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这么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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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政大臣的府邸靠近大名居住的天守阁,据说是座有二百多年历史的古建筑。
这座宅邸的上一任主人在老大名病逝前不久便寿终正寝,彼时正碰上大名病重,于是太政大臣的位置便空置了一段时间,直到宇智波神奈把还没继位前的大名从雷之国带回来。
大名府无数的公卿贵族都盯着太政大臣这个位置,好巧不巧宇智波神奈在这个紧要关头杀了出来,把人们的希望从里到外浇了个彻底。
从她坐上这个位置的第一天开始,便在无形中得罪了许多人。
屁股还没来得及在这把椅子上坐热乎,弹劾的奏章便接连上了大名的桌案,弹劾里的理由翻来覆去,无非都是那几点。
新上任的大名似乎格外宠爱这位救过他性命的臣子,上到朝政下到生活琐事,几乎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让人不禁怀疑究竟谁才是火之国的国主,那些弹劾的奏本自然被搁置到了角落里落灰。
不久前的叛乱随着大名的兄弟被押回大名府后彻底告终,于是这位太政大臣的权势便更上了一层楼。
角都到火之国大名府的时间并不长,虽然说先前做了点功课,但也不足以支撑他完全看穿这里的局势,或者说从宇智波神奈位极人臣的那一天开始,大名府的□□势便被她以一人搅得乱七八糟。
忍者经过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和经验让他从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便开始悄无声息地留意周边的环境。
位极人臣的太政大臣的宅邸虽然修建在大名府的繁华地段,但里头却格外冷清。
如果不走出去话,是不能指望消息从外面传来。
“你可以直接从大门出去。”
角都寻思着怎么出去搜集情报的时候,宇智波神奈笑眯眯地告诉他。
“……”
心思完全被看穿了。
没等他开口说话,那位刚下朝回来的太政大臣优哉游哉地走进了自己的寝殿。
上一任的太政大臣是大名府里出身显赫的贵族,搬入这座宅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耗费了巨大的财力和人力把宅邸从里到外都修缮了一番。
古老的建筑样式,以及风雅奢侈的派头让宇智波神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麻仓府邸,索性便没有改动,就这么住了下来。
大名原本想安排几个侍女进入太政大臣的宅邸侍奉,被当事人拒绝过后便没再提这回事情。
如今居住在太政大臣府邸里的人,用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对外宣称是太政大臣大人不喜欢被人打搅,实际是个什么情况,恐怕只有这座宅邸的主人知道。
角都盯着门口那道闭合起来的沉重大门,大脑在出去和不出去之间反复横跳,生怕这是宇智波神奈给他的考验,但凡他给出的答案不顺心,她就能一个手起刀落直接把他刀了。
贵族的心思回环曲折,宇智波神奈的心思更是无从琢磨,光看这些日子被她折腾来折腾去的朝臣就知道了。
垂下来的御帘遮挡住了视线,细腻的丝绦摇曳晃动。
角都在隔开寝殿和外界的御帘前停住了脚步,隔着帘子能看到里头朦胧的身影,对方靠着枕头,侧卧在屏风前的榻榻米上。
“闲的没事干就出门溜达去。”宇智波神奈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少在我跟前晃,晃得我眼睛疼。”
角都:“……”
角都发誓,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宇智波神奈还心大的人,不把暗杀过自己的人杀掉就算了,居然就这么把人放在身边,还是看着没半点防备的那种。
这女的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还愣着做什么。”宇智波神奈动了动眼皮,连眼睛都没睁开,“还没到你无偿加班的时候。”
什么?居然还要无偿加班?!
角都:“……你之前没跟我说过这件事情。”
“之前,我也没找你要报酬。”宇智波神奈声音淡淡像是没有涟漪的湖面。
她说过,她从来不干没有报酬的事情。
角都:“……”
角都低下头,从善如流地踏出了寝殿,非常听话地走出了太政大臣宅邸的大门,上街溜达去了。
万万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宅邸里会多了一个人。
“你什么时候学会往家里捡流浪猫狗了?”
对方的反应平淡无奇,仿佛宇智波神奈真捡了什么流浪猫狗回来。
“顺手而已。”
宇智波神奈的反应更平淡无奇,还不忘顺手招呼角都过来喝茶。
角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十动然拒,“……免了。”
这两个家伙不仅穿的相似,就连在性格上也散发出微妙的相似来。
这茶谁喝谁倒霉,况且喝那杯茶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还是未知的。
果然,宇智波神奈满脸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角都跑得更快了。
“我听说这人原先是泷之国的忍者。”
任务失败了,被村子和国家抛弃得毫不犹豫,一怒之下屠杀了村子的高层,夺走了完整的禁术。
忍村发现后立马对角都下了通缉令,派遣出暗部一路从泷之国追杀到火之国沿海地区,鬼使神差地把人追杀到火之国沿海地区。
“你要怎么处理他?是继续让他在暗地里做你的爪牙,还是……”
柔软的水雾从杯口溢出,浅褐色的茶水里倒映出桌边人温润的眉眼。
“账房先生当然得光明正大出来做工作。”宇智波神奈垂眼,目光落入杯盏之中,“人在阴沟里待久了,总得出来晒晒太阳,不然真得退化成和老鼠一样的东西了。”
杯口涌出的水雾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薄起来,小巧精致的茶盏被人捏了起来。
“你们这里有「叛忍」的说法。”坐在桌对面的人捏着茶杯抿了一口微涩的茶水。
“所以我没打算和泷隐直接交涉。”宇智波神奈说,“半个月前我以大名的名义,直接对泷之国大名府发出了诏令。”
弱小的国家在面对强大国家的时候,只能遵从某些特权,如同弱者不得不屈从于强者,这是世间自古以来就奉行的铁律。
火之国大名府的诏令发出去没多久,泷之国的国主便火急火燎派遣世子前往火之国大名府觐见大名,前日被安置到了火之国接待他国使臣的宅邸。
昨日火之国大名像模像样地为泷之国世子举行了接风洗尘的筵席,宇智波神奈便逮着空隙进了一趟大名的宅邸。
得知她需求的泷之国世子火急火燎地给父亲写了家书,今早的时候,泷之国便传来通缉令撤回的消息。
一个忍者的身体就是一座储藏着忍术的宝库,为了不让着宝库落入敌人的手中,就算对方变成了一具尸体也会被忍者回收到村子里,如果情况不允许,在必要的时候甚至要当场销毁。
因此,自从一国一村的制度出现过后,在编的忍者终其一生都会属于那个村子,只要背叛,势必会被抹杀。
“我也不好欺负人。”宇智波神奈说,“花了点小钱作为交易内容而已。”
泷之国遍布山地,温泉分布的地域广阔,但并不富饶,哪哪都需要钱,于是宇智波神奈送了对方一笔钱,作为交易,对方在回到泷之国后,必须前往泷隐村销毁角都所有的记录。
忍术之于忍者,便等于权力和地位之于贵族,可惜两者之间从来不会出现哪一方主动去理解另一方。
因此就算形成了一国一村的制度,除去火之国,其余国家的忍者之于贵族,仍然只是停留在趁手好用的工具这个地位上,工具有什么想法,当然不会被顾及到。
用区区一个叛忍,换取一笔可观的财富,对于泷之国的大名来说,这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这笔交易得到了泷之国大名的允许,也容不得泷隐村说不。
当然,后者有胆子反叛大名的统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钱的数目不小吧。”
“我只是在给未来做投资而已,早晚会让角都给我赚回来。”宇智波神奈充分展现了一个周扒皮应有的素养,“到时候连本带利收回来。”
“他有这个潜能。”她看人的眼光一向非常毒辣,“而且必须有。”
“他还没完全信任你。”
麻仓叶王托着腮,宽松的袖口贴着白皙的胳膊垂下来,像是蓬松柔软的云朵。
“我不需要他的信任。”宇智波神奈打了个哈欠,姿态慵懒得像只猫咪,“只要派的上用场,做好自己的工作,那么活着也无妨。”
麻仓叶王不着痕迹地往门口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角都:“……”
被发现了,这两个周扒皮!
藏在角落里偷听情报的人轻手轻脚,灰溜溜从后门出去了。
果不其然,事情过去没多久,角都就被宇智波神奈叫过去喝茶了。
角都忍不住坐在茶桌后面小心翼翼地打量她,明明是个年纪比他小上一轮的小女孩,甚至还没成年,作为成年人一方的角都却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桌面上放置了几份文书,角都捡起来翻了翻,上面盖着大名的印章。
是火之国的身份证明。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角都放下了手中的文书,冷不丁地开口。
“我说了,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前提是合法身份。”宇智波神奈提起茶壶,往角都面前的空茶碗添满了茶水。
“见人不爽就杀的毛病得改改。”宇智波神奈放下茶壶,“能用刀子和拳头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你是让我和贵族……”
“那是我的事情。”宇智波神奈捏起桌面上的茶碗,浅浅抿了一口。
“首先你得学会算账。”
“这种事情……”
“算整个国家的账。”
角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还好。”宇智波神奈面不改色微笑。
角都:“……”
居然连辩解都不带的。
“为什么信任我?”角都眯了眯眼睛。
“我并不是信任你。”宇智波神奈语气冷淡地开口,“我只是信任我自己。”
“我看人的目光一向很准。”宇智波神奈说。
“明天我会带你去天守阁。”宇智波神奈说,“大名的桌案上堆了不少账本,哪里缺了,哪里短了,去给我把账算出来。”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的事情了。”宇智波神奈说,“如果不定期杀虫,再大的房子也会被蛀空。”
角都始终没敢正面去看那双苍蓝色的眼眸,而是垂下眼眸,语气凉凉地开口,“如果我在这个过程中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隔天我就能把你剁成肉酱。”宇智波神奈用稀松平常不过的语气开口。
角都深吸一口气,“忍者不怕死。”
“你觉得酷刑为什么会存在?”
宇智波神奈自然而然地发问。
廊外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暗淡下来,铅色的乌云堆积在一起,沉重得不透一丝阳光。
白色的雪花落下来了,长久的沉默也过去了。
从幼时至今,角都遭受过的事情加起来说是酷刑也不为过,常规意义上的酷刑对他来说并不能算是威胁。
也许是曾经差点被宇智波神奈剁成肉酱,他本能地恐惧她口中所说的「酷刑」。
角都捏起桌面上的茶碗,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上了贼船可别想下来了。”
宇智波神奈眯了眯眼睛,笑得愉悦。
角都的目光冷冷。
……
宇智波神奈若无其事地拎起茶壶,给麻仓叶王面前空了的茶杯添满了茶水。
“你的生辰快到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麻仓叶王自然而然地问出这个问题来。
宇智波神奈捏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撤开的食指在光洁的茶杯表面敲了敲。
她没有跟别人讨要东西的习惯,大多数时候,她想要的东西都是光明正大地抢过来的,轻轻松松被送到面前来的,反而会让她失去了兴致。
宇智波神奈想了想,而后看着麻仓叶王的眼睛,慢慢地开口,“我想要御神木的种子。”
麻仓叶王闻言,露出无奈的表情来,“你还是一开口就要不得了的东西啊。”
宇智波神奈歪了歪脑袋。
“我很好奇,你想要用这种子来做什么。”麻仓叶王说。
“种树。”
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圆圆,活似一只白毛蓝眼睛的猫咪冲着麻仓叶王喵喵叫。
麻仓叶王垂眼,静静和那双苍蓝色的眼眸对视。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是为数不多的,敢与六眼对视的人。
清风拂过廊下的风铃,庭院里响起清脆的铃音。
他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总有一天,她会卸下所有的权力,却无法抛开责任。
“我会抽空去一趟日暮神社的。”麻仓叶王无奈地开口。
隔天,宇智波神奈收到了一封信,来送信的忍鹰和几个月前被她骚扰的是同一只,直接扑腾着翅膀从窗户飞进来,尖利的爪子抠住了放置在桌案边上的鸟架子。
宇智波神奈停下了手中的笔,扭头看向桌案边的鸟架子。
忍鹰把眼睛瞪得老圆,在宇智波神奈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挺了挺毛绒绒的胸脯,无比英勇地对上了六眼的视线,像是猛禽与凶猛的大型猫科动物的狭路相逢。
宇智波神奈:盯——
忍鹰:盯——
谁都没有先开口,这两个家伙在寂静无声的书房里大眼瞪小眼了老半天,但凡有个人进来都觉得这俩有点什么大病。
事实证明,骚扰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老半天过后,宇智波神奈松开了手中的笔,绕过文书堆积如山的桌面,走上前去,挠了挠忍鹰毛绒绒的胸脯。
惨遭不要脸的人类骚扰的忍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恶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
宇智波神奈又挠了挠忍鹰毛绒绒的胸脯,认出了这是宇智波斑驯出来的鹰。
鹰这种生物凶猛又骄傲,从来不肯轻易屈服于人类,因此是最难驯养的猛禽。
宇智波斑日常没什么别的爱好,除了和千手柱间打架就是驯鹰,木叶超出一半数量的鹰都是宇智波斑驯出来的。
她曾经好几次看到男人驯鹰时的模样,他从来不会拔去鹰的爪子,也不会磨平鹰的尖喙,再凶狠的鹰到了他手里都会被驯得服服帖帖的。
鹰是传递情报的好手,情报部门建立起来后,木叶多了很多驯养鹰的人,却始终没人能在这方面超过宇智波斑。
那些被驯服的鹰像是听得懂宇智波斑的话似的,对宇智波斑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能体会到其中的意思。
——不过不是人选择鹰,而是鹰选择人罢了。
旁人问到其中有什么秘诀的时候,宇智波斑只是这么说。
宇智波神奈又挠了挠鹰胸口软绵绵的绒毛,而后取出了金属管子里的信。
宇智波神奈想了想,绕到桌子后面提起笔写了一封信。
墨迹风干后,她把信件卷好塞进了鹰腿上的金属管子里。
“辛苦了阿美。”宇智波神奈一本正经地对忍鹰说,“请务必把信送到伯父手中。”
忍鹰:“……”
你才是阿美,你全家都是阿美!!
忍鹰扑棱着翅膀飞出窗外,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这个无耻的人类。
宇智波神奈想了想,决定以出差的名义去一趟火之国和雨之国接壤的边境。
腊月的大名府还在下着小雪,雨之国下起了一场雨夹雪,天空密不透风地堆满了乌云。
雨水裹挟雪花坠落下来,潮湿的寒凉几乎要渗入骨髓。
雨水被拉拽成线,在地平线上串联起巨大的帷幕,天与地都被笼罩在这张巨大的帷幕之中,晦暗昏沉。
突然出现在边境线另一边的雨幕里的灯盏微弱得像是萤火虫散发出来的围观,雨水浇在透明的玻璃罩子表面,随时都有可能在泼天的大雨中被浇灭似的。
对方抬手掀开了头顶的雨披,沾了点水的炸毛桀骜不驯地支棱起发梢来。
宇智波神奈在看清那张分外熟悉的面孔后,堂而皇之地抬脚跨过了边境,跟着那人去了最近的落脚点。
雨之国的地理条件并不适合种植农作物,地表的土壤被长年累月的雨水冲刷干净,露出坚硬的岩壁。
四周都是刀刻过似的僵硬岩壁,落脚的地方是岩壁一座木屋。
屋子的正中央是挖出来的火塘,上方悬挂着做饭用的吊锅,锅底堆燃烧的柴火。
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搬走了,留下来的空屋子就成了附近忍者和行脚商人的落脚点。
温暖的火塘边坐着一个女人,女人怀里抱着小小的孩子。
缩在女人怀里的孩子睡得格外不踏实,锅底下的柴火爆开细小的火星子,温暖的火光红扑扑地映在孩子柔软的面庞上。
门被拉开,雨水淅淅沥沥落在地上的声音扑面而来,又被合拢的门板隔绝在外。
女人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病态的脸庞浸泡在火光里,格外的诡谲。
宇智波斑瞥了对方一眼,自顾自地将两件雨披挂在门口,带着宇智波神奈坐到了女人对面的地板上。
“族长大人。”女人蠕动着干瘪的嘴唇,“我哪里都去不了了。”
宇智波斑静静地看着锅底焚烧的柴火,门外的雨声响个不停。
女人抚摸着枕在她大腿上的孩子鬓角柔软的发丝,眼里溢出浓烈的爱意和悲伤来。
目光转而从孩子身上移开了,女人的指尖触地,深深地埋进了地板。
“求求您,放过这孩子。”
滚烫的眼泪从眼尾溢出,顺着脸庞的轮廓淌了下来。
那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小得还没有到记事的年纪。
宇智波一族在十几年前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了木叶,另一部分跟随宇智波泉奈迁居到雨之国。
有些人不愿意继续杀戮,于是选择跟随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的理想,追求和平,有些人不愿意放弃父辈的仇恨,因此选择离开族群,
宇智波泉奈这些年的策略积蓄了大量的财富和势力,却始终没有挑起仇恨、报复在那些族人眼中弑杀过他们父辈的千手一族,放弃父辈的意愿对千手一族摇尾乞怜的族人。
长年的布满和怨恨积攒下来,终于有人带领雨之国的部分族人反抗宇智波泉奈,试图从他手中夺取权力和财富,然后再去报复木叶抛弃他们的宇智波一族和世仇的千手一族。
宇智波斑收到传讯后,马不停蹄地往雨之国赶,这场堪堪打响的反叛战争轻而易举地被压制,领导这场反叛的族人最终切腹自尽。
“我知道我的丈夫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女人的头颅深深地垂下去,脊背弯得不成样子,“所以我没想跑。”
女人的声音没有再传来,空气里只剩下了火星爆开的哔啵声。
宇智波神奈扶着膝盖起身,走到女人身边,把孩子抱了过来,女人始终保持着跪地乞求的姿势,甚至在她把孩子抱走的时候也没有反应。
“她已经死了。”
宇智波神奈瞥了一眼那具跪地的尸体。
丈夫切腹自尽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日复一日地虚弱下去,宇智波斑找到她们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了。
外面下着大雨,孩子还在发着烧,女人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长距离地移动,宇智波斑决定先停留在这里。
而现在,已经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了。
被宇智波神奈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发着高烧,睡得格外不安稳,手里紧紧地攥着宇智波神奈肩头上的布料。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红艳的火光一拥而上,火光里白皙的下巴,红红的嘴唇,还有垂下来的白发。
“哦呀,醒了。”宇智波神奈笑眯眯地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顶,跟撸九喇嘛的是一个手法。
小姑娘攥紧了手里的布料,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混沌的视线却始终没把人看清楚。
“妈、妈妈……”小姑娘着急地叫了起来。
宇智波神奈陷入了沉思。
“妈妈。”
小姑娘见她没理会,又念叨了一声,而后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
宇智波神奈沉默,宇智波神奈沉思。
宇智波神奈扭过头,对着同样陷入沉思的宇智波斑开口,“伯父,我们好像惹上大麻烦了。”
宇智波斑:“……”
宇智波神奈想了想,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纯洁无瑕,“可以丢掉吗?”
宇智波斑:“……你说呢?”
宇智波神奈想起小姑娘着急喊妈妈的样子,“先养着吧。”
察觉到不对劲再丢掉。
宇智波斑:“……”
活了一千年,无痛当妈这种事情倒是第一次。
宇智波斑特地带着宇智波神奈去见了宇智波朝云。
宅邸里只有宇智波朝云,宇智波泉奈和宇智波玄外出料理这场反叛的后事去了。
宇智波神奈抱着昏迷不醒的孩子,眨眨眼睛,盯着这辈子生下她的女人看了半晌,歪着脑袋打量人的样子像只猫。
“你长这么大了呀。”
女人的眉眼弯起,像是被日光烫软的云朵。
“你也长这么大了呀。”
宇智波神奈笑了,笑起来的模样和宇智波朝云分外相似。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认出她来了。
在「冥道」里偶然遇见说要爱她的小姑娘,在四百年后,真的成了生下她的母亲。
“这孩子是……”
宇智波朝云眨了眨眼睛,看着趴在宇智波神奈肩头上的小家伙。
宇智波神奈托着小姑娘的胳肢窝,像是举起一只猫咪似的把人举高高。
“我女儿。”宇智波神奈一本正经地告诉亲妈,“刚捡来的。”
宇智波朝云:“……请把她交给我。”
这孩子跟着父母在外流亡,长期营养不足又淋了雨,宇智波神奈已经给她用了反转术式处理,但身体仍然虚弱得厉害。
于是宇智波神奈在雨之国多待了两天,还抽空去把回来的她哥揍了一顿。
宇智波朝云:“……”
……
孩子的父亲是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舅舅的孙子,算下来和宇智波神奈是同一辈的族人,这么说下来,孩子叫宇智波神奈妈妈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
可宇智波斑心很塞。
用宇智波斑的话来说就是,“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隔天小姑娘醒来的时候不见人,满屋子跑来跑去,哭着喊妈妈。
宇智波斑原以为她是神志不清的时候叫错了人,鬼知道这孩子一找一个准,隔老远瞧见宇智波神奈一股脑就往这边跑,末了抱着宇智波神奈的大腿,眼泪流个不停,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哎呀。”宇智波神奈像是捏着猫咪的后颈皮似的把人拎了起来,露出为难的表情来,“好像丢不掉了。”
宇智波斑:“……”
“我先把她带到大名府去。”宇智波神奈拍了拍小姑娘的发顶,“过几年长大了就把她送到木叶。”
宇智波斑蹙眉。
“不要担心啦。”宇智波神奈笑眯眯地开口,“只是个孩子而已。”
如果她要继承父辈的仇恨,有胆子为父亲报仇雪恨也无妨。
“区区一个人类幼崽而已。”宇智波神奈说,“杀不了我。”
小姑娘不懂宇智波神奈在说些什么,只是抱紧了她的脖子,像是会把脑袋埋进妈妈羽毛里的雏鸟。
……
角都在大名府里没日没夜废寝忘食算了半个月的账,算出来的账面就像到一个被白蚁啃食过的柱子。
把账本交上去的时候,宇智波神奈的表情似笑非笑,里面还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愉悦。
角都仍然看不透她。
账本最后被放到了大名的桌案上,宇智波神奈站在大名的桌案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个年轻的君主。
“瞧瞧。”
脸色难看的大名攥紧了拳头,长久的沉默过去后,他始终没有翻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账册,而是蠕动着嘴唇轻声开口。
“您会帮我吗?”年轻的大名此刻像是一只寻求庇佑的雏鸟,连羽毛都没长齐。
宇智波神奈笑了,“我当然会帮您。”
“您不能得罪的人,我能;您不敢杀的人,我敢。”
循循善诱的语气,婉转的字音,像是蛊惑人类犯下罪业的魔鬼。
“全凭您行动。”年轻的大名开口,“我不会有异议。”
也不能有异议。
“我不会再阻止您了。”
年轻的大名声音透出轻微的战栗来。
春天来临的时候,大名府新上任的太政大臣流放了大批官员,家眷那是流放得一个不剩下,家产抄得那是一点不剩下。
角都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可以挑几件喜欢的回去,当做是酬劳。”
那些财物清点出来的时候,宇智波神奈只是看了两眼就走人了。
角都:“……”
——牙白,不能被蛊惑。
角都忍痛把目光从白花花的银子和闪瞎眼的金银首饰上面移开。
半晌过后,他忍不住了。
金钱有什么错?
错的是贪婪的人类(超大声)。
……
时隔好些时日,千手柱间再次到大名府拜访的时候,还特地拜访了一次太政大臣的宅邸,家里多了两个人,还有一只九条尾巴的狐狸。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也不用过多的介绍。
除去宇智波斑和九喇嘛,以及这座宅邸的主人,来往的只有式神。
“这是……”
千手柱间眼尖地看到被式神围在中央,手捧一个圆圆的蹴鞠的小姑娘。
宇智波斑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小姑娘立马扔下手里的蹴鞠,哒哒哒地跑过来,在宇智波斑几步路的距离停下来,规规矩矩喊人。
“祖父大人。”
小姑娘乌黑的眼眸亮晶晶,单看相貌和年幼时的宇智波神奈有几分相像。
千手柱间忍不住去看宇智波斑,宇智波斑只是端起茶碗,淡淡喝茶。
千手柱间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平糖,塞进小姑娘手里,还不忘放轻了声音,免得吓到小孩子。
小姑娘捧着金平糖,规规矩矩地弯下腰道谢,懂事礼貌得让人心生喜爱。
“你叫什么呀?”
“美琴。”小姑娘告诉他。
千手柱间:“……这孩子的母亲是……”
“奈奈。”宇智波斑语气淡淡。
千手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