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英雄救美（三合一）
沈确刚一拐弯, 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揪着衣领朝前倾倒。
为了不跟对方发生激烈碰撞，他下意识抬起两只胳膊硬生生撑在了那人身后的水泥墙面上，把对方框在自己身前狭窄暧昧的空间里。
可他的唇却还是避无可避地轻轻贴上了对方的眉心。
蜻蜓点水, 然后受惊般火速抽离。
等他定睛看清身前的人是谁后，沈确脸上的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
他抬手把尹煦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掰下来，后退一步站定身，和他从微妙的壁咚姿势恢复成正常社交距离。
尹煦这才注意到沈确的手臂被撞得泛红，皮肤上全是粗糙的水泥印子。
他原本拎在手里的塑料袋也不小心掉落, 各种速冻火锅丸子散落一地。
沈确没管这些，只是看向尹煦，问：“你怎么在这？”
尹煦心虚地吞了吞口水, 道：“我说我是来替我爸收购这片菜市场的, 你信么？”
“”
沈确又不是傻子，显然不信这么荒唐的鬼话。
尹煦被他这种无声的审视弄得心里发毛, 只能不打自招：
“好吧, 我承认, 我是在跟踪你。但我绝对不是心理变态，我只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谁叫你在学校一直躲着我……”
沈确眯了眯眼, 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的额发被雨水微微浸湿, 眸间像是隔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漆黑的瞳孔里那点微弱的光亮显得格外摄人。
“尹煦, 我劝你不要对我的事有过多好奇, 也别再试图接近我了，否则你会后悔的。”
沈确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到近乎淡漠, 混杂着周遭纷乱的雨声似乎又多了几分决绝的冷意。
可尹煦看着他愣了一下后，却无比轻松地笑了起来。
原本昏暗幽湿的巷口似乎都因为他干净爽朗的笑声蓦地变得明亮起来。
沈确不解：“你笑什么？”
“没什么, 只是觉得你这狠话放得未免也太可爱了吧，你们三好学生连威胁别人的时候都这么懂文明讲礼貌的吗？吓唬人的话怎么说，不如我来教教你？”
尹煦那双黑棕色的眼眸透着琉璃般的光芒，荡着笑意望向沈确，目光灼灼，摄人心脾，像是蛊惑。
“沈同学，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做过太多后悔的事了，所以也不怕再多出眼前这一件。我后悔本该努力的时候懈怠自己，本该抓住的机会放任它去，本该同行的人却终成过客。”
“而我不想和你成为过客，所以你完了沈确。”
“鹿禾市一百零三条街道，以后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你不想跟我走同一条道我就开条路岔过去。我要你白天碰到我，夜里梦见我，做鬼也忘不掉我。这辈子我跟定你了，你躲不掉的哦。”
尹煦的话说完了，可耳畔的潇潇雨声未歇。
雨水淅淅沥沥地滴落在陈墙灰瓦上，遮掩促然加快的呼吸和心跳，显得本就逼仄幽暗的巷口愈发暧昧横生。
尹煦本以为沈确听完，会毫不犹豫地骂他一句神经病，可他只是久久地注视着自己，一言未发。
沈确的眼神又沉又烫，像被雨水淋湿的野猫，藏着太多尹煦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揪了一下。
他的话有这么吓人吗。
怎么感觉沈确恨不得要吃了他一样
尹煦莫名心虚起来。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打破眼下这微妙的气氛，沈确却开口了。
“疯子。”
留下这两个字，他迎着雨幕转身离开。
尹煦愣在原地，一时间都忘了挽留他。
完蛋。
他好像又把事情给搞砸了-
当潘哲帅和宋星允一同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尹煦独自一人郁闷地蹲在巷口墙角面壁思过。
尹煦扭头看到他们二人，立马有气无力地抱怨：“你们怎么才回来？”
“我们看到那边还有卖烧鸡的，就去排队买了，巨香！不信你闻闻。”
“滚滚滚。”
尹煦把潘哲帅递过来的胳膊拍开。
“都怪你俩磨磨唧唧的，害得我都暴露了！”
“啊？”潘哲帅一惊，“沈确发现你了？”
尹煦皱着鼻子点点头：“嗯”
潘哲帅望着散落一地的火锅丸子，问：“这地上掉的东西不会是他买的吧？你俩是在这打了一架吗？”
“我哪儿敢打他啊，现在他可是我祖宗。”
尹煦冤枉。
“这是我不小心撞散的，我还没赔钱给他，他就走了。”
宋星允一边嚼着烧饼一边问：“他买这么多火锅丸子做什么？”
“废话，吃呗。”
“可是这么多，放家里三天都吃不完吧？”
“可能他特别特别喜欢吃火锅吧。”潘哲帅说，“老尹，要不你开家火锅店送他得了，就当拜师礼。”
尹煦苦笑：“呵呵，我怀疑我现在就算把整个鹿禾市买下来送给他，他都不想搭理我了。”
潘哲帅察觉不对：“怎么了？是你俩刚刚起什么冲突了吗？”
“算不上什么冲突吧，我就跟他说了几句吓唬人的玩笑话。”
“什么玩笑话？”
“唔，我好像说了我这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潘哲帅：“6。”
尹煦叹口气：“我的锅，我不该随便跟他开这种玩笑的，这次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
“正常，毕竟咱们在干的确实不是啥正经勾当。”
潘哲帅相当有自知之明。
“我要是发现有人偷偷跟踪我，我也生气，当场报警都有可能，谁还没几个隐私呢。”
“你以为我想用这种偷鸡摸狗的招吗，这不是被逼无奈么。”
尹煦苦恼。
“再说了你还好意思说我的，你之前给我出的那招也不顶用啊，什么淑女怕流氓的，我感到沈确现在是真的怕了我了，见了我恨不得绕道走！我只是想跟他交个朋友做学习搭子，又不是要跟他谈恋爱，他有必要这么躲着我吗？”
“谁知道呢。”潘哲帅陪着他皱眉苦恼。
至于宋星允——这货一直抱着个烧饼埋头在啃。
“别光顾着吃了宋星允！”
尹煦急得吼他。
“现在轮到你出招了。”
宋星允被他这一嗓子吼得一个激灵，当场噎得脸都红了。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气了，最终憋出来一句：“忘买水了，能先去买点喝的吗？这饼好噎。”
尹煦和潘哲帅：“”-
盛夏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三人踩着雨水来到富裕路的时候，头顶的乌云已经散尽，天边日光重现。
他们进了街边一家名叫“盛夏光年”的奶茶店，点了三杯椰果奶茶，坐到店里的吧台旁边分吃起了烧饼和烤鸡。
吧台旁的一整面留言墙被五颜六色的便利贴铺满，颇为壮观。
全是来这里买奶茶的客人写了贴上去的。
略微扫一眼，便利贴上满是对考试的抱怨，对未来的祈愿，对讨厌的人的臭骂，对喜欢的人的告白
写什么内容的都有，像一个用于情绪宣泄的公共树洞。
尹煦也随手拿起放在吧台一角的便利贴和圆珠笔，低头想写些什么。
可耳边的音乐声不止，让他一时乱了思绪，笔尖悬而不决。
这家店的老板不用问就知道是五月天的粉丝。
不仅店名用的是他们的歌名，此时店内广播里播放着歌曲正是他们的那首《时光机》。
一旁的潘哲帅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
“好后悔/好伤心/想重来/行不行/再一次/我就不会走向这样的结局~好后悔——”
“后悔个屁！别唱了！”
尹煦越听越烦躁，打断他。
他现在简直对“后悔”两个字PTSD了。
潘哲帅嘟囔：“你今天火气格外大哎，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都是因为那个姓沈的。”
“你还在想着他呢？”
潘哲帅宽慰道。
“消消气消消气，不就一个区区沈确么，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宋星允也说：
“对啊尹哥，要不你直接让你爸给你找个私教得了，咱们市那么多优秀的老师，还怕找不着人来教你？”
“别，找私教这事还是算了吧，万一被人发现举报就不好了。”
潘哲帅却说。
“为什么？”
“你们不知道？咱们市教育局明令禁止在职老师给学生当私教开小灶的啊！”
“还有这规定？”
宋星允回忆着。
“可我怎么记得前两年还有不少老师在自家搞什么暑假班寒假班补习呢？”
“那都是前两年的事了，自从去年有家长向教育局举报老师趁暑假搞这种私教补习模式，闹得很凶，教育局就下令禁止了。一旦被发现，立马通报批评，甚至还有可能直接开除呢！”
潘哲帅说着，凑近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兮兮的。
“这都是我听陶明照说的，他还告诉我，那个被家长举报的老师就是咱们现在的教导主任季宇轩季老师！当时他还在一中教书呢。”
尹煦和宋星允都惊讶：“真的假的啊？”
“真的！陶小明说是他妈跟他说的，还让我别出去乱说。”
尹煦：“那你还告诉我们。”
“你们又不算是外人。”
“据说季老师当时从一中离职，除了贾宗成抛的橄榄枝外，还很有可能跟这件事有关，那个举报的学生家长发了疯一样地想要一中把季老师开除呢！”
潘哲帅说得煞有其事。
“反正你看连季老师这么牛逼的人物都被带头处罚了，别的老师哪儿还敢冒这个风险带私教啊，一不小心就会丢了饭碗的。”
两人点点头，没法反驳。
宋星允只好又说：“尹哥，别气馁，沈确他要是实在不愿意帮你，你换个人得了，又不是非他不可。”
“不行，必须是他！”
尹煦立马反驳。
“本来我还觉得无所谓的，可现在这小子真是激起我的胜负欲了。我从小到大从没被什么人这么嫌弃过，只有别人舔我的命，哪有我舔别人的份？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他还拒绝我，这合理吗？简直让我怀疑自己的魅力值，气死我了，我一定要把他拿下！”
说着，尹煦泄愤般的在便利贴上狂书一通，然后站起身，把它贴在了留言板正中心的位置。
潘哲帅和宋星允凑过去一看。
上面画了一个抽象的大巴掌，掌心站着一个火柴小人，旁边用箭头给火柴人标注两个字：沈确。
左下角是尹煦的签名和日期。
“这什么意思？”潘哲帅问。
宋星允看图猜画：“我懂你尹哥，你要一巴掌抽死他。”
“你懂个毛线。”
尹煦边说，边抬手做了个收拢五指的动作。
“我这幅画叫做：沈确，你小子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潘哲帅乐了：“哟，你这是要上演霸道少爷爱上我啊？”
尹煦：“滚。”
“报告尹哥——”宋星允却忽然举手，“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你看啊，你这些天对沈确这么好他都不搭理你，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这人是吃硬不吃软型的呢？所以我觉得你或许可以换个思路试试——不如我们把那姓沈的的绑来揍一顿，揍到他答应为止！”
潘哲帅也半开玩笑地跟着附和：
“哎，我觉得可行。老尹，你就是对他太手下留情了，他才敢这么晾着你的。你就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知道你三中小霸王的厉害！”
没等尹煦开口，身后一道响亮的女声抢先一步替他答道：“不行！”
三人齐齐回头看去。
就见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可爱女生快步走到他们跟前，严肃指正：
“这招太没品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搞强取豪夺那一套呢？你们也太out啦！”
潘哲帅和宋星允一脸懵逼：“你谁啊？”
尹煦却是眼前一亮：“哎，你不是昨天那个谁么，叫什么来着？”
“姜福满。”
姜福满有些高兴地提醒道。
“尹哥你还记得我呀？”
“能不记得么。”尹煦苦笑，“你可是第一个敢自称我女朋友的人。”
姜福满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抱歉。”
潘哲帅和宋星允闻言无比震惊，同时八卦不已：
“什么女朋友？尹哥你有对象了？！”
“不是不是不是！”姜福满赶忙摆手，“都是误会！”
她随即把昨天尹煦路过救了她的乌龙事件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潘哲帅和宋星允听完，哈哈大笑：
“牛呀牛呀小姜同学，我敬你是条汉子，居然敢打着老尹的名号招摇撞骗！”
姜福满也觉得自己傻得好笑：“我这不是头一回行骗就被正主逮着了么，吓死我了都，还以为尹哥会跟传闻说的那样，一言不合就揍我一顿呢！”
尹煦无语：“至于么，我哪有那么不讲道理？”
“对啊，尹哥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所以千万不要听他们说的，用暴力去逼迫沈同学做出决定，那样只会适得其反的！”
姜福满把话题扯了回来。
“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嘿嘿，刚刚不小心听到了。还有今天早上在校门口，我也有幸路过，然后顺便围观了一下你跟沈同学之间的事，听到他说你好像在追他什么的”
姜福满说这话时，望着尹煦的眼神欲语还休，分外微妙，让尹煦不禁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噗。”
一旁的潘哲帅和宋星允险些憋不住笑，互相掐起了胳膊肉。
尹煦脸都黑了，但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你听错了，我没在追他。”
“居然没有吗？”姜福满意外，“上次我还看到你们在一起约会呢。”
“没有的事！”
尹煦实在忍无可忍，直接炸毛了。
“两个男生怎么可能在一起约会啊，你瞎想什么呢？我跟着他只是想让他教我学习，我目的很纯洁的好不好！”
潘哲帅憋着笑意给他顺毛：“是是是，我们家小少爷很纯洁的，小姜同学你是真的误会了。”
几人把这些天的前因后果交代一番后，姜福满愣了好半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吐槽起好了。
“我晕，你们就是这么帮你们老大追嫂子，呸不是，是追年级第一的？这不是闹着玩呢吗？”
姜福满扶额苦笑。
“沈同学一看就是个设防很高的人，这种人最难攻心了。你们越是这样刻意地接近讨好他，反而会把他越推越远的，真正的高手都是在不经意间完成对猎物的收割。”
三人被她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
尹煦大喜，总算是来了个靠谱的军师了，忙问：
“那应该怎么个不经意法？女侠有何高见？”
姜福满勾了勾嘴角，笑得狡黠：“尹哥，要不你故技重施，来招英雄救美呢？就像你那天路过救了我一样。”
“可那不都是巧合么。”
尹煦无语。
“难不成我得天天跟着沈确，盼着他哪天被人劫道了吗？鹿禾市哪有那么多非法分子帮我这个忙啊？”
“这个好办呐，你找人去演非法分子不就成了吗？”
潘哲帅和宋星允一听，眼睛噌一下亮了。
“对啊老尹，我们可以去演劫匪，把他绑了，然后你假装路过，救下他！”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姜福满笑着点头。
“这套路虽老，但是在那种情况下真的很难不让人心生感动，吊桥效应听说过没？这时候你这个救命恩人再提什么要求，他应该就很难再拒绝了吧。”
姜福满说着，“啪”得一合掌再摊开，总结两个字：“完美！”
尹煦如同醍醐灌顶，越想越觉得这法子靠谱，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办！”
“等下，计划大致是这样没错，但我不建议你们两个去演这出戏。”
姜福满指向潘哲帅和宋星允，继续分析道。
“毕竟沈同学认识你们，就算外表伪装得再好，声音也很容易暴露。所以我建议还是找一些他不认识的人，而且人最好多找几个，到时候你以一挑十，带他冲出重围，才显得你很厉害嘛！”
“当然了，一定得是尹哥你信得过的靠谱人选，毕竟这出戏演起来还是得讲究一些默契的。”
尹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
宋星允摸下巴沉吟：“尹哥，你身边除了我和老潘，还有信得过的人吗？陶小明？”
尹煦立马说：“首先排除陶小明，就他那弱鸡仔体质，往那一站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只有别人劫他的份。”
“那还有谁呢？”
“我想想啊”
潘哲帅却灵光一闪，激动得猛拍他一下：“老尹你居然忘了那个人！”
尹煦茫然：“哪个人啊？”
“你发小啊！高二五班的江鹤呈！”
尹煦猛然反应过来：“靠，我居然把我江哥给忘了！”
正如潘哲帅所说，江鹤呈是尹煦的发小。
两人从小学时期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关系好到能同穿一条开裆裤。
尹煦从小在学校就很受欢迎。
一方面是托他父母的关系，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性格讨喜，跟谁都能唠上两句。
而江鹤呈则正好相反，是很不欢迎的类型。
因为他天天跟人打架，性格恶劣，像头狂暴的小狮子，见人就咬，不服就干。
他要是跟谁起冲突干架了，谁劝都没用，唯独尹煦能劝他冷静下来。
江鹤呈比尹煦大一岁，今年原本应该在鹿禾一中就读高三的他，却因为高一时把他们学校的老师揍了，被一中退学。
之后他转来三中，留级一年，跟尹煦他们同一年级，现在是高二理科五班的学生。
尹煦的思绪飘远间，姜福满却忽然叫了一声：“江鹤呈？是五班那个黄头发的大帅哥吗？”
“对。”尹煦有些意外，“你还认识江哥？”
虽说江鹤呈在三中也算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风云人物，不过开学这两天江鹤呈没犯事，存在感轻微。
按理说，才刚转学来两天的姜福满应该不至于听到大家提及他什么八卦。
“算不上认识，只是因为我正好跟他是一个班的，他是我们班个头最高的人呢。”
姜福满解释道。
“有几次他从我身边路过，我都感觉自己像是颗发育不全的小土豆！”
尹煦笑：“正常，江哥得有188呢。”
“那太好了，我觉得江哥的气质特适合去演那个绑匪头子！”
姜福满兴奋地说。
“尹哥，那要不你现在就上Q/Q联系他？”
“好。”
尹煦随即掏出手机，登陆Q/Q，一看好友列表，江鹤呈果然在线，尹煦立马给他发去消息。
【尹煦】：在？
对面秒回。
【江鹤呈】：在。
【尹煦】：本人？
【江鹤呈】：你觉得呢？
【江鹤呈】：除了你，还有谁敢登我的号。
这熟稔又狂妄的语气，是本人没错了。
【尹煦】：哥，帮个忙呗。
【江鹤呈】：揍谁？胳膊还是腿？左边还是右边？
【尹煦】：
【尹煦】：你能不能别整天尽想些打打杀杀的事，文明一点好吗？
【尹煦】：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绑个人。
【江鹤呈】：你好文明哦。
【江鹤呈】：绑谁？
【尹煦】：我们班的沈确，你知道不？
【江鹤呈】：哦，那个年级第一？他得罪你了？
【尹煦】：没有，我就是想找他商量点事，不过手段有些特殊。
【尹煦】：我想让你配合我在他面前演一出戏。
【江鹤呈】：什么戏？
【尹煦】：明天中午你多带几个人去放学路上堵他，借口收保护费或者单纯看他不爽想找茬都行，总之装得像一点，把他唬住。
【尹煦】：不过你可千万别真的跟他动手，连根头发丝都别碰！他要是受伤了我哭给你看！
【尹煦】：总之，你乖乖等我闪亮登场，来出英雄救美就行。【酷】
【江鹤呈】：那他要是先揍我呢？
【尹煦】：那你就受着。
【江鹤呈】：
【江鹤呈】：还是第一次听不懂你说话，你到底是想整他，还是想救他？
【尹煦】：这个说来话长，有空见面了再告诉你。
【江鹤呈】：行，那我去找人给你安排上。
【尹煦】：谢了哥，爱你么么哒。【玫瑰】【玫瑰】【玫瑰】
【江鹤呈】：么么。
帮手的事就这样轻松搞定，尹煦心情愉悦了不少。
一抬头，就看到围观的姜福满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平时就是这么聊天的？”
“有什么问题吗？”
“呃，爱你么么哒？”
“嗐，这不很正常么。”
潘哲帅说着，搭上尹煦和宋星允的肩张口就来：
“爱你兄弟！”
尹煦：“兄弟爱你！”
宋星允：“爱兄弟你！”
然后三人击掌：“耶(＾－＾)V！”
“哈哈。”姜福满叹为观止，干笑两声，“你们直男真可怕^ ^”-
次日是周四。
尹煦憋了一上午都没再去找沈确搭话，只做着自己的事，显得格外乖巧安分。
仿佛前两天黏在沈确身后当小尾巴的人不是他一样。
午间放学铃一响，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出了教室。
尹煦不慌不忙地收拾好东西，随着人潮朝校门口走去。
果然，沈确今天又没法骑车回家。
因为他的自行车链条掉了。
尹煦干的。
潘哲帅给的启发。
幕后黑手默默在心里扣了个“1”求佛祖原谅，然后伸了个懒腰，优哉游哉地跟在他的猎物身后走出了校门。
依旧是学校围墙旁的那条绿荫大道。
尹煦不动声色地跟在沈确身后十多米远的位置，时刻关注着这条街道上其他行人的动向。
走了好一会儿，就在尹煦想着江鹤呈怎么还没出场的时候，一个岔路口的墙壁后忽然走出来一群五颜六色的小混混，迎面围堵住了沈确的去路。
尹煦眼睛一亮，兴奋地想，来了！
对方七个人，头发染得五彩缤纷，奇形怪状，正好能集齐葫芦娃七兄弟。
还有一人手里还拿着根粗壮的棒球棍，有一搭没一搭地拍在手掌上，仗势十足。
为首的是个高个头紫毛，他正一脸无赖样地沈确说着什么。
距离隔得有些远，尹煦听不清。
不过让尹煦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这七个人里看到江鹤呈的身影。
难不成是他临时有事，直接让这些群演过来了？
没等他细想，就看到沈确貌似呛了对方什么话，然后那个紫毛脸色一变，重重搡了沈确肩膀一下。
尹煦跟着心头一紧。
卧槽，这些人下手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
江鹤呈没转告他们不要碰沈确一根头发丝的吗！
他赶忙快步冲上去，大喝一声：“喂！你们干什么呢！”
众人齐齐扭头朝他看来。
包括被小混混们围堵在中心的沈确。
尹煦觉得自己此刻在沈确眼里一定像是一个自带光环和BGM的救世主，恰到好处地闪亮登场了。
他昂首挺胸地走到沈确面前，眼神中流露出三分关切三分霸气三分心疼以及一分漫不经心，进行着十分完美的表情管理。
尹煦抬手搭上沈确的肩头，语气温柔：“沈同学，刚刚吓坏了吧。”
沈确刚想开口，尹煦立马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你不用说，我都懂。”
然后深情款款地说出了那句他提前演练了一百遍的台词：
“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逞强了，因为你的强来了。”
沈确：“”
好想装作不认识这个人。
没等小混混们反应过来，尹煦又转身看向他们，扬起下颚，无比嚣张地说：
“他是我的人，你们谁敢动他试试？”
小混混们：“”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尹煦，一时间居然都忘了怎么接茬。
为首的紫毛率先回过神来：“傻逼吧你！老子就敢动他！”
废话不多说，紫毛抬拳就要朝沈确脸上挥去。
尹煦大惊，想也没想就挡到沈确面前，替他挨了这一拳。
原以为这拳只是吓唬人的花架子，可没想到他的脸上瞬间袭来一阵实打实的钝痛。
尹煦被揍得脑袋都有些发懵了，嘴角磕到牙齿，隐隐生出丝血腥味。
不过最让尹煦感到茫然的还是眼下的状况。
说好的只是演戏不动真格呢？
这群演也他妈太入戏了吧！
尹煦抹了下嘴角的血，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抬眼有些不悦看向紫毛，眼神警告道：“兄弟你过了啊，该收手了。”
没想到紫毛继续骂道：“尹煦你个臭不要脸的！谁他妈跟你是兄弟？”
尹煦一愣，越看越觉得这人长得有些眼熟：“你认识我？”
紫毛语气毫不客气：“你装什么呢！老子收个保护费碍着你什么事了？还有上次约架我有事没去教训你，你居然把我小弟们打成那样，我没去找你麻烦，你今天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老子非得好好替他们报仇！”
尹煦这才猛然想起这人是谁了：“靠，你是杜子腾？！”
“正是你爸爸我！”
杜子腾说着，又一拳迎面挥来，尹煦刚要躲，没想到那拳头却被人半路生生拦截住了。
沈确抬起左手握住杜子腾的拳头，杜子腾奋力挣扎了几下，却动弹不得丝毫。
沈确全然不顾杜子腾的震惊和无效挣扎，偏头看向尹煦，目光落在他泛血的嘴角，脸色有些难看：“为什么不躲？”
尹煦眨眨眼，答得坦然：“救你啊。”
“救我？”
沈确轻嗤一声，左手猛地一拧，将杜子腾的胳膊朝旁狠狠甩开。
杜子腾吃痛惊呼一声，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被沈确抬腿当胸踹了一脚，踢得倒飞出去。
身后几个小弟慌忙架住他，才让他没有狼狈地摔倒在地。
“操！”
杜子腾龇牙咧嘴地吼道。
“都给我上！”
小弟们齐齐扑上来，沈确干脆利落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左右逼来的两个小混混踢翻在地。
又一个小混混抄起手里的棒球棒朝沈确抡来，沈确侧身一避，快准狠地钳住他的手腕，单手一翻，小混混的腕骨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顿时痛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指节松开，手里的棒球棒顺势被沈确轻松夺走。
沈确却将到手的武器扔到一旁的尹煦怀里。
尹煦傻眼：“给我干嘛？”
沈确：“给你防身。”
尹煦接住那棒球棒发愣。
等会儿，这台词好熟悉
这他妈不是上次他路过救姜福满时对沈确说的话吗？
然而事实是，眼前的场面根本用不着尹煦出手。
沈确一个人就游刃有余地把对方七个人压制住了。
他的出手又准又毒，招招直击要害，动作凌厉又飒爽，踢腿出拳都好看极了，丝毫不拖泥带水，俨然一副练家子气。
三分钟后，葫芦七兄弟骂骂咧咧地落荒而逃。
沈确站定身，微微垂下眼，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瞬间无声地冲淡了他周身嚣张的杀意。
再抬眼时，他的眼神又恢复成往常那般的润泽平静，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尹煦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好吧，看来这人根本不需要他搭救。
发愣间，沈确走到他跟前，抬手朝尹煦的嘴角探来，指尖又在咫尺间顿住，收回，垂下。
“疼么？”沈确问。
尹煦回过神来：“什么？”
“伤。”
“哦，没事，这点伤对我来说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尹煦的注意力丝毫不在自己身上，他现在更关心的是：“你居然这么能打？怎么从来没人见过你打架？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沈确言简意赅：“学校不让打架，我不想自找麻烦。”
尹煦噎住，他问了个傻问题。
作为学生，遵守校规校纪本就是分内之事，像他这种天天跟人打架的情况才叫不正常。
“可你现在不还是打架了？”
“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尹煦却开起了玩笑：“我偏要说，让你这种三好学生也尝尝也检讨书上全校通报的滋味！”
“是么。”
沈确半吊着眉梢，微微弯起像狐狸一样漂亮的眉眼，语气悠悠，听起来相当无所畏惧。
“那你说去好了，说我为了救你，一个人解决了七个人，你觉得谁会信？”
“”
尹煦哑口无言。
答案很显然。
就算他说出事实，大家恐怕也只会相信，今天这些人都是他尹煦收拾掉的，与沈确无关。
沈确扫他一眼，没再多言，拾起地上的书包，转身离开。
独留尹煦一人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风中凌乱。
不是，这家伙怎么跟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上辈子是认识了个假沈确吗？？？
什么良畜无害的三好学生，分明就是披着兔子皮的死狐狸精！
第22章 发小
尹煦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来到盛夏光年奶茶店的时候, 和他约好在这碰头的潘哲帅和宋星允早已到这等着他了。
两人一看到尹煦推门进来，立马把他拉到吧台前坐下，八卦道：
“怎么样怎么样？英雄救美成功了吗！”
“成功了, 但又没完全成功”
尹煦咬牙微笑，一言难尽。
“因为他是英雄，我是美。”
潘哲帅和宋星允：？？？
“什么意思？”
尹煦把刚刚发生的事向两人叙述一通，狂吸了一大口奶茶，缓解自己憋屈的心情。
潘哲帅和宋星允听完, 面面相觑：
“尹哥，你确定这不是你编来逗我们玩的？还是说你梦游撞见鬼了？”
“我骗你们干嘛！”
尹煦委屈。
“你们看我嘴角这伤，真就是刚刚被杜子腾那个二货给揍的！”
“然后是沈确一挑七, 把你给救了？”
“昂。”
“你疯了还是我们疯了？”
“是真的！不信下次再碰到杜子腾, 你们问他去！”
潘哲帅见尹煦这信誓旦旦的反应，不像是在撒谎, 不禁更奇怪了。
“可为什么杜子腾会冒出来？江哥怎么可能找他帮你演出这戏？”
“不是老江找的。我听杜子腾那意思, 他应该就是路过, 随手拦下沈确，想收他保护费的。”
尹煦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反正我没看到老江的人，我怀疑他压根就没来。”
“不至于吧, 江哥也不是这么不守信用的人, 而且他对你的事一向很上心的。”
“这我当然知道, 可能他遇到什么事给耽搁了, 我上Q/Q问问他。”
正说着, 奶茶店的门被人推开，姜福满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吧台旁的尹煦几人, 立马冲过来，焦急开口：“不好了尹哥, 江哥他出事了！”
尹煦心头一紧：“他怎么了？”
姜福满跑得满头大汗，缓了缓气，才说道：
“我们班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老师让我们自由活动，我就跟一个女同学一起去打羽毛球。然后我们班一个叫王诺的男同学就非要在旁边给我们捣乱，还嬉皮笑脸地说一些很难听的话。”
“他说你们什么了？”
“他哎呀，反正就是一些黄色玩笑，还评价我们的身材啊什么的。”
有些话姜福满连复述都觉得难以启齿，一时羞红了脸。
“江哥本来也在旁边打球的，他听到之后就过来呛了王诺几句，然后两个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反正王诺被打得挺惨的，眼镜都碎了，满脸是血，吓死我了”
“靠，王诺那小子我知道！”
潘哲帅一拍桌子。
“他就是满嘴黄腔，到处喷粪，活该被揍！”
尹煦听完默然，眉头深深皱起。
他了解江鹤呈，他并不是多么爱管闲事的人，唯独每次遇到这类侮辱女生的事，他多半会丧失理智一般把人揍爆。
因为他的母亲就是被父亲醉酒后强/奸，才意外有的他。
两人是迫不得已才奉子成婚的。
这是江鹤呈心头不可触碰的禁忌。
“那他现在人呢？”尹煦问。
“他妈妈被老师叫到学校来了，还有王诺的爸妈也来了，不依不饶的，非要江哥和学校给个交代，还说要把江哥这种学生开除了才行！”
姜福满一脸担忧。
“胡主任暂时给江哥记了处分，还让他回家闭门思过，这两天别来学校了。”
尹煦捋了捋思绪，说：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老潘，允子，我现在去江哥家看看他，你们先陪小姜回学校吧。”
“好！”-
十多分钟后，尹煦从出租车上下来，望着眼前略显破旧的老式居民楼，快步走了进去。
尹煦只依稀记得江鹤呈的家住在十几号单元楼，但具体是哪栋哪层，年代久远，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他在Q/Q上问了江鹤呈，也没收到回信，估计对方没看消息。
尹煦无奈，打算撞运气一点点去问。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在花坛转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尹煦眼睛一亮，立马走上去打招呼：“周姨。”
江鹤呈的母亲周慧琴看到尹煦，有些意外：“小煦，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江哥出了点事，来看看他，他现在在家吗？”
“哦哦，他在。”
周慧琴有些局促地点点头，手里提着个垃圾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你在这等会儿，我去扔个垃圾，一会儿带你进屋。”
“好。”
没过一会儿，周慧琴就匆匆赶回来了，带着尹煦朝十一号单元楼走去。
路上，尹煦轻声问：“周姨，江哥他没受伤吧？”
“他挺好的，没什么事，他哪次打架遭殃的不是对方啊。”
周慧琴满是无奈，眼角还微微泛着红，似乎刚哭过。
“我就是担心他因为这次的事，又要被学校开除了。”
“胡主任不就是让他在家反思几天么，谁说一定会开除他了？”
“小煦，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高一那年就是因为把一中那个老师给打了，然后才被一中开除的。要不是你托你爸的关系，帮忙把他转到三中去，他早就没书念了。”
“虽说留级了一年，成绩也下滑了不少，但总归还是继续有学上的。所以我总是叮嘱他不要打架不要闹事，安分在学校待着，好好珍惜学习机会，这大半年他也还算听话，可没想到现在又闹出了这样的事”
周慧琴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泛了出来，声音渐渐哽咽。
“刚刚我去学校接他回来，没忍住说了他几句重话，他倒也没跟我吵，只是跟我说，他不想继续念书了”
尹煦闻言一顿，立马想到上一世江鹤呈高二这年选择辍学，后进厂子打工的事。
可谁都没想到半年后，他们工厂的老板不仅拖欠工人工资，还猥亵女员工，被江鹤呈一脚踹废了命根子。
老板不依不饶，把他告进了局子。
江鹤呈入狱不久后尹家就发生变故，从此两人断了联系。
现在想来，这段过往着实有些令人唏嘘。
难道悲剧在这一世要提前发生了吗？
尹煦忙说：“周姨，我记得江哥的成绩算不上多差，应该还是有希望考大学吧？”
周慧琴点点头：“嗯，他成绩确实不算太差，大概能排年级三百多名吧。上次我碰到他班主任还特意问了，他老师说阿呈要是继续保持下去，以后考个二本还是有希望的。”
“那他为什么不想继续读了呢？”
“他说是觉得读书没意思，但我知道，他其实是想早点出去打工，好帮我分担压力。”
周慧琴叹口气，满脸愧疚与自责。
“其实他初中刚毕业时就跟我提过这事了，但我当时死活不同意，他就顺我的意，去一中念书了。可我让他念书考大学并不是指望他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好来回报我什么，我只是希望他以后找个安稳点的工作，不要像他爸那样，一不留神，人就没了”
尹煦听到这里，心头发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记得江鹤呈的父亲原本是个煤矿工人，却在一次作业中，遭遇矿洞爆炸事故，当场死亡。
江父死的那年江鹤呈在读初二。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只说了一句：“死得好。”
他恨那个男人，恨他剥夺了母亲半生的自由和清白，恨他酗酒家暴，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当作泄愤的工具，恨他的贫穷，恨他的懦弱，恨他的肮脏混乱的一生。
“感谢老天有眼，炸死了这个强/奸犯。”
这是出殡那天，江鹤呈笑着对尹煦说的话。
可即便再恨，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的主要经济来源是他的父亲。
自从江父死后，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就靠着领到的那点死亡赔偿金度日。
周慧琴在附近的服装加工厂当流水线工人，每天不间断地伏案工作十二个小时，每个月能领着两千块不到的微薄工资。
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她能省则省，从不敢乱花钱，最大的开销就是给予江鹤呈学业上的支持。
江鹤呈不想看她这么辛苦，早早就萌生了辍学打工的心思。
而今天的意外事件不过只是一个新的借口罢了。
思绪飘远间，尹煦已经跟着周慧琴走到了他们家门前。
周慧琴拿钥匙开了门，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看向尹煦：
“小煦，阿姨知道这样说可能有些为难你，但我实在没办法了，阿呈做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只有你的话他愿意听一些。所以，你能帮我劝劝他吗？让他好好考虑考虑，把书继续念下去。”
尹煦郑重点头：
“放心吧周姨，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江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他做出让自己以后后悔的决定。”
“嗯，谢谢你。”
周慧琴匆匆抹了抹眼角的泪，换上一副笑脸朝屋里招呼道：
“阿呈，小煦来找你玩了，你在房间吗？”
几秒后，一个高挑帅气的少年打开房门探出半个身子，一头微长黄发略显凌乱，貌似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江鹤呈看到尹煦后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大哥，你忘了你昨天答应我的事了吗？”
尹煦语气轻松，略带着点小幽怨，仿佛他真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江鹤呈愣了愣，想起来了：“哦，忘了，抱歉。”
“算了，反正你来了结果也一样，都是搞砸。”
尹煦说着，无比自觉地朝江鹤呈房间走去。
江鹤呈也全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还赔罪般的去冰箱给他拿了瓶冰汽水。
尹煦微微打量着江鹤呈的房间。
他的床头贴着一张灌篮高手三井寿的巨幅角色海报，墙壁上还挂着一个简易篮筐，书柜上摆着一堆漫画书和旧杂志，跟记忆中什么两样。
尹煦走到他的书柜旁时，发现上面摆放着一套任天堂的红白机游戏卡带，六十四合一。
他顿时眼前一亮：
“这不是我送你的卡带吗？你还留着呢？”
“偶尔拿出来玩玩。”
“那陪我打局游戏呗？”
“现在？”
“嗯，不行么？”
“行。你想玩什么？”
“魂斗罗吧。”
“”
江鹤呈诡异地沉默三秒后，才视死如归般的点点头：“行。”
于是两人坐在地板上，一人拿一个手柄，开启了双人默契的冒险挑战模式。
然而尹煦很快就发现他和江鹤呈之间所谓的“默契”根本不存在。
或者说，是他单方面跟不上江鹤呈的节奏。
前几关难度较低，他还能勉勉强强跟着划水。
但是到了需要敲冰块配合着队友往上跳的关卡时，尹煦简直手忙脚乱。
总是抓不准时机不说，还经常被冰块滑倒然后掉下悬崖。
没一会儿，他就把自己的二十多条命给耗尽，连累江鹤呈也跟着GAME OVER了。
尹煦放下手柄，有些尴尬：“咳，太久没玩了，手生了。”
江鹤呈轻哼一声，连生气都懒得生的：“别找借口，我跟你玩这个，哪次不是被你给坑死的。”
“哈哈，是么，我都忘了。”
真难为江鹤呈这么些年都没因为游戏跟尹煦友尽了。
“还玩吗？”
“不玩了，一直死，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尹煦撇嘴。
“感觉我最近不管做什么事都不顺利，连着破游戏都针对我，水逆得要命。”
“心情这么差？谁惹你了么？”
“你猜。”
江鹤呈拿起一旁的汽水喝了一口，瞥向尹煦：“是你们班那个学霸？”
“你说沈确啊？”
“嗯，我听说你最近跟他走得很近。”
尹煦苦笑一下：“纠正一下，是我单方面想要接近他，他鸟都不鸟我。”
“为什么非得找他？你又不缺朋友。”
尹煦叹口气：“是啊，我是不缺朋友，但我缺能帮我提高学习成绩的人，不然我一个人怎么考985啊？”
江鹤呈闻言微顿，又问：“你真打算转邪归正了？”
“呵呵，跟你比起来，我压根就算不上是什么邪恶势力好么？顶多算是小打小闹。”
尹煦不忘拉踩一下。
“所以我现在就算金盘洗手的话，也不算什么多意外的事吧？”
江鹤呈不置可否：“也不算是意外，就是有些突然，我还以为你开学大会那天说的话只是在跟胡毅赌气。”
“跟胡毅没关系。”
尹煦笑了笑。
“我就是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活法挺没意思的。”
“那你觉得怎么才算有意思？”
尹煦没答，身子向后挪了挪，长腿伸开，仰靠在江鹤呈的床边，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沉吟片刻，才开口道：
“我大概就是羡慕沈确那种人吧？”
江鹤呈很是意外地看向他：“你尹少爷要什么有什么，还会羡慕别人？”
“要什么有什么，我吗。”
尹煦摇了摇头。
“我现在拥有的都是我父母给我的，说到底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属于我，也随时都可能离我而去。”
“但沈确不一样。就在前几天开学大会的时候，潘哲帅跟我说他挺羡慕沈确的。那时候我就在想，其实我内心是不是也在羡慕着站在台上的那个人。”
“而我羡慕沈确，并不是因为他的样貌或者出身，而是因为他不需要依仗任何人，仅仅靠他自己就能站在那里，然后闪闪发光。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说完，他偏头望向江鹤呈：“你能明白么？”
江鹤呈没说明白，也没说不明白，只是看着他愣了半晌后，才笑道：
“你这话说的——你要是个女生，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沈确了。”
“切，肤浅。”
尹煦笑着骂完，又问：“那你呢？你有想过自己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江鹤呈想了想，答：“我只有不想成为的人。”
尹煦心下了然：“你父亲那样？”
“嗯。”
“那你是打算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吗？”
江鹤呈一怔：“我现在怎么了？”
“看谁不爽就用拳头解决，把他揍一脸血，然后让家人来处理善后，该赔钱的赔钱，该偿命的偿命，江鹤呈，你有考虑过周姨怎么想的吗？”
“”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地上的台式小风扇转动时发出的呼呼声响。
江鹤呈望着尹煦沉默片刻，继而无奈地笑起来：
“你啊你，你果然还是为了我今天揍人的事来的。前面还铺垫了那么一大堆，亏我听得认真，差点被你绕进去，我都要走心了哎。”
“我也走心了啊，我刚刚说的都是心里话。”
尹煦特真诚地眨眨眼。
“特别是最后这段，我可不想以后老了，还要拄拐去给你探监。”
“我看起来很像是以后会进局子的人吗？”
“嗯，很像，我都能想象你剃光头穿着囚服踩缝纫机的惨状了。”
江鹤呈笑骂：“滚。”
尹煦笑完，正色道：
“说真的，哥，你还是再多读几年书吧。别的不学都不重要，多学点法，不要总想着用暴力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别总是让周姨担心。”
江鹤呈望向天花板，思忖片刻后，道：“知道了，我考虑考虑。”
“真的？”
“真的。”
“好，我信你。”尹煦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学校了。”
“嗯。”
尹煦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到门口时，又听到江鹤呈叫他：“阿煦。”
尹煦回头：“嗯？”
“你今天”
江鹤呈顿了顿，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把话说完：
“好像我妈妈。”
尹煦险些将门把捏碎：“”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把我当你妈？
这合理吗大哥。
第23章 偶遇
从江鹤呈家里走出来的时候, 尹煦说不上具体什么感觉。
明明重生的只是他自己，可他真切地希望身边每个朋友都能有机会重新来过，不要重蹈覆辙, 悔恨终身。
他的父母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太深太远，他已然无力挽回。
但江鹤呈不一样。
他正处于两条道路的分岔口，向左还是向右只在他一念之间。
若是现在悬崖勒马，一切就都还来得及改变。
不过尹煦现在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思考江鹤呈的事了，因为他自己还处于前途未卜的难堪状态中。
一想到沈确的事, 尹煦不禁有些泄气。
每次面对沈确时，他总有种努力努力白努力的挫败感，就像是在打一个不知何时才能通关的副本BOSS。
就连这天晚上做梦, 都是他化身琼瑶剧女主, 梨花带雨地控诉沈确：
“你无情你冷漠你残酷你无理取闹！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打动你的心！”
没等梦里的沈确回答, 尹煦就先自己被自己给恶心醒了。
这天一大早, 尹煦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来到学校, 给潘哲帅吓一跳：
“我嘞个去！老尹，你这黑眼圈都可以直接去cos《死亡笔记》里的L了！”
尹煦干笑两声：“呵呵。”
宋星允关则心道：“尹哥，你没睡好啊？”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因为沈确那小子？”
“嗯今天都已经是9号了, 明天就是沈确的生日了, 我却连要买什么礼物送他都不知道。”
尹煦没精打采地收拾着课桌。
“上次我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三天内拿下他, 我真是个不自量力的大傻逼。”
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潘哲帅宽慰他。
“老尹,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这世上所有与人打交道的事都是强求不来的。”
“就是就是。”
宋星允附和。
“尹哥，我觉得这完全不是你的问题, 是那个姓沈的不识好歹有眼无珠，我看他一辈子就这么孤独终老去吧！”
尹煦想了想沈确上辈子的成就, 顿时更伤感了。
我也想像他一样，跟钱孤独终老啊！
潘哲帅见他这幅唉声叹气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
“别想这些事了老尹，我听说米老头那儿最近进货了不少新漫画书，中午放学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米老头是他们几人常去的一家租书屋的老板。
有时候赶上放假，他们能待在那里泡上一整天，沉浸在漫画和小说的世界里，短暂地忘却现实中一切烦恼。
记忆中那些惬意休闲的时光即使现在想来也觉得轻松美好。
去那儿换一下心情，总比眼下这样继续emo下去的好。
于是尹煦点点头：“好，那就去看看吧。”-
午饭过后，三人结伴来到位于赤风路的那家老米书屋。
这是一家半地下室的老旧租书屋，开了将近十年了，是一届又一届鹿禾市学生们心中的宝藏去所。
书屋店门不大，装修简约朴素，分上下两层，空间加起来不足五十平。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地面上一层的书架上主要摆放各种教辅资料和试题卷，种类齐全，你想找哪个年级哪个年份哪个出版社的都能找到，有些老古董甚至偏门得堪称奇迹。
而位于地下的一层空间则罗列着最受学生党喜爱的各类闲书，囊括了时下最流行的各种杂志、漫画、小说，甚至明星海报和同人本。
尹煦跟在潘哲帅身后弯腰从低窄的楼梯口探进身去。
四下扫视一圈，只见逼仄的空间里各种书籍和海报摞在一起，书架上堆一半，地上堆一半。
看似杂乱不堪，却是乱中有序。
比如此时，潘哲帅朗声招呼坐在前台算账的米老头：
“老板，《乌龙院》漫画您这有新到货的吗？”
“有！”
米老头立马回答他。
“你朝左走，就在左手边第三个架子的第四层，我都摆在一块儿的呢！”
“好嘞，谢谢！”
尹煦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索性就随便逛逛。
头顶柔和的白炽灯让原本略显幽暗的地下室环境变得清晰明朗，挂在墙壁上的两台小风扇摇头晃脑地呼呼送着风。
空气中充满着属于纸张的独特木质气味，让人不自觉静下心来。
言情小说区，几个女生各自低头认真翻阅着手里的杂志，脸上微微带着点羞涩的红。
搞笑漫画区的地板上，坐着好几个像潘哲帅那样的学生，边看边时不时不自觉地傻乐出声。
尹煦的目光细细扫过面前的书架，看着那些富有年代气息的古早小说和尚未停刊的老牌杂志，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慨。
他慢悠悠地挪着步子，最终停在了一套《灌篮高手》实体漫画集前。
虽然这部漫画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百看不厌，时不时就爱翻出来读一读，笑一笑。
没记错的话，他当年就是因为想要模仿樱木花道，才去把自己的头发染成红色的。
还学过他双手插裤腰里走路的嚣张姿势，结果一学期下来，他的运动裤口都被绷大了一圈。
想到这里，尹煦不经为自己年少时干的蠢事逗笑了。
他抬手探向书架，可是却发现这套漫画并不完整，缺了第一卷。
于是尹煦朝前台走去，边走边招呼道：
“老板，你这的《灌篮高手》怎么没有第一卷？”
米老头抬头看他一眼，又转而对柜台旁的另一人说：“哦呵呵，这卷别人刚还回来，你俩谁先看？”
尹煦随即扭头看向另一位跟他同样来找第一卷漫画的顾客，和对方对上视线后，瞬间愣住。
怎么会是沈确啊？
尹煦顿时觉得有种莫名的尴尬。
对他死缠烂打时，他躲着自己，今天想暂时放过彼此切换一下心情了，结果偏偏又遇到。
这算什么孽缘。
见沈确正盯着自己看，尹煦轻咳一声，以表清白：
“事先声明啊，我没跟踪你，这次真的是偶遇。”
“哦。”
沈确淡淡应了声后，转身朝里走去，随意翻阅起了书架上的其他书籍。
尹煦想了想，拿起柜台上的那册漫画跟过来：“喏，这本漫画让给你。”
“你不也要看？”
“我都看过好多遍了，不差这一回的。”
沈确看他一眼，没再推脱，收下了他手里的漫画书，低头翻阅起来。
见沈确这次居然没有再躲自己，尹煦又心痒了。
他默默朝沈确身侧又挪了两步，抬手摩挲着架子上的那排书脊，目光却是若有若无地落在旁边那人身上的。
“沈同学，你看啊，连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制造偶遇机会，说明我们有缘分呐，这不得顺从天意郎情妾意双剑合璧！”
沈确翻着书页的指尖一顿：“语文差就别乱用成语。”
“对对对，我语文差，那你教教我呗。”尹煦从善如流。
沈确半吊着眉梢，悠悠道：“尹同学，先教你一句俗语：强扭的瓜，不甜。”
“你还没吃，你怎么就知道我这瓜不甜呢？”
尹煦一整个不服气，干脆信口胡诌起来。
“再说了，就算这瓜不甜，你蘸点糖吃不就行了么。你不知道么，这世上有些人吧，就跟榴莲一样，你不能只看表面。比如像我这种人外表看着狂拽酷炫、一拳能打爆八个臭流氓的绝世大帅哥，其实内里是个柔嫩小甜心来着，要不要我扒开来给你看看？”
沈确一脸黑线：“”
他似乎总算对于身旁这人满嘴的无赖话忍无可忍，放下手中的书，转身离开。
尹煦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让他不高兴了，赶忙挽留他：
“你这就走了？再聊两毛钱的呗？”
沈确没理，迈步朝楼梯口走去，两三步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书店门口。
尹煦无奈，自己再追上去也没什么意思，估计结果还是吃闭门羹。
一扭头，正好看到潘哲帅朝他走了过来：“老尹，你带水了没？”
“没。”
“哦，没事，那我去买。”
“我去吧，你继续看书，正好我也渴了。”
“成，那你给我带瓶矿泉水就行。”
“好。”
尹煦出了书屋，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书屋右手边不远处就有一家小超市，于是迈步朝那儿走去。
结果刚要走到前方一个巷口的时候，一阵过堂微风迎面拂来，夹杂着空气中一阵淡淡的烟味飘荡进尹煦的鼻腔。
尹煦是对烟草味十分敏感的体质，每次尹昌建抽完烟都要把身上的烟味散尽了才敢回家见他。
此时他一闻到这股刺鼻的味道，立马皱了皱眉头，屏住呼吸，想要快步走过去。
路过那个巷口时，尹煦下意识朝里匆匆瞥了眼，然后忽的脚步一顿，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当场呆住。
阴凉的巷道一侧墙壁旁倚着一个穿校服的清隽少年。
他正垂眼浅浅咬着烟蒂，青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侧脸。
蓦地，烟雾随风散开，那张惑人的脸清晰浮现。
尹煦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同抬眸看来的沈确对上视线。
沈确微微睁大了眼睛，眸中闪过未经修饰的错愕。
他的指尖一点猩红闪烁，烟灰簌然落下，烟雾无声缭绕。
两人相望无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尴尬。
尹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呆呆地注视着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他妈什么情况啊。
两人沉默着僵持片刻后，沈确垂眸敛下眼底异样的神色，将手里的香烟在身后的水泥墙壁上碾灭，擦过尹煦的肩，快步离开了。
清俊的背影略显仓皇。
尹煦独自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要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令他生理不适的苦淡烟草味，他真要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沈确。
抽烟。
放在一分钟前，尹煦死活都不可能会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他潜意识里总觉得，沈确这种三好学生是不会做出这种出格行为的人。
或者说是，不适合。
可尹煦不禁又想起昨天那个打群架时也游刃有余的沈确，心头生出的犹疑和不确定性又再度多了几分。
所以，这位老师眼中品行兼备的年级第一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尹煦捋了捋脑中翻涌的思绪，略微纠结了一下后，最终下定决心般的掏出手机，拨通了尹昌建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喂。”
“爸，你知道哪儿有卖比较好的打火机么？要档次高一点的。”
尹昌建一愣：“你问这个干嘛？你又不抽烟。”
尹煦答了两个字：“送人。”
第24章 生日
次日是周六。
这对于广大师生们来说还是一个特殊的日子——9月10号, 教师节。
校园里随处可见手里拿着彩色塑料小花的学生，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教师办公室，趁老师不在, 悄悄把花和贺卡放到对应的办公桌上。
要是不小心被老师撞见，就甜甜地道一声节日祝贺，平日里再严肃古板的老师此时也会回以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容。
而一大早，高二七班的教室黑板一角就被周济琳就用粉笔写下了“教师节快乐”几个大字。
她还特意叮嘱今天的值日生别不小心擦到了，要保留到放学。
处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可尹煦的心思全然都在另一件事上。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礼盒，细细打量着。
这是他一大早特意拿到校门口的精品店请店主帮忙包装好的。
用米白色和浅蓝色细条纹相间的包装纸，搭配哑光丝滑的藏蓝色缎带, 系成枚长长的蝴蝶结垂在一旁。
正出神间, 手里的包装盒忽然被人抽走：
“哇塞！老尹，你居然这么贴心, 还给老师准备了礼物啊？”
尹煦一惊, 赶忙起身从潘哲帅手里把礼盒夺回来：“边儿去, 不是给老师的。”
“那是给谁？”
潘哲帅刚问完这话，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我靠，这该不是你给沈确准备的生日礼物吧？你这也太”
尹煦见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问：“很奇怪吗？”
“不好说。”
潘哲帅只觉得难以评价。
“主要是你确定沈确会喜欢这种少女风格的包装吗？弄得跟要向也他表白一样。”
“我哪儿知道啊。”
尹煦也茫然。
“我让那个店主帮我打包得用心一点, 说要送人, 结果等我转一圈回来, 就发现他给弄成这样了。他还说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包装款式, 他敢打包票没人会不喜欢的。”
于是尹煦只好硬着头皮把钱付了。
“好吧，反正包装都是次要的, 主要还是得看你送的什么东西。”
潘哲帅说着，凑过来打量着尹煦手里的礼盒, 猜测道：
“看这大小，难道是一副耳机？”
尹煦摇头：“不是。”
“项链或者手链？”
“不对。”
“MP3？”
“No。”
最后潘哲帅一拍桌子：“你该不会是直接送他一部手机吧？你也太大方了！”
结果尹煦还是摇头：“你也太肤浅了，你觉得沈确是会被一部手机就收买的人吗？”
潘哲帅：“那是什么？”
尹煦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索性卖了个关子，神秘一笑：
“反正是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好东西。”
“嘶，我怎么感觉你这笑得别有深意啊，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潘哲帅狐疑地盯着他看。
“你该不会是抓到沈确的什么把柄了吧？”
尹煦微顿，莫名有些心虚地摩挲着手里的礼盒。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他的把柄，反正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潘哲帅没再多问，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那兄弟就祝你成功。”-
整整一上午，尹煦都怀着忐忑的心情思考着怎么把这份生日礼物给送出去。
如果是偷偷塞他桌洞里，沈确大概就像处理其他女孩子送的情书和礼物一样直接无视或者默默清理掉。
而如果是当着众人的面送，沈确八成又要拒收。
最重要的是这份礼物比较特殊，多少有些见不得人。
总不能让人知道他送沈确打火机，是因为发现了他会抽烟的秘密吧。
那沈确肯定要恨死他了。
于是尹煦打算等放学后，再找机会跟沈确单独相处一下。
今天是周六，上午的课结束后，照例全校放假，学生们便各回各家了。
尹煦刚收拾好书包，他的桌角就被人敲了敲。
抬头一看，是唐笑桐：“尹煦，你跟我来一下。”
尹煦心里条件反射地咯噔了一下。
他这种学生，每次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喝茶准没好事。
尹煦一边默默回忆着这两天他干了什么违反校规校纪的事，一边跟着唐笑桐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结果唐笑桐没有骂他，也没有让他写检讨，而是从桌旁的书立架里抽出一份文件夹，递给尹煦：“喏，拿去。”
尹煦不解：“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你整理的资料书录和一些试题卷，比较适合你现阶段的水平。不过只有英语，其他科目的我不是很了解。”
唐笑桐解释道。
“你最近的用功老师都看在眼里，不过学起来很吃力吧？”
尹煦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是有点”
“你高一都没怎么听过课，现在跟不上进度很正常，毕竟高中课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临时报几天佛脚就能有大进步的。”
尹煦不置可否，上次返校考他已经为自己的不自量力深深吸取了教训。
他最近上课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但大多时间还是云里雾里的，一团乱麻。
只不过他没想到唐笑桐关注到了他最近的改变，还这么花心思地主动帮他整理学习资料。
“唐老师，你为什么帮我做这些啊？”
“你上次都在胡主任面前那样维护我了，我总不能坐视不管，让你一个人努力吧？不是你说我们现在是那什么什么体吗？”
尹煦提醒：“命运共同体？”
“对，就是这个。”
唐笑桐推了推眼镜，语气比平时柔和一百倍。
“反正我是挺意外的，没想到你小子也有转邪归正的一天。不过你这五十名的目标吧，说实在的，我觉得并不乐观，但没关系，你肯学就是好的。就算下次月考没达到目标，还有下下次，下下下次，总会慢慢进步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尹煦听完，心下有些感动。
他看着唐笑桐沉默良久，才说了句：“老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一个滥好人呢。”
唐笑桐：“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
尹煦笑笑，不答，反而说：“唐老师，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说好进步五十名那就是五十名。”
“行行行，你们这些小年轻啊，脾气就是犟，非得撞了南墙才肯服软。”
“我是说真的，我有秘密武器。”
“什么秘密武器？”
唐笑桐狐疑。
“你别跟我说你到时候要靠作弊来提高分数啊？”
“哪儿能啊，我可是诚实的好孩子。”
尹煦立马说。
“而且如果不是靠自己的实力取得胜利，那这赌约还有什么意义？”
“那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尹煦支吾了一下，只能说：“暂时还没搞定，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那我等着，你先回去吧，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沟通。”
“好，谢谢老唐。”
“啧，没大没小的，要叫我唐老师。”
“哈哈。”
尹煦拿着唐笑桐给的资料和试卷回到高二七班时，教室里早已空无一人。
再跑去校门口一看，车棚里沈确的自行车都已经不在了，估计他早已回家了。
尹煦顿感懊恼。
失算了，他应该先把沈确拦下的。
他又不知道沈确家住什么地方，连个Q/Q好友都没有，现在他上哪儿去找人？
这礼物今天还送不送得出去啊
尹煦背着书包，沮丧地走出校门。
正值饭点，校门口的各种小吃摊前挤满了嗷嗷待哺的学生。
炸串、饭团、煎饼果子、烤玉米、包子烧麦
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勾得人垂涎欲滴。
即使很多学生马上就要回家吃午饭了，也还是没忍住先来排队买点小吃解解馋。
突然，旁边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广场上原本安逸祥和的气氛。
众人纷纷停下手头上的事，齐齐将目光转向声响来源处。
尹煦也下意识顿住脚步，闻声望去。
只见广场角落里的晴姐炸串小摊被四五个痞里痞气的小混混包围着。
她的玻璃柜被砸得粉碎，就连她给客人准备的小方桌也被掀翻。
玻璃碎片、炸串和竹签散落一地，狼狈不堪。
晴姐望着满地狼藉，震惊又无措：“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为首的一个流氓长得高大又壮实，将手里吃了一半的炸串扔到地上：
“老子就是要吃霸王餐！你能把我怎么样？”
围观群众全都傻眼了，但没一个人此时敢上前主持公道。
晴姐刚想说什么，一旁突然有人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只见那群小混混身后走过来一个穿着鹿禾三中校服的少年，模样乖巧端正，脸上却是一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大妈，你还是快点收拾东西滚蛋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晴姐看到季思扬，瞳孔猛地一缩：“是你找这些人来的？”
季思扬举起双手以示无辜，笑得分外无赖：“你有证据吗？我可是好学生，你别诬赖我啊。”
晴姐攥紧了拳头，嘴唇微微颤抖：“你幼不幼稚，这么做有意义吗？”
“意义？”
季思扬故作沉吟，镜片下的眼中闪过锋利的光。
“毕竟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怎么能错过？就当是我送给你儿子的生日礼物吧！”
季思扬说完，朝身后的那群小混混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临走，他还不忘朝晴姐啐一口：“臭婊子！”
不料一转身，他就迎面被人揍了一拳。
这一拳力度不小，季思扬被砸得猝不及防，直接一屁股栽倒在地，模样分外狼狈。
他一脸懵逼地抬头看向来人，然后一阵恼火：
“尹煦？你他妈有病啊！揍我干嘛！”
尹煦甩了甩手腕，冷冷睥睨着他：“教你嘴巴放干净点。”
“靠！”
季思扬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气红了眼扑过来要跟尹煦算账。
尹煦没在怕的，刚要再赏他一拳，却被晴姐慌忙冲过来拦下：“别动手！别打架！”
尹煦怕误伤她，住了手。
季思扬却仍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愿轻易罢休。
“季思扬，你也不想我把你们老师叫来吧？”
直至听到晴姐说了这句警告后，季思扬才不情不愿地收了架势，恶狠狠瞪了她和尹煦一眼，拍拍屁股离开了。
见季思扬就这么轻易走人了，尹煦都替晴姐感到憋屈：
“晴姐，你就应该让我再多揍他两下，他都这样欺负你了！”
晴姐叹口气，敛下眼底的落魄：“随他去吧，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让让他吧。”
尹煦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都十六七了，还没长大呢？连最基本的尊重人都做不到吗？他爸妈平时都怎么教育他的，尽关注他学习成绩了吗？这都能报警处理，告他寻衅滋事了！”
“算了算了，他又没真把我怎么样。”
尹煦正色道：“晴姐，他那种人就是仗着你脾气好，这也让那也让的，才敢这么嚣张地来上门挑事。这种情况你要是一忍再忍，只会让他变本加厉。”
可晴姐听完，只是苦笑了一下：
“有些事你不懂，我也不想再惹麻烦。谢谢你帮我说话，你的手没事吧？”
“我没事。”
尹煦看着她，忽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他直觉晴姐和季思扬之间肯定有着什么不便道明的矛盾，不然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既然当事人都这样说了，他一个外人即使再看不惯，也不好再插手别人的私事。
“不好意思啊小帅哥，让你看笑话了。”
晴姐说着，转身去收拾炸串摊旁的玻璃碎片。
众人见没热闹看了，也就散了。
尹煦却跟过来，蹲地上帮晴姐一起收拾残局。
晴姐惊讶：“你不用帮我的，快些回家吃饭吧。”
“没事。”尹煦道，“你就当我是爱多管闲事吧，平时看见个老奶奶过马路我都要上去扶一把的，就当给自己积阴德了，下辈子好投个好胎。”
晴姐被他逗笑了，原本阴郁的情绪稍稍卸了下来：“谢谢你啊。”
“不客气，下次我来买串，你给我加根肠就行。”
“哈哈好。”
两人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好后，晴姐今天也只好提前收摊回家了。
可当她准备推着三轮小摊朝前走的时候，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蹲下来一看：“呀，这怎么”
尹煦也跟着弯腰查看，发现小推车的轮胎不知何时被人戳破了，干瘪瘪的，胎芯骨架都暴露出来了。
尹煦皱眉：“这八成是季思扬找人偷偷干的吧？”
晴姐叹气：“算了，就这样吧，我回去找人修修。”
尹煦见她一个人推这么大一个笨家伙实在吃力，天气又这么热，再度心软，上前帮她搭把手：“我帮你推回去吧。”
“你还不回家吗？你爸妈该等着急了吧？”
“没事，我爸妈中午不回来，就我一个人在家，去哪儿都一样。”
晴姐心下感动，她一个人要把这烂摊子推回去的话确实艰难，于是也就没再推脱：“那就谢谢你了。”
尹煦无奈：“姐，这话你已经说好多次了，再说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晴姐笑笑，没再多言。
两人齐力推着沉重的小三轮车走在大街上。
头顶的太阳很大，没一会儿，额角就出了不少汗。
路过步行街一家糕点店时，晴姐停下说：“小帅哥，你在这稍等我一下，我去买个蛋糕。”
尹煦会意，赶忙摆手客套道：“不用给我买，我不吃。”
晴姐愣了愣，然后轻笑：“是给我儿子买的，他今天生日。”
“”
尹煦尴尬一瞬，只能打起了哈哈：“真巧，我也有个朋友今天生日，说明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哈哈。”
“是么，那挺巧。”
晴姐说完，笑着进了店里。
没过多久，她提着个6寸的蛋糕走了出来，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小型杯子蛋糕。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单独给尹煦买的。
尹煦看见了没多问，毕竟她买都买了。
两人继续推着摊车前进。
“晴姐，你儿子今年多大啊？”尹煦搭话道。
“他”晴姐迟疑了一下，才答，“他跟你差不多大。”
“那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嗯。”
“巧了，他哪个班的，说不定我还认识他呢。”
晴姐顿了顿，眼神略有些闪躲，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
“他跟你不是一个年级的，你应该不认识。”
“哦，这样啊。”
不知怎的，尹煦隐隐感觉到晴姐似乎不太乐意继续聊这个话题，他也就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
两人又推着小摊车走了一段路，穿过几个街道，来到一处城中村的居民区。
尹煦打量着这一杂乱却热闹的地方。
一街之隔就是林立的高楼和商城，这一片却是挤挤矮矮的自建房，最高不过四层，像高山之中的一处洼地。
不过这里极具生活气息，道路旁各种早点店和小超市紧密相接，热闹非凡。
行人穿着随意，有一种在自家门口散步遛弯的松弛感。
尹煦看着周围的建筑和景色，渐渐觉得有些眼熟：
“这地儿我好像来过一次。”
晴姐有些意外：“是吗，你是有亲戚住这儿吗？”
“不是。”
尹煦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他只是那天跟踪沈确时才被他带进这片居民区的。
晴姐带着尹煦弯弯绕绕走了两分钟后，停在了一栋两层半的独立小楼前。
非常普通的建筑样式，带着个简简单单的庭前小院。
小院打扫得干净整洁，里面养着的花花草草缠绕在栏杆上，生机盎然。
“小帅哥，你就送到这儿吧，我家就住前面，我自个回去就行了。”晴姐道。
“没事，我再帮你把车推进去吧，反正也不差这两步路的。”
“真不用——”
两人正说着，身前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妈。”
尹煦闻声看去，跟出现在小院门口的那个清隽少年对上视线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谁能告诉他沈确为什么会在这？？？
沈确微皱着眉头，似乎也十分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人面面相觑。
空气中弥散开一阵诡异的沉默。
尹煦愣愣地注视着沈确推开低矮的小院门，朝这边走了过来，看向晴姐：“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等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破损不堪的小推车后，眉头倏然蹙起：“发生什么事了？”
“我”
没等晴姐想好怎么解释，一旁的尹煦实在忍无可忍地插话道：
“等会儿，我刚刚没听错吧，她是你妈？”
晴姐赶忙否认：“我不是——”
“嗯。”沈确却打断晴姐的话，淡定道，“她是我妈。”
第25章 打火机
尹煦被这母子俩一肯定一否定的回答弄得分外茫然。
这什么鬼情况？？？
他脑中灵光一闪, 突然就想起上次跟着沈确来到这附近居民区菜市场的事。
当时沈确买了好多火锅丸子，还被宋星允和潘哲帅两人吐槽过，现在想来, 应该他是买回去给他妈做炸串的吧
再看沈晴愿，她的神色仍有些迟疑：
“阿确，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跟别人这样介绍我吗？”
“事实而已，为什么不能说。”
沈确语气十分坦然, 看起来却丝毫没有慌乱尴尬的意思。
他瞥向一旁发愣的尹煦：“而且，这人都跟上门来了，还能让他装作没看见么。”
尹煦听出来沈确这话是在点自己, 立马解释：
“喂, 我可是好心好意帮晴姐忙才跟过来的，我又不知道这是你家。”
“对, 阿确, 是这位小帅哥帮忙送我回来的, 咱得谢谢他才是。”
沈晴愿见事已至此，她这戏再演下去也没什么必要，索性就没再多做纠结。
她想了想, 问：“阿确, 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 我在等你。”沈确道。
平日里都是沈晴愿提前将午饭准备好, 然后等到放学时间就去鹿禾三中校门口开摊。
而沈确则一个人回家吃完午饭, 稍微休息一下，就又继续去学校上课了。
但今天是周六, 又是沈确的生日，沈晴愿一早就跟他约好中午会早些回来陪他吃饭庆生的。
可沈确在家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回来, 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不免有些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于是正打算出门找她。
结果就被他撞见了眼前这一幕。
“哦，我手机好像没电了。”
沈晴愿解释完，看向尹煦：“小帅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天中午就留在我家吃饭吧，一起给阿确庆个生，多个人也热闹些。”
尹煦闻言，心头陡然一喜。
这可是接近沈确的大好机会。
最起码他准备的礼物有着落送出去了！
但他面上还是故作矜持地问了句：“啊？这方便嘛？”
沈晴愿立马说：“怎么不方便，你跟阿确是同学吧？家里就我和他在，又没别的外人。”
“”
尹煦不说话，默默把目光转向沈确，眨眨眼，询问中带着一丝可怜巴巴的期盼。
沈确看他一眼，淡淡道：“随你，想留就留。”
“那敢情好啊！我必须留！”
尹煦立马喜笑颜开。
“晴姐，我叫尹煦，你叫我小尹就好了。”
“好啊，小尹。”
“那我继续叫你姐合适吗，会不会差辈了？”
沈晴愿咯咯笑起来：“不会，我又没多老，叫姐挺好的，我爱听。”
“得嘞，晴姐，你以后就是我亲姐！”
“哈哈哈。”
沈确看这两人在这一唱一和的，心情复杂，默默将摊车推进小院。
进了屋，沈确才又问沈晴愿：“今天发生什么事了？那玻璃和轮胎都是人为的吧。”
“哦，没什么。”
沈晴愿神色正常，答得轻松。
“就是一群不认识的小混混来闹事，想吃霸王餐，我说了他们几句，他们一个不乐意，就把我摊位给砸了。唉，现在的小毛孩们真的是，脾气越来越大了。”
尹煦皱眉：“晴姐，明明是——”
“哎呀，小尹！”
不料沈晴愿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不是还没跟你爸妈说你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尹煦投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这个问题他记得自己已经跟她解释过了的。
沈晴愿直接无视，催促道：“快快快，现在给他们打个电话说一声，别让他们等着急了！”
然后她又招呼沈确：“阿确，你快去给小尹倒杯水来，陪我走这么长一截路，肯定累坏了。”
“好。”
沈确走后，尹煦才问出心中的疑惑：“晴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单独跟我说？”
还特意要把沈确支开。
“你这孩子心果然细。”
沈晴愿会心地笑笑。
“小尹，今天的事，请你不要跟阿确说是季思扬做的，可以吗？”
尹煦不解：“为什么？”
“他跟那个男孩子之间有些矛盾，我担心他知道后会去学校里再找人算账，这样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我只希望他在学校里能安安稳稳的。而且今天是他生日，我不想在他面前提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影响心情。”
沈晴愿娓娓解释道。
“所以小尹，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尹煦听完，心下虽有诸多疑问，但这终究只是别人家的私事，他无权多管。
于是他点点头：
“好，我明白的晴姐，这事我不会告诉沈确的。还有你跟沈确的关系，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我也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沈晴愿闻言，欣慰地感慨一句：“阿确有你这么个朋友我就放心了。”
说到这句话时，沈确正巧端着两杯水走过来。
尹煦跟他对视一眼后，轻咳一声，故意扬声道：
“晴姐，其实我跟沈确还算不上是朋友。主要是他不想跟我做朋友，他嫌我啰嗦麻烦粘人还成绩差！”
沈确动作一顿：“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你了？”
“你没说，但你的行为就是这么表达，有时候还故意搞恶作剧拿我寻开心。”
“哪次？”
“你还好意思问哪次？我给你算算啊。”
尹煦仗着眼下有沈晴愿撑腰，掰着手指肆无忌惮地告起了状。
“你硬塞给我女生发卡那次；还有开学大会那次；还有上次在晴姐炸串摊前，你骂我是猪；还有还有，我给你送早餐，你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我开玩笑，让我难堪那次。”
沈确盯着他，神色微妙，似乎真在思索他说的这些事算不算是恶作剧。
“晴姐，你快看。”
尹煦立马指着他。
“你看你儿子那眼神，是不是就是嫌弃我的意思？”
沈晴愿左看看，右看看，忍俊不禁：“阿确他不是那个意思，他跟你闹着玩呢。”
闹着玩？
尹煦实在难以理解，心说你们当妈的都这么装瞎、帮儿子说话的吗。
他一个外人终究是错付了。
沈确没再解释，把水杯放在尹煦面前的茶几上：“先吃饭。”
“对，饿坏了吧，先吃饭。”
沈晴愿起身朝厨房走去，突然想起来：
“哎呀，我忘了，汤还没做。你们先等会儿吧，我很快就做好。”
“小尹，丝瓜和海带蛋汤，你喜欢哪个？”
尹煦立马说：“我都爱吃，您随意。”
“那就丝瓜吧，这瓜是我们院子里自家种的，今早刚摘的，可新鲜了。”
“好啊，那我有口福了。”
沈晴愿去了厨房忙活，沈确在收拾餐桌。
尹煦走过来，看到他从橱柜里拿了三副碗筷出来，问：“今天你生日，你爸不回来陪你庆生吗？”
沈确动作微微一顿，垂眸淡淡说了句：“我没爸。”
“啊”
尹煦哽了一下，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了。
他也真是的，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下尴尬了吧。
本来他还想问为什么晴姐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母子的关系，又担心再多嘴下去只会让局面显得更加尴尬，索性乖乖闭嘴，坐等吃饭。
没过一会儿，沈晴愿就把做好的丝瓜蛋花汤端上餐桌，开饭。
饭桌上，尹煦一个劲地夸赞沈晴愿做饭好吃。
说她的厨艺跟他家的五星级大厨有得一拼，只在三中门口买炸串实在太埋没她的厨艺了，把沈晴愿夸得合不拢嘴，饭没吃几口，就快要被这些溢美之词给喂饱了。
沈确轻哼一声：“你也太夸张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尹煦坚持道。
“大厨做出来的饭只有技巧，没有感情，但是晴姐做的饭爱意满满，有妈妈的味道，所以更胜一筹。”
沈确：“少拍马屁，她是我妈。”
尹煦：“哦，我知道，没有跟你抢的意思，单纯夸一下也不行么，别这么小气。”
沈确：“”
沈晴愿看着他俩，但笑不语-
饭罢，尹煦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看到沈晴愿正在给院子里的蔷薇花浇水。
他走过来问：“晴姐，沈确呢？”
“他好像去天台了。”
沈晴愿一边弯腰浇着花一边说。
“小尹，麻烦你去把他叫下来吧，我们切蛋糕吃。从院子右边那个小楼梯就能上去。”
“好啊。”
尹煦顺着依墙而建的狭窄木质楼梯走上去，稍一拐弯，一处开阔的天台就映入眼帘。
天台朝北，建有一间半层高的矮小阁楼，正好把南边的太阳遮挡住。
阁楼屋顶上种着一大片绿藤，在盛夏阳光的滋养下生得枝丫茂密，探头探脑的，在一侧投下一片清凉的庇荫。
沈确就倚在阴凉处的围墙旁，胳膊半撑着侧脸，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微风把他的发梢无声拂起，露出深邃的眉眼。
这样不设防的姿态使他周身荡起难得一见的柔软之意，还有种淡淡的落寞。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探了探，摸出一个红白相间的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垂眸叼在嘴里。
再摸打火机，却一时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你在找打火机么？”
沈确闻声猛然将嘴里未点燃的烟拿下攥在手心里。
回头看到是尹煦，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一时不知是该放松还是该警惕，像只受惊的猫。
尹煦无视他此刻眼神中的提防，走到他身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蓝色小礼盒，递给沈确：
“给你的，打开看看。”
沈确没接，只沉默着盯着他看。
“干嘛，怕我塞炸弹进去啊？”
尹煦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帮他拆了包装。
黑色的皮革礼盒打开，丝绒海绵体里静静躺着一枚银色煤油打火机，质感出众的白冰外壳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沈确愣了下，眸光微动：“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的礼物。”
尹煦看着他，轻声说。
“祝你生日快乐。”
沈确微怔，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晴姐告诉我的啊。”尹煦立马答道。
沈确好整以暇地偏头看他：“我妈是今天才跟你说的，你怎么可能提前准备这东西？”
尹煦噎了一下。
果然说谎不打草稿的下场就是会被瞬间拆穿。
他总不能说是他重生前碰巧知道的吧。
尹煦心下发虚，但面上还是装作不慌不忙地半吊起眉梢，故弄玄虚地答了句：
“真心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话，总归是有办法的。”
说着，他将躺在礼盒里的打火机拿出来，拨开防风盖，“咔哒”一声摁下开关，蓝色的火苗簇然升起，在空气中轻轻跳跃着，漂亮极了。
尹煦小心翼翼地捧着火苗朝沈确脸前凑了凑：“试试？”
沈确看着他迟疑了一瞬，最终撩了撩眼，修长的手指夹起香烟重新送回唇边轻咬住，朝尹煦微微倾身，低头借火点烟。
火舌舔过烟头，发出猩红的光。
他浅浅吸了一口，再徐徐吐出，精致的面庞前缭绕起薄蓝的轻烟。
空气中瞬间飘荡起苦涩的烟草味。
尹煦刚想把头侧过去，就见沈确将烟盒递向他：“你要不要？”
“不要。”
尹煦皱了皱鼻头，拒绝。
“我讨厌烟味，也不喜欢喝酒，我试过，很辣很呛，我接受不了。我妈说我天生少爷命，一点苦都吃不了。”
沈确闻言微顿，看起来有些尴尬。
尹煦刚想说不用管我，你抽你抽的，就见沈确默默把只吸了一口的香烟拿下来，偏头将烟头碾灭在围墙的水泥面上。
然后他又伸手到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两颗硬糖来。
分一颗给尹煦，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那你还要来吃学习的苦？”
尹煦接过糖，发现是青苹果味的，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之前总是闻到沈确身上有这种香味了。
他一边拆着包装纸一边答：
“没办法，现在不吃苦，吃苦的可就是以后了。这可是老师和家长整天挂在嘴边的告诫。”
“你听劝的本事还真是够薛定谔的。”
“你还好意思说我？”
尹煦挑眉。
“那你呢，好学生还背着家长和老师偷偷抽烟啊？”
沈确将硬糖放进口中，清甜的气息瞬间覆灭原本的苦涩。
他平静地回了句：“好学生也是人。”
“欸。”
尹煦含着硬糖，小小惊叹一下。
“真奇怪。”
“奇怪的是你，不良少年还讨厌烟味？”
“我善良得很，我只是营养不良。”
尹煦说。
“虽然我没立场多管闲事，不过鉴于我这么善良，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沈确不置可否，反而问：“那你还送我打火机？”
“唉，我这不是被你逼的，只能兵行险着么。”
尹煦语气悠悠。
“其实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到底该送你个什么东西，才能让你无法拒绝。比如，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关于你的秘密。”
沈确眯了眯眼：“你是想借此威胁我？”
“我说我没这么想过你大概也不会信吧。所以，管用么？”
尹煦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笑得无害。
“不管用的话你就当我只是出于实用主义才送你打火机的。”
沈确看着他沉默一会儿，偏头望向远处的风景。
片刻后才又说：“其实我抽得不多，只在想不通事情的时候来一根。”
尹煦惊讶：“真的假的，你还会有想不通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什么事情都尽在掌握呢。”
“我又不是神，人活在世，总会遇到一些难以预料的麻烦事。”
“比如呢？”
“比如你。”
“我？”
尹煦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无法反驳。
“咳，抱歉，我这几天确实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一定觉得我挺可笑的吧。”
沈确没答，侧头瞥向尹煦，目光落在他嘴角那处浅浅的微肿伤口上。
“这两天我的自行车，是你干的吧？”沈确问。
尹煦：“嗯我错了。”
准确来说，是潘哲帅带头放你车胎气的。
“还有昨天来找茬的那帮人，是你朋友？”
尹煦微怔，沈确果然察觉到自己昨天那出戏表现得很奇怪了啊。
丢人呐。
“怎么可能，他们才不是我朋友！”
尹煦反驳完，想了想，又心虚地补一句。
“呃，本来应该是的。”
沈确不解：“什么意思？”
尹煦叹口气。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老实交代：
“其实我们本打算在你面前演一出戏，就是英雄救美的戏码，结果中途出了点意外，劫匪的活被人截胡了。昨天来找我麻烦的那帮人是真跟我有些过节的人，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揍我一拳，都给我整蒙了。”
沈确听完，轻嗤一声：“这么奇葩的招，亏你想得出来。”
尹煦冤枉：“这回真不是我想的，是姜福满教的。”
“姜福满？”
“就是之前我们救了的那个女生。”
沈确投给他一个茫然眼神，貌似还是没想起这人是谁。
尹煦只好继续提醒道：
“就是那天你骑车带我，然后半路上遇到的，被几个小混混堵着收保护费的那个，丸子头，还记得不？”
“哦。”沈确幽幽来了句，“女朋友啊。”
尹煦心梗，赶忙解释：
“等等等下！这个你是真误会了，那个女生我压根就不认识，她只是一时情急才谎称是我女朋友，想把那些小混混吓跑的！我才是受害者啊！”
沈确听完，眼尾轻轻扬起，语气不咸不淡：
“哦，你跟我解释这些做什么，又跟我没关系。”
“我的意思是，我怎么可能在这么关键的时期谈恋爱啊，不是你说的吗，早恋影响学习，我现在心里只有学习，绝无他念！”
尹煦就差举手起誓了。
“所以沈确，你就教教我吧。我保证会乖乖听你话，好好学习，绝不偷懒的！”
话题再度被他绕回到了关键点上。
尹煦用一种期盼的热烈眼神望着沈确，静静等待他的答复。
沈确似乎是受不了他那道灼灼目光，偏头没看他，用指腹摩挲着绿色的塑料糖纸，轻声道：
“尹煦，你写过那么多保证书，哪次管用过？如果你只是想玩玩，那我没空陪你。我没义务在你不切实际还随时可能半途而废的幻想上浪费时间。”
“你觉得我只是在开玩笑？”尹煦问。
开学大会上他的那番宣言惊呆全场后，赢得了满堂喝彩。
但尹煦很清楚，这些掌声和喝彩里没几个是真的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大家只是觉得他如此狂妄自大的举动十分有趣罢了。
大家纯粹当这只是一场玩笑。
沈确会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可是他说：“我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我只是想要一个理由。”
尹煦微怔。
理由么。
他想起前天在江鹤呈家时，他告诉了江鹤呈自己心里关于这个问题的真实想法。
可是那个理由他此时却说不出口。
因为那是有关眼前这个人的。
要是当着沈确的面说自己羡慕他，想要成为他这样的人，总觉得格外别扭。
还会显得是在虚假地奉承。
尹煦长长呼出一口气，沉吟着开口。
他没有提及自己重生的事，只是把那天下午在花坛拔草时发生的事告诉了沈确。
“你就当我是受此打击后，突然顿悟了吧。”他如此总结。
沈确听完有些不解：“所以呢？你这是在跟胡毅赌气？”
尹煦摇了摇头，笑着说：
“我只是觉得，也许他说的没错，要想不晒到太阳，与其等着别人来帮忙撑伞，不如自己努力朝着有树荫的地方爬。沈确，我已经晒够太阳了。”
沈确看向他，微微恍然。
尹煦的眼睛就像是清水洗涤过的琉璃一般，闪动着透亮的星光。
“不过我这人可能确实挺麻烦的，你要实在觉得我很讨厌，不想教，我也理解。可是我”
尹煦眨一眨漂亮的眼睛，停顿，也不知道自己该可是什么了。
模样有些可怜。
他总莫名觉得沈确并不是真的讨厌他。
换句话说，他觉得如果沈确真的讨厌一个人，应该会像是对待季思扬那样，只把他当作路过的狗看待。
“你想多了。虽然觉得你麻烦得不行，但我并不讨厌。”
沈确开口接过了他未说完的话。
“所以，你想让我帮忙的事，我答应你了。”
他的嗓音清清淡淡，散在盛夏微风里。
尹煦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
他小心翼翼地确认一遍：“真的？”
沈确点头：“真的。”
尹煦望着他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把那枚一直攥在手里的银色打火机拿了出来，递到沈确面前。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居然紧张到冒出了好多汗，打火机滑溜溜的，险些握不住。
心跳也不自觉加快了些许，在胸腔里欢饮鼓动着。
笨蛋么我是。
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本来想着要是今天不成的话，就继续送礼贿赂你的，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这打火机就当作拜师礼了。”
尹煦看着沈确，眼睛亮晶晶的，笑意明媚生风：
“以后还请沈老师多多指教喽。”
第26章 新朋友
沈晴愿刚把蛋糕从冰箱冷藏柜里拿出来的时候, 沈确和尹煦正巧一前一后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来啦？过来吃蛋糕吧。”
沈晴愿招呼着，拆了包装盒上的丝带，打开, 露出里面香甜诱人的水果蛋糕，还带着丝丝凉意。
尹煦走过来帮忙拆蜡烛盒，却看到沈确拿起一旁的塑料刀招呼都没打一声就一刀直接切在了蛋糕上，干脆利落。
“哎，这蜡烛还没点呢。”尹煦说, “还有许愿。”
“许过了。”
“什么时候？”
“刚刚。”
尹煦无语。
心说你这也太不注重仪式感了，悄没声息就把最重要的环节给一笔带过了。
沈晴愿显然是早就习惯了沈确这套做事风格，连吐槽都省了, 拿起纸盒装了一大块蛋糕递给尹煦：“来, 小尹先吃。”
“谢谢晴姐。”
她又切了块带草莓和黄桃的蛋糕给沈确：“阿确，你把这块送到隔壁去, 今天周六, 冬冬那孩子肯定在家。”
“好。”
沈确接过蛋糕, 走到门口换鞋。
尹煦一边挑起块奶油一边问：“冬冬是谁？”
沈晴愿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来，乐呵呵地答：
“领居家的小姑娘，才刚上小学, 老爱来找阿确玩呢, 平时吃到什么好东西都要给他分一点, 还说以后长大了要嫁给沈确哥哥呢。”
尹煦一听, 乐翻了：“厉害啊沈确哥哥。”
沈确脚步一顿, 后脑勺略显无语：“小孩子说着玩的。”
然后快步出门去了。
尹煦看着他背影，跟沈晴愿调侃道：“他还真是受女孩子欢迎, 平时你们家的门槛都会被踩烂吧。”
“不是的。”
沈晴愿看他一眼，迟疑了两秒才又说。
“其实这还是第一次有阿确的朋友来家里吃饭呢。”
尹煦险些被蛋糕噎住。
这话听着怎么有种古早霸总小说里管家的那句经典发言“这还是少爷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吃饭”既视感。
沈晴愿柔声问：“小尹, 你以后能常来吗？”
尹煦只觉得这请求莫名有些微妙，显得他跟沈确关系多要好似的。
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能说：“这要看沈确乐不乐意了，感觉他并不是很欢迎我。”
“没有的事，他大概只是不擅长交朋友吧。”
沈晴愿轻叹口气。
“都怪我，害他在学校都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
尹煦不解：“这怎么会怪你呢？”
“大概是我这副模样太吓人了吧。”
沈晴愿苦笑一下，不自觉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又深又长的骇人疤痕。
“小学时候我去参加阿确的家长会，他那些同学见了我都害怕，还说我是怪物什么的。”
尹煦咬着蛋糕的动作一顿。
想起他之前听过的关于沈晴愿脸上这伤疤的种种揣测和传言，大多都是负面的恶意评价。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一番，见她神色挺平常的，才试探性地开口：
“晴姐，你这伤？”
“哦。”
沈晴愿继续平静地垂眸切着蛋糕。
“我自己划的。”
“”
尹煦意外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家暴啊，意外事故啊，仇家打击报复啊
唯独没想到是她自己下的手。
沈晴愿瞥见尹煦脸上惊讶却又不敢多问的微妙神情，觉得可爱，轻轻笑了起来：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就是跟人赌气，一气之下就给自己来了一刀。”
“现在想想，我那时真的很幼稚，明明犯错的是别人，为什么却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惩罚对方。”
“还好当时阿确拦了我一把，不然我指不定还要再发什么疯呢。”
“沈确？”
“嗯，多亏有他。”
沈晴愿说到这里，神色才显得落寞。
“我这当妈的还真是不称职，总是让他担心。”
“很多事我已经放下了，可阿确还没放下。我不想再让他因为我感到为难，索性就不在外人面前说我是他妈妈，免得给他丢脸。”
尹煦听到此，冷哼一声：
“晴姐，要我说，跟那些以貌取人的家伙也没什么好做朋友的，不然就是交友不慎。”
沈晴愿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肩膀都在抖了。
尹煦茫然地眨眨眼：“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
沈晴愿眼中笑意不减。
“只是因为你这话阿确也说过一模一样的。”
尹煦有些尴尬地咬着塑料小叉子：“是么。”
“嗯，所以他干脆就不愿意在学校交朋友了，整天独来独往的，我看着也挺难受。”
沈晴愿无奈地叹口气。
“其实我很希望他能跟其他年轻人一样，多和同龄人在一起闹腾闹腾的，一起上下学啊，一起约着周末逛个街啊，一起聊聊八卦什么的。但我又不好劝他什么，毕竟我知道他这么做本意都是为了保护我。”
尹煦再度沉默。
他还以为沈确这幅生人勿近的冷淡性子是天生的呢。
原来都是自己把自己憋出来的。
沈晴愿见尹煦发着呆没说话了，还以为他是被自己这番苦水给泼无趣了，赶忙收了失落的心思，自嘲地笑笑：
“哎哟，你看看我，干嘛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真是扫兴。”
尹煦立马摇摇头：“没有的事，你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说明你把我当自家人看。”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沈晴愿抬头看去：“回来了？”
下一秒，沈确抱着满怀的橘子、青枣和水蜜桃出现在门口，裤边口袋里还被塞了几枝鲜艳的小野花。
尹煦看到他这幅模样，颇有些掷果盈车那味道，没忍住乐出声：
“你不是去送蛋糕了吗，怎么还多赚了人家小姑娘的？”
沈确一脸黑线地走过来：“冬冬硬塞给我的。”
生怕尹煦再拿这事调侃他似的，沈确把怀里的水果放到桌上后，立马就岔开话题：“你们在聊什么。”
想起刚刚说的那些事，沈晴愿有些不太自然地瞥了尹煦一眼，尹煦立马会意，答道：
“哦，没什么，就是晴姐让我平时在学校多照顾你一下。”
沈确挑眉看他，意有所指：“确定是你照顾我？”
尹煦秒怂：“互相照顾互相照顾，主要还是靠你照顾我的成绩。”
说着，他爽快地搭上沈确的肩头：
“放心吧，晴姐，我现在已经跟沈确是朋友了，以后我带他玩儿！”
沈确把他的手拍下去：“你之前不是说我们算不上朋友吗？”
“哦，那是一个小时前的事了，现在已经算是了”
尹煦说到这，终究还是不确定地在话尾加了个疑问词：“吧？”
沈确轻哼一声，没答。
没摇头不就是点头？
尹煦权当他默认。
“这位新朋友，你Q/Q号多少？我们加个好友吧。”
最起码要先把网络好友这个名头给做实。
沈确却说：“我没有Q/Q。”
“都要拜把子了，你还诓我。”
“没骗你。”
尹煦看沈确这副坦然的模样，还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不禁惊奇：
“真的假的？这年头居然还有不用Q/Q的年轻人，你也太out了吧，你平时都不社交的吗？”
沈确：“没有必须要保持联系的朋友，跟家人的话，短信和电话就行，所以不用。”
尹煦简直无力反驳。
他眼珠子一转，拍板道：
“那你现在有了，我就是。为了避免你以后想找我却找不到，咱们还是得先加个好友。”
没等沈确回应，尹煦又问：“你家有电脑吗？”
沈确愣了一下，答：“有。”
尹煦立马站起身拉他胳膊：“那走，去给你注册Q/Q号。”-
沈确家的电脑在二楼书房，普普通通的台式座机。
尹煦丝毫不把自己当客人，一屁股坐到电脑前的主位上，弯腰摸到桌下的主机开关，摁一下，等待开机。
书房空间不大，没安装空调，朝南，光线充足，但夏天热得慌。
沈确便去把高脚风扇挪过来，开了中档风力，对着尹煦左侧呼呼吹，然后搬张椅子坐到他另一侧。
尹煦的发丝被吹得蹭在脸上有些痒，他抬手往耳朵后拨一下。
再次被风吹跑偏。
又拨。
又吹散。
尹煦放弃挣扎，只能把脑袋后的小揪揪扯散了老老实实重新绑一遍。
纤长白净的手指穿插进红得亮眼的发丝间，整理出一道道细小的纹路。
他的发丝看起来很柔软，发尾微微打着卷，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昨晚睡觉不老实给压翘的。
尹煦一边叼着皮筋捋头发，一边朝沈确使了个眼神，朝旁歪一下头示意他。
沈确本就盯着他绑头发的动作看得出神，突然被他这么打了个哑谜，一时没反应过来，学着他歪一下头：“什么？”
尹煦莫名被他这副呆呆的模样给萌到了，把嘴里的皮筋拿下来，笑着说：“我说，你坐我左边来。”
“为什么？”
“帮我挡风。我头发太长了，老是晃我脸上来，痒。”
“啧。”
沈确嫌麻烦，但沈确还是照做了。
身边人挪个窝的功夫，尹煦已经把头发重新绑好。
正巧看到屏幕上Windows7的经典标志徐徐浮现，桌面壁纸晃一下后刷新出来，平平无奇的默认风景照。
扫一眼，桌面上果然连个企鹅图标都没有。
只好先去浏览器下载应用。
等待软件下载的间隙，沈晴愿洗了盘水果给他们端过来。
尹煦一看，青枣和水蜜桃，是冬冬那小姑娘塞给沈确的。
他拿起一颗枣咬一口，眯眼对沈确笑得意味深长：“哟，挺甜。”
沈确拿起一颗桃默默啃着，懒得搭理他。
没一会儿，企鹅软件下载完成。
尹煦擦擦手上的水渍，鼠标点击上去，随即跳出一个登录页面。
“快，激动人心的环节来了。”
尹煦手指轻搭在键盘上，看向身旁的沈确。
“你要取个什么网名？”
沈确嚼着沁甜的桃肉答：“随便。”
“这怎么能随便，这可是你行走网络江湖给别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尹煦说得煞有其事。
“你要是没什么好的想法，我可以上网搜点别人的网名给你看看，参考一下。”
“你网名叫什么？”沈确说，“参考参考。”
尹煦噎一下，报出自己那个羞耻的网名：“尹少丶孤傲の一生。”
沈确嘴角都抽了一下。
“咳，你不懂，现在就流行这种风格。”尹煦强行辩解两句给自己挽尊。
“那你帮我取吧。”
“你确定？我可就真随便取了？”
“嗯。”
尹煦沉吟了片刻，脑中灵光一闪：“有了。”
他嘴角勾着抹坏笑，抬手轻敲键盘，打出一行：确Ge丶唯一の神。
沈确咬着桃子的动作停顿一下：？
⊙_⊙怎么感觉哪儿怪怪的。
“信我，这名字你用到十年后都不过时。”
尹煦说着，已经点击确认，继续下一个信息填充环节了。
“这头像和个性签名什么的待会儿你自己去弄吧，反正可以慢慢折腾。”
再点跳过，然后就转到了下一个问题页面。
尹煦定睛一看，保密问题设置。
他偏头示意沈确：
“这个你最好设置一下，现在Q/Q号太容易被盗了，我和老潘他们的号都被盗过，你用这些保密问题验证的话，有希望能找回来。”
沈确凑近了些看向屏幕：“什么问题？”
“它这里有很多备选项，你随便选三个就行。”
尹煦突然想起来什么，忍不住笑着提醒：
“咳，友情提醒，你最好是选三个这辈子都不忘记错的问题填，不然可能过一阵子你自己都忘了答案了。这可都是我血的教训。”
“比如有一回我号被盗了，就去验证保密问题，结果我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最感谢的人填的是谁。我填了我爸妈的名字，居然都不是！后来他妈的半夜想起来当时最感谢的人是安西教练。”
沈确：“为什么？”
尹煦：“因为我当时刚得完水痘康复，有种大难不死的新生感，觉得自己跟三井寿一样是真男人。”
沈确：“”
“还有老潘更奇葩！他选的一个问题设置是【你喜欢的人是谁】，后来他死活都想不起来自己填了哪个姑娘的名字，从幼儿园到高中暗恋过的十几个人全填一遍，都不对。最后发现他填的是他自己的名字，真特么自恋。”
沈确：“”
难怪你俩能成朋友。
尹煦笑完，起身让位：“这个你就自己填吧，我去下卫生间。”
“嗯。”
没过一会儿，尹煦回来了，正巧看到沈确飞速地点击了确定按钮，页面提交成功。
尹煦凑过来：“填好了？”
“嗯。”
“填的什么？”
沈确头也不抬：“保密问题。”
懂，所以是不能说的秘密呗。
尹煦笑笑，没追问：“行，你自己记得就成。”
沈确看他一眼，淡淡道：“忘不了。我记性没你那么差。”
第27章 水平测试
账号注册好后, 尹煦用手机登录自己的账号，向他提交了好友申请。
看着沈确账号好友列表里静静躺着的唯一的头像是自己，尹煦露出相当满意的表情。
皇天不负有心人呐。
再一看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时间, 已经临近下午三点了。
午间没有休息，可尹煦此时并不觉得累，反而干劲满满。
有种他这艘航船费劲千辛万苦才装满了食物和行装，也终于找到同行伙伴，一切准备就绪, 随时都能扬帆起航了的兴奋感。
他问沈确：“你下午还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
“那太好了，趁现在就开始给我补课吧！”
尹煦几乎是两眼放光地望着沈确，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终于看到了小鱼干的馋猫。
沈确想了想, 问：“你下次考试的目标是什么？”
尹煦一拍桌子：“我要考进年级前十！”
沈确毫不留情：“那你洗洗睡吧, 梦里什么都有。”
“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 我下次月考想进步五十名。”尹煦正色道, “真的。”
沈确大概也是知道他跟胡毅打赌的事, 对于他的这个目标评价了两个字：“很难。”
“嗯，我知道难度很大，但——”
没等尹煦把话说完, 沈确又接着补一句：“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尹煦眼睛一亮：“真的？”
沈确：“嗯。”
“就等你这句话了！你等我一下, 我去拿书包！”
尹煦火速跑到楼下, 一副要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架势。
等他拎着自己的书包回来, 沈确已经把书桌收拾出能供两人使用的空间了, 还给倒了两杯柠檬水来。
书桌靠窗，屋外的樟树伸展着枝桠勾过来, 遮挡住骄阳，在窗棂投下点点灵动的树影。
浅蓝色的玻璃花窗开了半边, 带着些许燥热的微风似有若无地徐徐吹进来，沁着浅浅的樟树叶香气，是独特的夏天的味道。
尹煦走过来坐下，把书包里的各种课本和试卷铺到书桌上。
“小沈老师，您看我要从哪儿开始学好呢？”
沈确从容问了句：“你有哪些不会的？”
“呃”
尹煦望天支吾半晌，答不上来。
好像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实在多如牛毛啊
沈确：“算了，你哪里会？”
尹煦可怜巴巴看着他，还是沉默。
沈确懒得再问，淡定总结：“懂了，你根本就是连自己哪里会、哪里不会都不清楚，一窍不通，毫无头绪。”
虽然这话很难听，但。
尹煦只能老实点头：“是这样的。”
沈确思索了一下，说：“那就先来测试一下你现有的水平，对症下药。”
“好！”尹煦立马端坐，“怎么测？”
“我记得这周几个科目的老师都发了练习卷吧？”
“嗯嗯。”
尹煦立马配合地将几张白花花的卷子从文件夹里翻出来。
“都在这儿了。”
沈确接过来，每张都略微扫几眼，然后下定论：
“你就用这套卷子测试一下。我刚看了，这些题都比较基础，没什么难度，你先只做选择题我看看。”
选择题好啊，尹煦爱做。
最起码不知道答案的话还能随便蒙一个，那也有四分之一的胜率嘛。
沈确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冷冷提醒道：“不许瞎猜，不会做就老实空着，不要自欺欺人。”
尹煦顿时泄了气：“哦。”
他打开文具袋拉链找笔，顺便拿出来一张便签纸。
沈确看着他把那张粉色便签纸小心翼翼地贴到桌角，上面写着“距离下次月考仅剩19天，目标：进步50名”。
后面跟了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19”这个数字是用铅笔写的，方便每天擦掉更改日期。
见沈确盯着便签看，尹煦解释道：“我最近习惯学习时看着它了，好提醒我要抓紧时间不懈怠。”
“你知道下次月考什么时候了？”沈确问。
“对，我特意去问过老唐了，她说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个月29和30号，因为要赶在国庆节放假之前考了。”
沈确了然。
他把数学试卷单独抽出来放尹煦面前：“你先做这个。”
然后他拿着另外几门科目的卷子也低头思考起来。
尹煦有些意外：“你也做？”
他还以为沈确是不会在这种基础题上浪费时间的人。
沈确却说：“不做怎么给你对答案。”
尹煦噎了一下。
换做是别人，他此时一定脱口而出，说你做出来的一定就是标准答案吗。
可眼前这人是沈确，想想他每次考试都是满分收尾，尹煦识相地乖乖闭了嘴。
他拿过笔和草稿纸，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地做起题来。
他们高二上学期数学正在学的知识点是解析几何。
这次老师发下来的练习卷一大半都是跟其相关的题目，另一小半则是高一数学的各种知识点混杂。
前两道题毫无意外考的是虚数和集合。
用数学老师的话来说，这两题在高考中是送分题，狗都会做。
为了避免狗都不如，天知道尹煦这一周花了多少心思才把这个虚数单位i和几个长得像多胞胎一样的集合符号给弄明白是什么意思，然后集中做了相关的练习题，好歹算是掌握了这个知识点。
尹煦慎之又慎地用这两天才学会的固定解题套路把这两题的答案给推选了出来。
应该没错吧。
他想。
正犹豫间，一旁的沈确冷不丁开口提醒：“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尹煦一惊，瞟了眼放在桌角的闹钟，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他赶忙丢下做完的题不管，继续往下看。
等沈确把手头上五张试卷的选择题做完后，尹煦才挣扎到第九题。
除去开头的那两道送分题，其中他空了四道题没做，因为实在无从下手。
另两道题也是他抱着“大概如此”的犹疑想法硬着头皮推算出来的，只有三成把握。
他再看一眼时间，才将将过去半个小时。
我去，这家伙是做题机器吗？半个小时都不够他把这些题干读完的
尹煦心有余悸地感叹。
两小时后。
尹煦颤巍巍地将空了一大半的几张卷子交给沈确，低着头，一副等待秋后问斩的赴死神情。
沈确面无表情地批改完他的答卷，然后用铅笔在尹煦贴在桌角的那张标签上写的五十名目标处画了个叉。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这水平菩萨来了也难救。”
“”
尹煦无言以对。
他现在的感受就跟当年萧炎去测试斗气等级一样。
忐忑不安地上台，结果定睛一看，好家伙，斗之气三段，低级，让人笑掉大牙。
尹煦下巴搭在桌上耷拉着脑袋，嘴角微撇，有些难过：“有你这么打击人的吗。”
沈确望着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沉默三秒，又拿橡皮把刚刚那个叉给擦掉了。
尹煦抬眼看他：“不是说没可能了吗？”
沈确：“别人或许做不到，但你可以。”
尹煦心中名为感动的彩色泡泡刚升起，就又听到沈确补一句：“因为是我来教。”
啪嗒。
泡泡全破了。
尹煦又好气又好笑：“你有没有朋友说过你脸皮好厚啊。”
沈确：“没有。我没有朋友，所以没人说。”
尹煦：“”
他收拾好心情坐起身，眉梢一挑：
“行，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沈菩萨能不能让我这棵朽木妙手回春了。”
沈确下意识接了句：“你不是朽木。”
“那我是什么？”
“你”
恰好一阵微风拂来，吹得窗外的绿枝婆娑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
“没什么。”沈确终究什么也没说。
尹煦只当他是随口安慰，没多问。
“先休息一下吧。”
沈确这样说着，却拿出一本高中数学教辅资料，翻开笔记本一页空白处，一边勾画一边垂眸记录起了什么。
“你不用休息一下么？”尹煦问。
“我不累。”
“那你在写什么？”
“整理一些数学上的常考题型，你需要从这些普通难度的基础题练起。”
“哦。”
尹煦看着他微怔几秒，然后说：“那我也不累。”
刚刚那套卷子他总共也没做出来几题，实在没伤到什么脑细胞。
现在又看到沈确这么认真地帮他整理题库的样子，像是被他的学习精神传染了一样，心中干劲更盛。
哪有老师干活学生偷懒的道理。
于是他喝口柠檬水润润嗓子，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尹煦想了想，翻出唐笑桐中午给他的那套英语语法基础练习题做了起来。
高中时期的英文试题十分注重语法，尹煦简直被what、why、where、when哥几个词的用法愁得一个头两个大。
再加上他的英语词汇基础实在不值一提，每做一道题几乎都会遇到自己不认识的单词。
他只好先把那些生词给圈出来，然后借沈确的牛津字典查找出意思，用红笔标注在旁边。
等他磕磕巴巴地把第一页练习题做完的时候，半个小时又过去了。
尹煦暂且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全神贯注地对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看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的大脑都有些晕乎了。
窗外的太阳早已悄无声息地向西倾斜，临近黄昏的空气里多了几分慵懒的气息。
尹煦趴桌上歇会儿，瞥见被沈确随意丢在一旁的MP3，问：“你这MP3能借我听下么？”
沈确：“随便。”
尹煦把东西捞过来，随手一翻列表歌单，发现里面下载了不少首周杰伦的歌。
他随缘切到一首《夏天的风》，点击播放。
耳机里传来轻盈又灵动的前奏，满是夏天的气息。
“什么嘛，你小子分明也是周董的歌迷，为什么还要装作不喜欢他？”
尹煦说着，抬手把一半耳机朝沈确右耳塞去。
沈确像是被他指尖的温度烫到一般，缩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耳尖，微微皱眉看向他。
那样子并不是生气，就是单纯被吓到了。
尹煦望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讪讪将手收回。
有这么敏感么。
沈确默默将半边耳机戴好，继续低头写着字，回答尹煦刚刚的问题：“没说不喜欢。”
尹煦又问：“那我上次送你专辑，你怎么不要呢？”
“我为什么非得要？我送你的东西你不也没要么。”
“你什么时候送我——”
尹煦话说一半，突然顿住，想起什么来了。
“你该不会是在说上次你给我的那个蝴蝶结发卡吧？”
“嗯，你不是把它给别人了么。”沈确语气凉飕飕的。
尹煦坐直了身子，两人连在一起的耳机线都跟着晃了晃。
他有些难以理解：
“大哥，那不是你硬塞给我的吗？而且那发卡是小姑娘戴的东西，压根就不是我这种猛男能用的好吗？难不成我还要烧香把它供起来啊？”
沈确停顿一下，仍是坚定地说一遍：“反正你就是没留下他。”
“”
看着沈确这股莫名其妙的别扭劲，尹煦几乎都被气笑了：
“你能不能讲讲道理。换句话说，我要是把这玩意儿送你，你会留下它吗？”
沈确低头继续写着手里的，没答话。
尹煦刚想嘲讽一句你看你答不上来了吧，结果就听到他说：“我会。如果是你送的，我就会留。”
尹煦一愣，眨眨眼，看看沈确又看看他正在写的东西，最后认输：
“好好好，我的问题，我那时不够爱。”
沈确一惊，笔尖都抖出一条无措的小尾巴来：“你爱什么？”
“你不是气我不够把你当朋友么，以后不管你送我什么丑东西，我都收着，好吗？我一定用行动来表达我对你这个朋友的珍惜和爱意。”
尹煦还特意把最后几个词加重了一下。
沈确皱了皱眉：“你能不能别总把这个字挂嘴边？很奇怪。”
尹煦没理解：“什么字？”
沈确：“爱。”
尹煦却毫无所谓地笑起来：“这有啥的，我天天跟潘哲帅宋星允江哥说我爱他们呢，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真的。
要是这几人的日常聊天记录搜索关键词，能蹦出来一大堆。
诸如：爱你兄弟！爱了爱了！爱死你了！老子的爱，收好！
潘哲帅和宋星允这两人沈确都知道，但。
“江哥是谁？”他问。
“我发小。”尹煦答，“他也在咱们学校，下次介绍你认识。”
“所以你们平时都这么聊天？”
“对啊。”
“”
沈确不说话了，微抿的嘴角透着一丝不虞。
尹煦见状，又说：“你介意啊，那我以后注意点，不对你说了。”
“你想说也不是不可以。”
“诶呀，你这人，真是”尹煦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难怪你没朋友。”
这句话说出去的一瞬间尹煦就后悔了。
他才刚答应晴姐要好好跟沈确做朋友的，怎么能说这种不过脑子的玩笑话。
他刚想道歉，就听到沈确淡淡说了句：“我不需要朋友。”
“这叫什么话，没人会不需要朋友的。人是感情动物，可以没有后代，但不能没有朋友。不然等你老了谁陪你跳广场舞打麻将？”
尹煦说得急切又诚恳。
“不过朋友这种东西在精不在多，一辈子能有那么两三个要好的就够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做你的那两三个人之一。”
耳机里一曲终了。
夏天的风似乎都随之停滞了一秒。
大脑和胸腔跟着寂静下来，像一场美梦终醒。
沈确没回应他的上一句话，只是说：“休息时间到了，继续做题吧。”
第28章 同桌
尹煦从沈确家出来的时候, 傍晚的霞光已经将天际映照成橘红色的泼墨油画。
微风轻轻拂过，减去不少燥热。
沈晴愿热情地挽留他吃晚饭，但尹煦拒绝了。
今天周六, 父母难得赏脸回家，一周一次的家庭聚餐他不能错过。
好在今天这顿晚饭吃得比上次和谐多了。
席间没有发生争执和甩脸，因为几乎没人开口说话。
也就尹昌建冷不丁评价了句“今天的排骨汤不错”，然后尹煦接一句“是啊，很鲜”。
可他却莫名想起了中午在沈确家喝到的奶油香丝瓜蛋花汤, 不比眼前这排骨汤差。
吃过饭，尹煦就回自己房间继续学习去了。
他从书包里拿出临走时沈确交给他的笔记本，工工整整记录了一页多。
当时拿到它的时候尹煦没来得及细看, 就把它们塞包里带走了。
现在认真翻看才发现, 沈确的整理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每个理论知识点他都详细切分出来，对应哪一册数学课本上哪一页的公式和算法, 然后按照不同考点进行归纳总结, 标注出教辅书上对应的练习例题。
甚至易错点和难点他都仔细地圈画出来, 让人一目了然。
这简直就是保姆级的教程，尹煦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吃力。
之前他自己啃数学课本的时候，总感觉课本上的内容明明看起来很简单, 两三页就带过了, 但一做起题来, 就开始两眼抓瞎, 理论和实践根本不是一回事。
有种课本只告诉了你1+1=2, 结果考试考你233的3次方多少的无力感。
而沈确现在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个理论相关的考点是什么，公式怎么套, 解题思路怎么顺，简直就是把饭塞到他嘴里喂他吃。
他只需要乖乖张嘴, 努力嚼吧嚼吧，然后吞进胃里，慢慢消化成自己大脑的一部分就好。
要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爽。
不过下午的时间有限，沈确一共整理出了4个理论点和11种考点题型，难度都属于入门级的。
尹煦一个晚上全扑在这上面了。
他伏案做了很久的数学题，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的全是过程。
等到他把这些内容全部过完，窗外夜色已深，偶尔掠过几声虫鸣。
尹煦放下笔时，才感到自己的手指略微有些发酸。
伴随着倦意涌上心头的还有一股难言的兴奋感。
他记得以前数学老师说过数学这种东西是会越做越兴奋的，当时他嗤之以鼻，觉得喜欢数学的人八成都是自虐狂。
不然怎么会有那句流传经典的“数学虐我千百遍，我待数学如初恋”呢。
现在当他能够把之前毫无头绪的题目解出来时，他才切实感受到了这种兴奋感是合理存在的。
就像是一个初学者终于摸索到了开启游戏大门的钥匙一样，他感觉自己即将进入全新的世界-
第二天下午，鹿禾三中的学生照常返校上课。
高二七班和其他很多班级一样，每周六放学时都会雷打不动地轮换一次座位。
这周尹煦他们原本所在的第一组换到了第二组的位置。
当潘哲帅提着书包打着哈欠从后门迈进教室的时候，却看到尹煦的同桌张斌还坐在原来第一组的座位，低头收拾着桌面。
潘哲帅拍了下他的肩，提醒道：“哎，你坐错了，这周咱们是第二组了。”
张斌依旧一副没睡醒你的模样：“那是你们，我被人换座位了。”
潘哲帅没懂：“你跟谁换啊？”
“呵呵。”张斌干笑两声，没答。
潘哲帅自顾自在脑中捋了捋，这周的第一组按理说是上周第四组。
那第四组最后一排这个座位原本是谁来着？
卧槽？
是沈确！
思绪转到这里时，正巧看到尹煦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把书包放下，看到一旁坐着的人是谁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怎么回事后，才笑着跟沈确打招呼：
“来这么早？”
沈确整理着自己的书桌：“来换座位。”
这是尹煦昨天在线上跟沈确商量好的事，说今天返校后就坐一起得了，方便以后沟通。
“我刚刚好像看到老唐在办公室，要不现在就去跟她说一声？”
“好。”
沈确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尹煦刚要跟上他，却被潘哲帅一把拉住胳膊：“老尹，什么情况？”
尹煦嘴角一扬：“如你所见，我以后要跟沈确做同桌了，现在去找老唐打个申请。”
潘哲帅看着他哽了一下，辣评：“还打申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去找老唐办结婚登记，这么一本正经的。”
“啧，瞎说什么呢你，这事本来就很正经的好不好？要是没有老唐的首肯，这同桌就是有名无份。”
尹煦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
“不跟你说了，沈确等我呢。”
潘哲帅：“”
他隔着窗望着走廊上尹煦快步跟上沈确的背影，突然有种自家小白菜长腿跟人跑了的感觉。
没过一会儿，尹煦回来了，不过就他一个人。
“沈确人呢？”潘哲帅问。
“去图书馆借书了。”
“图书馆？我们学校还有图书馆？我怎么不知道？”
尹煦不屑地冷笑一声，潘哲帅还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平时不读书，连图书馆都不知道，结果他跟了句：“不瞒你说，我也刚知道。”
潘哲帅无语。
“所以老唐答应你俩做同桌这事了？”他又问。
“答应啊，这有什么不答应的？”
尹煦想起刚刚在办公室唐笑桐惊讶的反应，不免还有些小得意。
在唐笑桐“沈确，你要是被尹煦绑架了你就眨眨眼”的眼神暗示下，尹煦十分淡定地告诉她：“老师，我们是自愿的，是吧，沈同学？”
然后沈确“嗯”一声，唐笑桐石化片刻后才如梦初醒般点点头。
趁沈确去图书馆了，尹煦还特意留下来跟唐笑桐聊两句：“怎么样，我这秘密武器厉害吧？”
唐笑桐心有余悸地朝他竖大拇指：“厉害。”
尹煦把这事跟潘哲帅说完，潘哲帅笑道：“老唐大概就是没想到你猴子请救兵，请到观世音菩萨了。”
尹煦乐不可支。
正说着，身后有人招呼道：“尹哥，有人找。”
尹煦回头，就看到江鹤呈正斜靠在教室门口望着他。
尹煦眼睛一亮，立马朝他走去。
两人没多言，十分有默契地碰拳拥抱，表演了一套他们小时候一起发明的中二手势暗语，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相视而笑。
江鹤呈跟着尹煦走进教室，十分自然地坐到了他同桌的位置上。
潘哲帅看到他也挺高兴的：“江哥回来上课了？”
江鹤呈：“嗯。”
“胡毅没为难你吧？”尹煦问。
“算不上，他就是给我记了过，然后让我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打架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尹煦对这套流程也挺熟的，没多好奇，只是想起上次他在江鹤呈家对他说的那番劝学的话，又问：“所以你这是决定好了？”
江鹤呈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点点头：
“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也想换个活法。”
“更何况，要是最后连你也能考上大学了，我却没考上，挺没面子的。”
“滚蛋，什么叫连我也能考上啊？”
尹煦笑骂。
“我资质很高的好吗？”
潘哲帅见人难得聚齐，又心情不错的样子，拿起挂在桌边的篮球招呼道：“走走走，去打球！”
江鹤呈也是个篮球迷，有约必应，刚要起身，却听到尹煦说：
“不了，你们去吧，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做完。”
尹煦说着，拿出书包里的笔记本和练习卷，给快没墨的圆珠笔换笔芯，一副真要开始学习的架势。
潘哲帅一愣，拿起他桌前的练习卷看了看，不解：
“老尹，你这什么作业？哪个老师布置的？我咋没印象？”
尹煦：“沈老师布置的。”
潘哲帅：“”
当他没问。
江鹤呈跟着反应过来：“沈确？”
尹煦：“嗯。”
江鹤呈随意翻开了两下：“这么多？”
“是啊，这还只是一科的。”
按照沈确的说法，要想在短期内迅速提高分数和排名，最好就是从数学这门科目入手。
正所谓“得数学者得天下”。
往往光是一这门的分数就能跟其他人拉开很大一截差距。
而尹煦上次返校考数学只考了惨兮兮的17分，距离满分150分进步空间大得惊人，是很容易出成效的一个着手点。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短期内尹煦怕是都要跟数学耗上了。
“这又不是要交上去的作业，先去打球，打完回来再写得了。”潘哲帅催促道。
“不行，我得赶在晚自习前把它写完了，不会的错题我还得再找沈确问呢。”尹煦坚持着，“你们去打吧。”
潘哲帅只觉得扫兴，看了江鹤呈一眼，见他无奈耸肩，意思是没戏，只好默默把篮球塞回网袋里去了。
江鹤呈望着尹煦笔记本上认认真真圈画的各种标注，问：“你这么听他话？”
“不然呢，是我把他拉入伙请来帮忙的，我答应了他要跟着他好好学习，绝不偷懒，也不会半途而废的。”
尹煦说着，一脸庄严地竖起四根指头。
“我现在对他就四个字：尊师重道。”
江鹤呈：“”
潘哲帅刚想对此调侃两句，一抬眼，看到沈确拿着两本书迎面走了过来，立马把话给憋了回去。
尹煦也扭头看到了他，刚想打招呼，就见沈确的目光落在了一旁江鹤呈的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兵相接，只一瞬，彼此都微妙地察觉到了对方不太友好的意味。
沈确上前一步：“让让，这是我的位置。”
江鹤呈坐着没动，挑眉看他：“你就是沈确？”
“是。”
江鹤呈问尹煦：“不对啊，我记得你的同桌是个四眼仔来着？”
尹煦：“哦，今天刚换的，我现在跟沈确是同桌了，方便跟他学习。”
江鹤呈了然，上下打量沈确两眼，最后说：“这位新同桌，你要是敢欺负我家阿煦，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们家？
阿煦？
好刺耳的两个字眼。
“是么。”沈确语气不自觉冷了几分，“那就试试。”
听到这个回答，江鹤呈有些意外。
他站起身，嘴角扯出抹轻笑，眼神中却是火药味十足：“天台还是小树林？”
沈确跟他对视：“随意。”
尹煦左看看右看看，再眨眨眼，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不是，等会儿，这两人怎么三句话的功夫就约上架了？
眼看着沈确放下手里的书就要跟江鹤呈出门，尹煦赶忙挤到他们中间，打断施法：
“喂，你俩怎么回事，出门忘吃药打架瘾犯了？我一人给你们一拳信不信？”
正僵持间，胡毅恰好从窗边路过，他一眼就注意到这边站着的几个高个子男生。
再定睛一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声怒吼响彻整个走廊：
“江鹤呈你哪个班的往这儿跑！怎么跟我保证的，又想回家闭门思过两天是不是？！”
江鹤呈不耐地摸了摸耳朵，没反驳，插兜离开。
走到教室门口时，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朝尹煦投了个飞吻：“阿煦，下次再来找你玩哦。”
尹煦：“”
这人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再一扭头，沈确正一脸黑线地注视着自己。
可他没说什么，拿着水杯去了茶水间。
尹煦想了想，也拿着杯子跟过去。
茶水间这会儿没人，静悄悄的，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的水龙头不间断发出的滴答水声。
沈确拧开一个冷水出水口的龙头，垂眼问：“他是谁？”
虽然沈确这问题没头没尾的，但尹煦瞬间就明白他问的是谁。
“哦，他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五班的江鹤呈，我发小。”
尹煦介绍完，见沈确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讪讪地摸了摸鼻头，道：
“我本来还想着把你俩介绍成朋友认识的，没想到你们气场这么不和。”
“不过友情提醒一下，你以后千万别跟他犯冲啊，我怕他真揍你，我江哥打起架来我都压不住。”
沈确闻言，轻哼一声：“我又不怕他。”
尹煦一怔，他不禁想起之前英雄救美那次的乌龙事件，当时沈确以一敌七也不落下风，看起来不像是野路子。
当时他没来得及多问，现在再度提到这个话题，尹煦实在忍不住好奇：“你为什么打架这么厉害？”
沈确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回道：“称不上多厉害，只是会点跆拳道。”
“啊？”
还真是练家子？
尹煦惊讶：“你学这个干嘛？”
“我小舅舅跟朋友合资开了家跆拳道馆，我去那儿学过一阵子。”
“小舅舅？”
“嗯。”
尹煦忍不住发散思维：“你小舅舅不会是什么跆拳道高手吧？然后想把你培养出他的接班人那种？”
沈确看他一眼，有些无语：
“你想多了，他压根不会。他只是单纯对此感兴趣，然后投钱开馆而已。他是个投资人，看哪儿顺眼就往哪儿投，也不管偏不偏门。”
“投资人？”
“嗯，他最近还说要去投什么互联网电商，听都没听过，我妈经常很担心他把钱给败光了。”
沈确的语气听起来略有些无奈，可尹煦却是眼前一亮：
“我去！你这小舅舅是个人才啊！”
电商，那可是时代风口！
用大佬的话来说，站对了位置，猪都能起飞。
沈确见他反应这么大，有些不解：“怎么了？”
“哦，没什么。”
尹煦敛下心头一瞬的激动，自顾自嘀咕着，“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尹煦稍稍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以为你是从小被人欺负，遭遇校园霸凌，所以才不得已学着打架，好自我保护的。”
“”
沈确的头顶就差直接蹦出来个问号了：“我为什么要被人欺负？”
“因为晴姐啊。”
尹煦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些。
“她脸上不是那啥么，我听她说以前你的小学同学都不怎么待见她。”
沈确似乎是没想到沈晴愿还跟尹煦说过这种事，怔了几秒后，才平静解释：
“确实有过。不过我妈很快就带我转学了，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在别人面前说她是我妈，也不敢来参加我的家长会，怕别人对我印象不好，在背后嚼舌根。”
尹煦愕然，一时间不免有些恼火：
“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人都是蠢货。以貌取人算什么本事，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道理，他们不知道？晴姐人这么好，大方能干，勤劳善良，做饭还很好吃，况且她也是好看的啊！”
前面那么一大串沈确都默认了，但是最后这一点让他有些意外：“好看？”
“当然了。”
尹煦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要是不好看，怎么生出你这么好看的儿子？”
如果抛开沈晴愿脸上的伤疤不谈，仔细看的话，沈确和她的五官其实是有七分相似的。
特别是那双眼睛。
其实尹煦一早就发现沈确的眉眼生得极为好看。
浅浅的内双，眸色似点漆，眼睫如羽鸦，纤长而分明。
此时此刻，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然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尹煦愣了愣。
谢他夸了他妈妈，还是夸了他本人？
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沈确此刻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于是尹煦也跟着轻笑起来：“谢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第29章 晚餐
一下午聚精会神的学习让尹煦在听到放学铃声时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他来到校门口, 从送饭保姆手里接过今天的晚餐后，低头走在通往食堂的路上，微皱着眉认真思索着什么, 思绪逐渐飘远。
一不留神，一旁飞速窜过一个不明生物，险些将尹煦撞飞出地球。
撞他的人连句道歉都来不及说完，就继续朝食堂狂奔而去。
尹煦拎着餐盒朝旁踉跄了两步，被身后一人抓着肩, 才稳住了身型。
扭头一看，是沈确。
尹煦愣愣地说了句：“谢谢。”
沈确放开他：“发什么呆？路都不看。”
“哦，没什么。”
尹煦回过神来。
“我刚刚只是在想没解出来的那道数学题, 不知道辅助线该画在哪儿。”
“别想了, 先去吃饭，回去我教你。”
“好。”
两人并肩朝食堂走去。
放学铃刚打没五分钟, 这会儿路上人头耸动, 来来往往全是准备去吃晚饭的饿鬼学生。
尹煦望着周遭不少像刚刚那位撞到他的仁兄一样疑似赶着投胎的潦草背影, 心中唯有感慨。
他不禁想起潘哲帅之前跟他吐槽过的话：
高三学生吃饭像打仗。
饭不是吃进嘴里的，而是倒进胃里的。
从放学铃响起到人直奔食堂再到人返回教室，整个用餐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直接省略了食物在口中充分咀嚼这一关键步骤。
当然也有例外。
如果这样吃饭的人不是高三生, 那就一定是火箭班的人了。
那群尖子生变态, 几乎从高一开始就养成了这样争分夺秒的习惯, 恨不得将每天必要的吃喝拉撒睡的时间缩减到最短, 给学习腾空位。
可尹煦回忆了一下陶明照吃饭的样子, 倒也没有潘哲帅说的那么夸张，顶多就是饿狠时狼吞虎咽, 不顾形象了些。
食堂的阶梯近在眼前时，尹煦才想起来问沈确：“对了, 你平时在几楼吃？”
鹿禾三中的食堂有三层。
一楼全是饭菜窗口，二楼是各类面食窗口。
三楼没几个学生去过，据说是仅供教职工就餐的场所。
“一楼。”沈确答。
“一个人吗？”
“嗯。”
“那以后我们一起吧？”
尹煦得意地拍了拍手里的保温餐盒。
“我家大厨每天准备的菜都很多，份量也很足，我一个人吃不完。”
沈确考虑片刻后，淡淡道：“没必要。”
“谁说没必要，你现在青春期正在长身体，还要费脑教我功课，每天跟我吃营养大餐超有必要的好吗？”
尹煦说着，直接上手将沈确手里的餐盒抢了过来。
又生怕被他抢回去似的，尹煦提着两个餐盒小跑着进了食堂，回头招呼他：
“我去占位置，你去帮我买杯绿豆冰汁来，就在2号窗口那儿，谢啦！”
尹煦一边朝里走，一边四处张望着，看哪儿还有空位。
忽然听到潘哲帅的声音从旁传来：“老尹！这儿！”
尹煦扭头一看，潘哲帅和宋星允坐的地方旁边还有两个空位，于是他朝这边走了过来。
“可以啊老潘，眼神真好，每次都能精准在人群中发现你尹爹的身影。”
“滚。”
潘哲帅骂。
“就你顶着这一头西红柿一样的红毛杵那儿，谁瞎眼才能发现不了你吧？”
尹煦噎了一下，无力反驳。
好吧，最起码不用担心待会儿沈确会不会找不到自己了。
宋星允则率先发现了不对劲：“尹哥，你今天怎么拿了两份饭？”
潘哲帅也立马将目光投来。
尹煦常用的餐盒他是认识的，于是他指着另一个陌生餐盒问：“这是谁的？”
“沈确的。”
“那他人呢？”
“买饮料去了。”
潘哲帅闻言，纠结一秒后，偷偷拆起了沈确的餐盒。
尹煦一惊：“你干嘛呢？”
“我看看学霸每天都吃什么，脑子长那么好。”
结果一打开沈确的餐盒，潘哲帅就被晃了满眼金光。
有荤有素有汤，塞得满满当当，香味扑鼻，卖相一流，膳食均衡，看起来不比尹煦家大厨做的差。
再对比一下自己在食堂窗口打的饭，潘哲帅不禁有些哽咽：“沈确他家也有大厨？”
“没有吧。”尹煦眨眨眼，“这应该是他妈做的。”
尹煦看着沈确的晚餐不免有些泄气，难怪他说没必要。
在亲情面前他这充满金钱气息的豪华晚餐算个屁。
宋星允随口问：“尹哥，你怎么知道是他妈做的？”
尹煦答得轻巧：“昨天去他家吃过一次饭。”
宋星允被这话吓得刚夹起的丸子都掉桌上了。
潘哲帅满脸惊恐：“你俩的关系这么突飞猛进的吗？”
“巧合而已。再说了，我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看我最后不就成功把他说服了么。”
尹煦回想起昨天处处充满惊喜的沈家半日游，总结：
“他妈妈做饭很好吃，难怪他发育这么好。”
宋星允又问：“尹哥，你怎么知道他发育得好？”
潘哲帅刚想说你瞎眼吗，沈确个头长那么高，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发育良好，结果却听到尹煦回答道：
“我抱过。就上次在富裕路被老唐追杀，我拿他当挡箭牌来着。”
潘哲帅：“啊？”
宋星允也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他哽了一下，又问：“手感如何？”
尹煦望天，默默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手感，嘴角轻扬，半开玩笑地评价了句：“腰不错。”
潘哲帅刚想笑，结果一抬眼看到已经站在尹煦身后的那人，立马话头一转：
“咳，老尹你说的对，食堂今天这道猪腰炒得是不错！”
这桌上哪有什么猪腰？
尹煦刚想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回头，就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沈确对上视线。
“”
尹煦顿时尴尬得想扔了筷子去操场跑几圈。
尼玛，他应该没听到吧
潘哲帅和宋星允两人憋着笑，手抖成筛子，险些连饭都吃不下了。
沈确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里端着的一杯冰绿豆汁放到尹煦面前，然后拿着另一杯到他对面坐下。
尹煦拿起面前的绿豆汁喝了口：“谢了。”
宋星允弱弱嘀咕了句：“就尹哥有啊？”
“这是我让他买的，他又不知道你俩会在。”尹煦下意识帮忙解释，“要喝待会儿自己买去。”
宋星允撇撇嘴：“切，我就问问。”
一旁的潘哲帅朝宋星允使了个眼色，宋星允立马会意。
下一秒，两人趁尹煦不注意，一把抢过他面前那几个装着满当当大鱼大肉和新鲜饭后水果的餐盘，扬长而去。
“哈哈哈老尹！让你嘚瑟！你吃大白饭去吧！”
“你们！”
尹煦急得拍桌而起，却只能望着那两个飞贼窜进人群一晃眼就不见了的身影无能狂怒。
哦不——
他的土豆番茄牛腩！
他的红烧排骨！
他的锅包肉！
他的豪华晚餐！！！
尹煦心中哀嚎遍野，泪流满面。
他失魂落魄地坐下来，对着自己面前仅剩的一碗白米饭犯愁。
然后黑眼珠滴溜一转，投向对面的沈确。
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确挑眉看他，略带戏谑的眼中分明写着：刚刚是谁说要带我吃大餐的？现在却来抢我的饭碗。
尹煦只好咬着筷子，可怜巴巴地进行眼神攻击：“我的菜被抢走了嘛求投喂。”
沈确：“”
他没多言，默默将自己的餐盒朝尹煦那边推了推。
尹煦立马眉眼一弯，夹起一只基围虾吃得欢：“谢谢沈菩萨。”-
两人吃过饭，一起朝教室走去。
夏日的太阳总是落得迟很多。
此时临近傍晚六点半，天边依旧大亮着，晚霞的余晖拨开云层，霞光锦簇，绚烂静谧。
行人的影子被染成朦胧的粉橘色，来来往往地在水泥地上交错又分离。
他们走的这条路途径露天篮球场，不少男生正趁着晚自习前的这段空闲时间来这里过两把球瘾。
尹煦好久没上场打球了，每每路过这里时总不自觉就被球场上的激烈拼抢吸引注意。
走着走着，他情不自禁地跟着抢到的球那人原地起跳，做了个空气投篮的动作。
脚尖落地后，他刚朝前迈出两步，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他：“哎，那同学，你钱包掉了。”
尹煦下意识回头一看，自己的钱包还真从口袋里掉出来了。
估计是刚刚那一下蹦跶害的。
他弯腰捡起钱包，抬头想要跟对方道谢，却看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人。
季宇轩，鹿禾三中的教导主任。
“谢谢季主任。”尹煦立马乖巧地说。
“不用——”
季宇轩突然止了下文，目光落到一旁的沈确身上，顿时笑容一僵，脸色陡然间变得有些难看。
沈确也看到了他，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然后果断收回视线，转身快步走了。
尹煦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茫然，扭头不明所以地多看了季宇轩一眼。
季宇轩注意到他探究的眼神，立马敛下脸上的失态，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不用谢，下次留意些。”
“好的，我会注意的。”
尹煦说完，朝沈确的背影追上去。
沈确的步伐比刚刚急躁了些，尹煦只好配合着他的步调朝前走。
“你刚刚怎么不跟季主任打招呼？”尹煦问。
沈确：“没看到。”
“”
你眼瞎还是我眼瞎。
尹煦偏头悄悄观察沈确的神色，看起来没什么太大波动，好像自己刚刚感受到的那一瞬空气凝结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尹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季主任？”
沈确脚步一顿，然后再度不动声色地迈步向前，冷着脸，一言不发。
尹煦权当他默认。
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轻笑起来：
“难得，我总算找到你和江哥的一个共同点了。”
“江鹤呈？”沈确不解，“他怎么了？”
“他也不喜欢季主任。”
“为什么？”
尹煦沉吟着：“我也不是很清楚原因，我只知道他高一时把季主任揍进医院过。哦对，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江哥其实比我们大一岁，他之前是一中的学生，当时季主任还在一中教书。”
沈确更意外了：“为什么？”
“我也问过，但江哥只说他揍人向来没有理由，单纯看季主任不爽而已。”
尹煦耸耸肩，也很迷惑。
“反正这事就是挺莫名其妙的，江哥也因为打了季主任，所以被一中开除了，后来才转到我们学校来的，还留了一级。”
沈确听完，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
“那你呢？”尹煦又问，“你又是因为什么不喜欢季主任的？因为他儿子是季思扬那个讨厌鬼？”
“”
沈确沉默半晌后，偏头看他：
“尹同学，你现在该关心的是怎么把你17分的数学考及格，而不是关心八卦。我布置的作业你写完了么？”
一句绝杀。
尹煦瞬间闭了嘴。
“好的沈老师，我立马就回去写！”
第30章 聊天群
人在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情时, 总会感觉时间似乎比以往无所事事时要过得快些。
不知不觉间，尹煦已经跟着沈确补了一周多的功课了。
而沈确帮他制定的提升计划很简单。
鉴于上次返校考的年级第51名比尹煦这个倒数第一名总分高出76分，而距离下一次月考的时间十分有限, 所以尹煦这半个多月的学习任务就是主攻数学。
只要他能把自己那惨不忍睹的17分提升至及格线，那么进步五十名的目标几乎就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了。
于是，除去白天的课程照常认真听讲外，尹煦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狂做练习题了。
从基础例题一步步提升难度，再慢慢延展至进阶题。
而碎片时间则用来学英语。
鹿禾三中每天晚自习前会播放二十分钟的英语听力练习广播, 难度直接对标高考。
练习册是学校统一发放的，不过仅提供给高三和火箭班的学生。
只有少数几个对自己的英语学习要求较高的高一、高二普通班学生会私下主动找老师要来一份练习册，自己默默跟着听练。
沈确就是其中之一。
而现在, 在他的要求下, 尹煦也加入了这一听力练习大军。
虽然那些对话和文章在目前的尹煦听起来相当吃力，十句话听不懂八句, 另两句也是连猜带蒙的, 但他对这一举措毫无怨言。
因为他很清楚, 自己的最终目标并非只有进步50名这么简单，而是要考985。
如果沈确仅仅以普通班的学习强度来要求他，实在难以达成最终夙愿。
而英语不像数理化, 是无法一蹴而就的。
这是一门需要长期积累的学科, 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养成阅听读写的习惯, 才能在潜移默化中提高考试分数。
于是这些天, 尹煦走到哪儿都塞着个耳机, 神色专注，就连课间趴桌上休息时都忘了摘下来。
潘哲帅以为他在听什么流行好歌, 趁他没留神，薅过来半边耳机线, 一听，顿时傻眼了。
耳机里传来的那纯正的BBC广播腔让他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
再一翻尹煦的map3列表，里面下载的全都是VOA和BBC素材。
潘哲帅见他醒了，忍不住问他：“这你能听懂？”
“听不懂啊。”
尹煦睡眼惺忪，答得坦然。
其实这里面90%以上的内容他目前都听不懂，但是。
“沈确说了，听不懂也要听，就当练习语感了。”
除了听力练习，还有绕不开的词汇量积累。
尹煦受周济琳启发，自己做了个随身携带的速记本，巴掌大小，走到哪儿背到哪儿。
正面英语单词，反面语文古诗词。
一天背一张，雷打不动。
尹煦跟潘哲帅去学校小卖铺排队等待结账时，闲得无聊，都会旁若无人地拿出小册子背几个英语单词。
面对潘哲帅和旁人见了鬼的眼神，尹煦解释：
“沈确说了，名篇名句默写在高考语文中是送分题，这6分打死也不能丢。”
甚至有时候正吃着饭，尹煦还会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李白或者杜甫的诗，然后沈确淡定接过下一句，尹煦再接下下句。
让同桌吃饭的潘哲帅和宋星允叹为观止。
两人惊叹于尹煦每天的练习量，可尹煦只觉得远远还不够。
“你懂个屁，我现在就是一头渴求知识的饿狼。而且沈确说了，我要从现在开始就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习惯成自然，自然才能出奇迹。”
“……”
潘哲帅深深地看着他，纠结半晌，最后实在忍无可忍：
“老尹，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的口头禅变得很奇怪？”
“啊？变成什么了？”
“【沈确说】！沈确说这个，沈确说那个。沈确说的话就是圣旨？！烦！”
宋星允的关注点则是：
“尹哥，你确定这是沈确说的而不是你自己说的？我咋觉得他不可能这么多废话？”
“是么。”
尹煦眨眨眼。
“那他可能只是懒得跟你们废话吧。”
潘哲帅和宋星允：“”
感觉他们两个人被尹煦一个人霸凌了。
不过尹煦并不是无时无刻都扑在学习上的，他也有学得累的时候。
大脑倦怠时，他就会去Q/Q农场里当个摆烂的农夫，照料照料电子蔬菜和牛羊，顺便偷一下别人家的菜。
或者跟电脑桌面上的那只戴着粉色蝴蝶结的笨企鹅大眼瞪小眼，看着它偶尔打个滚，撒个娇，饿了就泪眼巴巴地求投喂。
每每这时，尹煦就不禁想起自己上一世养的那只小猫。
没人喂它了，该怎么办呢。
不过眼前的这只企鹅宠物不是他的，而是沈确的。
准确来说，是他帮沈确养的。
沈确Q/Q是有了，但他自己不怎么登，反倒是尹煦经常帮他登陆挂着，攒攒经验值。
理由是尹煦觉得他现在的半颗星星等级实在太寒酸了，非要帮他攒个小太阳或者皇冠出来才行。
尹煦再一看他的Q/Q空间，各种系统贴图全是系统默认的，简直就是原始人住所，实在有碍观瞻。
于是尹煦大发慈悲给他充了各种钻，还把自己那一套华丽丽的空间装扮克隆过来，这才看着顺眼多了。
然后又帮他领养了一只标配宠物企鹅，名字叫龙傲天。
这么炸裂的名字毫无疑问出自尹煦之手。
本来尹煦是想让沈确自己来取的，可那天他去敲沈确：“孩他爹，给你孩子取个名吧。”
沈确回：“你取，你是它妈。”
尹煦：“”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但这小企鹅确实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把它拉扯大的，于是就随便取了个名，也算是上了户口了。
这会儿尹煦正给喊饿的龙傲天喂着饼干玩儿，Q/Q消息突然响了两声。
他随手点进桌面右下角闪烁的小喇叭，瞥见聊天群里潘哲帅发了句什么。
他刚想细看，结果下一秒，消息就被撤回了。
【尹煦】：？
【尹煦】：老潘你撤回了什么？
【尹煦】：我好像看到了沈确的名字。
【潘哲帅】：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潘哲帅】：老尹你一定是学习太辛苦，眼花看错了。
【潘哲帅】：话说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呢？是不是又在学习呢？你这样爸爸我很担心你能不能好好长身体的啊！
【尹煦】：
【尹煦】：马上就要洗洗睡了，晚安。
【潘哲帅】：晚安么么么。
【潘哲帅】：[兔斯基爱心发射.gif]
潘哲帅这声晚安道得飞快，但他现在压根就没有丝毫睡意。
他被自己刚刚错频聊天的事吓了一跳，主要是没想到尹煦会在线秒回。
还好他手快，消息撤回得够及时，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刚扔在群里的那句发言了。
潘哲帅松口气，转头就在Q/Q聊天列表里找到另一个目标群，把刚刚撤回的消息在输入框里重新敲出来，点击发送。
当前聊天群名为【今天沈老师被尹少爷逼疯了吗？】。
群成员6人：潘哲帅、宋星允、陶明照、周济琳、姜福满、江鹤呈。
这一切都要从一周前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说起。
那天潘哲帅放学回到家，挂着Q/Q在电脑上玩植物大战僵尸。
他种的窝瓜刚一屁股坐死了一只僵尸，右下角的Q/Q消息界面突然弹出一条进群通知。
他点进去一看，发现是尹煦把一个陌生ID拉到了他们几个人平时聊天的小群里。
潘哲帅望着这位网名为“确Ge丶唯一の神”的陌生来客，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尹煦就在群里冒泡了。
【尹煦】：欢迎沈同学[鼓掌][鼓掌][鼓掌]
“”
群里一片死寂。
显然对这位不速之客并没有多欢迎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情愿还是不敢欢迎。
潘哲帅直接当场呆住，直到游戏里自己的脑子被僵尸吃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时他才回过神来。
然后立马挑出尹煦、宋星允和陶明照的头像重新另拉了一个没有沈确的新群。
【尹煦】：潘哲帅你神经？
【尹煦】：隔壁不是有个群了吗，不够你发挥的？
【潘哲帅】：沈确在那群里以后我们还怎么说吐槽他？！
撤回。
改成：
【潘哲帅】：沈确在那群里以后我们还怎么说骚话？！
【陶明照】：+1[狂汗]。
【宋星允】：＋10086[狂汗]。
可惜尹煦已经看到他发的前一句消息了。
【尹煦】：他人挺好的啊，有什么好吐槽的。
群里再度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潘哲帅】：尹煦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革命了！！！
潘哲帅痛心疾首地吼完这句，转头又拉了一个没有尹煦和沈确的吐槽群。
他还不忘去好友列表里翻了翻，又多拉了三位吃瓜群众进来一起围观和吐槽。
周济琳和江鹤呈自不必多说，算是尹煦的娘家人。
而至于姜福满。
自从上次那件英雄救美乌龙事件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她渐渐融入了几人的小圈子，还兴致勃勃地给几人组成的狗头军师团取了个“福星高照小分队”的外号。
潘哲帅对这四个大字瞅了半晌，不爽道：“等会儿，这里面没我什么事是吗？”
姜福满硬着头皮解释：“潘哥，你就是那个【高】啊。你不是自称鹿禾三中高富帅么？”
潘哲帅：“什么叫自称，这是公认的事实！”
众人敷衍：“啊对对对。”
潘哲帅却对于这番解释相当受用：“哎呀，毕竟我身高181，合理，很合理。”
团队名这就这么草率地定了下来。
而潘哲帅拉这个吐槽群的最初用意倒也直白，正如群名所写的：
【今天沈老师被尹少爷逼疯了吗？】
他跟几人打赌沈确能在尹煦手上坚持当他的小老师超过一周他就倒立洗头。
因为尹煦这作精小少爷不是一般的能磨人。
这世上能受得了他摧残的人怕是还没出生。
几位深有同感的受害者纷纷表示赞同。
于是每天闲暇时大家就避开尹煦和沈确两人在小群讨论他们的事，纯当解压的休闲活动。
然而一个多星期过去了，面对群名写的问题，众人惊恐地发现：没有。
几人的心情如同潘哲帅两秒前刚发到群里的那句话一样：
【潘哲帅】：尼玛，沈确这家伙是不是进过戒毒所啊？这么能忍！！！
【潘哲帅】：[兔斯基扭头震惊.gif]
【宋星允】：震惊+10086
【宋星允】：他看起来也不太像什么脾气很好的人啊，教了尹哥这么久，居然一次火都没发过[傻眼]
【姜福满】：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姜福满】：快让我听听今天又有什么新素材！！[星星眼][星星眼]
【潘哲帅】：你们知道今天老尹干了什么吗？
【潘哲帅】：沈确给他报英语听写，让他中译英，写一个简单的句子：“今天我们两个一起去吃了冰淇淋”。
【潘哲帅】：老尹憋了半天，最后问沈确：“个”怎么写？他知道“两”是two，但是“个”用英文怎么写？
【周济琳】：不愧是他。
【姜福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潘哲帅】：艾玛！这要换做是我，我真不能忍不了这么弱智的问题！
【潘哲帅】：结果沈确居然只是非常淡定地告诉他英文里没有这个量词，不用写。
【姜福满】：噗，莫名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姜福满】：可恶啊，为什么我不是跟你们一个班的，好想天天当面围观他俩学习的样子[泪奔]
【宋星允】：我现在只想知道尹哥一个月给沈确开了多少钱。
【潘哲帅】：呵呵，金钱都是浮云。
【潘哲帅】：可能老尹上辈子救过他的命吧。
【姜福满】：我更怀疑是沈同学有什么把柄落在尹哥手上才迫不得已帮他补习的。
【姜福满】：比如童年女装照什么的
【姜福满】：[害羞][害羞][害羞]
【江鹤呈】：嗯？这剧情有点熟悉？
【宋星允】回复【江鹤呈】：我去，江哥你窥屏啊！
【姜福满】回复【江鹤呈】：是《恶作剧之吻》！
【潘哲帅】：卧槽？
【潘哲帅】：没记错的话，这不是个偶像剧吗，江哥你居然看过这个？[傻眼]
【江鹤呈】：我妈爱看，我偶尔跟着她看。
【姜福满】：哎呀，江哥深藏不露嘛。
【宋星允】：那你为什么看过这个剧？@本帅G没空与你搭讪
【潘哲帅】：咳，之前看班长在空间推荐过，我就好奇去看了下[脸红]
【周济琳】：好看的。[大拇指]
【陶明照】：什么吻？谁跟谁接吻？我错过了什么？？？
没过一会儿这人爬完楼。
【陶明照】：哦，就这啊。
【陶明照】：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在说尹哥跟沈确那小子呢。
【潘哲帅】：两男的接什么吻，你脑补的也太奇葩了[狂汗]
【陶明照】：主要是他俩实在有些不对劲吧[狂汗]
【陶明照】：这两人背着我们偷偷用辣眼睛的情侣网名和情侣空间就算了，我上次听到老尹Q/Q响，是特别关心音效，我还以为是哪个漂亮MM的消息，结果他居然说是沈确的！
【潘哲帅】：什么？！
【潘哲帅】：我失宠了，老尹连我都没设置成过特别关心
【潘哲帅】：[兔斯基心碎一地.gif]
【宋星允】：他可能是觉得你那破消息没什么好关心的。[抠鼻]
【陶明照】：+1。
【陶明照】：我都是直接给你开免打扰的。[抠鼻]
【潘哲帅】：？？？
【潘哲帅】：你们合起伙来搞针对？
【潘哲帅】：我不服！陶小明你有种出来单挑！！
【陶明照】：你怎么不去找尹哥单挑呢？
【潘哲帅】：废话！我又打不过他！
【陶明照】：你特么真怂得可以。[微笑]
【姜福满】：你们打归打，打完记得回来继续转播沈老师和尹少爷的事哦。
【姜福满】：我爱看[害羞]