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他的哥哥真正学会任性,好像是在宇智波神奈出现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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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政大臣宅邸一早就来了人,并且这个人的身份很是特殊。
千手柱间看到对方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怔愣了一瞬间,这一样的神色转瞬即逝,落在对方眼中那是相当的古怪。
“来的时候我就听说了。”对方稍微抬起手臂,宽大松垮的袖口振开,柔软的布料顺着地心引力垂了下来,“这些日子这家伙一直赖在太政大臣宅邸。”
对方连千手柱间的名字都懒得叫,脸上的笑容是温和的,略显秀气的猫眼微微弯起,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嫌弃,气氛显得格外微妙,千手柱间肉眼可见地不受对方待见。
“今天这么一见,倒是比前段日子见面的时候蠢一些。”
对方的表情和举止从容,连说话的口气带着一股子蔫儿坏。
在不待见千手柱间这方面,宇智波泉奈和宇智波神奈这对父女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甫一打照面就惨遭嫌弃的千手柱间动作行云流水地开始原地消沉。
宇智波斑瞥了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的忍者之神一眼,对后者没出息的模样见怪不怪,年轻的时候少不得要多说几句,可活到这把年纪的忍界修罗郎心似铁稳如老狗。
“的确是比平时要蠢些。”
六十多岁的千手柱间随和从容,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经验和强大的力量,如今大部分事情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哪里该强硬哪儿该放手,张弛有度,既不会一昧妥协,也不会一昧采取独裁。
相比起来,三十多岁的千手柱间虽然强,无论是想法上还是行动上都略显幼稚。
宇智波斑三言两语,挑着重点把事情概括了一下。
“好久不见,泉奈。”
目光掠过青年秀气的面孔,千手柱间只觉得恍若隔世。
宇智波泉奈摸了摸下巴,黑亮的眼眸盯着千手柱间,脸庞露出思索的神色,“你那边的我,死了吧。”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少见地噎了一下。
“不说?”宇智波泉奈眯了眯眼睛,作为被杀的当事人,宇智波泉奈非但没什么恨意,反而一副看热闹的架势,“看你那蠢样就知道。”
千手柱间:“……”
宇智波斑瞥了一眼看热闹的亲弟,“你死了,那边的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宇智波泉奈:“……”
这会儿轮到宇智波泉奈被噎了一下。
宇智波斑语气幽幽继续开口,“如果当年不是奈奈的那一出,我怕要和那边的「宇智波斑」一样,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这个词咬得格外重。
“你们两个不愧是父女。”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提简直就是疯狂往宇智波斑伤口上撒盐,“就擅自行动这点是如出一辙。”
招呼不打一声,一个两个背着宇智波斑跟拔||插u盘似的挖自己眼睛往别人眼眶里塞,活活把他几十年的心理阴影整出来了。
千手柱间瞅瞅面前这大眼瞪小眼的兄弟俩,心里琢磨着多半是和眼睛有关的事情。
“……斑哥,我错了。”宇智波泉奈干巴巴地道歉。
那件事情,无论说多少次,宇智波泉奈都是要老实道歉的那个。
至于另外一个需要道歉的家伙,指望她道歉还不如指望宿傩从良,从今天开始日行一善。
宇智波斑哼了一声,抬起双手拢进浴衣宽松的袖子里,大爷似的,悠哉悠哉走进屋子里,留在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泉奈。
——是他的错觉吗?
忍者之神挠了挠脸,“感觉这边的斑比我那边的斑要……圆滑。”
印象里的宇智波斑宁折不弯,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眼前这位会耍小孩子脾气,时不时还拐着弯儿捉弄人,就感觉……有点像宇智波神奈。
宇智波泉奈嘴角一抽,“……”
连宇智波泉奈都不得不承认,原本耿直的亲哥这是受了亲闺女的影响,相较于过去已经圆滑世故了不少,如今六十好几,偶尔闲的没事干还会用言语捉弄小辈。
“不过你放心好了。”
千手柱间想要拍拍宇智波泉奈的肩膀,安慰安慰他,却被后者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千手柱间的手顺理成章落了个空。
宇智波泉奈是宇智波一族里少见的温和性格,过去没少在脾气暴躁的兄长和族人之间扮演调和的中间人角色。
在两个火药桶间还能来回周旋,别的不提,可见此人也能称得上是一个情绪相对稳定。
前提是只要这两方人马之中没有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
——他最讨厌这两个人了。
千手柱间把僵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干巴巴地摸了摸鼻子。
“斑能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已经说明……这件事情不是他的伤痛了。”千手柱间轻轻的声音传来。
「宇智波斑」对那件事情只字不提,接受弟弟眼睛这种事情多半也不是自愿的。
即使村子里出现了「宇智波斑」杀死弟弟夺取万花筒写轮眼的流言,他也任由外界甚嚣尘上。
眼睛的事情一直是「宇智波斑」的忌讳,但凡有个人冒出来提一嘴,和往「宇智波斑」伤口上撒盐没区别。
连千手柱间也不敢多提及这件事情,即使是他,一旦多嘴,多半少不了要被揍一顿。
宇智波一族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无从查究,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这等于是变相承认了「宇智波斑」杀死弟弟夺取万花筒写轮眼的事实。
那件事情像是正中「宇智波斑」心脏的一刀,留下的是永远鲜血淋漓的伤口,以「宇智波斑」的性格,越是伤痛的事情越是会被埋藏起来,那道伤疤会被「宇智波斑」严严实实地遮起来。
杀死「宇智波斑」弟弟的人是千手柱间的弟弟,这是个无解的结,他能做的只有盼着有一天,木叶和时间能联手抚平那些创伤。
至于宇智波斑为什么能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多半还是存了点怨气。
——亲弟背着他把眼睛挖了塞自己眼眶里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很炸裂。
宇智波泉奈:“……”
宇智波泉奈满脸狐疑地看着千手柱间,他现在的心情很是微妙,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被这家伙安慰到。
千手柱间:“……”
晴朗无风的天气,天空蓝得发亮,朱栏下的池水像是一面无垢的明镜,清澈地映出青蓝的天空。
葱茏的枝梢垂首,投下大片浓郁的树影。
日光落下来,像是金子碎在铺满庭院的白沙里。
浮桥下的锦鲤甩开朱红的尾巴,成群结队地涌上水面。
千手柱间抓了一把鱼食掷了出去。
自从他住进太政大臣宅邸,每天日常不是吃饭睡觉就是偶尔出门遛遛弯,某天在外面浪了一圈回来后发现了角落里的鱼食,于是他干脆喂起了鱼,喂着喂着就养成了习惯。
“能问个问题么?”千手柱间突然想起了一句事情。
宇智波泉奈端起茶杯凑到嘴唇边抿了一口里面的茶水,茶水浸湿嘴唇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问吧。”
千手柱间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男人那双黑亮的眼眸,纹理繁复的万花筒没有从那双眼睛里显现出来,可是依然散发出奇异的光泽来。
芝士雪豹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千手柱间发现有些事情已经显露出了端倪,却依旧难以解释。
千手柱间张了张嘴,“你的眼睛……”
“是奈奈的。”宇智波泉奈的表情淡淡,语气也是淡淡的。
千手柱间下意识都看了宇智波泉奈一样,发现对方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细长的眼睫垂下来,落下的剪影覆上眼眸,衬托得目光越发晦暗不清。
“很诧异么?”
宇智波泉奈抬起头来,支起胳膊,掌心托着腮,笑了一下,这副表情和做派和芝士雪豹多有相似。
“……确实。”千手柱间老老实实开口说出了疑惑,“年纪……对不上。”
千手一族和漩涡一族有储存查克拉维持细胞活性,以此来保持年轻外貌的术法,类似的术法也不少见。
使用这种术法,查克拉的流动势必和寻常的忍者不太一致,可是千手柱间没有从宇智波神奈身上感觉到任何的迹象。
——这说明她的外貌不受术法影响,本身如此。
宇智波神奈的具体年龄在外界一直是个谜,木叶将她的档案锁在档案室的最深处,有权限查阅的人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就连现任的三代目火影,想要查阅也得经过初代目火影和二代目火影的首肯,所以有关她的情报一直是零碎的。
据说唯一的女儿都快结婚了,可外表仍然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无论是脾气还是习惯,大多数时间里都透着一股子极其明显的幼稚和任性,偏偏到了朝堂上就是个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猖狂大臣。
就像千手扉间说的那样,她是个让人看不清的矛盾综合体。
宇智波泉奈敲打面颊的手指停了下来,乌黑的眼睫垂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似的开口,“……应该是受了点影响。”
音量微小不可闻,千手柱间仍然耳尖地听到了,下意识地开口,“什么影响?”
“查克拉有些特殊罢了。”宇智波泉奈面不改色地将事情揭了过去。
“她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追溯到了我们过去的灵魂波长。”宇智波泉奈开口,“锁定方位后,在那个时代,与斑哥和我相遇。”
并且给予力量的方式堪称血腥粗暴,很长一段时间,宇智波泉奈的梦里都是一头白发眼眶流血的女儿。
回到过去这种事情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但事情落在宇智波神奈身上,似乎有了那么点理所应当。
饶是如此,千手柱间也免不了要吃一把惊。
“按她的说法,她本身就聚集了太多的因果循环。”宇智波泉奈开口,“因此,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错综复杂中抓住那条因果,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双眼睛也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宇智波泉奈垂眼看着桌面上的茶杯。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写轮眼的宇智波,因为写轮眼已经被她亲手挖出来了。”宇智波泉奈抬眼,那双乌黑的眼眸看了过去,“那双眼睛此刻就在我的眼中。”
“头发也不是天生就是白的,是在「咒缚」还在的情况,过度使用术式透支身体造成的。”
小家伙有一头遗传自母亲宇智波朝云的柔顺黑头发,不像他的蓬松支棱,摸起来细细软软,像是猫科动物身上柔软的毛毛。
“那孩子可是先在你和扉间手上挨了一轮才闯进宇智波族地对上哥哥的须佐能乎。”
年过六十的男人托着腮,表情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茶碗里的茶水,眼神却不自觉地泛起了波澜。
大气堆叠的云层开始起伏,卷曲舒展,撕棉扯絮一样朝着地平线拉扯过去。
庭院的树影摇曳生姿,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底下的纸笺晃个不停。
时间在流动的风声里一分一秒地流逝,老半晌过去后,宇智波泉奈才慢悠悠地放下立起来的手臂,换了一只手继续托着腮。
“就这么带着九尾突然冒出来,所有人都给她吓得不轻。”
宇智波泉奈声音依然是悠哉悠哉的。
浮在水面上的鱼食被哄抢干净,红色的锦鲤宛若化在水中的朱砂似的散开。
小小的茶碗潋滟出清冽的水泽,落叶被风卷起,晃晃悠悠地落到了桌面,像是靠岸的船只似的。
“如果她想,那个时候能帮助宇智波压制千手也不是不行。”宇智波泉奈声音淡淡地开口,“可她促成宇智波一族和千手一族结盟。”
“大概是因为……这是哥哥的愿望吧。”宇智波泉奈说。
千手柱间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我以为那个时候……斑忘记了啊。”
仔细回想起来,南贺川那件事情过后,年少时期他对宇智波斑大部分的印象大都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有血红色的眼睛。
新的力量从他的身体里苏醒过后,年少时期幼稚的梦想好像也跟着一起被抛弃了一样,他瞧见的永远是宇智波斑离开的背影,孤独又决绝。
“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我们的梦想。”千手柱间轻声开口。
“即使嘴上不承认,心却是无比渴望。”宇智波泉奈继续开口。
如果宇智波斑仅仅作为一个个体,那么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可他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长。
一族给了他姓氏和骨血,也给了他束缚。身居高位不是为了享受特权,而是危险降临的时候,能为族人们挡住风暴,自由和任性对他来说是一种奢望。
弟弟、一族的存亡和未来永远是被放在第一位的事情,与之比起来,自身的愿望好像成了次要的东西。
仔细想想,他的哥哥真正学会任性,好像是在宇智波神奈出现后的事情。
“从长远来看,结盟的确是不错的选择。”宇智波泉奈说,“虽然这其中有风险。”
而且是稍微操作不当,整个家族都得跟着玩完的风险。
“我想了又想,好像无论怎么样,哥哥最后都会选择答应你的请求,和千手一族结盟。”
日光落下来,好似化入池水中似的,池水的中央潋滟出流丽璀璨的涟漪。
“我说完了。”宇智波泉奈说。
蓄满水的惊鹿‘笃’地一声砸在石板上,细腻柔软的水花跟着溅开。
最后一声铃音奏响,风声也跟着停了下来,庭院里只剩下流水的声音。
……
作为被两个人热烈讨论的中心之一,宇智波神奈刚从大名的宫殿里出来。
早些年的时候,宇智波斑曾经当着宇智波全族的面把宇智波神奈从一族里除名。
一族和归属对忍族来说是和声音同等重要的事情,正常情况下,谁都不想看到自己被提出族谱,闹到要被一族除名的地步,宇智波神奈和宇智波一族多半已经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了,和宇智波斑的父女情分也没什么好说了。
可是这种认知并不适合宇智波神奈这种法外狂徒。
明面上不大往来,大众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却是该怎么样怎么样,稍微清楚点情况的人选择眼观鼻鼻观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就好。
这原本就是用来糊弄大名和贵族的噱头,人都被宇智波一族除名了,就算大名想要用这个作为噱头对宇智波一族和木叶发难也行不通,再加上他从来拿不准宇智波神奈的心思,被牵着鼻子走的人从来都是大名,所以关于宇智波神奈的事情,不得不事事斟酌考量。
话虽如此,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公共场合,行为举止当然不能像过去一样亲密。
如果没有人知道是宇智波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前脚刚跨出大名寝宫,宇智波神奈后脚就立在了原地,背影僵硬得跟个棒槌似的。
杵在大名寝宫大门的武士浑身汗毛倒竖,不自觉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石砖铺成的平整路面一路朝着宫外延伸,层叠的黑瓦堆在两侧的墙头。
一只体型显眼的猫从两条路面交汇的十字口走了出来,漆黑的毛发油光水亮,蓬松又支棱,连走路的姿势都自带一股子王霸之气,徒然给人一股子路人都是垃圾的感觉。
“哪里来的……”
保卫大名府的武士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眼睁睁地看着恣睢暴戾的太政大臣超黑色的大猫咪扑了过去,还把整张脸都埋进了猫猫的肚皮里。
两个见惯了太政大臣猖獗模样的武士大脑cup直接□□烧了。
宇智波神奈彻底沉迷陶醉在猫咪柔软的肉垫和蓬松的毛毛里,好半天才想起来要走人,若无其事一样抱着刚得手的猫猫,嘿咻嘿咻地往宫外走。
“……”
“……”
这是完全没把旁人放在眼里啊。
宇智波神奈是抱着没来及变回人的猫猫进的家门,直接和千手柱间碰了个正着。
体型那么惹眼的猫咪,想不注意都难,千手柱间敏锐地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的查克拉流动迹象,顿时产生了怀疑人生的感觉,试探性地开口,“……斑?”
被宇智波神奈抱在怀里的猫猫抬了抬眼皮,连话都不回一个。
千手柱间:“……”
是宇智波斑没跑了。
惊讶归惊讶,但千手柱间没忘记顺杆子往上爬,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猫猫按在宇智波神奈手臂上的肉垫,不自觉搓了搓手,“能不能……”
“你休想。”宇智波神奈眼神超凶地瞪千手柱间,“这是我的。”
宇智波斑:“……”
宇智波斑还没有回应,宇智波神奈便瞬间把那双苍蓝的眼眸瞪得老圆了,一副对方敢越雷池一步,宇智波神奈就能把他人道毁灭的架势。
那副凶巴巴的表情活似龇牙咧嘴对着人哈气的猫咪。
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这父女俩猫里猫气的。
平日里也像是一大一小黏在一起的猫咪。
千手柱间觉得自己回去再也没办法用曾经的目光来看挚友了。
站在屋檐下的宇智波泉奈看看变成猫的亲哥,又看看抱着亲哥不撒手、和千手柱间大眼瞪小眼的亲闺女,最后瞧瞧原地消沉的千手柱间,慢悠悠把手拢进了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