔也是个可怜人。

    既然敬嫔丝毫不在意就揭开别人的难处,那她也不介意戳戳敬嫔的痛处。

    有的时候舒以宁在想这个请安的例会,除了有给皇贵妃说大事的作用,也是个让妃嫔之间互相吵架的场合。

    毕竟现在没有通讯设施,东六宫西六宫又相隔那么远,就算是看谁不顺眼也不会特意跑那么远去跟她争论,完全不值当。

    那这个固定请安存在的意义就很重要了,贵人以上非特殊原因必须出席,平时积攒了什么怨气,一股脑儿在这儿朝对方发散出来,反正回去短时间内又见不上面了。

    当然要把握住对方的痛点和最近的动向,不然攻击起来也没什么威力。

    太子的话题就在敬嫔喝茶后突然中止了,没有人再提。

    佟佳氏坐在上首的位置,刚准备开口打断,没想到底下已经在说别的事情了。

    其实这件事皇上昨晚已经来承乾宫提前跟她嘱咐过,只说太子嘴巴馋,觉得舒贵人那儿的膳食好吃,以后舒贵人会多照顾点着太子,其他倒是什么都没说。

    说辞也好,敷衍也罢,皇上都这么说了谁会去质疑呢。既然太子愿意,皇上愿意,其他人也没有什么说道的资格。

    佟佳氏心里有些苦涩,当初她也动过养太子的心思,只是当时皇上就侧面给拒绝了。其实她也知道她的身份特殊,并不适合,就算她要养,估计索家也不会同意。

    从承乾宫出来,安嫔自觉跟舒以宁维系关系的缘由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就没必要虚情假意表现姐妹情深了,她跟舒以宁也说不到一块儿去,索性直接走了。

    舒以宁也正好图个自在,没走几步端嫔便赶了上来,两人做个伴一道儿。

    回启祥宫的路上,她主动开口:“娘娘之前说的那件事,嫔妾跟皇上提过一次,皇上当时点了头,只是……”舒以宁没把话说全,意思是她已经说了,皇上那会儿答应了,之后要是忘了没去那她也没办法了。

    端嫔听了这话,满脸笑意,声音都染上了喜悦:“妹妹能冒着风险帮姐姐这一次,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昨天就听宫里头传皇上在南苑紧着你一个人宠爱,可是真的?”端嫔说这话的时候很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意思,单纯的像是姐妹之间的打趣。

    舒以宁觉得以她们俩的关系聊起这个话题还挺奇怪的,略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估计是看到舒以宁脸上的不自然,端嫔笑着解释:“我比你大了快十岁,进宫也这么多年了,自当初生了公主后就再没伺候过皇上,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能让七阿哥平安健康的长大,等我老了也有个人照顾。至于其他的,我早都看淡了。”

    二十多岁,正是有着大好未来的年纪,就为以后养老开始出谋划策了,这后宫果然是消耗人的存在。

    “不过说起来,皇上这般宠爱你,怎么还没听到你肚子的好消息。”端嫔的语气很真诚,听的出来是实在的关心。

    “可能也看缘分的。”舒以宁觉得自己的肚子被关注的有些多。

    “这话倒是没说错,急是急不来的,就说皇贵妃吧,前些年一直怀不上急得跟什么似的,皇上觉得怜惜就把宫里的孩子都送到承乾宫养,估计是人忙起来也就没功夫想那么多事情了,这不如今就怀上了嘛。”说完又看着舒以宁宽慰道:“你也别着急,你这么年轻,想要孩子并不是难事。”

    “谢娘娘关心。”

    虽然康熙已经答应了她生下孩子可以自己养,但她目前没有要有孩子的想法。如果可以选择,她并不希望自己怀孕。

    第39章

    “刚刚多谢娘娘了,其实娘娘没必要为嫔妾出头,敬嫔说的那些嫔妾并不在意。”回钟粹宫的路上,僖嫔主动对荣妃说道。

    “你不在意是一回事,本宫咽不下心底这口气是另一回事。敬嫔跟你同级,你不愿跟她发生争端,本宫帮你刺回去就是。本宫看她自从没晋上妃位之后,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逮着谁咬谁。”

    荣妃平时很少说话这么带着怒气,缓了会儿又继续问:“太子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僖嫔忙摇摇头:“嫔妾都进宫快五年了,该想开的早就想开了,再说即便没有舒贵人,现在还有储秀宫的小赫舍里氏。”

    荣妃叹了口气,宽慰道:“你能想开最好,虽说太子跟你不亲近,不过你到底进宫多年,只要安分不惹事,也没人敢拿你怎么样。”

    “嫔妾懂得。”她何尝不晓得,她进宫的意义本就跟其他人不一样,如今就算是被人取笑她也觉得再正常不过。她也不得不感叹,不同人不同命,她费心渴求的事舒佳氏一个贵人轻松做到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这边回到延禧宫的惠妃气得摔了个茶盏,瓷碎片四处飞散。

    从昨晚儿胤禔来她这儿跟自己抱怨在南苑的时候,皇上有多偏爱太子,她听完胸腔里就堵了一口气,后又知道了舒佳氏的事,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满人没有立嫡的传统,皇上当初立二阿哥除了赫舍里氏和索家的原因,应该还有笼络汉人的意思在里边儿。

    如今后宫只有舒佳氏一个汉妃,本就是当初为了笼络汉人才特意选进宫的,她担心皇上让太子跟舒佳氏接近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意味。只要是有关太子的事,她不得不放在心上。

    启祥宫西配殿

    “主子,太医院的张太医在外求见,说是奉命来给您请平安脉。”

    “快请进来。”没想到康熙的动作还挺快。

    “微臣张安平,给舒贵人请安。”

    张安平…舒以宁默默重复了下这名字,怪不得是太医呢。

    安嫔在正殿听闻有太医去了西配殿,便赶紧从榻上起来准备过去看看,她倒要听听太医怎么说,毕竟舒佳氏的身体关乎着自己的未来。

    可进屋看到张安平的身影一时又有些愤愤不平,内心涌出一股怪异的醋劲儿,这还没怀上呢,就把太医院的产科圣手请过来了,那要是真怀上了还得了。

    无特殊情况的话,张安平平日里只负责妃及以上的娘娘的孕事,现在能特意过来启祥宫给舒以宁请脉,那肯定是皇上的意思了。

    其实后宫里妃嫔基本是每月都有太医过来请一次脉,以防有宫妃察觉不到自己有孕。不过那些都是太医院的轮值太医,目的是确认你没怀孕就行,身体就算诊出什么其他的毛病他们也是不管的。说到底,妃嫔存在的首要意义只是为了生孩子。

    张安平诊脉的时候一脸凝重,主要是皇上吩咐自己来之前特意叮嘱过,说舒贵人曾经生过一场重病,身体并不是很好,要真是有什么问题别告诉她,先到乾清宫禀告给他。

    他是抱着疑难杂症的准备来的,可到了启祥宫,看这位舒贵人面色红润,没有一丝病色。而且从手下这脉象上也完全看不出任何身体不好的样子,不知道皇上从哪儿得来的结论这位主子身子不好,他都差点儿怀疑自己医术不佳了。

    张安平又仔细诊了几次,确认一切正常后才松了一口气禀报:“舒贵人,微臣看您脉象沉稳有力,气血调和,身子应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他本想说身子非常康健,可是思索了下决定还是换了个说法,可不能推翻皇上的说辞,谁知道这位主子会不会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

    舒以宁还没来得及回话,边听见安嫔在一旁追问道:“身体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容不容易有孕呢。”

    张安平心里头对安嫔急切的反应有些纳闷儿,但还是恭敬答道:“回禀娘娘,微臣看舒贵人并不是难孕的体质。”

    安嫔闻言脸上一喜,又继续询问:“那她怎么现在肚子还没信儿,皇上最近这阵子可是经常宠幸她。”

    舒以宁看了安嫔一眼,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安嫔这幅仿佛自己才是孩子爹的做派,只希望张安平不要见怪。

    好在张安平在后宫多年,深知妃嫔之间的关系和这里边儿的弯弯绕绕,他面上依旧沉稳:“娘娘不必着急,微臣估摸着不久之后,或许舒贵人就能有喜讯了。”说完又好心问道:“娘娘是否需要微臣给您也诊诊。”

    安嫔早就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有孕的,又怎么会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让人捅破这事,想也没想当即拒绝:“那就不必了,本宫身子一向好得很。”

    舒以宁看着安嫔带着一脸喜悦送张安平离开,内心陡然觉得很复杂,康熙答应自己的事,会让安嫔现在所有的想法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哎,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怀不上,那就什么事端都没了,可这事也不是她想一想就能决定的。

    听到张安平说自己身体没问题她还是有些遗憾的,如果真是不能生那是再好不过的。

    她倒是不担心医疗条件不好因此丧命,毕竟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既然能神奇的来到这儿,以后说不定哪天又神奇的离开了。

    她更担心的是孩子生下来带来的一系列责任,起码在当下,她自觉没有充足的把握能在这后宫养育好一个孩子,如果是男孩儿,还得让他避免以后会发生的事,想想就累。

    人就是一直在给自己找各式各样的借口。之前德妃的公主病逝,她觉得医疗条件不好怕难产不想生。安嫔提出要养她的孩子,她又担心会舍不得因此不想生。现在问题解决了,她连死亡都不在意,却开始不想承担孩子生下来的责任,所以仍旧不愿意生。

    “主子,翊坤宫宫女来传话,说是宜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丹青看主子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禀报。

    舒以宁闻言转过头,怎么突然发觉自己最近在后宫的存在感有点高。

    翊坤宫离启祥宫不远,康熙宠爱宜妃,如今翊坤宫就住着宜妃和她姐姐郭络罗氏。

    舒以宁到的时候,宜妃正在屋里陪五阿哥胤祺玩儿,还有郭络罗庶妃和四公主。

    这个四公主就是以后大名鼎鼎的和硕恪靖公主,下嫁到蒙古后并不单纯起到了满蒙两族的纽带作用,而是真正实际参与了政事,所以才有草原巾帼之称。当然现在还只是个三岁多的小团子。

    胤祺和四公主同年出生,也正是淘气的年纪,因从小被送到太后身边养,只偶尔会回到宜妃身边,所以太后很是溺爱。

    因为跟着太后,蒙语说得利索,汉语满语都一般,后来到了要上学的年纪,太后又觉得起早太辛苦索性通知康熙不去了,最终康熙拗不过也只能同意,直到九岁的时候他才去上书房开始学习。

    可能在现在的宜妃看来,五阿哥离开自己身边不是件好事,时间会证明五阿哥算是比较幸运的,躲过了九子夺嫡。只是她另一个儿子,也就是肚子里的九阿哥,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站队错误落了个悲惨的的下场。

    “你总盯着我们小五看干嘛?”

    宜妃的声音打断了舒以宁的思路,她回过神来,忙夸赞道:“嫔妾看五阿哥很机灵的样子。”

    “那是自然,本宫生的,怎么可能不聪明。”宜妃摸摸儿子的脑袋夸起来是满脸的骄傲。

    三岁已经能听懂别人在夸他了,只是胤祺汉语不好,只对着他额娘一个劲儿的笑,嘴里咕噜咕噜的说的什么舒以宁也听不懂,应该是蒙语。

    “你可知道本宫今日找你来做什么?”

    这种问话方式就跟现代的“在吗”一样让人无语,就不能直接有事说事吗?舒以宁心不在焉的摇摇头。

    “听说你在南苑过得不错,怎么样,德妃有什么反应?”宜妃两眼闪着光,一脸兴味。

    舒以宁委婉回答:“嫔妾听不懂娘娘的意思。”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意思就是德妃有没有在南苑给你下跘子。”宜妃认为舒佳氏有点明知故问。

    舒以宁赶紧否认:“没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以宁总觉得宜妃在听完她说的话后有几分失望的味道。

    “她要是难为你,你就告诉本宫,本宫帮你对付她。”宜妃说这话的时候满脸义愤填膺,还对着她眨眨眼睛,好似德妃真做了什么。

    怎么有一种拉帮结派的意思。舒以宁只好敷衍的点点头。

    宜妃是典型的满人性格,大气爽朗,个性张扬,在进宫前家人疼爱,进宫后又深受康熙宠爱,先是嫔位,再是妃位。自己姐姐又住在同个宫里,姐姐性格温和又体贴,平日里对这个妹妹在生活上多有照顾。

    可以说她就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一路顺风顺水。

    其实对于像宜妃这种性格,做个宠妃是非常自在的,平时就算傲慢些也不会有人指摘。

    佟佳氏亦然,跟康熙是表哥表妹的关系,阿玛额娘疼爱,偏偏进了宫,明朗的性子渐渐被蹉跎。后宫现在没有皇后,皇贵妃那就位同副后,和宠妃不一样,后位最重要的就是要大度。怪不得都说自从佟佳氏晋为皇贵妃后,这状态是一日不如一日,除了宫务上的劳累,再就是心理上的损耗。

    舒以宁离开后,郭络罗氏在一旁开口道:“你这性子能不能改改,就非要跟德妃过不去?”

    “姐姐,是我老跟她过不去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她怀六阿哥的时候,隔三差五的把皇上从我这儿截走。”宜妃翻了个白眼抱怨。

    “她那时候确实是孕期身子不适,皇上看重子嗣也实属正常。”

    “说的跟谁没怀过孩子似的,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姐,还帮着她说话。”宜妃恼得顿时睁大眼睛。

    “行行,随你高兴可以了吧。”郭络罗氏一脸无奈。

    宜妃情绪来得快走的也快,话锋一转道:“姐姐,你说我这肚子里是皇子还是公主?”

    “我看还是个阿哥。”

    “我倒希望是个公主。”

    “你不是处处想跟德妃争个一二吗,她可是生了两个阿哥了,现在肚子里又揣着一个呢。”郭络罗不由好笑。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就想要个公主,再说本宫又不是不能再生了。”宜妃当即反驳道。

    第40章

    长春宫迎来了很久没来的人。

    “臣妾给皇上请安。”

    康熙眼神扫了一圈才示意道:“都起来吧。”

    众人都进了正殿。

    戴佳氏牵着七阿哥恭敬的站在端嫔身边,小心翼翼的等着坐在上首位置的皇上开口。

    康熙抬手示意胤祐过来,戴佳氏轻轻推了推七阿哥的后背。

    胤祐缓缓迈开步子走过去,可能因为走得慢,表面上其实不太能发觉他的腿脚有些什么问题。

    七阿哥现在个头不高,但看得出来身体很壮实。

    康熙握住胤祐的手,俯下身噙着笑意问:“知道朕是谁吗?”

    “皇阿玛。”胤祐嗓音清脆,说这话的眼神带着些拘谨,但是没有畏惧。

    康熙又摸摸他的脑袋,抬头对着站着的端嫔和戴佳氏说道:“你们把胤祐养得很好。”

    就这么一句话让端嫔和戴佳庶妃都红了眼眶。

    皇上要来长春宫下午已经提前派太监打过招呼,因此饭菜都提前准备好了。用膳的时候戴佳氏带着七阿哥自觉退下了,只剩下端嫔在一旁伺候。

    “既然当初留在了宫里,胤祐就是朕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康熙看向站着的端嫔,突然出声道。

    “皇上……”端嫔心里一跳,当即放下手中的筷子想解释几句。

    康熙摆手示意她止住。

    “你也不用通过别人来提醒朕,朕还没到自己的儿子都不认的地步。”语气很平淡,像是在描述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可一字一句想要的表达的意思却极其到位。

    其他的话,康熙不愿多说,想来讲的这几句,按照端嫔聪明的脑子,已经足够她想得很明白了。

    从长春宫出来,康熙径直往启祥宫走去。

    舒以宁看到门口康熙的身影有些惊讶,从南苑回来有一段日子了,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您用膳了吗?”她迎上去,语气很热情。

    “在长春宫用过了。”

    “皇上是去看七阿哥了?”舒以宁闻言一脸惊喜。

    “你觉得呢?”康熙反问她。

    舒以宁嘴角扬起淡淡自然的弧度,吹捧道:“皇上果然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就这么高兴?”

    舒以宁没有犹豫的点点头,一方面她对端嫔总算有个交待了,另一方面她还是很开心康熙能把答应好的事放在心上,起码没有言而无信。

    康熙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到榻上的矮桌摆的针线,漫不经心的问道:“在做什么?”

    舒以宁走了两步到榻前,拿起桌上两只荷包中的其中一个,递给康熙。

    上次太子跟自己抱怨其他兄弟都有额娘绣的荷包,只有他的荷包全是绣娘绣的。

    她就起了个这个心思,荷包上的图案是她自己画的,太子生肖属虎,她画在纸上的卡通老虎只有简单几笔,巧玉照着样子先印在绣面上,她再跟着绣也比较简单。

    绣给康熙是丹青提议的,她想着绣一个也是绣,绣两个也是绣。给父子俩一人一个好了,给康熙的先绣,就当练过手了再给太子绣,反正她闲得很。

    舒以宁觉得针线活的关键就在于慢工出细活,她不想绣出一个个废品,所以每一下绣得很慢,好在成效挺不错,也可能是她用的缎面和丝线材质都比较好。

    当然以她的能力也只能绣这种小件儿东西,再难的是根本不可能的。

    看康熙半天没反应,舒以宁觉得是不是自己绣的这个荷包实在拿不出手了,刚准备收回去,却又被康熙及时接过去了。

    “送给朕的?”

    舒以宁定了定神,点头说:“是啊。”

    又指了指荷包上的外沿大方承认:“这是巧玉绣的,上边这个龙是臣妾绣的。”

    荷包是湖蓝色的云锦缎面,上面的卡通龙是明黄色的,舒以宁边说边自恋的觉得自己画得还挺可爱,就是好像有些不符合康熙的气质。应该都送给太子就好了,反正她画的是简笔龙图案,不涉及到几个爪子的问题。

    她的目光清澈又专注,仿佛在说一件多了不起的事。

    康熙把玩着手里的荷包,觉得新奇,没见过哪个妃嫔会给自己送个空荡荡的荷包,还是个自己只出了一半力绣的荷包。

    大多数人都是希望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得到反馈,舒以宁当然也不例外,何况还是她第一次亲手做出来的。

    可是等了许久她也没等到康熙的反应,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然后故作谦虚的问道:“皇上是不是觉得臣妾绣的不怎么样?

    康熙斜睨了她一眼:“你还是孩子吗?非要别人夸你一句才高兴。”

    那倒也不是,舒以宁本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很正常吧,怎么在康熙的嘴里就变成是小孩子的幼稚行为呢。

    只是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到一道低缓的声音:“只要是你的心意,朕觉得都好。”

    舒以宁顿了一下,理智有片刻的脱线,条件反射的说:“皇上觉得好就好。”

    应该是没想到康熙会这么回答,她有些后悔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了,尴尬的挪开视线看向别处。

    康熙看舒以宁这幅样子反而来了兴趣:“那要是朕觉得不好,你要怎么样。”

    舒以宁抬眼看过去,面前这张脸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在平时,康熙要么不笑,要么笑得不怀好意或者别有深意。

    “那皇上还给臣妾吧,臣妾觉得挺好的。”舒以宁佯装当真的样子伸出手向他讨要。

    康熙垂眸盯着眼前白净的手心,微微出神,又很快伸手握住,轻轻捏了几下。

    “朕给你送了那么多东西,如今到你这儿了,一个荷包还这这么斤斤计较。”

    “这怎么能一样,这个荷包是臣妾亲手做的。”舒以宁没过脑子的回答。

    “你的意思朕也得亲手做个东西送你?”康熙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问道。

    “臣妾哪敢。”舒以宁睁大眼睛,眼神里仿佛在控诉着自己被冤枉,又暗念自己刚刚嘴巴太快。

    “朕看你脸上写得是你很敢。”

    “那皇上应该是看错了,臣妾这是担惊受怕的惶恐表情。”舒以宁立即反驳。

    那边正殿的安嫔自然知道皇上去了西配殿。她略微打扮了一番便准备去请个安,却没想到被木桃拦住。

    “皇上来启祥宫,本宫作为一宫主位,去请个安的道理都没有吗?”安嫔看着木桃的举动满脸透着不悦。

    “娘娘,如果皇上要召见您,自然会派奴才过来传话,您这样冒然前去,要是再招了皇上的厌烦,皇上让您搬出启祥宫怎么办呢?”

    “皇上不会这么对本宫的。”安嫔说这话的声音变小了些,底气不足又像是自我安慰。

    木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话已至此只能靠主子自己想透彻了。

    “那难道让本宫以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放眼望去,这后宫哪个主位有本宫这么窝囊的。”安嫔走回榻上,刚刚的盛气凌人全然不在,耷拉着肩膀疲惫问道。

    木桃叹了一口气,继续好声劝慰:“娘娘,之前您不是都想通了吗,您现在只有默默的等,等到舒贵人将孩子生下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皇上如今这般宠爱她,她的孩子或许本宫根本养不了呢。”安嫔苦笑着问。

    “娘娘。”木桃看主子这幅模样实在有些心疼。

    “一个嫔位,听着很难,可到底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安嫔自顾自说道,好似突然间明白了很多,这下反倒觉得之前的种种举动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