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泉镜花的记忆力不差。她很快就想起来,是小玉——那个从港口大厦进进出出了两次的小女孩。第一次,她把q放了出去,第一次,她把港口大厦的墙壁炸了个窟窿,还将自己奉命抓捕的太宰治带走了。
泉镜花侧过头,就和医务室的床边趴着的小玉对上视线。
“镜花。”小玉自来熟地喊着泉镜花的名字,问道:“你怎么样?他们说,晶子姐刚给你治疗过了。”
泉镜花安静地望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小玉也不以为意,伸手摸了摸泉镜花的额头:“温度好像是正常的?要是龙叔在就好了,他知道怎么照顾小孩子。或者老爹在,就更好了,他说不定还能找到魔法来。”
泉镜花终于轻轻开了口:“魔法?”
“对!魔法!”
小玉正要跟泉镜花说点魔法的奇闻趣事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见了鬼似的看着小玉,几乎是异口同声:
“小玉,你怎么在这里?”
医务室的门可刚打开没多久,他们和中岛敦都在外面,小玉是怎么溜进来的?
“这个不重要。”小玉回过头,答完与谢野晶子和国木田独步的话后,又问:“晶子姐,国木田先生,敦,你们是来找镜花的吗?”
国木田独步说道:“是的,小玉,你先出去。我们有些事要问——等等!你认识她???”
“对啊,上个星期我去港口那里玩,就见到过镜花。然后昨天晚上又见到了一次。可惜两次都没有能够打招呼。”
“对了,还有!”
小玉高兴地说道:“上次港口的黑蜥蜴不是把武装侦探社炸得一团乱吗?昨天晚上我帮你们在港口大厦上炸了个大洞!怎么样啊,我是不是很棒?”
小玉没提到较为详细的部分,比如说“符咒”和“魔法”,还有梦野久作。
但即使如此,小玉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已经足够让与谢野晶子、国木田独步以及中岛敦三人倍感冲击了。
中岛敦不能理解。
中岛敦大为震撼。
“难怪早上乱步先生说什么‘小玉帮侦探社报仇了’……原来是这个意思……”中岛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自然听到了中岛敦的这句话。他们对视一眼,就连乱步先生都这么说了吗?那看来小玉的话完全没有夸大。
中岛敦的眉毛抽搐几下。听听小玉的用词吧——“玩”。他被黑市悬赏七十亿,本身具备异能力,已经在为港口的追杀而头痛至极了。
小玉才多大?还没有异能力,却反过来把港口搅得一团乱。
中岛敦一时间竟然感觉自己好像还比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
这个认识让他顿时有点沮丧。
然而,他很快又抛开这些琐碎的想法,在病床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问泉镜花:“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眼见着中岛敦过去关心泉镜花,国木田独步索性将视线转向小玉:“小玉,既然你认识泉镜花,那么,你知道泉镜花的上级是谁吗?”
“上级?”
小玉本来想说尾崎红叶,但话到嘴边却一顿。她记得,红叶姐第一次邀请她去港口的时候,就说过,让她不要跟泉镜花说关于红叶姐的事情。虽说她不太能理解,但既然红叶姐说了,那大概有她的道理吧。
小玉又想起来一个人选:“我听见过有个人打电话给镜花的手机。但是只能听出来是男人,其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国木田独步沉吟道:“小玉,如果让你再听到一次,你能分辨出那个人的声音吗?”
小玉:“或许可以?”
与谢野晶子提醒道:“但侦探社的声纹库里没有太多港口成员的声纹资料。”
“确实如此……”国木田独步有些苦恼,“要是不能找到泉镜花的上级,抓住港口afia抓捕新人的行动。”他说着,看了一眼泉镜花。
看来,还是得从泉镜花口中问出情报才行。
小玉心道,要抓住港口的线索还不简单?直接去问太宰哥不就好了?要不是她没有太宰哥的电话号码——咦,等等,对了,她怎么给忘了,没有太宰哥的电话号码,她这边还有久作在啊!
小玉扭头就往外跑。
“久作,”小玉跑到梦野久作跟前,左右瞧瞧,发现没人注意这边,就小声地说道:“你知不知道镜花的上级是谁?”
梦野久作没料到小玉这么快就跑来找他了。他点头,应道:“嗯。红叶干部告诉我了,是芥川龙之介。而且,他很有可能会通过各种办法,找到泉镜花和他要抓捕的目标——也就是刚刚那个叫中岛敦的人。”
“芥川龙之介?”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的耳熟。没多久,小玉反应过来,对了,上个星期六晚上,她在小巷里遇到中也哥。当时中也哥打电话让人送她回家,好像就是打电话给一个叫“芥川”的人?
中也哥是干部,这么说来,芥川龙之介是比他级别要低一些的港口成员。但应该也不会太低,不然的话怎么可能直接和干部通话?
小玉思索了一会儿,正打算回去想个法子把“芥川龙之介”这个名字透露给国木田独步他们时,武装侦探社的门被推开了。
“下课了吗,小玉,久作?”
陈龙一眼就看到两个孩子在旁边嘀嘀咕咕着什么。他上前几步,拉住他们的手,问道。
“差不多,但是龙叔,我……”小玉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太想走。这边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呢,她得留在武装侦探社。
但陈龙的下一句话让她改变了主意:“那就快点走吧,小玉,久作。我的时间有点紧张,布莱克警长让我等会儿得去见一个人。”
小玉问:“布莱克警长?他让你见谁?”
“呃……”
陈龙倒也没瞒着小玉这点事情,他小声地说道:“昨天晚上你不是跑去港口了吗?我找不到你,还是布莱克警长联系了横滨这边负责的官方组织,据说是叫异能特务科,从监控视频里找到了你去的地方。而且,他们还帮忙善后了一下,所以布莱克警长帮我约了和他们见见面,方便以后行动。”
不过,陈龙有点想叹气:“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交流啊。”要是考古学术上的问题,他能讲得滔滔不绝,但要是让他和人说漂漂亮亮的客套话,实在是有点为难陈龙了。
“没关系,龙叔!小玉可以帮你!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小玉抓住陈龙的胳膊,仰起头,问道:“对了,龙叔,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那边是不是有整个横滨的监控?”
“或许?”陈龙不太确定道:“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小玉?”
“没什么,龙叔!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有点事要跟久作说。”
小玉把梦野久作拉到旁边,压低音量,说道:“久作,我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需要你回一趟港口。”
“……”
.
陈龙终究没能抵挡得住小玉的死缠烂打,带着她去了异能特务科的据点。
何况,要是真的不答应小玉,说不定她会偷偷跟踪他。以陈龙这么多次的经验来说,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还不如干脆就答应小玉呢。
跟外表平平无奇的武装侦探社办公楼,还有高耸入云、引人注目的港口大厦都不同,异能特务科的据点,如果没有地址,或者没有人带路,是根本找不到的。但当真正进入这里之后,就会发现,这里的戒备森严,比起港口,也完全不差。
“哇哦,就像十三区一样。”小玉赞叹道:“十三区的入口是电话亭,异能特务科的入口是书店。”
负责接待陈龙和小玉的是一个戴着黑色圆框眼镜的青年,斯文有礼,文质彬彬。他的嘴边还有一颗小痣,眼底下的黑眼圈很深。
他自我介绍道:“陈先生,小玉,你们好,我是坂口安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报收集的关系,坂口安吾没有像大部分人一样,称呼小玉为她听不习惯的“小玉君”。这无疑使小玉对他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
陈龙歉然道:“真是对不起,没有提前通知我会带侄女儿过来。”
“没关系,”坂口安吾说:“种田长官已经在会客室等候一位。这边请。”
“麻烦你了,坂口先生。”陈龙客客气气地说道,顺带牵住了小玉的手,免得她又到处乱跑。
小玉哼哼两声,却没有挣开陈龙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冲坂口安吾露出小女孩的无辜笑容:“你好,安吾哥。听说昨晚是你们用监控找到我,是真的吗?”
坂口安吾应了声:“嗯。但当时这件事并不是我负责的,所以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
“那可不可以告诉我,昨天是谁帮忙找到我的啊?我去道声谢。”
“分内职责而已,小玉不用放在心上。”坂口安吾说道。
“哦……那好吧。”
小玉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到了会客室。将陈龙和小玉送到会客室后,坂口安吾就以“还有工作要忙”为由,离开了。
陈龙敲了敲会客室的门,听到“请进”后,带着小玉推门而入。里面坐着一位中年男人,但最让小玉一眼看见的,是他锃光瓦亮的脑门。
“陈先生,小玉,请坐,我是种田山头火。很高兴见到你们。”种田山头火起身,邀请陈龙和小玉坐下来,说道:“陈先生不用紧张,我和布莱克警长的关系还不错。”
小玉偷偷看了一眼种田山头火的脑袋。“就像布莱克警长一样。”小玉小声地对陈龙说道:“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布莱克警长跟这位种田长官的关系不错了。”
陈龙:“……”
陈龙连忙捂住小玉的嘴巴。
好在种田山头火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见,还是当做没听见小玉的话,跟陈龙寒暄起来。大人们的场面话听得小玉昏昏欲睡。
幸好她的目的本来也就不是为了来异能特务科,而是异能特务科里的全横滨监控。
趁着陈龙和种田山头火聊得“融洽”,小玉拎着从陈龙口袋里顺出来的手机,蹑手蹑脚地溜出了会客室。
“……”
监控室内自然有人员看守。小玉屏住呼吸,在数不清的大屏幕里找到了武装侦探社附近的监控。她找了个角落蹲下来,被里面数不清的电脑主机遮挡的严严实实。这种时候,小玉反倒有点庆幸自己还没有长高了。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本来以为会见到梦野久作说的芥川龙之介上门。
结果反倒是泉镜花、中岛敦和国木田独步先从武装侦探社里出来了,似乎是带泉镜花出来玩?
国木田独步还拆了泉镜花手机的电池。
小玉:“……”不是吧?
她匍匐着从监控室里爬出去,找了个角落,从陈龙的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国木田独步的联系方式。她没敢打电话,只是给国木田独步发信息,要来了中岛敦的联系方式。
突然接到“陈龙”的短信时,国木田独步还有点奇怪。不过转念想到陈龙和中岛敦之前见过,也就没想太多,把中岛敦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yes!”
小玉重新回到监控室,快看花了眼睛,才在一处游乐园前找到了泉镜花和中岛敦。国木田独步不在,估计是回武装侦探社了。这样正好,小玉连忙给中岛敦发消息,让他把泉镜花的手机电池装好。
虽然陈龙这边没有存中岛敦的联系方式。但中岛敦其实找国木田独步要过陈龙的联系方式。
只不过,他一直在做心理建设,来好好感谢一番陈龙,以至于还没来得及给陈龙哪怕发过一条消息。
因此,接到“陈先生”的消息,中岛敦还有点奇怪。陈先生为什么要他把镜花的手机电池装好?不过见那上面接连着的几个感叹号,中岛敦挠了挠头,乖乖听话了。
陈先生总不会害他。
这么想着,中岛敦问泉镜花:“对了,接下来想去哪里?”
泉镜花将挂着兔子吊坠的手机从中岛敦手里拿回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边。”
其实已经连人带钱包精疲力尽的中岛敦听到这个回答,哭笑不得,但还是好脾气地应道:“好好……”
他的话一顿。
泉镜花指着的,是军/警驻地。
虽然国木田先生临走前,确实让他把泉镜花送到军/警驻地。但是、但是……作为港口的成员,杀死过三十五个人,泉镜花会被判处死刑的吧?可这不是她的错啊……
中岛敦一时间有些茫然,他张了张口,没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却听到了泉镜花的手机铃声。
泉镜花近乎本能地接通电话,刚想惊慌失措地挂断时,电话里传来略有些模糊不清但依旧能发出有效指令的、清脆的小女孩声音:
“嗨,夜叉白雪!把那个穿着黑衣服、应该是叫芥川的坏蛋赶跑吧!”
“铮——”
近乎金属出鞘的声音响起,撞上突如其来的罗生门恶兽。夜叉白雪与罗生门兽相撞,激荡起劲风,却阻挡了几乎能使中岛敦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